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过去了,对尼可而言,冬天的日子像梦一样的过去,他有了一份新生命,一个当做某个人的机会,而他也以惊人的自在扮演这个角色,原本他很陌生的怜悯、容忍、慷慨等特质全都轻易的出现了。

他不再嫉妒人,因为他终于拥有渴望的一切。他常常很忙碌,组织商人会议,指派更多人管理安琪洛夫斯基的产业,偶尔勉强和彼得以及宫廷里的绅土们痛饮一夜,但是除此之外大多数的时间里,他还是和爱梅妮亚在一起。

他的妻子精力旺盛,意志坚定得令他着迷,他们搭乘雪橇越过冰封的原野、冰冻的河面,召唤乐师和演员到宅邸来表演,或静静的相守,由尼可大声朗读一篇小说欣赏。

他们缱绻数小时之久,每一次的经验似乎都超越上一次,尼可很惊讶自己是如此需要她,经过多年的孤独封闭,他是多么渴望这种亲昵,他从不允许任何人如此了解他,爱梅妮亚自在的揶揄、嬉戏和要求他,而他都乐于顺她的意。

他以无止尽的礼物来宠爱她——各种质料的礼服、丝袜、鞋子、皮靴,也送她各式各样的发饰。

“这些太多了。”爱梅妮亚抗议。这天一位莫斯科著名的珠宝商来访。“我不需要更多的珠宝,尼奇,我已经有多得戴不完了。”

“怎么会太多?”珠宝商诱人的展示他的商品。

“何不挑个手环?”尼可建议,拎起红宝石手环。

爱梅妮亚摇头以对。“我的手环已经多得可以戴到手肘了。

“钻石琥珀项链呢?”

她笑得举起双手反对。“我真的不需要!”

“王妃需要特别的东西。”尼可说,不顾妻子的反对。“你还有什么其它的呢?”

珠宝商深思了一下,开始在天鹅绒手提袋内翻找。“嗯……或许她喜欢……对;我想这些不错。”他掏出一些珠宝雕刻品,——放在桌上。

爱梅妮亚惊呼一声。“噢,好漂亮!我从没看过这种东西!”

尼可惊奇地笑了。“我也没见过。”

可是这是谎言,这些雕刻的小动物正是他被放逐离开俄国时所带的同一组,白珊瑚天鹅、孔雀石青蛙、紫水晶刻的土狼,其中最美的是——以黄钻镶眼睛的琥珀老虎。

爱梅妮亚拿起老虎,从每个角度细细观看。“你看,尼可,是不是很美?”

“是的。”他凝视着她,良久才转向珠宝商。“我们全买下。”

爱梅妮亚高兴地笑了,走过来抱住他。“你对我真好。”她贴着他耳朵说。“你会使我太爱你。”

他轻吻她脸颊。“不会太多。”

在幸福的婚姻生活当中,一丝阴影悄悄的介入,尼可察觉无论他以前和彼得的关系如何,若说是友谊,也只算是君子之交而已,他相当欣赏沙皇,但是彼得火爆的脾气、残忍的天性、不讲理的固执,使得尼可很难喜欢他。

彼得现在置身在巨大的压力之下,战争不只在他和瑞典人之间,也在他人民之间,他征召了十几万名不情愿的农人从军和建造圣彼得堡,激得民怨冲天,遍及社会各角落,以致叛变四起,彼得更是疑神疑鬼。

他加派秘密警察,四处搜集任何人有一丝叛变沙皇或政府的嫌疑,天晓得有多少无辜的人因此受到指控,杀一儆百,甚至不经过审判。莫斯科城里人人自危,尼可察觉他自己也成了不受欢迎的对象。

“嫉妒。”当尼可提及其它贵族对他的冷漠态度时,席德夫解释。“在他们眼中,你是百般恩典集于一身,你的名声、财富、英俊的外貌——”

尼可哼了一声打断他的话。

“是的,你的五官非常英俊,而且你还娶了一位美女,你受沙皇宠爱是因为你现代的西方思想,因此那些公子哥儿何必要喜欢你?”

