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才走下楼梯,便看到迈斯从餐厅走出来。

“魏先生!”她大喊。“请问你作何解释?”

他一脸迷惑。

“小姐,什么事?”

她扬扬手中的信。

“这为什么没寄?你有何目的?”

迈斯眯起眼睛。

“那是什么?”

玫娣气得脸发白。

“我的信!你扣住了,根本没送出去!”强烈的耳鸣使她一时分心。

“为什么?我不明白,为什么?”

迈斯朝她走过来,她后退。

“别,别过来!”

迈斯很平静,但是他的眼神令她害怕。

“你怎么拿到的?”

“那不是重点,告诉我……原因……”玫娣虚弱地把信丢过去。“我要回去……不要再多留一分钟!”

“不,你不可以,”他冷淡地说。“我另有计划,你得留下来。”

“我恨你,”她眼睛刺痛。“我恨你……你留我做什么?”

她伸手扶住额头,好痛,她无法思考。

迈斯的脸突然变了。

“玫娣。”他呢喃,伸手稳住她摇晃的身体。

她狂野地推他。“不……不,别踫我……”

他环住她的腰。“让我扶你上楼……”

“不--”

即使她想挣脱,却觉得全身无力,虚弱地靠着他。

“迈斯?”艾妮听见声音走出来。“发生什么事?”

他没看她一眼。

“去叫医生。”他一把抱起玫娣。

她疼痛的呻吟,热泪涌出来。

“我可以走,”她啜泣,试着掰开他的手。“我可以……放开我。”

“嘘,”他静静地说。“别挣扎。”

回房途中不过几秒,却像永恒,玫娣靠着他的肩膀,觉得燥热反胃,头又晕,唯一稳固的东西是他宽阔的胸膛,在病痛中,她忘了自己多恨他,反而感谢他那有如铜铁一般支撑的臂膀。

有人把她放下来,模模糊糊当中,一只温柔的手拨开她烫热额头上的头发。

“帮我。”她低语,不知道她紧紧抓住的人是迈斯。

“没事的,”他呢喃。“没事的。”

随后跟进来的诺娜,看了一眼,摇摇头。

“黄热病,不必医生看就知道,来势汹汹更糟糕,有人前一天很健康,第二天就死了。”她同情地摇摇头。

迈斯皱眉的看她一眼。

“去拿壶冷水,和上次给双胞胎吃的那种药粉,快去!”他低吼,诺娜立即离去。

艾妮走了过来,看见他紧绷的肩膀,知道他在生气,但是为什么呢?她纳闷,是因为他对这女孩有些感情,或是玫娣生病对他不便?她忍不住想知道。

“她的死绝对会妨碍你的计划。”她说。

“她不会死。”

艾妮凝重地看着玫娣,女孩已经烧得意识不清。

“有些事我们无法控制--”

“不,”迈斯打岔。“我不听,而且别在她面前说!”

“但是她已经听不见--”

“她可以,我不要任何话令她沮丧。”他起身。“我把她交由你照顾,吩咐医生,没有我允许,他不可以做任何事情,我不要她被放血。”

艾妮颔首,记得上次杰士也染病时,被放血太多,差点没命。

迈斯迳自离开,艾妮怅然目送他的背影,实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不像他弟弟柏纳和亚历那般容易了解,迈斯无情而孤僻,令人莫测高深。

其后四十八小时,艾妮和诺娜轮流照顾玫娣,不时用冷水替她擦身体,处理她的呕吐和连连的噩梦,整个过程十分麻烦,也十分累人。

迈斯不时询问女孩的状况,但是礼教制止他进房来探病,奇怪的是,他留在庄园里,很少出去。

他没对杰士说什么,任由那孩子担心是否会被处罚,不必求证,迈斯便知道是杰士送的信,故意要惹麻烦,男孩一迳避开父亲和哥哥,艾妮也忙得没时间管他。

这次莫盖伯来访时,不再怀疑玫娣的确病得很厉害,妲芬上楼探望病人,但是女孩根本不认得她,两人神色凝重地离去,盖伯只好吞下威胁的话语。

“真讽刺,”艾妮对儿子说。“你说的谎言成真了。”

迈斯耸耸肩。“她人在这里,这才是重点。”

“你是指她病不病都无所谓吗?你不在乎她可能会死?”

