矶村商社是一个专门经营药品原料输入的公司。这是一个小得可怜的商社,在“共荣大厦”租下了二楼,名为大厦实际只是位于室町二丁目的一幢四层楼的小地方,商社除矶村社长外,仅有职员五人。

到这个商社来办事的客人并不多,也没有那么多的电话联系,再看它的的职员,也不象热心工作的样子,不谙内情的人,如果偶尔来到这里,一定会惊讶地问:这也算得上是一家买卖吗?

然而,矶村商社确是一家了不起的买卖。药品原料的输入是它表面的经营项目,至于在黑幕后面,它则是美元黑市世界里的颇有信誉的店铺。

社长矶村昭夫是一位仪表堂堂的四十岁的男子汉,短短的胡须用发膏修整得齐齐整整,整套的英国衣料西装无可挑剔。其仪态举止很有外国人的风度,却不嫌造作。他对职员的着装仪表也给予极大的关注。

大约是在一月十日午前,矶村接到本木直太郎打来的一个电话。本木在神田锦町经营公寓出租业。他邀矶村在一起进晚餐以便叙叙旧情,又说要给矶村介绍一位朋友。

这天晚上矶村也没有别的活动。他决定于六点钟到本木指定的四谷荒木町吉野饭店去赴约。

名为饭店实则是一个可供游乐的酒馆。赤坂与柳桥豪华多彩,而这荒木町却朴素安静,可以说是各得其宜。半年多没见到本木了,矶村脑中又浮现出他的面容。

在战后的混乱年月里,本木在一家秘密制造酒精和苯齐巨林的工厂干活,这些禁品制造多少也都不够用。虽然也曾在运输过程中被没收过几次,但这是一本万利的工作,永不亏本。在战后仅三年的时间里,本木手中已经掌握了亿元以上。

可是随着社会的日趋安定,发横财是不容易了。本木也曾试着在各种公司供职,但依然是一天比一天不景气。

三年前本木已经意识到,如此下去只有破产一途了。于是他关掉了买卖,在锦町建了一座价值八千万元的近代化的大厦。他把大厦租给了二十多个商社,过起悠闲的隐退生活来了,过去孜孜以求终日奔波反而遭损,今天的这个做法或许更为贤明吧。

本木把所有闲瑕时间都利用起来。他担任着靶场射击协会的理事,夏是射击场,冬是狩猎场。如此悠悠自得,以待重振之日的到来。

如今矶村来赴约了。当他的车停在荒木町吉野饭店门前时,已经六时二十分了。

吉野饭店在这一带属第一流店铺,虽不十分宽阔,但从庭院树木以至建筑设计之细节均曾经过周密之考究。

来到里面,一个将颈项头发梳拢到上面的老板娘施礼迎接道:

“您的友人已经到齐,正在等您……”

“有劳了。”

绕过假山与喷水池,再往里走去,有一间屋子。这就是订好了的房间。本木和一个容貌俊秀的青年已经坐在那里。正面的席位是空着的。

青年正是伊达邦彦。店铺的宽袖棉罩衣穿在他的身上稍微显得短了些,他得体地微笑着。矶村眼里的邦彦够得上是一个清净整洁的人物。矶村怎么会看透邦彦隐藏于内心的邪恶?他甚至觉得从这个青年身上飘散出一种青春的芳香。

矶村笑着打招呼道:

“让你久等了,对不起,我出了急事儿。”

身高五尺六,体重一百六、七十斤重的本木,也颤动着大肚皮笑着致意道:

“看样子,你还是那么忙啊。今天晚上,我们可以慢慢地消散消散了。对了,我忘了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我打猎的老朋友高国君,他靠着父亲留下来的股票红利过日子,还能画上两笔画……”

把邦彦介绍为高国是依据邦彦的想法。邦彦不想让矶村知道自己的真名。

矶村拿出名片,说道:

“我叫矶村,请多关照。”

邦彦轻轻施礼道:

“还请您多关照。我叫高国。很抱歉,我的名片才用完了。”

本木对矶村道:

“事情以后再慢慢地谈,是不是先洗个澡啊?”

