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大川刑警觉得很疲倦,这几天来都没有回家,只是在元旦那天回家“露个脸”而已。

因为发现可能有“替身”,所以这段时间可能都要花在调查他们的不在场证明上。

因此,他想回到好几天没回去的家,睡在自己的被窝里,也想看看孩子们,内衣也该换了。

大川离开专案小组,他的家在椅玉县境附近的一个域里的社区,回家必须从池袋搭乘私铁。到这个时间已经没有快车,大概要花一小时以上。在身体倦意时,特别感到“我遥远的家”有多么遥远!

虽然如此,还是自己的家好。专案小组距离最近的地下铁车站并不远,也是惯常走的路,但疲倦的身躯还是觉得很远。

来到车站附近时,突然想起还有一件小事尚未和石原警部连络,那事明天还来得及的,可是大川的脾气是今天的事非今天办完不可,于是决定用电话。

他知道警部在哪儿。听说他今天要嫁女儿,应该在第一区的一家大饭店。做为专案小组的负责人,当然没有时间顾及女儿的结婚典礼,一拖再拖,拖到现在,对方不断要求,终于决定在今天举行结婚典礼。本来警部坚持不肯出席,但所有的调查员都说他身为父亲,即使一个小时也应该参加,硬是把他推出去。这样他才在黄昏的时候前往。

警部表面上一副凶恶的样子,但他究竟是孩子的父亲,部下的好意他内心一定非常高兴。

“对不起你们啦!”虽然垂着头悄悄地走出去,但依然隐瞒不了他的喜悦之情。

“警部也是孩子的爸爸。”有人松了一口气,这么说出来,引起全体大笑。大川的耳里仍旧响着那些笑声。

新婚夫妻今晚住在旅馆里,据说明天一大早要出发度蜜月,据说石原警部今晚也要睡在同一家旅馆里。

新婚夫妻和一家人围着,出现了难得一见的团圆场面。想像中石原警部一定很高兴,大川心里也觉得舒坦一些。

他一面拨电话,一面突然想到:是否可以因为公事打破他们阖家团圆的快乐气氛?可是石原警部离开时特别叮咛,不论任何小事都要跟他连络。这也是石原警部肯离开专案小组的条件。

如果现在太客气了,说不定以后会遭到警部埋怨。大川按照自己的工作态度解释这个问题,本来停下来的手也开始拨电话。

听到电话接通的声音,立刻传来旅馆的接线生温和的声音说道:“这里是XX旅馆。”可能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旅馆,在这个时候仍旧有接线生接线。

就在大川想说出石原的名字之前,听到隔壁的电话筒打电话的人说道:

“是XX旅馆吗?请接四二一房。”

在隔壁打电话的人,也碰巧打电话给同一家旅馆。在大都市里,这绝对不是罕有的偶然。

大川听到这句话后,也没待别注意,想继续说话。可是就在这刹那间,他像触电一般。

“喂喂!”电话的那一端旅馆的接线生不停的呼叫。大川并没有回答,拿着话筒盯着站在旁边的人。

这个人电话好像接通了,不断的说些什么事。大概是很简单的事,那人很快就切断电话了。大川像呆子般一直盯着时,看到那个人准备离开,他急忙把话筒挂上,追上那个人。

“对不起,我是刑警,想请教一件事。”因为没有时间拿出名片,大川不得不亮出刑警的证件。按照警察的习惯,刑警证件只对嫌疑大的人,或不肯合作的人使用;希望一般善良的市民合作时,为了避免令对方感到公权力的压迫感,一般都使用名片。

果然,对方突然看到刑警的证件吓了一跳,即使在晚上也可以看出他的表情开始紧张。

“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你刚才是打电话列XX旅馆吗?”大川为了缓和对方的紧张,口气尽量温和。

“是的,这有什么问题?”

“电话是几号?”

“二一三八四六六,有什么不对?”