“她不会的。”他冷冷地回答。

艾妮嫌恶地离开他,知道责骂他没良心是徒费口水。

“不要……不要让他……哦,求求你……找人来阻止他……”玫娣在梦中喃喃。

艾妮伸手拿海棉和脸盆,希望再用水来冷却女孩的体温,她的状况一直没好转,当迈斯走进室内,她一脸惊讶。

“迈斯?”她惊呼。“你做什么?你来做什么?”

他充耳不闻,迳自坐在床边,俯视女孩蠕动的身体。

迈斯拉开缠在玫娣身上的床单,拂开她脸上的乱发,把她拉入怀里。

“迈斯!”艾妮惊呼一声。

他没回答,专注地盯着胸前颤抖的娇小人儿。

“嘘……”他贴在玫娣太阳穴边耳语,一手捧住她的脸,轻轻摇晃她。

“别害怕,你现在安全了,嘘,不会有人伤害你。”

女孩痉挛地挨紧他。

“……他在那里……我看得到……别让他靠近……不要……”

迈斯拿起潮湿的海棉,擦过她的脸和胸膛,让冷水滴在她皮肤上。

“不,我不会让他靠近你。”他呢喃。“我就在这里,你很安全。”

饼了一会儿,抚摸和轻言细语似乎对玫娣起了作用,她无力地靠着他。

噩梦消失了,艾妮吐口气,这是她在作梦吗?眼前这男人不像她那冷血的儿子,充满令她难以置信的温柔。

迈斯拿起杯子凑向玫娣唇边,女孩无助地呛了一下,企图抗拒,但是他强迫她咽下去,直到喝完,才让她躺下去。

艾妮终于开口。

“诺娜和我都无法喂她吃药。”

迈斯嘲弄地笑了。

“显然她比较听从男人的声音,”他玩弄她的鬈发。“对不对,甜心?”

艾妮有些不安。

“谢谢你的协助,迈斯,现在交给我照顾就可以了。”

迈斯没有动。

“你很累了,妈妈,何不去休息?我来照顾她。”

“什么?太荒谬了!这根本不合宜!她会名誉扫地。”

“反正已经扫地了,”他嘲讽地扬起唇角。“否则也快了,我在她房里根本没差别。”

“迈斯,讲理一些,”艾妮求他。“你对照顾病人一无所知,这是女人的职责,有些事--”

“女人的身体对我又不是秘密,至于照顾黄热病,双胞胎生病当时也是我照顾的。”

他故意顿了一下。“记得吧?”

的确,双胞胎生病时,他照顾得很好。

“可是……”她结结巴巴。“他们是孩子,是你的儿子,而这位……是没有保护的女孩……”

“你以为我会凌虐她吗?”迈斯扭曲地问。“我没那么下流,妈妈。”

艾妮没那么肯定,阴暗的怀疑充塞在她脑子里。

“儿子。”她忧虑的问。“你为什么要担下这个责任?”

“为什么不行?她的福祉涉及我的利益,现在你去休息吧!我有能力照顾她几小时。”

她不情愿地起身。

“我--我派诺娜来接班。”

可是迈斯不容许别人来替代他,他一直留在玫娣床边,卷起衣袖,努力和女孩的高热奋战,他不知疲倦而且十分有耐心。

艾妮甚至没听过有哪个丈夫会这样照顾妻子的,实在太惊人了,她相当沮丧,又无法制止,根本管不了迈斯,他留在玫娣的卧房里,仿佛那是他的权利似的。

有一只黑色的狼在她梦境中徘徊,那对黄色的眼睛虎视眈眈,龇牙咧嘴,吓得她跌跌撞撞的狂奔,突然间,它扑上来,咬住她,她放声尖叫,然后那只狼不见了,因为有个声音出现。

“我在这里……没事了,嘘……我会照顾你。”

她探向声音的来源,抓紧那只手臂,直到黑暗又把她拉过去。

她觉得全身好烫好热,热得她无法呼吸,痛得她叫出来,然后有一只凉凉的手抚摸她的额头。

“求求你……求求你。”她释然地呻吟,感觉那凉凉的抚摸,纾解了受不了的炙热。

那只狼的眼睛又盯着她,在黑暗中好邪恶,她惊恐的一转身,撞到一个男人坚硬的胸膛。

“求你帮我--”