“好吧。”

一个体型瘦削,腰肩部却丰满的老板娘,简直要把站起身来的矶村从背后抱起来。

沐浴过后,矶村也换上了宽袖棉罩衣。他回到房间时,桌子上已经摆好了酒壶和菜肴,好象已等他很久了。四、五个艺妓也正娇声娇气地走了进来。

“好哇,来得正好。这回可是到齐了吧。”

本木把一个乳房丰满得要挣开衣襟的雏妓抱到腿上,冷不防一下子把女人前襟撩起来。

“你这个人真坏!”

这个性感女朗尖叫一声之后,便伸手去抓本木,以示回敬。

本木估计着几个人都已有了几分酒意之后,便对一个稍稍年长的艺妓使了个眼色。

名叫小龙的年长艺妓,放下了三弦,对周围几个姑娘耳语了几句,众艺妓会意地含笑道:

“那么,就请各位慢慢喝着……”

说完,他们便退出了房间。

本木扶着椅子扶手说道:

“我看,咱们就转入正题吧。谈妥之后,再暍一遍。”

矶村挺了一下上身,点着了低约烟道:

“是关于买卖的事吧?”

邦彦开口了。他虽然喝了酒,脸色却丝毫不变。

“是的。我想买一些美元。”

矶村一时间竞不知如何做答:

“噢?”

邦彦露出难为情的祥子,微笑道:

“是这样的,今年春天,我打算到美国和欧洲去转转,顺便买些宝石和高级猎枪,这样还可以省出路费来。”

“说的是。”

本木播嘴道:

“高国君绝不是那种向警察告密的人,这一点我敢做保。”

矶村吐出一口烟雾说道:

“不知需要多少?”

帮彦语气平平地说道:

“八万美元。”

矶村把刚刚吸了两口的纸烟摁灭,忙问道: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八万元。”

矶村的眼睛闪着光亮,又问道:

“是八万美元吗?”

本木呷了一口冷酒,道:

“不得了。我也听说过大数目字,可是八万……”

“怎么样?只要讲好美元与日元的比例,今天我就可以拿来全部现款。”

“……”

“你的意思是要说,八方美元筹措不了吧。”

邦彦的话有嘲讽的味道,但从他的声音中却感觉不出来。

“不是那个意思。对我来说,这也是一宗买卖。筹措这个数并不是那么困难的……只是,马上拿出来可办不到。能不能等到明天晚上七点钟呢?”

这笔大有赚头的买卖,使矶村大为振奋,只是他不能显露于外罢了。这是大买卖人的风度。

邦彦坦率地笑着说道:

“可以,可以,我也没有必要那么着急。太着急了,换了些伪钞,对我们谁都不好。”

矶村慌忙摆手道:

“这说哪里去了,你不必担心。我这是讲信誉的买卖,绝不会做那种事。另外,还有本木君这个中间人……”

“这我就放心了,那么换一美元,我要付多少日元呢?”

矶村当场回答道:

“行情是一美元换四百日元。”

“我听到的行情也大抵如此,不过,关于那个……”

邦彦说到后半句时,用笑声掩饰过去了。

本木接着邦彦的话尾转过脸去问矶村道:

“矶村君,关于那个问题是不是再考虑一下。”

矶村的眼神顿时暗淡下来,他装做不解似地笑着问道:

“那个问题,指的是……”

本木说道:

“矶村君,这可不是一笔小生意哬。按一美元换四百元计算,八万美元可就是三千二百万元啊。你究竞能挣多少,我当然不知道,不过总该是一笔大钱吧?是不是能稍微让一让价,正因为这样,才特意介绍到你这儿来的。”

矶村迟疑地说道:

“这可不太好办。这种生意,绝不象外人所想象的那样都可以赚上大钱的,再说……”

矶村本想说:再说,不也得给你本木君一些手续费吗?可是他没说出来。他也明白,本木君也不会不从这个青年人那里收取手续费。

本木把矶村那个“再说”后面的内容,领会到别处去了,他说:

“你是想说:能一下筹措起这笔巨款的,只有你一个人吗?”

矶村答道:

“不,我可不敢那么吹嘘,好吧,我就让一些。三百九十五元换一美元,你看怎么样。我这可是豁出命来了。”

“三百八十元一美元,这个数怎么样?”

“你这是想要我的命吗?太少了!太少了!”

