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美西斯和亚眉尼仔细聆听赛哈马纳娓娓道来。不同于室内紧张的气氛,一抹温柔的阳光穿进拉美西斯的办公室。随着热季的逐渐消逝,埃及放眼望去一片金黄祥和。

“欧费尔,一个利比亚巫师,”亚眉尼重复,“丽妲,一个任他摆布的小疯子……我们是否真该为此伤脑筋呢?那个坏人已逃逸无踪,在国内无依无靠,或许他早已潜逃到国外去了。”

“你小看了问题的严重性,”拉美西斯认为,“你忘了他所藏匿的地方:太阳城,埃赫那顿的首都?”

“那地方几百年前就被抛弃了……”

“但是建造者的邪恶思想仍继续污秽某些人的心灵!那个欧费尔想把他们组成一个同病相怜的团体。”

“一个团体?欧费尔是赫梯的间谍吗?”

“我很肯定”

“但是赫梯人根本瞧不起阿吞和那个惟一真神!”

“犹太人可没有。”赛哈马纳插嘴说。

听见这么尖锐的说法,亚眉尼真是毛骨悚然。赛哈马纳的交际手腕一点也没长进,表达想法时依然粗暴无礼。

“我们都知道有个假建筑师曾和摩西接触过,”拉美西斯的侍卫长提醒,“那个冒充者的外表和这名巫师不谋而合。这不就值得商榷吗?”

“冷静点。”亚眉尼劝说。

“说下去。”拉美西斯命令。

“我对宗教完全外行,”赛哈马纳接着说,“但是我知道犹太人在谈论一神教。我是否可以提醒陛下,我怀疑摩西是个卖国贼?”

“摩西是我们的朋友!”亚眉尼抗议,“就算他和欧费尔碰过面,为什么他要阴谋造反拉美西斯呢?那个巫师一定和许多高官都有来往。”

“为何要睁眼说瞎话?”赛哈马纳问。

拉美西斯抬起眼,从办公室中央的那扇窗子眺望远方。眼前一片碧绿,连三角洲的风光都令人觉得甜蜜舒适。

“赛哈马纳说得对,”拉美西斯认为,“赫梯人采取双面夹攻,国外和国内双管齐下。我们打赢了卡叠什战役,将他们的军队赶出我们的附庸国,甚至突破他们的问谍网。然而这些战绩根本微不足道,不是吗?赫梯军队尚未消灭,欧费尔仍逍遥法外。一个像他这样的人,将会继续为非作歹,不会放弃攻击我们。但摩西不会是他的共谋——他是个正义之士,不会暗中伤人。关于他的罪行,赛哈马纳弄错了。”

“但愿如此,陛下。”

“我有个新任务要交代你,赛哈马纳。”

“我会逮捕欧费尔。”

“在这之前,先找出那个叫做亚伯内的犹太砖匠。”

妮菲塔莉希望能到首都附近,由农业部长内疆负责管理的三角洲农场去庆祝她的生日。内疆个性随和,热爱大自然,他向皇家夫妇介绍一种较适合在三角洲肥沃土壤上使用的新型锄具。他热心地亲自示范这种不仅可深耕土地,而且不伤害土壤的工具。

那些在农场工作的雇员个个欢天喜地,能够这么近距离目睹国王和皇后的风采真是上天的赏赐,来年一定万事顺利,田地将收成丰硕,果园水果茂盛,牲畜大量繁殖。

妮菲塔莉注意到拉美西斯对这美好快乐的一天反应很奇特。用过丰盛的午餐之后,她利用了那一小段休息时间和他谈谈。

“你有心事,和摩西有关吗?”

“我很为他的命运担心。”

“找到亚伯内了吗?”

“还没有。假如他不出庭应讯,法官便不愿宣布结案。”

“赛哈马纳不会让你失望。我感觉是另一个烦恼纠缠着你。”

“法老王的责任要求我必须保护埃及,抵抗内忧外患,但是我担心办不到。”

“既然赫梯已被逐出境外,你所害怕的敌人应该就在国内。”

“我们将和那些戴着面具、伪装正义的邪恶遗毒展开战斗。”

“很骇人听闻的说法,然而,我一点也不惊讶。昨天,在塞赫迈特神庙主持晚祷时,那尊花岗岩神像流露出不安的眼神。我们明了这样的神情:它代表灾难。我马上默念祈祷经文,但是在庙里重获的安宁是否足以扩及外面的世界呢?”

