矶村爱妾的住宅位于新宿区喜久井町,从地图上看几乎是处于东京都的中心。可是,正相反,这儿倒是一个空白点,是一处安静的住宅区,即使在夜深时,路上也很少能见到人影。

与邦彦交易过后的第三天夜里,十二时左右,矶村开车去户塚中学附近的妾宅时,路上仍然是人影绝无。

天空一片漆黑,雨雪砂砂。但车内却是暖融融的,加之除雨棒的单调声响,简直催人入眠,方才路经银座时喝下去的威士忌,现在开始发挥了作用。

眼前是一段坡道,路两侧是高墙和石栅。为了不致滑偏,矶村慢速行驶着,心里却朦胧地浮起因爆炸事故而丧生的本木的影子。

本木,真是太可惜了。不过,把性命搭在自己喜爱的狩猎上,本木在阴界也不会有恨怨吧。

本木那天介绍给自己的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呢。矶村的思路于无意识之中转到了这里。可是一转念。事到如今,想这些有什么用呢?因为当时到手的三千多万元日币,第一它不是伪钞,第二做为周转资金,如今它早已又换成了美元。

矶村从集聚于麻布区的一个秘密赌场里的外国人手里把三千多万日币换成美元。这个赌场叫白兰塔俱乐部。

来这个赌场的人,上自各国驻日大使,下至不明国藉的真正赌徒。从俱乐部角度来说,只要交出抽头钱,只要是外国人,谁来都可以。

至于日本人则不然,除非是身份明确,守口如瓶者,其他一概禁入。这个俱乐部的经营者与日本及美国政府的高级官员以至大臣都保持有密切的联系,因而警视厅也只好佯做不知了。

矶村微笑着想道:这回也可以到那个俱乐部里去好好玩一玩赌盘的游戏了。想到这里,他伸出戴着皮手套的手,擦去前窗玻璃上因呼吸沾上去的雾气。

登上坡道,就可以看得见妾室恭子的住宅了,这是一座小巧灵珑的房舍。

矶村换上了一挡,抑制住内心的兴奋,谨慎地驾驶着车子。恭子半年前还是赤板一个夜总会的女招待,而今却成了他的一名妾室。他虽然曾与十几个女人鬼混,却没有一个女人象恭子这样,能在床头生活上做出如此激烈的反应。

再有四十公尺就要到达坡上的妾宅了。这时,一个把身体靠在一家大公馆墙壁上的人,走到路中间,站在那里,堵住了汽车的去路。

矶村高声骂着,急忙煞住了车,车速不高,又是在坡道上有一股向后的拉力,所以车子立刻就停下了。

在前灯灯光中映出的人影,是身着皮夹克的大高个子邦彦。

矶村的眼中露出惊讶的神情。帮彦机灵地跳到车旁,用戴着手套的手指,敲着助手席一侧的窗子。

矶村不高兴地皱起眉头,打开了左侧的窗子,问道:

“你到底有什么事!”

“到车里再慢慢给你说。”塚邦彦的头发被雨水淋湿了。他坐在助手席,随手把门关上了。

“到底有什么事啊?”

矶村焦急地又重复了方才的问话,眼睛里露出来责难的神色。

“是这个。”

邦彦从皮夹克里兜取出一个银盒子,盒子里装着使本木昏迷的浸着哥罗仿液的药布。

“……”

矶村不知如何是好。

邦彦说道:

“请你看一下吧。”

邦彦脸上浮现出奇妙的微笑,把左手的皮手套摘下来塞进兜里。原来皮手套下面还藏着一层薄薄的胶皮手套。

帮彦对这个毫无所知的矶村,进行了突然的袭击。他用右臂搂住矶村的脖子,用戴着皮手套的手掌堵住矶村的嘴,不让他叫出声来。左手则从银盒子里取出麻醉药布,一下子按到矶村的鼻子上。