“你答应要和我结婚,”她骇然地看着葛堤恩。

“我想先尝尝你的滋味。”他凑近她的唇。

她喃喃拒绝,急切地逃开,却和她继父面对面。

扒伯一脸怒容。

“你必须和他结婚!”他挥手打她。

“妈妈!”她大叫,看见母亲就在附近,可是珍妮摇头退开。

“照你继父的话做,你必须服从他。”

“我不能……”

一个杯子压在她唇边,她尝到苦苦的药,一只手紧抓她的肩膀,不容她转脸不喝。

“不……不要……”她呛了一下。

“别抗拒,小东西,全喝掉。”

她张嘴,顺从那温柔催促的声音。

她又看见那只狼在她背后,越逼越近,她害怕地尖叫,狼牙陷进她的脖子里,她放声尖叫。

“不,别怕。”魏迈斯的脸突然出现在她上方。

“别让它伤害我。”她低喃。

“不,绝不会的,甜心。”

“你今天看起来好多了。”艾妮欣悦地说。

玫娣虚弱地点点头,过去几天她四肢无力,动也动不了,今天终于觉得有点力气了。

“夫人,”她低语。“我永远无法报答你对我的照顾……”

“你能复原就是报答了,”艾妮捏捏她的手。“我们一直好担心。”

“我们?”

“我们所有的人--双胞胎,诺娜,还有迈斯。”

提到迈斯,玫娣生病以来就没见过他,可是她梦中却出现那些陌生的影像,有个陌生人拥着她,那一定是因为想像--和发烧的关系。

“夫人,我生病的时候,魏先生……没有进来这里,对吧?”

艾妮显得很吃惊。

“迈斯?当然没有!他只是常常询问你的状况而已。”艾妮盯着她,“怎么会这么问?”

“我只是……作了个奇怪的梦……实在没道理……”

“你当时精神恍惚。”

“是的……”玫娣闭上眼睛。“夫人,我好累--”

“睡吧!”艾妮拍拍她的手。“睡觉对你最好。”

玫娣恢复到厌倦躺在床上时,艾妮说可以让她到楼下坐一坐,却招迈斯来抱她下楼,她大惊失色。

“我可以自己走,”玫娣坚持,不去看门口的人影,拉紧外套裹住身体。

“我现在强壮多了,不必帮忙,特别是不要……”她戛然不语,以免无礼。

“特别是我的帮忙?”迈斯柔声询问。

玫娣胀红脸,他的出现令她有强烈的压迫感,她记得那晚倒在他怀里,以及让他抱上楼的羞辱,她绝对不容许他再次那般的靠近自己。

玫娣小心翼翼地站起来,扶住床的栏杆,她突然觉得头好晕,但是那种感觉很快就过去了。

“我已经复原得可以自己走路了。”她说。

“玫娣,你这样太快了,别勉强自己,对吧,迈斯?”

“是的,”他同意。“不过我会让柯小姐走几步试试看。”

玫娣气忿他的傲慢,决定就算晕倒也要靠自己走下楼,不幸的是,即使艾妮扶住她,她的脚仍然走不了几步,膝盖就开始发软,迈斯及时抱住她。

“不,”玫娣咬着牙拒绝。“我宁愿留在床上。”

迈斯吞下嘲弄的话,要使她困窘太容易了,实在没什么意思,许久以来,已经很少人能触动他的心,而且他也许久不曾见过真正会害羞的女孩子了。

“算了嘛,”他说。“你何必因我的无礼而剥夺你下床一游的机会呢?你已经关在房间好几天了。”

玫娣闷闷不乐地想了一下。

“呃……你可别慢吞吞地拖时间。”

自己的不知感恩的确不礼貌,可是他有某种特质使地实在优雅不出来。

迈斯呵呵笑,抱她下楼到前厅,坐在沙发里,诺娜在她腿上盖了一条大披肩,保护她不受寒。

玫娣刚坐下,便觉得头皮一阵拉扯,痛得她叫出来,原来是她的头发缠在迈斯的钮扣上面,迈斯一看,立即伸手去解,她也同时伸出手,两人的手碰在一起。

“先生。”她抗议,可是他简洁地打断她的话。

“让我来。”