“受沙皇宠爱。”尼可咕哝。“就我所知,这只值得一堆马粪!”

“王子殿下。”席德夫警觉的抗议。“你不应该大声说出这种事,隔墙有耳!你会危及自己和王妃!”

“我们已经在危险之中了。”尼可轻声说,伸手摸摸下巴的瘀伤。

这瘀伤是前天造成的,当时彼得召集八人开会,这些人是他打算任命为俄国新兴省分的总督,迈斯克夫将统治圣彼得堡,提米王子则到基辅等等。

尼可则拒绝担任亚克安吉省的总督,以致激怒彼得,他拒绝解释理由,而这其实是因为他无意为政府敛得更多财富之故。

彼得任命总督的真正目的是要他们成立敛税大军,以便在受苦的民众之间压榨出更多的税收,尼可极不愉快的确信自己的拒绝或许会造成巨大的后果,然而他实在无法让自己助纣为虐。

彼得的怒火全力爆发了,他指控的眼神令其它在场的人畏缩,少数几位则勉强掩住心中的窃喜。

“很好——那我就指派别人!”彼得嗤之以鼻。“不过既然你如此自在的拒绝沙皇的要求,你或许可以告诉我你做了什么、什么对我有利!告诉我你为什么还没说服莫斯科商人组织成大企业公司!”

他起身走向尼可,俯身直接对着他的脸大吼。“我要更多的工业、更多的发展!为什么我的人民改变如此缓慢?为什么他们不肯给我必要的税收支持对瑞典的战争?我现在就要你的答案!”

尼可面无表情,当着沙皇震耳欲聋的怒吼,他没有瑟缩,反而平静地回答了。

“你已经藉由每个可能的税收来源把它榨干了,陛下,你的税吏吸干了人民的口袋,从出生、结婚到饮用水,样样都要抽税,说来荒谬,连蓄胡须都要税。”

尼可停顿了一下,发现室内一片死寂,彼得的眼睛冰冷残酷,没有人敢相信尼可有瞻子说出来。

“不只如此。”他继续说下去。“你所创立的国家独占事业局把物价提高成原来的五倍,人民无力埋葬死人,因为棺木太贵了,农人的桌上也买不起盐、酒、毛皮,连赌博都嫌太贵,商人在此状况下无利可图,他们极其气忿,当然没理由努力工作,只为了赞助你的战争。”

“谢谢你的诚实。”彼得不加警告,揍了他下巴一拳,尼可几乎摔在地上。“可是这是处罚你的不逊。”

沙皇求进步的欲望和他西化的理想完全一致,只是方法不然。尼可眨了眨眼睛,清除眼冒的金星,努力挺直身体,他耳朵有怪异的嗡嗡声。

怒火在他心中涌动,攻击的冲动几乎淹没了他,但是只要对沙皇抬一根指头,无疑是签下自己的死刑令。

尼可徐徐地起身。“谢谢你的教训,现在我知道说实话的报酬了。”

他的不逊令众人倒抽一口气,全部沉默的瞪大眼睛,包括彼得在内,看着他大步离去。

尼可的思绪回到现在,再次轻触下巴的瘀伤,阴郁地笑了。

席德夫焦虑地开口。“可是,王子殿下,沙皇攻击每一个人,这是他的方武,他也在这里打过迈斯克夫,力道大得他血流满面!亲近他的人必须容忍他挫折的影响力——你一直都了解的。”

“他的挫折是一记见鬼的右钩拳。”尼可咕哝。

“瘀伤很快就退了。”席德夫蹙眉以对。“求求你,尼可王子,你必须努力忘记这件事。”

为了爱梅妮亚也为了自己,尼可甘愿试试看。

稍后那夜,当他回房时,发现爱梅妮亚坐在小桌边,桌上有许多小镜子,位置都是彼此相对,镜子中央点着一枝蜡烛,柔柔的烛光投到她背后的墙,照到墙上的以利亚圣像。

尼可迷惑的站在门口看着妻子。“你在做什么?”