矶村全身扭动着进行反抗,抓挠着邦彦的皮夹克,想把搂住自己膀子的胳膊甩掉。

可是,这种抵抗也只是瞬间之事。嘴被堵住了,鼻子里吸进麻药,矶村很快就意识不清了。

邦彦离开了矶村瘫软的身子,把药布又装进放在座席上的银盒子里。放入兜里。

冰冷的雨雪仍在继续飘落,邦彦毫无表情地把昏睡的矶村移到了助手席上。

路上并无过往车辆,邦彦放下窗子,自已握着舵轮,把汽车发动起来了。他向右打舵,把车头掉向夏目坂。

从夏目坂到保健所,是一段很陡的坡道,邦彦在坡道的顶端煞住了车。

这回邦彦从衣兜里掏出来的,是一只注射器盒子。他用注射器从一个小瓶里吸满了酒精,然后对着矶村脚脖上的静脉全部注射了进去。

帮彦把注射器等物收拾停当以后,使用冷静的眼光观察着矶村面部的变化,血管里酒精迅速地循环着,矶村的脸,眼见着在增添着红润。

邦彦笑了,现在的矶村象是由乱醉而陷入沉睡之中一样。邦彦把处于这种状态之中的矶村安放到驾驶席上,又从矶村的兜里掏出钱包看了一下,里面并没有那种他所熟悉的滚烫的纸币。

邦彦让矶村的脸伏在方向盘上,让他的脚蹬在加速装置上,然后把变速器调到一挡,把车发动起来。汽车顺坡道下滑,逐渐开始加速了。

帮彦打开助手席一侧的门,滚到了路边。再看那辆汽车,速度剧增,象一只火箭一样飞速向前。

这辆车如果这样直冲下去,会被高墙和石栅撞得稀烂。

可是,一个偶然的条件对邦彦更有利了,当这辆满身伤痕的破车滑到保健所前面那条大路时,正和一辆从侧面以八十公里高速轰轰做声急驶而来的自动卸货卡车撞在一起。一声巨响撕裂开黑夜的寂静,一道眩目的闪光把周围照耀得如同白昼一般。

“出来了,终于出来了!”

水岛搜査一科科长才公出归来,森田警部就飞也似地跑到警视厅,向科长报告了这条消息。这时,其他机关都已熄了灯。

“怎么了,你怎么也会这样兴奋起来了,好吧,你先坐下来。”

水岛对森田说过之后,便伸手去拿罐里的纸烟。

森田警部依然站在那里说道:

“我是说,做了记号的神野知佐子的赎金,终于出来了,虽然只是一张一万元的纸币呀……”

“什么?出来了!罪犯到底还是忍耐不住了。好吧,你从头讲起。”

这回表示出兴奋情绪的该是水岛了,他嘴里叼的纸烟掉在了桌子上,他忘记了点烟,火柴的火焰一直在燃烧着。

“两小时以前,日新银行十条支店的经理给搜査第三科第一股股长挂来了电话。他报告说,在今天午后的银行进款中混杂着我们登记过的纸币。”

森田做了这样的说明。

警视厅已经掌握了这批纸币的号码,并且通过搜查三科把这些号码向全国各地银行的领导做了通报。搜查三科除了负责这批纸币的调查工作,还担当着伪造纸币伪造公债券的侦破任务。因为那笔赎金上已经涂有在紫外线的照射下能发出白光的萤火剂,所以警方也给东京都内各银行分发了紫外线发生装置。

警视厅唯恐在银行职员中有共谋者,从而导致搜查工作的失败,所以,警方没说这是赎金,只是声称带有这些号码的纸币是伪造的。

水岛听过报告之后,问道:

“知道是谁用的吗?”

“知道。银行的出纳股股长和那个前来存款的男人是熟人。存款人名叫石川哲三,他就在日新银行的十上条经营汽车加油站。”

“是吗?”