他热热的呼吸吹在她颊边,唤起一股令她吃惊的感受,玫娣像作梦似的慢慢收回手,一颗心怦怦狂跳,迈斯熟练地解开缠住的发丝,身上的气味传入她鼻孔里,然后他直视着她。

“谢谢你。”她的身体向后缩。

可是他依然俯在她上方,一手搭在椅背上,另一手就在她的臀部旁边,他看她的眼神好奇怪,玫娣害怕的察觉到这正是梦里那只狼的样子。

她的心思飞快的转动,这种感觉熟悉得可怕,那不是她的想像力,她生病时发生一些事情--他在房里。哦,天哪,搂着她的臂膀不可能是他的,她试着别开目光,隐藏心中翻涌的怀疑,但是做不到。

是的,艾妮欺骗她,迈斯在她房里,哦,这不可能是真的!玫娣晕眩的想,天哪,别是这样!

“别怕我。”迈斯说道,语气有丝前所未有的粗嗄。

她睁大眼睛,进退两难,只能用话顶他。

“我才不怕,”她勉强说。“一点也不怕,我--我恨你。”

艾妮打破这蛊惑般的沉默。

“迈斯,她还好吧?”

他站直身体。

“她很好,”他走向门口。“我在书房。”

他离开之后,艾妮摇头以对。

“我不明白,他的行为好奇怪,他对你说什么?”

玫娣匆匆垂下眼睑。“哦,没事,没事。”

或许她弄错了,艾妮当然不会准许迈斯进她房里,这太不合宜,不值得去想,再者魏迈斯不可能亲自照顾她,他轻视那些比他软弱的人。

玫娣陷入沉思当中,有个问题不问不行。

“夫人,魏先生没把信送给我表姊。”

艾妮皱眉以对。

“玫娣,我们等你痊愈后再讨论--”

“他想把我留在这里,为什么?是因为葛堤恩吗?他和葛先生是仇人,对吗?”

艾妮勉强地点头证实。

“是的,他们是敌人。”

“那么他利用我来激怒葛堤恩吗?”玫娣已经知道答案。

“我真希望可以告诉你不是……但恐怕这正是迈斯的居心。”

玫娣闭上眼睛。

“他正试着玷污我的名誉。”她呢喃,双手保护地抱住自己。“而这足以让葛堤恩气得向他挑战。”

艾妮沉默了许久。

“玫娣,”她终于说道。“你现在回葛家还不算太迟,如果你希望如此,我会送你回去。”

玫娣摇摇头。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我陷在两个同等自私和危险的男人之间,两个人都不可信任,可是继父又不会让我回家去。妲芬阿姨会说这是我的命,真的吗?”

艾妮还来不及回答,因为诺娜出现在门口。

“夫人,”管家朝上翻翻眼睛。“是莫先生,他来带玫娣小姐回去。”

“她看起来健康极了。”盖伯审视着玫娣。

迈斯耸耸肩,留在角落,仿佛对此没什么兴趣。

“我们的家庭医生有不同的诊断。”

“可是她当然可以出门了!”盖伯忿怒地说。

妲芬匆匆走到玫娣身边打圆场。

“好啦,小东西,你是不是害怕我们不会照顾你?是吗,小玫娣?”

玫娣别开脸。

“请你不要。”

“别这么顽固,”妲芬凑近她耳语。“你的顽固几乎毁了自己,我们必须立刻带你离开,信任我和盖伯,我们知道怎样对你最好。”

“玫娣,”艾妮突然开口。“我想你和他们一起走也好,这样最明智。”

“是的。”盖伯说道。

“我在这里不受欢迎吗?”玫娣不明白艾妮为什么突然下逐客令。

她心中既惊讶又深受伤害,难道艾妮已经厌倦她的陪伴?这一点也不奇怪,毕竟她给魏家带来的只有麻烦,或者艾妮是想保护她?