爱梅妮亚吓了一跳,然后对着他微笑。

“你的脚步声好轻,我都没听见!”她的注意力回到镜子上。“我正试着看我们的未来,只要瞪着镜子,直到其中之一映出我们的命运,若是什么都看不见,我就把蜡烛溶进水里,它所形成的图案就可以提供线索。”

尼可关上门走过去,轻轻拉起她的红发。“你不会真相信那种事吧?”

她热切地抬头看他。“噢,当然信,它向来有用。西方人不相信算命吗?”

“我想有些人信,但是大多数的人相信科学胜过奇迹。”

“你呢?”

他爱抚她的颈项。“我两者都信。”他拉她起身面对自己。“你为什么担心我们的命运?”

她的目光移向他脸上的伤,用手指轻轻碰了一下。“沙皇不喜欢你和我结婚,每个人都知道。”

他下巴绷紧。“若有人敢对你说什么——”

“每当我们出门,都有人窃窃私语,我猜迈斯克夫和他的朋友一定把我的身分传了出去,有我这种妻子对你很不利。”

“见鬼,让他们下地狱。”他用力吻住她。

过了半响,爱梅妮亚别开脸。“有时候我希望……”

他低下头,连连亲吻她的喉咙。“希望什么,露丝卡?”

“我们可以有办法让整个世界消失,只剩我们两个人。”

“我可以使它消失。”他呢喃,亲昵的吻住她。

爱梅妮亚抗拒了一下,担心地看着他。“我从来不想惹麻烦,只想给你安慰和平安。”

“你所给我的还不只这些。”尼可搜寻她长袍底下的身体曲线。“你给我的远超过我的想象,我爱你胜过爱我自己的性命,露丝卡。”

他的手攫住她丰满的胸脯,直到她的呼吸起了变化,哀求的呻吟,紧紧的倚偎着他,他得意洋洋的把她拉到床上,决心给她强烈的欢愉,取代所有的担忧,即使只有一小段时间。

尼可察觉爱梅妮亚对迈斯克夫王子的怀疑或许正确,他开始考虑面对他的最好的方法。奇怪的是,一天下午,他们恰巧在一间书店碰面,那里是莫斯科的知识分子下午聚会的地方。尼可正在挑一些翻译书籍,身上突然有一丝寒意,他转身,发现迈斯克夫站在几呎之外。

迈斯克夫朝他微笑致意。“日安,安琪洛夫斯基王子,看到什么有趣的书吗?”他指指附近一本书。“我推荐这本沙皇的丰功伟业。”

尼可一径盯着他。“那个主题我已经知道了。”

“或许你还是该读一下,再次被提醒彼得的伟大和他可畏的意志……遑论他为你、我等人所做的一切,你知道,今天早上他还和我谈到你。”

“哦?”尼可催促道,全身的肌肉绷紧。

“彼得似乎对你很失望,他的期望很高,可是你选择浪费自己的天赋,不肯接受军事任命,也不肯任总督……甚至还决定娶一位叛徒之女。”

“别说她。”尼可警告,眼睛危险的闪烁。

迈斯克夫继续说下去:“她有没有告诉你她父亲是威利?从我们的朋友秘密警察署署长身上,我对他有许多发现,威利的确是史特斯党人,意图谋害彼得和他的家人,他们本该效忠王室,却反而意图谋反。

“你妻子的父亲能言善道,经常发表高论,称言占领首都,杀死贵族,推翻沙皇,拥戴他妹妹苏菲亚继位,他的红发飞扬,站立在人群中,大声嚷嚷,鼓励叛变……因此人们称呼威利为红发魔鬼。

“你还记得八年前史特斯党的军人进军莫斯科时吗?威利是其中的主要人物,他当然被捕,被折磨至死,但是那次叛变在沙皇的记忆中永远没过去,每次他看见你和你红发的妻子,彼得的心就更加远离你。政治上,爱梅妮亚对你不利,如果我是你,我会立刻甩掉她。”

尼可再也压抑不住自己,他扑向对方,把他推到墙边,双手箍住对方的喉咙。“或许我该甩掉你。”

店里的其它人惊愕地瞪着他们看,迈斯克夫分不清恐惧或是生气的刷白了脸。“拿开你的手。”