“日新银行,只够得上是二流的银行,十条支店银行,也只是比农村邮局稍微强一些。它那里多半是一些零星的按月存款户,一下子就存入一万元的人,一天也超不过十个,所以当我们向支店经理问起那个一万元纸币的时候,出纳股长马上就指出是石川的存款。”

水岛站起身,问道:

“唔。那还必须弄清这一万元纸币是经过什么途径到达石川手里的。”

“方才搜查三科的人会同鉴别人员火速去了银行,想取得纸币上的指纹,可是已经分辩不清了。似乎不能成为依据了。”

森田警部报告道:

“现在虽然银行已经关门了,我们三科的柴田股长却仍然留在那里。支店经理和出纳股长也被我们留下来。现在只是等您去,正式听取汇报了。”

水岛一科科长急忙披上大衣,说道:

“辛苦了。那就直接奔十条支店吧。请你安排一下汽车,你也一起来吧,为了慎重起见,也要调查一下石川的情况。因为他是关系人,还应该分配刑警监视,不要让他躲起来。另外,还要注意,不要让新闻记者听到消息,万一报上登了这种消息,犯人就会警惕起来,不再使用剩下的纸币了。”

森田道:

“知道了。”

水岛的脸上开始露出了笑意。那是一副精明的笑。

警车鸣着警笛穿越于来往车辆之间,不到十分钟已经到达了日新银行的十条支店。当然,临近银行时,车灯已媳灭,警笛也已停鸣了。

日新银行十条支店,正如森田警部所说的那祥,做为一个银行是有些过于寒酸了。它位于水道局附近,两侧均为商店,是一座窄小的二层建筑。人造大理石的墙壁,糟烂得再也不耐风吹雨蚀了。

警车后部座席上坐着水岛与森田。方向盘仍由搜查一科的刑警操纵。

人们熟悉的搜查三科的河野刑警,已经等候在银行门前。他戴着黑透绿的墨镜,面颊满是络腮胡须,如果再拄上一只拐杖,那就完全象一个盲人。

“人们都在二楼等候着,让我来陪您上去吧。”

铁青脸色的河野刑警抑制着自己的兴奋,小声地说过之后,便在前面带路,推开了银行侧面的便门。

进了便门,是一条只有二公尺左右宽窄的小院做为道路。

岛仓刑警做为联络员被留在警车上。水岛与森田则在河野的带领下穿过小院向里面的后庭绕去。

河野刑警用钥匙打开了银行正面的门,带领着两个人上了二楼。

二楼的支店经理室兼做接待室,这是一间具有九铺席大小的殴式结构的房间。经理的头顶几乎秃得光光的了,出纳股长的眼睛简直就要从鼻梁上滑落下来,这两个人都在神情不安地等候着警方人员的到来。所以只在鼻下留着一点点小胡的搜查三科一股股长柴田,总是不断地劝两个人不要拘谨。

水岛与森田和支店经理等人交换了名片,水岛柔和地提出了要求,说道:

“感谢您对我们搜査工作的协力,请原谅又来打扰您。不知能不能再一次地回答我们提出的问题?”

在调查过程中,森田笔录了问答的内容。总的来说,没有问出什么新的情况来。

这回该询问关系人、加油站的主人石川了。森田乘上等候在银行门前的警车,向石川加油站飞驶。石川油站属于以驹鸟商标而闻名的罗宾石油集团。汽车刚在加油站停下,就有一个身穿夹克、足蹬木屐的男人赶紧凑了过来。

这个人就是在这里进行监视的刑警。他用下额点示了一下在萤光灯照射下的镶着玻璃的加油站,说道:

“那个正在翻阅帐薄的人就是石川,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森田道谢之后便下了车。走近加油站时,一个下身穿紧身作业裤,上身穿红皮夹克的加油站服务女郎忙迎上前来。

森田用他那宽肩膀推开了玻璃门,说道:

“找你们的掌柜有点事。”

长着红色扁鼻头的小个子石川,把圆眼睛睁得大大地问道:

“找我吗?”

“有点事情想打听你一下,劳驾,希望你能和我们一起来一下……”

“你是什么人?”