“当然欢迎你留下,”艾妮迅速地说。“只是--”

“魏夫人明白你留下不合宜,”盖伯打岔,走近玫娣。“闹够了,玫娣,外面有马车在等候,是葛家派来接你的。”

他伸手想拉她起来。

玫娣心中有一股强烈的反叛,不想和他走,无论留下来的后果是什么,她向后缩,用力地摇头,但是太虚弱,无法和他对抗。

“我会再逃跑。”

“你不会有机会的。”盖伯愠怒地保证,拉掉披肩,一手环住她背部,预备把她抱上马车。

迈斯一直悄无声息,玫娣突然发现自己被扯出盖伯的怀抱,她的双臂环住迈斯的脖子,直到他把她抱到沙发另一角,他看着她的模样、那股占有欲令她不安,而且奇怪的晕眩。

迈斯挡在她和其他人之间。

“看来有必要进一步讨论。”

扒伯错误的企图绕过去,但是迈斯出声制止他。

“不要,”他的眼睛晶亮。“我只警告你一次,休想动她一根汗毛。”

“可是她……”盖伯目瞪口呆。“她是我女儿--”

“继女。”玫娣咕哝。

迈斯转头看她,嘴角有一丝笑意,虽然他一言不发,玫娣却了解他意欲站在她这一方,因为留她下来符合他的目的,玫娣想到让迈斯应付其他人,对她正好。

若有选择的话,她宁愿留下来,甚于落在继父和葛堤恩手里,或许她还有一丝机会说服迈斯送信给玛丽,再不行,就逃到修道院,总比和葛堤恩结婚好。

“你有什么权利干涉?”盖伯怒目质问,他转向艾妮。“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她竟给他这样的特权?是什么丑事--”

“柯小姐在我家避难就给我这样的权利。”迈斯说道。“我们之间没有发生什么不合宜的事。”

“纽奥良的人可不会相信!”盖伯胀红脸,望向玫娣。“葛先生说你下午不回去,他就不要你了!当你是堕落了、受到玷污!你明白吗,你这个傻瓜?没有人敢要你,你不只羞辱自己,也羞辱葛家,而这正是魏先生的目的,好让他有借口了结多年的仇恨,一旦目的达成,你也变成一无是处,救救你自己,玫娣,和我回去吧,别因为我而毁了你自己!”

玫娣疲惫而苍白地直视迈斯,问他根本不必问的问题。

“魏先生,他说的是真的吗?”

迈斯本想给个暧昧的答案,但是她的眼神令他住口,她好年轻,不会伤害任何人,急须保护,某种埋藏多年的感情在他心中蠢动,困扰着他,使他考虑送她回去,他不要她靠近自己……不想对她有感觉。

玫娣仍然在等待答案,迈斯觉得没理由说谎。

“是真的。”他直截了当。

“当你的游戏结束,你对我的计划又是什么?”

“报答你给我的机会,”他毫无羞愧。“任何方式都可以,我向来慷慨,柯小姐,一旦有机会和葛堤恩决斗,我对你的感谢将是十分丰盛。”

“为什么?他做了什么使你有如此的敌意?”

迈斯没有回答,他眼中有一抹冰冷的火焰在燃烧,而且他那无情和断然的神情,使玫娣几乎想逃走,他内心深处的黑暗是她无法想像的,此刻他正用她当武器来报复多年前的一段仇恨,玫娣悄悄伸手到喉咙凹处,隐藏悸动的脉搏。

突然间她眼前浮起一幕鲜明的景象,听见梦中那低沉的声音,温柔的手、强壮的臂膀,那种温柔驱走她最可怕的噩梦。

她迷惑地看着身边的男子,可能是他吗?哦,似乎不太可能!当她在思考该怎么办时,头疼得厉害。

迈斯看见她的痛苦,皱起双眉。

“她该休息了。”

“那就让我们带她回去!”盖伯啐道。

“不,”玫娣面对她继父。“我不和葛堤恩结婚,无论你如何强迫我。”

她对妲芬骇然的吸气声充耳不闻。

“我不回去,虽然魏先生扭转状况配合他自己的利益,我仍然会继续接受他的招待,乐意面对留在这里的后果,胜过当葛太太。”

“就这样决定了。”迈斯起身,暗示讨论结束。

扒伯的眼珠子几乎要爆出来。

“你这个笨女孩!你全没想到以后会怎样吗?”

艾妮走过来,一手按住迈斯。

“儿子,你不应该介入,除了你自己,也该替别人想一想--你会毁了她!即使你可以,我也不能承受这种良心的责备!”

迈斯来回看着母亲和玫娣,不在乎地笑了。

“别这么失望,母亲,”他呢喃。“我不忍心让你的良心一直受责备。”

他低头,凑近她耳朵低语。

艾妮一脸愕然,目瞪口呆地看着玫娣,然后再次转向儿子。

“哦,迈斯。”她低语,激动得颤抖。

“夫人?”玫娣询问,纳闷迈斯说了些什么。

迈斯走向盖伯和妲芬。

“我必须请你们离开。”

“我才不!我不接受!”盖伯爆发了。“葛先生还有一丝机会接受她!”