尼可徐徐的顺从了。“我受够了你传遍全莫斯科的闲语和谣言。”他咕哝。“如果我再听到任何不利我或我妻子的传言,我会叫你负责……”

迈斯克夫咧嘴笑了。“现在才要修补你的名声太迟了,我骄傲的朋友,你的守护星已经坠落,你不再受到沙皇的宠爱,因为你看重自己的骄傲和隐私胜过他的友谊,这全是个游戏,你不明白吗?你拒绝加入……现在你被剔除出局。”

尼可心寒地想,迈斯克夫是对的,如果他不肯抓住沙皇的兴致,配合他的喜怒哀乐,那么他就没有权利去期待彼得的好意。

严冬袭向莫斯科,空气冷得结霜,使人很难在户外多待几分钟,安琪洛夫斯基宅邸的大火炉把热气送到每个房间,每个人则用热茶杯、热巧克力或酒来温暖双手。随着圣诞节的脚步接近,庆典、舞会也使街道上充满音乐,各家更自制蛋糕宴请宾客。爱梅妮亚沉醉在节庆的气氛里,坚持要尼可带她到冰原游玩,那是用木材建造的大滑梯,覆上冰块和水,常让大人和小孩滑得尖声大笑。

“你要滑下去?”爱梅妮亚央求尼可作陪时,他面有难色地问。

“对,对,那种感觉太棒了……以前你从冰原溜下去过,对吧?”

“长大以后就不曾有过。”

“那就太久了!”

她坚决的拉他上去,还借来一个雪橇,他们登上台阶通往顶端平台,风强劲的刮向他们的脸。

“我会后悔的。”尼可咕哝,看着雪橇冲下长而陡得不可思议的斜坡。

爱梅妮亚指指雪橇,眼中闪着欢欣,尼可呻吟的顺从了,坐上雪橇,脚伸得长长的,爱梅妮亚坐在他腿间的空间,身体兴奋得僵硬,等在他们后面的人愉快的协助他们,用力推动雪橇,他们便往下溜。

空气冰冷的灌回尼可的肺,使他几乎难以呼吸,那种速度的刺激感掌握一切,雪橇的速度更快的向下冲。

爱梅妮亚尖叫、大笑,向后倾向他,更快、更快,雪橇在冰上疾驰……然后他们抵达滑坡底下的沙堆,尼可用双脚抵住,停住雪橇。

爱梅妮亚仍在大笑,整个人趴在他身上,她扭身试着亲他被风刺痛的脸,爱昵的拥抱他。

“我想再来一遍!”她叫。

尼可微笑的吻她一下。“我一次就够了——”

“噢,尼奇!”她挣扎地起身。“呃,或许这样最好,我真怕我的裙子会飞到我头上。”

“以后吧!”他保证,用鼻子推推她冰冷的脸颊,她笑着推他胸膛。

那一夜,葛罗科夫的家举行圣诞舞会,他们走进大宴会厅时,爱梅妮亚微笑地看着尼可,两人都想起他在五百人的队伍中挑中她的那天下午。

“房间看起来不太一样。”她说。

“是圣诞节装饰的关系。”尼可回答。

墙上处处都是红天鹅绒配着鲜花和金色缎带,长桌上则是各式各样的点心,随人取用。

这壮观的场合吓到了爱梅妮亚,紧张地拉拉裙子。“我看起来像是农家女,穿着借来的衣服,如果你让我脸上擦粉——”

“你已经够美了!”尼可打岔,俯身吻她脸上的雀斑。

这是真的,即使一身华服,爱梅妮亚也不像贵族,其它女人苍白无神,身材纤弱,姿态慵懒,爱梅妮亚则像是发亮的萤火虫,她美丽的红发缀满珍珠盘在颈顶,一袭天鹅绒礼服使她的眼睛晶亮有如蓝宝石,她的美令尼可着迷,而从其它人欣赏的眼光来看,那些男人似乎也有同感。

爱梅妮亚享受他欣赏的眼神,打开扇子,挑逗地瞅着他。

“当你那样看我时,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她含糊地说。“你想带我上床。”

“我一直都想。”

