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想谈一本伟大的著作——《白鲸》。我读过麦尔维尔的南海丛书,例如《欧穆》和《泰皮》。当我亲身待在那些岛上时,它们读起来有趣又让人愉快。不过我从来都不想再将它们读一遍。我没有读过《皮埃尔》,因为很多优秀的评论家都认为它让麦尔维尔声名扫地。不过麦尔维尔的声誉,单靠一部《白鲸》就足够了。有些评论家认为《白鲸》写得太过华丽,而我却认为这种风格对表达本书主题而言太合适不过了。夸张有两种结果,要么让作家走上顶端,要么让他沦为荒谬。不得不说,麦尔维尔有时的确显得荒谬,然而没有人能做到一直站在顶端,从不跌落。《白鲸》最精彩的部分写得壮丽恢弘,充满了宏伟的张力和华丽且经久不衰的辞藻,这些足以让读者原谅麦尔维尔偶尔的荒谬。我认为《白鲸》中有几章冗长而乏味,它们讲述了从图书馆中突击而来的古董知识,以及鲸鱼的生物史。不过由此可看出,麦尔维尔对如此高深的领域的知识非常丰富。人无完人,荷马有时也打打盹,莎士比亚也写了很多页空洞的句子。然而,麦尔维尔对新贝德福一些场景的描写,他对事件的描述,对人物的处理,特别是对可怕的亚伯的描写,都是极好的。读《白鲸》的时候,你会感到书中蕴藏着一种悸动、一种神秘、一种先兆、一种热情,以及对生命的恐惧和惊骇,命运的无法避免,还有一种邪恶的巨大力量。它们紧紧勒住你的喉咙,你仿佛被压倒了,却又奇妙地被抬高了。若你是一名作家,能有如此高的文学建树,能对读者的情感和理智产生如此奇妙的影响,那便应该十分自豪了。

尽管《白鲸》在新贝德福开场,故事情节也发生在一艘美国捕鲸船上,但我却未能从中发现美国本土风味。我一直在寻觅这一点,它非常珍贵,因为独一无二。麦尔维尔身上的文化是欧式的,他的散文继承了十七世纪伟大文豪的风格。虽然他笔下的人物(至少重要的人物)是美国人,但这纯属偶然。和生活中的普通人相比,他们有些夸张,身上也不具备某个特定国家的特点。他们属于那个刺激而不可思议的国度,在那里,还有陀思妥耶夫斯基笔下的众多人物,以及《呼啸山庄》中狂暴的角色,他们倔强地活着,忍受着种种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