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搜查小组对今井昭一的住处进行了严格的搜查,希望从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特别对名片、邮件、记事本、影集等进行了仔细检查,对检查中发现的可疑者一一进行过滤,但没有发现重大线索。也没有发现筱泽干夫和大桥牙子的名字。

调查中没有发现筱泽和牙子有谋害今井的动机。

但是青柳仍有一种强烈的感觉:筱泽和这两个案子有关!自从那天永井来说那个复原的六瓢系骰是筱泽在订购“青蛙”的同一商店买的以后,这种感觉便越来越强。

永井也持同样看法。虽然永井认定筱泽是最大的嫌疑人,但苦于没有确凿的证据而无从下手。如果发现筱泽有谋害今井的动机,就可以从今井被杀一案一举攻破。

今井作为杂志的自由撰稿人住在豪华的公寓里,公寓属其个人所有,屋内陈设高档华贵,衣柜里挂满各式名贵服装和高级领带,银行存折上有约500万的存款,除此之外还有相当于2000万的股票和其他有价证券。对于一个年仅29岁、毫无名气的自由撰稿人来说,这简直可以说是“超级巨富”了。

青柳从今井的生活气息中闻到了一股敲诈勒索的味儿。也许今井为了防备警察的搜查,使房间里找不出任何材料可以作为敲诈的证据。

存款中几乎没有支票拨入或银行划入的,大都是以十几万或几十万为单位由本人直接以现金分期存入的,即便是敲诈所得,从存折上也看不出丝毫痕迹。

在男女关系上,今井也十分谨慎。和情妇的幽会——包括青柳的妻子——似乎都在外面,居室里面闻不出女人的气味,看来对女人也保持着相当的警惕。

然而,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他最后还是在饭店惨遇不测。

正在今井原住处搜查的青柳想起了妻子。

被今井所骗的美千代是悲惨的,然而比她更悲惨的是饱受夺妻之辱的自己。但是不管他是什么样的人,两臂俱全和一条残臂毕竟不同。不管青柳怎么咬牙切齿,他也只能甘拜下风。

青柳记得,最后一次会面是为了向她了解今井是否在高山买过青蛙的事。从那以后再没有听到她的消息,自己也没有和她联系过。

突然一个闪念在脑中划过。虽然不知道今井在外面搞过多少女人,但有一点是清楚的,美千代是他生前搞的“最后一个”。美千代迷恋上了今井,今井对美千代也是热得发狂,这从她对青柳的厌恶中也可以看出来。美千代不是那种脚踩两只船的人,她对一个男人投入得越深,对另一个男人的厌恶就越大,可以说这取决于她的生理特征。

说不定今井在生前有什么东西交给美千代了。虽然今井对女人也保持着一种戒心,但他好像没有把美千代当做敲诈的对象。不过,即便把青柳的妻子当做敲诈的目标,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他不得不顾忌到她是警察的妻子这一点。

然而,设想一下他把敲诈的材料存放在警察妻子那儿,还有比这更安全的地方吗?青柳感到手中的利剑已经刺中了盲点。

青柳决定马上给美千代打电话。好长时间没有和她联系了,离婚后她回了娘家。因为和青柳结婚已经二十年,娘家的房子已转到她弟弟的名下。弟弟已经结了婚,有了孩子,她在那儿住着很不方便,或许为了寻找新的生活途径已经离开娘家了。

电话通了,接电话的是美千代,看来她还住在娘家。也许是心情不太好的缘故,她的声音有气无力。想起她和情夫热恋时的欢快,现在的她和那时简直判若两人。也许是因为失去了恋人,家庭、丈夫全都没有了,那一直紧张的神经一下子松弛下来了。青柳虽然非常同情她的境况,但没有复婚的打算。爱的火种在青柳心里已经完全熄灭了。

“哎呀,是你?有什么事?”美千代一副无所谓的口气。

“好长时间没见了,近来好吗?”