“你何不送个信给提恩?”迈斯轻声说。“叫他亲自来带她。”

妲芬哀求地朝玫娣伸出手。

“玫娣,这是怎么发生的?”

“我不知道。”

“你母亲绝不会原谅我的,求求你,你这样是永远断绝与家人的联系,不会有第二次机会。”

“我不需要。”

扒伯指着迈斯。

“我保证,这件事还没完,姓魏的!”

迈斯嘲弄地扬扬眉,“我很高兴听到这句话。”

扒伯离开之后,玫娣颓然倒在沙发上,筋疲力尽。稍后她再理清这混乱的思绪,眼前她必须休息。

“夫人,”她说。“我必须知道魏先生说了什么。”

“他只是让我对某些事安心。”艾妮闪烁地回答。

“可是他--”

“够了,”迈斯打岔。“我会抱你上楼。”

玫娣闭了闭眼睛,嫌恶让他抱住自己,但又急于回房间,想要一个人静一静。

“你突然好顺服,小姐,我觉得相当迷人。”

“我可不觉得你的碰触算得上迷人,先生。”

他仍然微笑。“知道吗,你在这屋子里的每一步,可以换成我抱着你走两步?”

“先生,”玫娣问。“刚刚你对你母亲说些什么?”

迈斯充耳不闻。

“你说一下,”他唐突地问。“堤恩对你做了什么使你如此讨厌他?他霸王硬上弓吗?”

玫娣羞红脸,她绝不会把这种私事告诉他。

“或许你可以去问你母亲,她知道过程。”

“我已经问过了,”他冷淡地说。“问了好几次,她不肯透露。”

玫娣忍不住笑了。“我很喜欢你母亲,先生。”

迈斯着迷地望着她柔软的唇。

“她对你也有同感。”他语气不太高兴。“告诉我堤恩做了什么?”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关心。”

“我想你不明白,但是你还是说吧!”

玫娣累得脱口而出。

“我想先知道你和葛先生以前的过节。”她以为自己的鲁莽会激怒他,但他反而笑了。

“我母亲没说吗?”

“魏夫人守口如瓶。”

“显然她比我预期的更足以信任,”他说。“我必须记得要称赞她,大部分的女人都忍不住会松口。”

“我既然选择留下来,葛先生很快便会向你挑战,对吧?”

“十分可能。”

“那之后……我呢?”

“你希望怎样呢?”

“我--我受过教育,应该可以找个老师的职位。”

迈斯似乎认为她的想法很有趣。“你受过哪些方面的教育?”

“英文、地理、历史、插花、拉丁--”

“插花,嗯?我不知道插花方面需要老师教。”

“你在嘲笑我,”玫娣说。“显然你当我是傻瓜。”

“我对你有许多方面的想法,甜心,傻瓜不是其中之一。”

“别--别那样称呼我。”她结结巴巴地说。

“甜心吗?可是你真的是甜心啊!”迈斯调皮地说。“甜美温柔,若不是无常的命运,你就不会抛开原有的沉静、迷人、善良、不自私……具有贤妻的所有特质,然而你却还纳闷葛堤恩要你的原因,这样的谦虚实在是无以复加。”

迈斯不确定是哪种冲动使他如此嘲笑她,但是她的甜美的确深深地影响到他,她终究是个女人,有一天也可能展示出女性本能中的虚伪和欺骗,他若忘记这一点就是大错,他一度在珂琳身上犯下同样的错。

“你根本不了解我。”玫娣孩子气地匆匆说道。

他的苦涩突然转成趣意。

“我的形容词冒犯到你吗?”他问。“我的本意是赞美你。”

“不,你才不是!”

他邪恶地笑。

“我说的每个字都是认真的。好了,平静一下,否则有人会指控我刺激你旧病按发。”

玫娣双唇抿紧,别开脸,却遇上跟在后面的诺娜那深思的目光,管家静静地跟着走进卧室,为她拉开床罩,诺娜投向迈斯的眼神奇特而充满思索,玫娣不禁纳闷诺娜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