森田打开警察手帐,说道:

“对不起,早该先声明一下才对。这就是我的名字。”

石川脸色一下子变了样,象是被粘米饼噎住一样,说道:

“是,是警官先生吗?请不要吓唬我。您是说我买黑市的汽油了吗?”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想向你打听点事情做为参考。当然你可以拒绝,这是你的自由,不过,以后很可能对你产生不利……”

“好,我跟你们去。真糟糕,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尽量少占一些时间才好。我还没吃晚饭呢。”

“还得麻烦你,真不好意思开口,这件事还请你不要对外人讲,让记者们知道了,麻烦就大了。”

“这我明白,要是一上报纸,我的买卖也要受影响的。”

估计到事情并不那么严肃,石川也就恢复了常态。对那个正在给汽车灌注汽油的穿皮夹克的姑娘说:

“工会突然有个集会需要去一下。我尽量早些回来,你就先吃吧。”

嘱咐过之后,他登上了警车。

当石川被带到日新银行十条支店的二楼经理室时,他满脸狐疑愣怔地望着大家。

“那我们就单刀直入地提出问题吧。”

水岛开始审询了。他拿出那张一万元的纸币对石川说:

“今天午后两点钟,你到银行存款去了,这就是你存款中的一张吧?”

“既然你们这样说,或许就是那一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象话,怎么能随便把别人的财产公开呢!”

石川后一句责难的话,是对着支店经理说的。经理的秃顶都变红了。他低下了头。

水岛继续审问道:

“这张纸币是从哪里得来的呢?”

“这是我的自由。”

“你说得很对。不过,我想告诉你。这是一张有伪造嫌疑的纸币。”

石川的脸色眼看着变得苍白了,他问:

“什么,假纸币!”

“现在还不敢肯定,只是嫌疑很大。如果你不帮助我们搞清,你也会牵连进去。这可对你不利了。”

石川的声间带着哭腔了:

“这可就严重了。这张纸币是昨天一个美国人在加油时付给的,加油费只是三百元。为了给他这张一万元钞票找零,我费了不少周折,所以记得很清楚。”

“你说的完全属实吧?”

“我女儿秀子在店里帮忙,你一问她就明白了,外文单词简单的我还能读懂,至于说话是一窃不通,和秀子两个人总算弄清楚了。”

“是美国人?”

“一看见外国人,谁都会认为是美国人的。”

“长的什么样?个头儿呢?”

“因为他坐在车里面,说不太清楚。总之是一个大个子,长着红头发……”

“这可是难以掌握了。你说头发是红的,就是说头发是真正的红色,比如说就象你们加油站的霓虹灯一样的颜色,是吗?”

“不是那种颜色,是茶色的。眼睛好象是淡蓝色……大约四十几岁年纪吧。”

“装束呢?只有他一个人坐在里面吗?”

“是的,就是一个人。服装记不太清了,好象是穿着运动衫,外面是带格的西服。噢,我想起来了,由于营业的关系,车型我记得很清楚,是一辆六一年型美国造的斗牛士牌的新车。我只是在商品录见过,实物那还是第一次,真是一辆好车。”

“车牌号呢?”

“我们加油站一天要招待几百辆汽车,我怎么能记得了呢。不过,我的女儿秀子记忆力特好,甚至连一些无聊的事,她也能记住。我还真有点惊奇呢,或许秀子能记忆得住。”

石川用手背磨去了额头上的汗。

在这里调查过后,水岛等人又来到了石川的加油站。结果秀子所讲的内容与石川的供述完全一致。并且她真的记住了拿出那张一万元纸币的外国人汽车的号码。

从车号立刻査到了车主。这个人名叫杰斯·马琴,是加拿大商人。他没有一个办公地点。据调査得知,他这个人经常出入于帝国旅馆的接待大厅,他住在位于代代木的高级公寓里。

当天夜里将近十二点的时候,在马琴正要赴白兰塔俱乐部时,却被当做重要的关系人带到警视厅本部。马琴大怒,只是要找律师,对于翻译人员所说的英语装做根本听不懂的样子。

到了第二天早上,一共有七家银行发现了这类纸币。隔一天,在十几家银行发现了,又隔一天甚至有二十几家以上的银行都发现了这种票子。水岛与森田昼夜不眠,以致熬红了眼睛,熬肿了眼皮。

于是追究每一个存款人,让他们讲出纸币的来路,结果表明纸币所涉及者共二十几名,他们无一例外地都是外国人。其中有一个是某一个大国的秘书科长,甚至还混杂着一名南美洲某一小国的大使夫人。