“还那样。”

“今天打电话是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美千代每句话都减到最小限度。

“是为了今井,不,今井先生的事。”他想起她不让直呼其姓名的告诫。虽然没有爱了,但毕竟是自己的前妻,对夺走前妻的人还得恭恭敬敬地称呼,青柳感到好像有一股沉渣从胸中泛起。

“他的事我不想谈。”

“请务必帮忙!这对调查很重要。”

“凶手还没抓住吗?”她的口气好像在嘲笑青柳的无能。对丈夫的爱的丧失,使得过去对丈夫职业的理解和尊重也没有了。

“今井先生生前有没有东西存放在你那儿?”

“嗯,好像没有,我想不起来了。”美千代的回答冷淡至极。

“什么小东西都行,笔记本、文件、信,想想看?”

“那些东西,没有保管过。”

“他说过什么都没有。或者你认为有点儿特殊或奇怪的事,他说了什么?”

“没有哇。”她的回答真是让人没有一点儿脾气。

“什么也没有吗?”一种失望感包围了青柳,全身一下子软了下来。

“啊,对了!我倒是捡到了一样东西,不过不是他让我保管的。”美千代好像是刚想起来似地说道。

“捡的?”

“有一天我开车送他回家,他下车后,我发现有一样东西落在车里。后来给他打电话,他说先放在我这儿。以后他一直没来拿。”

“什么东西?”

“一卷胶卷。”

“胶卷?现在还在吗?”就像发现了新大陆,失望感顿时烟消云散。

“找找看,可能还在。”

“太好了,让我看看好吗?”

“好吧,反正他已经死了,留着也没用。那里面有什么线索吗?”

“很有可能。”

“那我给你送去。”

“别,半道上丢了就麻烦了,我去取吧。”

“你到这儿来?”美千代好像不希望他到她娘家来。最后决定在途中一家咖啡店碰面。

从上次因青蛙的事见过一面以后再没见过,美千代好像比过去瘦了许多。

“就是这个。”美千代进了咖啡店径直来到青柳的对面,刚坐下就把胶卷放在了他的前面。胶卷已经冲出来了,放在塑料盒里。

“谢谢。”青柳此时的注意力显然全在胶卷上。

“那我就……”美千代说着就要站起来。

“喝一杯咖啡再走嘛。”

“不了,我还有事。”

什么事呀这么忙?青柳心想。

正在这时服务小姐走过来,美千代无可奈何地又坐了下来。

“最近好吗?”青柳先把胶卷放在一边抬头问道。

“还好,就像你见到的这样。”美千代好像自嘲似地笑了一下。虽然导致夫妇感情破裂的第三者已经死亡,但隔在他们之间的鸿沟已不可能填平。虽然他们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二十多年来他们相亲相爱、相敬如宾。虽然他们面对面相坐近在咫尺,但他们之间的距离却像两个星座,相隔的是那样遥远。

两人尴尬地坐着,不知说什么好,正在这时咖啡来了。

外面秋风瑟瑟,而咖啡店里温暖如春。他们面对面坐在一起品尝着咖啡。看到这个场面,谁都认为这是一对儿恩爱夫妻的构图!然而这幅构图幸福的色彩越浓,里面所蕴涵的不幸就越大。

青柳一边喝着咖啡一边感到深深的悲叹。两颗过去、而且就在不远的以前还紧紧靠在一起的心却不得不远离而去。现在看来,已经离得更远了。相互之间都在拒绝修复。

杯子里的咖啡喝完了,两人又陷人了沉默。

“好了,那我就告辞了。”美千代站起身来,这回青柳没有阻拦。

美千代正想拿桌上的账单,青柳赶忙说:“我来……”

青柳话还没说完,美千代以不容反驳的口气说:“我们各付各的!”

2

青柳把美千代提供的底片带回办公室,对着灯光把底片抻开,好像是出去采访时照的,都是一些平常的风景照,背景看不见有人物和鸳鸯饭店,找不出可以作为敲诈的内容。胶卷是35毫米、可以照24张的,一共照了22张。再仔细观察,好像是原宿和六本木的街景,还有几张照的是晚上的马路。人物大多是在街道上行走和过马路的行人,看不出有意追拍的构图。有几张好像是追拍行人的服装。把有行人的底片一张张放大,没有发现与案子有关的人。风景照有很多广告牌和招贴画,大多拍的是街头广告。

最后三张是晚上拍的,画面是一辆在大街上行驶的汽车,一张拍的是侧面,一张是斜后方,另一张是从后面照的,好像是在追这辆车时拍的。

青柳的眼睛好像被吸住了似的,他连忙把恋冢叫过来。

“有什么收获吗?”