对方紧张的表情,转变成疑问的表情。可是大川的问题只要能这样确定就够了。重重的道谢之后,让对方离去。这时候,大川忍不住心生兴奋,这一次他毫不犹豫拿起电话筒,和石原警部通话。

石原警部接到电话后,听了大川的报告,也渐渐紧张起来。

“原来是这等阴谋,幸亏你能发现。这么一来,冬本的不在场证明终于瓦解了。剩下的就是要找出替身,一定是那三个艺人中的一个。你如果找到证据,我立刻申请签发逮捕令。”一向冷静的石原警部也无法抑制自己激动的声音。

大川挂断电话后,在车站前立刻向后转,回到警署。这时候,家的诱惑已经完全消失。现在要回到专案小组,为了随时可能签发的逮捕令必须留在那里待命。他现在又完全恢复成一名刑警了。石原警部大概也是这种情形。应该为新婚夫妻庆祝新生活的开始,和女儿告别时心含哀怨之温柔的父亲,现在因为有了新的线索,又变成完全没有私情的警部了。

——这就是我们当警察的宿命——

大川抬头望着没有星星的黑暗天空。

2

住在专案小组的调查员们,听到大川的意见都兴奋起来。一整天的调查应该都很疲倦了,可是大家的表情都毫无睡意。

“想的倒很周到。先让替身在十七时二十二分,从回音一六六号上向东京二六一——四八六一号发话。当然发话记录会留在回音一六六号的登记簿上。同时冬本又在另外的回音号向东京二六一——四八六一通话。”

“等一下,如果同时发话,有一边会碰上通话中。”住在那里的下田提出反驳。

“事实上不会。千代田庄的电话是代表号码,也就是同一个号码能够同时接听好几通外来的电话。我刚才确定千代田庄能同时接通二十条外线。虽然是日式的旅馆,但设备不亚于大饭店,还设有电话交换机。所以,外来的电话很多时,也只有第二十一通才会是通话中。如果是像大机构特别选定号码,如一一一一,也许我会提早发现;可是这家旅馆是二六一——四八六一,听起来就像直接通话的号码,所以被蒙过去了。”

“原来有这种构造。这么说来,第一次电话是替身和冬本本人,有两通电话同时拨到千代田庄。”这次是佐野刑警边叹气边说。

“是啊,替身的电话可能打给住在同一旅馆的另一个人。电话是打给二六一——四八六一,但不一定打给制作人山村。所以冬本在打第一次电话时询问时间。如果这个时间和事先与替身协商好的时间有些差距,会立刻被怀疑。先让替身从回音一六六号打电话,稍隔些时间再由冬本打电话,使回音一六六号的发话记录,和山村接电话的时间完全一致,想弥补代表电话有许多线路的问题。让山村确定时间,而他能作证说在这前后没有其他来路不明的电话,当然回音一六六号的发话,与山村接电话之间等于通话了。

“到千代田庄查访接线生,询问冬本和山村的通话时,因为确定和回音一六六号上的发话记录同一时间接到一通电话,所以没有询问其他的接线生,造成一次失败。如果当时也问其他的接线生,也许会发现在完全相同的时间内,还有从回音号上打来的电话,这件事得立刻去求证。”

“冬本从那里打的电话呢?”这一次是木山刑警问。

“当然是从另外的回音号。旅馆的接线生只说是从回音号打来的,并没有说明是从‘回音一六六号’打来的。只要查证就可以知道,接线生一定只听到‘回音’。电话局的接线生也不会每次都报出发话列车的班次、号码。山村和我们都被这简单的技巧瞒过去了。十七时二十二分,冬本从另一辆回音号打电话来,刚好(实际上并非偶然)在同一时间,从回音一六六号发话给二六一——四八六一找山村,任何人都会认为这次通话是经由同一条线路接通的。”

“不知道各本坐的‘另一班同音’是那班车?如果能在那里找到十七时二十二分,发话给东京二六一——四八六一的记录,就是铁证如山了。”下田刑警说的很积极。

“那要有服务生作证才可以。”大川比较慎重。现在知道那儿采用代表号码,同时能够接听许多外来的线路,也可能偶然有完全不相干的第三者,从另外的回音号打电话到二六一——四八六一。