对马琴等人进一步查询,最后发现了两个名字与钞票有关:一个是白兰塔俱乐部,一个是在交通事故中丧生的矶村。

水岛等人只好在漆黑的泥沼之中摸索着匍匐着前进了。警视厅对于白兰塔俱乐部连夜大聚赌之事早有耳闻,只是不曾插手。

可是在警视厅刚要开始对白兰塔俱乐进行动手时,事件却偏到一个意想不到的方向去了。各国大使馆迂迥曲折地通过外务省倾述了种种苦衷,并且从美国政府以及国防部送来了一份致日本政府的秘密文件,意思是希望日本方面能体谅他们,不要妨碍美军谍报队的活动。

这个事件在即将由法务大臣动用指挥权进行处理的关键时刻,搜查工作被命令停止了。水岛悲愤之极,递交了辞呈,森田也打算追随水岛而去,但被强行挽留了,因而追究矶村死亡事件的工作也只有中辍了。

事件终于被宣传报导界人士得知。于是,连日来报纸上便充斥着蛊惑人心的报导。

再说新宿调查所的津村,他坚信这些案件与阪东组有关,于是便对阪东组人员一个一个地进了追踪,侦破。

津村了解了很多事情。他得出结论:最近的一些流氓,只要你能折断他的一只胳膊,他是什么都可以讲出来的。

一月十日凌晨一点钟,明美从银座酒吧返回到她晴海的豪华公寓。她按了门铃,却不见有人开门来,她有些生气了。

明美懒快怏地从提包里摸出了钥匙。一个新来的年轻保镖名叫入江,接过钥匙开了门。他是代替广冈与石井来的。广冈与石井本来是要去结果邦彦的性命的,结果反被杀掉了。

入江开过门之后,身着才服的明美,脸上浮现出稍带倦意的微笑说道:

“谢谢。”

入江站在明美的身边,香气叫人陶醉。年轻的保镖耳根微红,忙向分配给自己的住室退去。

“瞎,能会是谁呢?”

明美小声自语着,走进了房门并随手把门关上,暗锁也就自动锁上了。接待室里亮着灯,却无人影儿。隔壁起居室里也不见女仆。

穿过厨房进入里间卧室时,明美吓得心脏都要从口中吐出来。

原来,她那张豪华床铺的帷帐已被掀开。女仆和使唤小丫头两个人被脱得光光的背对背的捆在一起,扔在床上。两个人羞臊得紧闭着眼睛。

床前的靠椅上,坐着一个明美不曾见过的中年男人。由于风霜磨蚀,此人脸呈褐色,正在嘲弄般地微笑着。

这个男人就是津村。他腾地一声站立起来,左手插进大衣兜里,然后颇具戏弄意味地深深低下头去,说道:

“终算得见夫人尊容,不胜荣光,真是感激涕零了。”

津村把左手从大衣兜里抽了出来。

大衣兜里藏着一只德国制的小型录音机,它可以连续工作五个小时,并且电池就装在里面,便利得很,更优越的,就是转动起来几乎没有声响。

“你,你是谁?”

象是被钉在地面上的明美,过了好一阵,总算开口讲话了。前一段曾被邦彦折磨过,她简直就象得了神经病,特别惧怕肉体上的威胁。

津村微笑着说道:

“我虽然不是真正的刑警,可是职业却也和它相近。当然挣钱还是我多。”

津村叼着卷烟,眼色凝聚,似乎要看透藏在明美和服下面的身体。

“那么,你是……”

明美的面部表情顿时显得不自然了。她明知道逃脱不了,于是,一下子瘫软在一个角落里的沙发上。

“这么说,你是知道了,你是从阪东组的人听来的,还是从泽田那里听来的呢?”

津村说着话,便象老熟人一样在明美身旁坐下了。因为这样可以清楚地录音。津村兜里的超小型录音机就是为收取阪东组人员的证言而准备的,明美拚命地否认道:

“泽田?泽田是谁?你说的是前些日子和我们店的女人情死的那个少爷吗?”