“你看看这几张照片。”

“照片有什么不正常吗?”

“这两张看不太清楚,你看这张,是从侧面拍的。”

“嗯。”

“你看前面的保险杠。”

“好像是有点儿变形。”

“是吧。好像撞在了什么上面。如果角度再稍稍靠前一点儿就更清楚了。”

“也许是撞了以后被拍下来的。”

“极有可能。”

“那就是说拍照人看到了当时的场面。”

“车内很暗,看不清里面的人,可是车牌照被拍下来了,你看这张。”

两人面面而视。须知,拍照者可是靠敲诈吃饭的今井啊!如果被拍的车肇事逃逸,这真是绝好的敲诈材料!

“青柳君,照片和町野公一被害案有密切关系!”恋冢看穿了青柳的想法。

“没错。车后面的背景怎么看怎么像等等力那一带。”

“如果是那里就对上了。”

“对上了。”

两人不说也都知道什么对上了。虽然车辆的所有者尚待查证,但两人的心底更坚实了。

现已证实,町野公一被害现场发现的五瓢是筱泽干夫所购,那么,被拍的车里面当然坐着筱泽。

3

青柳立刻和永井取得了联系,永井带着事故现场当时的照片迅速赶来。

“不会有错,照片是在同一地点拍的。你看,这儿也有这个房子,石墙、院子里的树也一样。车型、车牌都和大桥牙子母亲的车一致。”永井把两组照片对照后肯定地说。

“不过还有一件事……”青柳像泼冷水似地说。

“我知道,是不是不能确定拍照的时间?”如果不能确定拍照时的时间,就不能肯定是在事故发生时拍的。肇事者很可能会辩解说保险杠是在别的时间和地点撞的,恰巧那个时候从那儿过。也就是说只是空间对上了,时间并没有对上。

“不管怎么说,事故发生时大桥牙子母亲的车在现场通过,这是不能否认的。而且在现场发现了筱泽的遗留物,而筱泽当时正跟牙子打得火热。”青柳又补充了一句。

搜查本部里顿时活跃起来,案情的轮廓越来越清晰。

大部分人认为:4月27日晚,筱泽和牙子同乘一辆国产GT车从等等力的现场路过,在这里撞倒了町野公一后逃逸。筱泽下车查看时把“五瓢系骰”掉在了现场。他们以为没有人看到,却被今井昭一拍进了相机。于是今井开始进行敲诈。筱泽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杀死了今井。在作案过程中,筱泽又把一刀雕的青蛙掉在了现场。

在搜查会议上,也有人提出了不同看法。

“关于筱泽因被敲诈而杀死了今井,第一点,现场的东西不一定就是筱泽的,第二点,即便彼泽受到敲诈也不一定就要勒死他。”

“敲诈的矛头是冲着大桥牙子的,也许出事的时候开车的是她。也可以认为筱泽为了解救牙子而杀死了今井。”

“也许牙子是凶手。”当初曾怀疑作案者是今井的情人。

“虽然不能说大桥牙子绝对清白,但青蛙不大可能转到她的手里;虽然不能排除女人作案的可能,但从小娇生惯养的牙子似乎不太可能。看来,极有可能是筱泽在牙子的唆使下杀死了今井。由此分析,筱泽和牙子的关系的突然变化也就可以理解了。”

对于青柳的说明,持不同意见的人表示同意。于是查找肇事车成了焦点。搜查本部下发了搜查令,对大桥牙子的居所进行了搜查。

但是车库里只有进口的轻型赛车,没有发现T公司的GT车。进口车与今井底片上的车型不符,而且也没有碰撞的痕迹。

“那辆GT车哪儿去了?”担任搜查的永井问道。

“几个月前出去,把车停在六本木的路边上,被偷走了。”大桥牙子回答。

“为什么不报案?”