矶村挠了挠头。

讨价还价的结果,是三百八十五元兑一美元。

矶村自斟自饮着,掩饰起内心的喜悦。这次交易中最少也能有一百二十万元的赚头。剩下的问题只是把给本木的手续费如何再压低一下。

其实邦彦又何尝不在暗中高兴呢,矶村只顾在交换比例上讨价还价,似乎一点也不曾怀疑邦彦所出现钞的性质。

拍了几下巴掌,先前那几个艺妓又进到屋子里来。室内热闹了,简直没有了秩序。邦彦到厕所去了,矶村便利用这个间隙,凑近本木身边商议手续费问题。本木只要求在事成之后给他十万元,够买狩猎用的子弹钱就可以了。矶村同意了。

当天夜里,本木拥着两个艺妓消魂忘返。矶村则为了能连夜筹集到所需美元,于午夜十二时过后便离开了这里。开付费用的是邦彦。

第二天七点钟,在共荣大厦其他商社都已熄灭了灯火的时侯,他们三个人齐集于矶村商社的社长室。

此时,矶村商社办公室里已经没有职员的影子了。因为本木提出了要求,不要让职员知道此事。他担心这项交易泄露给警察,职员就会把他也招认出来,矶村也有自己的打算,由于要付给职员们一些报酬,所以他也不愿意让职员弄清交易额的数目。

社长室有六铺席大小。没有窗子,进门正面并排摆着一个大金柜和一个酒柜,在它们的前面是一张大桌子。

桌子前面的一块空间安放着桌椅等物,桌子上零乱地扔着偷税的哈瓦那卷烟盒。邦彦穿着一身青,从西装到衬衫一个颜色,手里拎着素色提包。本木疲惫地坐在椅子上,好象要再喝上两盅,才能驱散昨日的酒气。

矶村边请邦彦落坐,边说道:

“我已经准备齐全了,对不起得很,在我拿出来之前,请先看看你带来釣东西。”

邦彦说声:“请看。”便把提包拉锁打开,把捆好的纸币散扔到桌子上。

纸币根据票面额捆成百万元一捆的共三十个,另有一个八十万元的一捆。这些票子也都适当地弄了些摺皱,并且象洗扑克牌一样把纸帀的号数打乱了。这些钱就是从神野那里夺来的知佐子的赎身费,全属现钞。

当然摆弄这些纸币时,是带着胶皮手套的,不致留下指纹。八万美元需三千零八十万日元。而赎金却只有三千万元,那不足的八十万元则是用从博多俱乐部女老板那里抢来的钱补上的。

矶村大声道:

“嗬……”

接着便问:

“我可以点一下吗?”

说着便顺手抓起一捆来,手指熟练地翻捻了起来。

这些已被警视厅暗地里涂上荧光剂的纸币,表面上什么痕迹也不曾留下,矶村放心地喘了一口长气。

邦彦问道:

“怎么?是假票子吗?”

“哪里话,我只是仔仔细细地看了一下啊……现在我点点看。”

矶村用指尖擦了擦汗指,便以不亚于银行点钞员的速度开始点钞。尽管速度很快,还是花费了很长的时间。

“谢谢了。”

矶村点完钞后,把大量纸币装进一个大型的金属网筐,送到桌子后面的金库。

矶村用身体遮挡住金库门锁的刻度盘,便按着暗码顺序转动几下,沉重的金库门被打开了。

金库的中间一层摆着从十美元到一千美元的绿色的成捆钞票。矶村把邦彦给的日元纸币装入金库,又把美元钞票捆子装进网筐拿到了桌子上。

矶村象说台词似地说道:

“这回该你点钞了。这是准备好的八万美元。”

邦彦特意装做不会点钞的样子,一张一张地点起来。时间当然也花费了不少。

“数目完全对。这样,我就放心了。”

邦彦说笑着把成叠的美元装进提包里。

本木点着一支烟,转向邦彦道:

“我的事算是办完了,明天早晨五点钟从这儿出发,乘车去日光狩猎。猎区抽签我已经委托他们代办了,明天和后天都打算在那儿打猎。”

邦彦拉上提包的拉锁说道:

“你说的是日光国营猎区吧,我没赶上申请的日期……”

“那可太遗憾了。不过还会有机会,我还得在这儿待一会,和他有几句话说。你打算怎么办?”