“阿玛纳鬼灵又回来干扰世人了,妮菲塔莉。”

“埃赫那顿没有限定自身存在的空间和时间吗?”

“当然有,但是他蛊惑了一些他控制不了的魔法。欧费尔,那名为赫梯工作的利比亚巫师,唤醒了沉睡在废城里的幽灵。”

妮菲塔莉静默不语,闭上双眼。摆脱与世间的暂时联系,她的思想游向冥界,寻找藏在蜿蜒前途背后的实情。皇后力行信仰的结果,身上产生一种预言的能力,可与分分秒秒创造生命的神明直接沟通。有时候直觉反而能够解答迷津。

拉美西斯心平气和地等待大皇后的意见。

“战斗将很激烈,”她张开眼睛说,“欧费尔所训练的军队和赫梯的一样凶猛。”

“既然你证实了我的担忧,我们得尽快行动。运用国内所有大神庙的力量,组织一张由神明和女神所构成的保护网。我需要你的帮忙。”

妮菲塔莉无限温柔地拥着拉美西斯。

“还需要这样向我要求吗?”

“我们将展开一场长途征战,挑战千万个危险。”

“假如我们不为埃及奉献,我们的爱情还有意义吗?它把生命献给了我们,我们也应该以我们的报答它。”

年轻的村妇裸露酥胸,头戴芦花帽,腰系草裙,手舞足蹈地欢庆丰收,然后倾身扑向一些象征恶魔的独眼破布小球,猛烈地击打。透过她们的舞蹈,那些粗壮的、笨拙的、畸形的恶魔,将不再破坏农作。

“但愿我们能够拥有她们的能力。”妮菲塔莉企盼。

“你心中有烦恼?”

“凯令我担心。”

“他犯了什么严重的错误吗?”

“没有,是那枝被偷走的毛笔。你还记得我丢过那条我最心爱的披肩吗?显然那名巫师欧费尔曾利用它施行魔咒,打击我的健康,削弱我们夫妻的力量。多亏赛大武的帮忙,我才能顺利产下梅丽妲蒙,躲过死亡,但是我担心同样的打击将再度重演,而这一次,将冲着你的长子而来。”

“他会生病吗?”

“医师刚检查过他的身体,一切正常。”

“我对他的诊断没有信心。通知赛大武,请他在凯身边筑起一道魔墙。从今天起,要他随时向我们报告任何意外状况……你提醒伊瑟了吗?”

“当然。”

“一定要找出那个窃贼,弄清楚是否连在宫里都有人想出卖我们。要赛哈马纳调查所有的工作人员。”

“扑灭这场恐惧,它可能会伤害他。那个恶棍将会利用他所有的弱点,乘虚而入。”

凯带着书记员的写字板和几枝毛笔,走进赛大武和莲花的实验室。这名漂亮的努比亚女子,在她丈夫调配一份治疗消化不良的药水时,设法让一条黑色的眼镜蛇吐出毒液。

“是你,你就是我的巫术老师吗?”

“你惟一的老师将是巫术本身。你还很怕蛇吗?”

“哦,是啊!”

“只有蠢蛋才不怕蛇。它们比我们早出生,知道我们想知道的秘密。你注意过它们在人群里到处穿梭吗?”

“自从我父亲让我和那条长眼镜蛇相遇之后,我知道我不会死于非命。”

“但是好像还是得保护你自己。”

“有人偷了我一枝毛笔,而且有位巫师想利用它来对付我,这是皇后告诉我的。”

小男孩严肃成熟的表情令赛大武觉得好笑。

“就像毒蛇诅咒我们一样,”他解释,“它们也会教我们如何破解咒语。这就是为什么我要你每天喝下一杯混了碎洋葱和蛇血的药水。两个星期后,我再加入铁屑、红赭石、明矾和氧化铅,之后,莲花还会为你准备一份她发明的解药。”

凯瘪一瘪嘴角。“没什么了不起。”

“加点儿酒可以去除腥味。”

“我才不要喝。”

“还有一个缺点待改进。”

“酒将使书记员头昏脑胀,双手无法运用自如。”

“喝太多水将使心脏无法舒张,别染上那个坏习惯。想正确区分好酒,得从小就开始品尝。”

“它们有办法保护我不受巫术伤害吗?”

赛大武把玩着一罐暗绿色的油膏。“一个被动的人永无机会逃脱邪术的诅咒,惟有努力工作才能让你躲过幽灵的攻击。”

“我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