“太麻烦了。再说车也过时了,早就想让母亲换一辆,这下正好。”牙子的表情毫无变化。

永井拿出放大的照片。

“这是你母亲被盗的车吧。”

“啊,好像是的。”

“车牌也对得上。”

“好像是。”

“你看前面的保险杠都变形了。”

“好像有点儿弯了。”

“不是有点儿,是变形。这是在哪儿弄的?”

“我问问母亲。”

“你母亲说想不起来了。”

“那也可能撞在什么墙上了。”

“哪儿的墙?”

“记不清了。”

“记得照片上拍的地方吗?”

“那能记那么清楚哇,也不光是我开。”

“你母亲说晚上她不开。”

“那我记不清了,怎么办。”牙子的口气突然硬了起来。

“这么严重的变形,没有相当大的撞击是不可能的,你连这么大的撞击都没注意到?”

“我确实没注意到,有什么办法。”

“也许当时和你在一起的人注意到了。”

“当时…在一起……”牙子的脸色一变,看来永井的话击中了要害。

“筱泽干夫这个人你不会陌生吧!最近他和你来往很频繁。保险杠撞弯的时候他没和你一起在车上?!”

“别开玩笑了。”牙子提高了嗓门。

“不是开玩笑!”

“那个小人是赖蛤蟆想吃天鹅肉,老跟在我后面。听到他的名字我就恶心,怕脏了我的耳朵。”

“脏了耳朵?”听了牙子的话永井不禁吃了一惊。

“我们身份不一样。我和他没有一点儿关系,吸的空气都不一样!”

“这话最好你当着他的面讲给他听。”

牙子把脸一歪。好像对自己涉嫌的重大案件根本不当一回事。也难怪,从小她就养成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公主习性,对她来说,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谁敢站在她面前大声吆喝。

与此同时,搜查本部对筱泽的家也进行了搜查,但没有发现与案情有关的线索。

“真不愧是,‘天下太平’的小姐,还挺难对付。”空手而归的永井回来后对青柳说。

“要是好对付,她就不会一边和筱泽好着,一边和松川的儿子订了婚。”

“筱泽会就这么罢休吗?”

“筱泽和牙子是轧死町野公一的共犯,如果筱泽是为了救牙子而对今井下手,他是不会就此罢休的。”

“把柄攥在筱泽手里就和松川的儿子订婚,也够胆大了。”

“最后也可能用钱解决,因为筱泽知道我们已经盯上他了。不过如果被抓住,再多的钱也只能烂在手里。所以筱泽肯定会孤注一掷。”

“汽车也可能被筱泽藏起来了。”

“很可能。他掌握着汽车就等于捏着牙子的小辫子,自己也安全。”

“这个混蛋,不会把车给拆了吧。”

如果汽车被解体,所有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根据搜查结果,搜查本部和搜查小组召开联合会议决定逮捕筱泽和大桥牙子。

“如果以肇事逃逸拘捕大桥牙子恐怕证据不足。在肇事车辆没有找到、今井拍照时间也不明确的情况下,不能认定这就是肇事时变的形。”有人提出了质疑。这是青柳和永井早就预料到的。

“的确,虽然拍照时间暂不能确定,但是请注意这样一个重要事实:今井在町野公一的被害现场拍到了大桥牙子母亲的车,而作为车主的母亲对此却丝毫不知。不管怎么说,今井和牙子、筱泽在空间上具有连接点,联想到青蛙和葫芦,可以先对筱泽一个人进行拘捕。”

最后积极派的意见占了上风,决定对筱泽进行调查。在传讯得到自供的基础上再正式签发逮捕令。

4

“终于来了!”筱泽接到搜查本部的传讯后,立刻想起青柳曾经对他说过“最近还会来的”。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在搜查本部,筱泽感到了自己的境况岌岌可危。

那须警部担任对筱泽的主审,永井和青柳分坐两旁。

“今天劳驾跑一趟。”那须的问候不卑不亢。

“让我不明不白地背黑锅,实在难受。”

“噢,什么黑锅呀?”那须装作惊讶地问。

“那,那是因为你们怀疑我才叫我到这来的。”内心空虚的筱泽一时语塞,但马上又恢复了平静。

“我们是想向你了解一些情况作为办案的参考。”

“办案的参考,那不就是怀疑嘛。”