本木用舌头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说道。

听到这里,邦彦立刻站起身来,戴上薄皮手套,稍微看了本木一跟,说道:

“那么,我就先告辞了,你们慢慢谈。还有,矶村君,也许我还会有事找你啊,到那时还得请你帮忙。”

“你不着急。”

矶村道。

邦彦委婉地谢绝了矶村的挽留,拎起装满黑市交易的美元走出社长室。他的步履竟是那么轻闲。

不出所料,在阶梯中刚送邦彦出屋的本木,从后面追了上来,本木虽然身体很胖,但是由于经常进山狩猎,腿脚经受过锻炼,跑了几步并不太上喘。

邦彦一手仍然提着提包,另一只手把预先准备好的装着十万元钱的信封交给本木说道:

“少了一点,仅表谢意。”

声音小得很,在社长室里根本不会听到。地点是在楼梯的拐口,正处二楼的边侧,也不会被看见。

“你的心意我领了,可是我没有理由接受啊。”

本木嘴里虽这么低声说了,可是他并没把信封再推给邦彦。

邦彦说道:

“我不想让警察们以为我也是美元黑市的成员之一,从而引起麻烦。所以希望你不要把我的真名告诉他,如果他问起我的事,你就代我适当的地搪塞一下吧。”

“这一层意思,我明白……那么,这个我就不客气地收起来了。有机会我们还去一块儿打猎吧。”

本木把信封塞进衣兜里。

邦彦和本木在楼梯拐口处分了手。五分钟后,他来到离共荣大厦有一段距离的工商信贷银行附近,乘上自已停在这里的汽车。

这辆车可是他自已出钱买的,号码牌也是经过陆运局登记在册的真玩意儿。

他把提包藏到车座后面,悠闲地吹着口哨,把汽车开往汤岛金助町本木的住宅。

邦彦把汽车停在静谧的汤岛圣堂的土墙跟前。他从一只箱子中取出一只手电和一个不太大的帆布口袋,装进裤兜里,裤兜由于钒布袋的重量向下低垂着。

本木家是在一条旅馆街的一端,这一带树木繁茂。本木宅占地二百五十坪,院里种植了很多树木。树木技叶攀越高墙伸展到外面来。

门并没有上闩,昏暗的门灯照射着本木家的门牌。从门前走过时向院里望了一下。院里有正房、偏间各一处,都是平房。这时,只有正房里的起居间还亮着灯光,偏间则是一片漆黑。

邦彦本可以从正门堂堂而入,但九尺高的一堵墙,对于邦彦来说,并不抅成障碍。邦彦沿墙跟向左转,只是一跳,手便搭到了墙上端,而后轻轻一跃,就翻进了院子。

眼前就是已经熄了灯的偏间。这是一幢两间房的小屋。与正房一样也是木制结构的。本木和妻子分居,自己一个人住在这里。

同所有的猎手相同,本木的家庭生活很不愉快。本木的两个儿子生下来就有先天性的恶性脑疾,这也许是本木放荡生活的报应。他的妻子憎恶自已的丈夫,自从那以后就不再让他接近寝室。