她拍拍穿着紧身裤的腰。“我身上绑了太多的绳子,今夜你碰不到我。”

他微笑,手指拂过她。“相信我,我会想出办法。”

沙皇的来到打断了他们的玩笑,只是人们今晚的兴奋和鼓掌更加热烈。

尼可纳闷究竟是为什么,转身望向围着沙皇的人群,直到彼得踏进他的视线之内,尼可惊讶地摇摇头,爱梅妮亚则尖锐地倒抽一口气。

相对于其它宾客的华服,沙皇身着农人简单的衣服,一件红上衣、和松松的灰长裤、皮靴。

“为什么?”爱梅妮亚吸口气。

尼可面无表情地说:“一个没品味的玩笑,他是在嘲弄那些抱怨他政策的农民。”

彼得跳了一段好笑的土风舞,转身让众人看看他的戏服,大家都笑着鼓掌。

“真可怕。”爱梅妮亚尴尬而生气的胀红脸。

尼可无法回答,一径盯着地板,强烈的希望彼得很快便厌倦这种游戏。

“你似乎不欣赏彼得的机智。”附近一个男人说。

尼可眉峰深锁,望着迈斯克夫。“如果你说这是机智。”他警告地瞪对方一眼,迈斯克夫身上散发出一种气质,一种邪恶的胜利感,令尼可不安。

迈斯克夫转向爱梅妮亚。“你好吗,王妃殿下?”

“很好,谢谢你。”她木然地说,拒绝看他。

尼可扶住妻子的手肘,开始引开她。“请容我们告退,迈——”

“还别走,”另一个男人呢喃。“我有一点关于你迷人妻子的消息,现在或许不是说出来的恰当时机……不过这种消息绝不会有最好的时机。”

尼可看着妻子,她迷惑地摇摇头。

“王妃殿下,似乎你一直在四处打听你的家人——你的叔叔和兄弟,他们被送到圣彼得堡工作。”

尼可面无表情地看着爱梅妮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没提及要找她叔叔和兄弟-——句也没说,席德夫也守口如瓶。

爱梅妮亚罪恶的胀红脸、沙哑地解释。“我……我叫席德夫试着找出我叔叔和兄弟的下落,他们音讯全无,我想找到他们,说我结婚了,而且……”她懦弱的陷入沉默,看迈斯克夫一眼。

“你为什么不来向我求助?你以为我会拒绝?”

“我不知道。”

迈斯克夫对自己造成的混乱满足地笑了。

“显然要建立婚姻中的信任需要一点时间,下过你的仆人席德夫也找不出什么,最近我亲自调查了一下,当成我私人的交情。”他怜悯地长叹一声。“你叔叔和兄弟幸运的走到命运尽头,王妃殿下,真有点可惜,一堵墙倒下来时,他们正并肩工作着。”

他遗憾地耸耸肩。“两人一起丧命,不过对于留下来的活人而言,生活必须继续,对吧?”

“滚开!”尼可说道。“否则我杀了你。”

迈斯克夫倒退几步,但仍在附近徘徊,仔细的盯着他们。

爱梅妮亚握住手中的扇子,全身都在发抖。

“我们不知道那是不是真的。”尼可拥住她。

“是真的。”她的泪水汩汩而下。“我知道,现在我别无亲人!”

“你有我。”尼可抚摸她的背,即使为她担心,他仍察觉他们眼前所处的险境。“嘘,安静,露丝卡,人们在听我们说话。”

“他们俩都不想去。”她啜泣。“他们有权利住在村子里,和家人安度余年,我恨沙皇逼他们去圣彼得堡!而且他已经做了上千遍,逼得其它人离乡背井,他没有权力嘲讽农民,他已经从农民身上夺走太多——”

尼可攫住她的手臂捏紧,直到她痛得畏缩。“嘘,你必须安静。”

她点点头,勉强咽下泪水和其它没出口的怨言。

可是破坏已经造成了,从迈斯克夫满足的笑容和周遭人们的愕然表情来看,尼可知道事已无可挽回,隔着大厅另一端,彼得注意到这场小骚动,他望向他们,表情可怕而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