“你要是清白的,有什么担心的呢?”那须不紧不慢地说,然后话峰一转:“我想也许你已经知道了,最近发生了两起案子,现场发现了两件东西,这两样东西可以确定都是你的。”

“这个我已经向当时办案的警察说了,青蛙送给了一个女的,我不记得她还给我了。葫芦我也说过已经扔了。”

“是这样。”那须眯缝着眼一边翻着记录一边点头。“那样的话,我们也就没必要特意叫你跑一趟啦,我也没那么多功夫。不过当然啦,我们尽量不耽误你太多的时间。”那须说着慢慢地喝了一口茶。

“那我就问了。刚才你的陈述当中有点儿矛盾。”

“矛盾?”筱泽的脸上掠过一丝不安。

“请问一刀雕的青蛙值多少钱?”

“大概是七千元左右。”

“葫芦呢?”

“市场上哪儿都有卖的,大概是三四百元吧,是和其他小玩艺儿一起买的,到底多少钱记不太清了,反正不是很贵。”

“当然。可是木目田由起子说,她把青蛙和葫芦连同你给她的其他东西都还给你了。”

“我说过我不记得还给我了。”

“不对!你说不记得还了的是青蛙,而葫芦还给了你,你说扔了!”说到这儿那须突然停下来,凹陷的眼睛显得炯炯有神。

筱泽一下子愣住了,感到好像是哪里出现了毛病,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就是说七千元的青蛙你不记得还了没有,三四百元的葫芦还给你,你说扔了。一般来说,应该倒过来才对。”

筱泽的防线似乎开始动摇,那须的话击中了要害。

“木目田说把你给她的东西装在一起全还给了你。既然葫芦还了,那么青蛙更应该还了。”

“这、这……”筱泽不知说什么好,那须紧接着厉声喊道:“筱泽!现场的青蛙和葫芦都是你掉的,你还想抵赖吗!”

“不,不是我的。”筱泽还在做最后的挣扎。一张放大照片摆在了筱泽的面前。

“这张照片你好好看看!这是大桥牙子母亲的车!里面坐的是你和大桥牙子!”

“何以见得?”筱泽的话音里不无怀疑。

“所以我说让你好好看看。这是今井拍的!看!前面的保险杠已被撞弯,这说明已经撞倒了町野公一,慌忙之中你的葫芦又掉在了现场。车里面的不是你是谁?!后来你受到今井的敲诈,于是你就……”

“不对!”

“好吧,那么你就说说怎么不对。”

“不是我。我只是……”筱泽刚说了一半,突然好像被什么噎住似地不说了。

“只是什么?”

“没什么。我什么也没做。”

“什么也没做?那青蛙和葫芦会自己长了翅膀飞到现场吗?你想说只是受人指使吧!”

“不!”

“也许今井敲诈的对象是大桥牙子,即使敲诈你,你也榨不出什么油水,而牙子却是一只肥得流油的野鸭子。于是你在牙子的指使下杀了今井。但是她却没有买你的账,和另外一个男人订了婚。你看这样说合理吗?”

“不是我!”

“不是你?那是谁?她把罪过让你一个人背着,她却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多么纯洁至上的爱情故事。难道你就这么保持沉默,把所有的罪过一个人背着遥祝她的幸福吗?”

“不是我!不是!”筱泽哭着重复着这一句,渐渐哭声小了。

“你还想护着她也罢,可是她还想着你吗?我问起你们俩的关系时,你猜她说什么,她说听到你的名字就恶心,怕脏了她的耳朵!”

“脏了她的耳朵?”

“还说呼吸的空气也不一样。”

“牙子她真那么说了?”筱泽的脸色由青变白。

“我干吗要骗你。”

旋即在他的面前摆放了一台录音机,按下按钮,牙子的声音传了出来。

“这个臭婊子!”筱泽大喊一声,脸色一下子变得像纸一样惨白。

“你拼命地护着她,自有你的盘算,恐怕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吧。”那须说得一针见血。

打算不久就夺取“天下”的筱泽听了那须的话,感到一种再也站不起来的屈辱。

“我不会让她好受的!”筱泽好像全身都在发抖,把牙咬得咯咯直响。

“你那么说也只是干着急没办法。”那须还在激他,筱泽完全陷入了那须的摆布之中。

“是她让我去的,可我赶到时,人已经死了。”筱泽好像是在接着话茬开始供述。

“你说的她就是大桥牙子,死了的人就是今井昭一,对不对?”那须把筱泽的话重新订正了一下。

“是的。那天晚上今井把大桥牙子叫到了他住的饭店。10点钟左右我打算和今井谈点事儿,去了饭店。来到今井的房间时,门半掩着,今井已被勒死在床上。”

“你相信有那种事吗?”