他把身体贴在偏间墙壁上,从裤后兜里取出薄绒手套,换下了皮手套。他看了看正房,那间点灯的屋子已经挂上了窗帘。

邦彦用发针做成的万能钥匙,很容易地就把偏间的门打开了。他进到屋里,用后手带上了门,接着就看到手电的光亮从他手边射了出来。

他进来的这间屋子是居室兼客室,有九铺席大小,墙壁上挂着鸟和小动物的标本,还点缀着经过加工的熊、野猪以及鹿头等。

靠近卧室一边的墙前有镶有玻璃的枪支柜,里面装着本木颇感自毫的五支枪。其中四支是猎枪,只有一支是来福枪。

邦彦用手电照了一下之后,唇边轻轻地笑了笑。因为他方才使用过的那种发针,用上两只,就打开了柜门。

他先开了右边一侧的柜门,这里分为三层,装着各种拆卸枪支工具以及油类等物。最上面一格堆放着弹药雷管箱之类的东西。

弹药箱中四个扁平的是来福弹箱。一只纸箱里分装二十发子弹。

这些绿色弹箱里装着雷明顿猎枪枪弹,有两箱是一百八十格令重的,两箱是一百五十格令重。

如果打熊和野猪之类,需要用弹头重量在二百二十格令至一百八十格令之间的大重量子弹为宜。如果是在广阔的雪原中远距离地射击鹿时,则以一百五十格令重的高速子弹最为有利。

本木明后两天是到日光猎区去猎取鹿的,那当然是要用一百五十格令的子弹。并且邦彦也曾听到本木提到过这一点。

这时,邦彦从裤兜里取出了帆布口袋,这里面装着雷明顿猎枪30-06口径的一百五十格令子弹五十发。

邦彦从枪柜中把两箱一百五十格令的子弹搬到了地上。凭着手电的光亮把弹箱中的子弹拿出来,换上了他自己帆布袋中的子弹。他不必着急,他知道,本木现在可能正在用矶村给他的手续费喝酒呢。

换过子弹之后,邦彦阴险地笑了笑,他帆布袋里装来的子弹,如今都已经装进本木的弹箱了。这种30-06口径的子弹,弹壳里塞满了狩猎用的“AAA”火药,这是一种可怕的子弹。

来福枪的火药,猎枪火药以及手枪火药都属于无烟火药,但它们的药性各异。来福火是迟燃性火药,而猎枪与手枪火药则具速燃性质。

做完这一切之后,邦彦把枪柜又重新关好。他打开了卧室门,用手电照了照屋里。屋里收拾得很整洁,也许是正房女佣来打扫的吧。只是酒柜里摆放着无数只已经开了瓶口的西洋酒酒瓶。

邦彦站在卧室门口考虑了一会儿,又返回玄关门口,从里侧用自己配好的钥匙把门锁上了。

进入卧室,邦彦凑近安置在右侧的矮床旁边。这是一个双人床,床的另一侧紧靠墙壁。

邦彦钻进床底下,灰尘虽多,却也还可以忍受。

闭了手电,他在漆黑中等待着,真想抽一支烟。这种等待方式使他感到十分空虚,不过他确信本木今夜一定是要回来的,因为本木必须为明早去日光狩猎做好准备,何况今夜他也得睡上一觉休息休息。

本木归来的时间还真出乎他意料,早得很,十一时刚过了一些。

本木并没有醉。可是昨夜狂痴般骚闹的疲劳顿时袭来,他连眼皮都懒得睁了,直想睡。他把枕边的闹钟拨到四时,便脱下衣服,连电灯也没闭,就钻进了被窝。

鼾声犬作。邦彦听到了声音,就悄悄地从床底下爬了出来。

帮彦站在床边,用阴沉的眼光,盯着依然打着鼾声酣睡的本木的脸。

帮彦把右手伸进兜里,当他右手抽出衣兜时,拿心里拿着的是一个象镀银怀表盒大小的金属盒子。

他屏着气息打开了金属盒盖,盒子里装着麻醉剂药布,邦彦把药布轻轻地移近本木的鼻端。

本木下意识地要躯闪开药布。可是哥罗仿的药效极为迅速,肺里已经一下子吸满了麻药的微分子。本木马上陷入沉沉的呼吸状态。

帮彦把药布装进金属盒子,开始搜査本木脱在床角上的散扔着的衣服。

本木的大钱包是设计精巧的流行式的意大利货。打开钱包,邦彦发现里面除了装着他自已给本木的装着手续费的信封之外,还有一个信封,里面也装十张一万元的纸币。此外,就是一些五千元的或千元的票子,大约有二、三万的零钱。这十万元肯定是从矶村那里弄到的手续费。只要看一下那些纸币的号码,一眼就能认出。不错,这就是从那大批纸币中抽出来的。

帮彦用自已钱包里的普通一万元的纸币把这类纸币替换了下来。

第二天的晚报有一小块报导:本木在日光国营猎区里狩猎,当他对准一匹牡鹿开枪时,枪身突然炸裂,本木当场死去,肺部与胸部彻底炸坏,原形难辨。据狩鹿组织长讲,这可能是由于枪身里积雪所致。总之,这类偶发的爆炸事故每年平均都要发生,多至两千件,所以也并不能成为奇闻。

当人们工作一天回到家里,围着晚饭桌谈论这项新闻时,今晨飞往神户已将八万美元绿钞换好三千万日元的邦彦,正乘坐在归途的客机里。他一边进餐,一边看同一条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