津村说道:

“这儿可不是你的酒吧。你要是装傻,那可是浪费时间——”

他在说话之间抽出一把西德佐林根西洋剃刀片儿来,稍一晃动,一道紫色的凶光便闪了一下,他把刀片放到自已的胡须边上,说:

“你说的可有点不对啊,这个刀片锋利极了,在脸上深深地划一道,根本就觉不出来。就算是觉得出来,也只是嗖地一股凉气。然后,才能喷出血来。”

津村象说给自己听似地悄声道。

明美的眼角吊上去了,忙惊叫道:

“求求你,把它收起来!我什么都说……”

她边叫边用双手捂住面部和喉咙。

和服的衣襟摺皱了。她扭动着腰部,紧靠到沙发里头。

津村把剃刀收起,面部象恶魔般险恶。他盯着明美的脸说道:

“为了慎重起见,你讲得再明确一些,夫人与泽田董事长是什么关系?听说夫人曾经是某位公爵的妾室,不知是否确实?”

明美象受到了催眠术一祥,开始叙述了:

“和芝公爵的关系,在战争结束时已经完结了。他根本不劳动,可是财产税却永远缴不完,我对于那个终日无所事事的老头儿一点儿也不感到留恋了。”

“说得也是。”

“以后就是一段粮食困难的时期。我回到博多老家,又干起旧时营生来,我是一个好奢侈的女人,对于东京这个连可口的东西也吃不上的战后废墟,是一点儿也不留恋。”

“……”

“我和泽田先生的关系是从战后第三年开始的,那时泽田先生到他叔父经营的银行,就是现在的福冈银行去任支店经理。我一眼就看中了他。不过觉得这是难以实现的爱情,也就不再去想了。可也总想自已能有一爿店,所以就返还东京,把只剩下地皮的芝公爵的宅地变卖成钱。偶然得很,就是在这次,我和泽田先生是同乘一辆火车的。”

“偶然吗?那可是太巧了,好吧,你继续讲吧。”

“在泽田先生的帮助下,芝家的宅地卖了一笔大价钱。就是那天夜里,我的恋慕终算实现了。泽田先生说,既要办店,就要在博多办一个一流的店,大大小小的事都由他做了关照……”

津村撇了撇嘴说道:

“所有计划的实现,大概都仰仗福冈银行了吧。如今在银座的那个酒吧,也是泽田的力量。”

“是的,泽田先生把吸收到银行的存款,挪过这里来……唔,请不要往下问了,请不要再威逼我了。不要象上次那个魔鬼那样……”

明美忽然身上颤抖了起来。

“可是,我就是想知道那个家伙,听说那个家伙和我不一样,是一个很潇洒的美男子。是吗?”

津村说到这里,眼睛里闪出了光辉,他又把刀刃闪动一下。

看样子,明美好象是被吓得头脑混乱了,她歇斯底里似地叫嚷道:

“那个魔鬼,他察觉得了我们干的事情,就从我们这里敲诈去了五千万元哪!”

“五千万元?那么,他是以什么为理由呢?是因为你们店的女人做卖淫生意呢,还是因为你派保镖害他,他才将计就计来报复你呢?”

明美耸动着肩头,喘吁着说道:

“这回再见到那个魔鬼,我一定要亲手掐死他。他不仅敲诈了我的钱财,还把泽田先生的大公子和我们店里那个贱货真弓害死,然后又做出假象,好象他们俩是自愿死的,这绝没有错,肯定是和泽田先生有仇怨的人。”

津村又点着了一只烟,说:

“这可太有趣儿了。你能不能说得再详细点。”

明美就如此地讲了下去。她似乎忘记了听的人是津村,一连讲了几个小时,把所有的一切都连盘托出了……

明美讲述完了。由于时间过长,她已经是劳累不堪了。津村则不罢手。他当着被捆着的女仆和使唤丫头的面,对明美的身体做了百般的蹂躏。所以当他离开这里时,也感到了倦乏。

津村出了晴海高级公寓之后,打算直奔泽田公馆,可是中途他却一度回到马场的自家,把超小型录音机录下的明美的证言,又转录到另外的一个录音带里。

他带着这份录音带到了泽田公馆。做为交换条件,津村迫使泽田写下了一张一千万元的支票。然后又在泽田的陪同下,把支票兑换成现钞。泽田愤怒已极,险些晕倒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