“那是真的。今井敲诈牙子,不仅要钱还要她的身子,我就遇到过一两次。今井越来越得寸进尺,牙子好几次哭着求我,让我想办法,于是我保证和她结婚,决定代她和今井进行谈判。”

“好大的一个结婚戒指。那么你去跟他谈什么呢?”

“和他谈把胶卷底片买过来。”

“可胶卷底片不在现场!”

“我打算先谈妥再买过来。今井不知道我是代牙子去和他谈的,所以底片即使不在现场也是可以理解的。”

“你没下手,那么你说谁是凶手呢?”

“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没动手。”

“那时候,青蛙掉了没有?”

“青蛙我作为吉祥物总带在身上,那天本想用手绢把手摸的痕迹擦掉,可能跑得太慌张,掏手绢时把青蛙带出来了。”

“地毯上的蓝色涂料也是那时带进去的吗?”

“蓝色涂料?我不知道。”

“那天下午6点左右,你在去现场的马路上有没有碰上一个抢女人皮包的小偷?”

“没有。下午6点我哪儿也没去,一直在公司的办公室里。”

筱泽的公司在京桥,银行女职员也说抢东西的不是筱泽。

那须决定把蓝色着色剂的问题先放下,于是继续审问。

“你既然不是凶手,为什么拿手绢擦手摸过的痕迹?”

“我怕要是警察知道我来过,我肯定会被怀疑。”

“也就是说你也被敲诈过?”筱泽逐渐被那须的问话牵着鼻子走。

“你不是说像我这样的也榨不出什么油水吗?”筱泽用那须的话在反驳。

“我说的是对大桥牙子的敲诈。你们被今井抓住的把柄也就是说全在这个照片里。”那须说着往桌上的照片狠拍了一下。

“你说今井不是你杀的,那你说说你的理由。”那须最后发起了冲击。

“4月27日晚上,我和牙子一块开车出去兜风,我们去了世田谷紧靠里面的一个公寓酒吧,我们都多喝了一点儿。回来的路上,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就开进了一条小巷。当时是牙子在开车,我坐在旁边迷迷糊糊的,就听到砰的一声好像撞到了什么,我睁眼一看,牙子的脸都白了,说可能轧着人了。我心里一惊赶忙下车,看见一个年轻男子满身血迹躺在地下,一看就知道已经没救了。因为是偏僻小巷,没有一辆车通过,也没有行人。当时牙子吓坏了,我对她说已经没救了,然后就开车逃离了现场。当时也想到去警察局或医院。牙子看到自己出了这么大的事,怕影响到他父亲的名誉。幸亏没人看见,把车处理了不会有人知道,她求我想办法。因为案发时我也在场,所以只好答应她。原以为不会被人看见,可没想到今井正好在场把我们拍了进去。”

“葫芦是那个时候掉的吗?”

“那有点儿奇怪。”

“怎么奇怪?”

“那个葫芦木目田由起子还了以后,牙子觉得好玩儿,就把它用吸盘贴在汽车的前玻璃上,也可能是在汽车振动的时候掉下来挂在了我身上,我下车查看被撞者的情况时带下去了。上车前我发现又捡了回来。所以不会掉在现场。后来,当警察拿着葫芦给我看时,我还莫名其妙呢。除非现场还有另一个葫芦。但是警察已经做过鉴定,证明那个葫芦是我的。”

“现场有两个葫芦?”那须和永井交换了一下眼色。也可能被害者也有六瓢系骰。被害者的父亲在认尸时把掉在现场的葫芦误认为是儿子的。

这就是说现场有两对儿葫芦。筱泽误认为是自己的葫芦,实际上一直拿着的是被害者的葫芦(六瓢)。于是现场就只留下了筱泽掉的五瓢。两对儿葫芦在现场被掉了包。

“汽车藏到哪儿去了?”

