她转动钥匙,锁头吱嘎一响,她推门而入。她穿过客厅,站在屋子正中,四下打量:扶手椅,斑驳的桌子,破旧的煤气取暖器。出奇地简陋。屋子似乎变小了。要不是她,整个房间恐怕就会像她小时候在公园里发现的死狐狸骨头上的肉一样越缩越小。

她把手伸进外套的口袋,里面有一沓钞票——海丽的包里剩下的那些。去街角的商店弄瓶伏特加,她的脑中又闪出熟悉的念头。但伏特加估计已经失效了,没法让她麻痹自己忘记今天早上尼克的脸了。她狠狠地倒在扶手椅里,挫败极了。她身下嘎吱作响。她在坐垫下面发现了一个信封,上面是海丽过分圆润的笔迹,是寄给海伦·萨里斯的。

她仔细打量起来。笔迹中的温柔情绪令人发狂——那种赏心悦目、精雕细琢的首字母做作极了。海丽一提笔就是这样,处理关键的事情时,她也是这样。她擅长此道。但妈妈、阿卡拉,甚至连尼克,也都认为擅长阴谋诡计、别有用心的那个人是斯玛吉。他们认为是她弄糟了一切,是她伤害了其他人。

她怒不可遏,撕掉了信封。里面的纸散落在地毯上。突然,她有些好奇了,里面竟然有收据、建筑方案、电视剧本。她弯下腰,捡起一张旧的购物清单。上面写着牛奶、面包、尿布还有茄子。

她困惑地把纸翻过面来。她感觉一股寒意袭来。她粗糙的小手盖住了背面密密麻麻的笔迹。这只手接触过各种各样的文件,曾把写着“未”字的那一横、“来”字的捺的纸戳得千疮百孔,撕得粉碎。这只手曾画出别扭的箭头和星形符号,自创了一套巨大的由复杂的数字和符号构成的文字系统。笔迹占据了背面的每一处缝隙,狂躁,暴怒,完全停不下来。圆珠笔的墨水飞溅,用了一支又一支,仍旧满足不了她的表达欲。它将被读到,但拒绝理解。它如此陌生却又让人熟悉。它毫无破绽却又让人费解。它狂放不羁,却又自成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