“总之,找出‘另一班回音’是先决条件。”下田刑警拿出随身携带的火车时刻表,现在他完全没有睡意。

“另一班回音必须在某处能改搭闪光六十六号才行。回音号绝对不会超过闪光号,所以一定是比闪光六十六号先开的列车。”

按照大川的提示看时刻表的下田,以兴奋的口气说道:

“替身发话是十七时二十二分,而闪光号在名古屋与东京之间不停车,所以一定要在名古屋换车。这么一来,是比闪光六十六号早开车,而且在十七时二十二分要行驶在新大阪与名古屋之间某处的回音号。”

条件相符的列车有两班,即回音一九二号与一六四号两班。除此之外的回音号,在十七时二十二分已经通过了名古屋,没有机会换乘闪光六十六号。

“其中一九二号只有星期六与假日行驶,在事情发生的星期二没有这一班车,所以只剩下回音一六四号。”

回音一六四号是十六时三十五分由新大阪开出,十七时二十二分行驶在系原与岐埠羽岛之间。

“这班车不行。”大川发出冷冷的声音。

“不行?”下川张大眼睛。自己提出的意见立即被打消,有点生气的样子。

“看看回音一六四号到达名古屋的时间吧,是十七时五十五分,可是闪光六六号在前两分钟,在十七时五十三分已经从名古屋开出去了。”

每个人的脸上都出现了难以掩饰的失望表情。回音一六四号不能成立,就没有冬本可搭乘的“另一班回音号”了。而且制作人山村和冬本通话时,确实听到了列车行驶的声音。

“会不会是从完全不同的地方打电话,利用一个人假装是接线生,说是从‘回音号’打来的电话,并加入火车行驶的音效?”

木山刑警提出的疑问,以前也曾经产生过,但当时并未发现利用替身的方法,因为与第一次发话记录符合,遂打消了这个疑问。

可是,现在发现能利用替身和本人同时发话,及代表号码可同时接通许多线路时,以前产生的疑问难兔又出现了。

虽然能确定旅馆的接线生并未被收买,但是他所听到的电话接线生的声音尚未确定真伪。

加入列车的音效,由两犯或他视为工具的女人,假装成电话局接线生,说是从“回音号”上打来的电话,千代田庄很容易受欺骗,而把电话接到山村处。

可是这么一来,冬本除了坐在回音一六六号上的替身外,还需要伪装成接线生的女人,和使用音效的人,合计要有三名共犯及使用工具。这种推理简直异想天开。而且接听电话的人是这一方面的专家,万一被识破是音响效果,费心安排的不在场证明就不能成立了。

如此计划周详的人,会做这种危险的事吗?但是,冬本又如何能从“另一班回音号”上发话呢?

再三思考,也得不到答案。因为新发现,彷佛已经把睡意驱散了。一旦思想停滞,白天的疲劳又立刻回到身上,调查员们几乎都有气没力的坐在那里。

“今晚还是睡吧,明天再去查访一次山村和接线生。”

听到大川的话,虽然不能了解这件事,但暂时得以解脱,刑警们又回到有霉味的值勤室。

第二天前往查访山村与旅馆的调查员,再度证实冬本的电话的确是从“回音”打来的。而且从该旅馆另一名接线生处得到证实,在同一天同一时间内,从“回音号”接到预约房间的电话。这一次预约的客人并没有出现,所以一定是替身打来的电话。

可是,山村对冬本的发话来源,以专家的信心断然说道:

“使用音效?哈哈!我至少也是吃电视饭的人,那种声音还能听得出来。列车的音效是把吹奏乐器低音喇叭的吹嘴拔下,反过来有节奏地吹,就可以发出那种声音,可是瞒不了我们内行人的耳朵。”

有人提出,事先把真正列车行驶的声音录下来,再由电话中放出,但这个疑问被旅馆的电话按线生打消了。

因为千代田庄的接线生肯定,冬本打来的电话是由电话局转来的。千代田庄偶尔也会接到从新干线列车上打来的电话。或住在旅馆的客人要求和列车上的人通话,所以和电话局列车台的接线生,彼此已经熟悉了对方的声音。刚好冬本打来的电话,是由熟悉的接线生转过来的。