“汽车运到奥多摩的山林里拆了,车体的碎片分几处扔了。”

“物证消灭了,剩下的人证只有今井。你有足够的动机杀害今井。”

“我说了,我去的时候他已经被杀了。”

“谁能证明?有动机,本人也承认在案发现场,甚至留下了可以作为证据的青蛙。”

“不过我确实没有干,我只是受牙子之托去和他谈条件的。”

“你是怎么谈的呢?用金钱堵嘴太麻烦,于是你就三下五除二把他的嘴永远堵上了。”

“我没有干,你去问问牙子就会明白。”

“当然要问的。可是她并没有在现场,她怎么能明白呢?”

“牙子让我……让我……”筱泽一时语塞,没想到自己痛恨牙子的背叛而述说的供词却把自己装了进去。

“怎么?说不出来了?让我替你说,她让你杀死今井,对不对?”

“不对!她是让我跟他谈条件。”

“后来话不投机就把他杀了。”

“我说没杀就没杀。我要找律师。”

以上就是筱泽的自供,虽然是气愤至极所做的自供,但他并没有忘记自卫。他的供词,就等于说轧死町野公一的是大桥牙子,杀死今井的不是他。

“净说对自己有利的话,照他说的,他充其量也只能是个销毁证据罪。”青柳愤愤地说。

根据筱泽的自供,大桥牙子被传唤。虽然背后有大桥平太郎,但同案犯都已招供,他也无能为力了。

但大桥牙子泰然自若,把筱泽的自供全部推翻。

“说我肇事逃逸,完全是无中生有。那辆车借给筱泽几天后他就说被偷了。我完全相信了他的话,我做梦也没想到他轧死了人。我可是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也没有被一个叫什么今井的人敲诈过。我根本没有被敲诈的理由。完全是他编造的一派胡言。原来我只觉得他不可信,但没想到是这么一个小人。”

“那么11月28日晚上你在那里?”那须耐心听完牙子的陈述后问道。那是今井被杀的那天晚上。

“我可是有不在现场的证明,怀疑我,那我可对不起了。”

“只是为了参考问一下。”

“11月28日晚上,我和松川在皇家饭店吃晚饭来着。”

“和参加订婚仪式的人在一起。”

“是的!”大桥牙子的表情不无颐指气使。

“皇家饭店,就是说紧挨着兄弟饭店啦。”那须仍像一尊佛像那样毫无表情,坐在旁边的青柳和永井不由得紧张起来。

“虽然紧挨着,但我一直没离开那儿。吃完晚饭去了酒吧,一直待到晚上12点以后。你可以去问松川和饭店的人。”

今井的遗体是晚上11时发现的。如果牙子说的属实,她的不在现场的说明将成立。

“这我们以后会证实的。那么4月27日晚上你在那里?”

“那么早的事谁记得住呀!”

“去年11月28日的事记得都那么清楚,今年4月27日的事倒忘了?”

“11月28日和未婚夫一起吃饭当然记得清楚啦!”

“筱泽说那天晚上你们去世田谷的公寓酒吧了。我们到那个酒吧进行了核查,酒吧的人说那天晚上11点确实看见筱泽和你在一起。”

牙子没想到调查得那么清楚,多少有点儿惊讶,但她立刻恢复了平静。

“一起去不一定一起回来呀。”

“你是说分着回来的?”

“没错。他那天喝了好多酒怕出事,就把车存起来,我坐出租回来的。”

“你这不是记得很清楚吗?那么,什么样的出租车也记得很清楚喽?”

牙子守着最后一道防线。但是调查的结果表明,事实是当天晚上一直到11点她一直和筱泽在—起。关于11月28日不在现场的说明,经询问新宿兄弟饭店,得到了证实。当天下午7点到9点半,牙子和松川武彦在饭店的主餐厅吃饭。吃完饭后在饭店最高层的普通酒吧待到晚上12点。这些得到了松川本人和多名饭店服务员的证实。在此期间曾离开去过几次卫生间,但根本来不及往返兄弟饭店。这样,牙子不在现场的证明成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