“绝对不会错,那是从名古星电话局打来的。”千代田庄的接线生充满自信地回答。

即使能对山村使用事先录音的技巧,可是却不可能模仿列车台接线生的声音。况且事先也不可能知道那一个接线生会接电话。

现在可以确定冬本从“回音号”发出第一通电话。可是“回音号”除了一六六号以外,没有其他的班车。的确是件怪事。

“第一通电话不是替身,是冬本本人发出来的吧!”这样的意见再次出现在专案小组。

可是,如果冬本是凶手的话,第一通电话无论如何都需要替身打。否则,这一次行凶,在环境条件之下成为绝对不可能的事。

环绕在冬本身边的可疑情况,也说明了使用替身的情形,如此虽然解开了使用电话之谜,但只要不发现做为媒体的,比闪光六十六号先到达名古屋的“另一班回音号”,冬本的不在场证明还是很稳固。不坐回音号,就不可能从回音号上发话。

“是名古屋的接线中……”下田很气愤,喃喃自语。千代田庄的接线生既然肯定了,以她的职业性来看,也可以信任。假设用某种方法,和已经熟悉旅馆接线生声音的列车台接线生,转接冬本的发话,并模仿她的声音,有没有把握骗过在职业上对别人的“声质”非常敏感的接线生,还是一个相当大的赌注。

能如此安排不在场证明的人,不可能下那种赌注。

“对了,旅馆的接线生说是名古屋,对不对?”大川刑警的眼睛一亮,那是闻到某种气味的猎犬的眼睛。大川拿起专案小组的直通电话,从“查号台”查一个号码,立刻拨过去。不久,对方就出来接电话。

“请问,如果从新干线的列车内打电话,名古屋电话局的作业范围是从那里到那里?我是警察局第一调查课的大川刑警。”说完之后拿起笔记本准备记录。

大概对方听说是警察局,回答也很慎重。大川另外又提出了两三个问题。随着通话的时间加长,笔记本上的字也增多,他的眼睛开始有了光彩。

谈了很长一段时间后,大川挂上电话,以非常激动的声音对在场的调查员说:

“现在我能确定冬本使用替身。”

“什么?知道了?”调查员渐渐地都围在大川身边。

“为了便于了解,我们来画张图。”大川把随便记在笔记本上的东西又重新写好。“我刚才打电话问电信局,才知道东京到大阪间的列车公共电话,为了订定通话费用的标准,把发话列车的位置分成东京、静冈、名古屋、大阪四个地区,从群里以导线依总局→控制局→市外局列车台→加入电话(通话者)的次序传送。这时候市外局有一定的作业范围,名古屋市外局如这一张图:从第一滨名铁桥东方一公里(从东京算是二百五十公里)处,到米原站西方六里处(从东京算是四百五十二公里)处,共有二零二公里的区域。我这么说明大家大概已经了解了。冬本打电话在十七时二十二分左右,回音一六六号的位置在京都与米原之间,而且是相当靠近京都的地点,由大阪市外局作业。可是,冬本的电话是经由名古屋电话局转接,这表示冬本在十七时二十二分时,并没有在回音一六六号上。在这段时间,他在名右屋电话局作业范围的二零二公里内。”

“原来如此。”大家发出惊叹之声。终于掌握了冬本使用替身的证据。

“这么说,冬本究竟从那里通话呢?”当激动的心情稍微平定之后,下田刑警提出问题。虽然找到了使用替身的证据,但仍然不知道冬本是从那里发话?

虽然知道是从第一滨名铁桥东方一公里的地方,到米原车站西方六公里的地方,也知这冬本不在名古屋到第一滨名铁桥之间,因为经过名古屋以后(往东京),绝对无法坐上闪光六十六号。

关键在于米原西方六公里处,到名古屋车站之间。可是在这段区域内,并不存在冬本的通话来源:另一班回音号。

专案小组好不容易克服一个障碍,又重新面临另一面阻挡在前方的高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