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须传询猪原杏平的同时,茨木警察署也传询了是成友纪子,大阪府警察署的松原警部负责询问。从四谷署来的大川刑警也在场。他把一个秘密“装置”藏在怀里。

“夫人,谢谢您能特意到署里来。”

松原对友纪子表示了礼节性的谢意后,开始进行询问。由于此时此刻还是以参考材料提供人的身分传询的,所以虽然实质上是审讯,但表面上还必须将对方的到来称作是一种“协作”。

友纪子的脸上薄薄地笼罩了一层焦灼和悲凉。也许是侦探们神经过敏而产生的一种错觉吧,在他们看来这焦灼和悲凉本是脸上没有的,只是来到了警察署才故意添上的。

“今天请您来还是针对您丈夫被杀一案,向您了解两、三个新情况。”

“还问什么况不是已经全和刑警说了吗?”

友纪子被叫到远离大阪的茨木市,很不愉快。在这以前,刑警们曾去过友纪子的家,屡次三番地询问了她的私生活。因为丈夫死得不明不白,她不得不应付。象这样总是置身于警察监视之下,时常使她感到自己就象患了神经官能症似的。

“夫人,听说您在四月十九日晚上八时至二十日上午八时,独自呆在家里闭门未出。”

松原警部劈头就问。

“是的,这已说了好几遍了。”

“可是这并不能证明您在家。”

“我一个人呆在家里,请谁做证明?”

“在这中间没有过其他人来拜访或打电话吗?”

“在我的周围还没有半夜打电话或大清早就到人家串门这样没有礼貌的人。”

友纪子脸上浮现出挖苦人的微笑。

“那么可以认为您在十九日夜到第二天早上去过什么地方了。”

“这是什么意思?”

友纪子收敛了笑容,狠狠地盯了松原一眼。

在暗中观察的大川却从她的目光和动作中看出她已被逼得走头无路了。

在审讯过程中,即使从犯人嘴里得不到自供,但通过观察犯人表情、神态上微妙的变化,也能起到形成预审员心证的作用。

“夫人,您有汽车驾驶证吧,而见还有一辆美洲虎牌赛车,对吧?您还可以轻松地跑二百公里以上的速度。”

经过调查,友纪子确实是在结婚前领取了汽车驾驶执照,而且还有一辆时价六百万日元的美洲虎——10型高级卧车。在这里并没有出现只考虑飞机而忽视了汽车的这种不应有的过失。

“您到底要说什么呀?”

友纪子的声调有些歇斯底里了。

“夫人!”

松原的声音也突然象一把尖刀锐不可挡。

“您不知道您在这神奇的案件中所处的重要地位吗?我们已通过各种信况掌握了您丈夫在四月十九日夜被害的时间。而且十分怀疑您在当天夜里的行动。现在不是某个人被害了,而是您的丈夫被杀了。您需要积极地去证明自己不在作案观场才是呀。”

友纪子也寸步不让地摆开了攻势:“你们说我丈夫是在十九日被害的,有确凿的证据吗?这不过是警察的主观臆测而已!如果我丈夫确实是在那天夜里被杀的话,我也会急切地去寻找自己不在作案现场的证明,可是你们只是根据推测,硬要我拿出某一天的不在现场证明,这不是太过分了吗?是的,我不隐瞒我们夫妻关系不好。因为这也是瞒不住的,你们对此不是已经调查清楚了吗?如果只因夫妻关系不好就被作为‘重点怀疑对象’,那么象我们这样的夫妇很多,看来就得时刻留意自己不在做实现场的证明了。”

友纪子话中带刺,脸上露出讥讽的笑容。这笑容和她那清秀的容貌相比,是那样的冷酷。

“夫人,请问您认识猪原杏平氏吗?”

一直保持沉默的大川突然问道。这是在没开始询问的时候和松原商量好的,选择适当的时机冷不防向友纪子提这个问题,看她有何反应。这种表情上的变化能直接表明友纪子在这桩案子中的地位。

“猪原先生!”

两位侦察官敏锐的目光同时集中到一个目标上。友纪子沉思的眼睛好象在追寻着往事,但这种神情决不是对她不利的反应。她看起来就象想起了不值一提的熟人似的。这也是演技吗?如果是在作戏的话,倒看不出一点娇揉造作。

大川和松原自认为绝对没问题的王牌没有奏效,这使他们感到焦虑不安。但是不管怎么说,友纪子还是表示出认识猪原。

他们带着一线希望继续追问:“那么您和猪原杏平先生是什么关系呢?”

“谈不上什么关系。要我说的话,他似乎是有些不自量,我和是成结婚以前,他曾向我表示过好感,并向我求婚。可是由于猪原先生的父亲和我父亲是死对头,结果他未能如愿。”

“那么,您本人的态度呢?”

“我的态度?哼哼。”

友纪子只用嘴唇笑了笑。所诣的无感情的笑也许就是这样吧。

“我可没什么,他对我来说,既不喜欢也不讨厌,就和陌生的过路人一样。”

不仅是表情,就连声音也丝毫没有一点感情。

“陌生的过路人……”

大川失望了。还能再说什么呢?不喜欢也不讨厌,还有比这更使男人伤心的评价吗?不知怎的,大川竟对猪原杏平生出一股怜悯之情。

“您还有什么要问的吗吗?”

友纪子望着大川那黯然的神情格外冷静地问道。

“只是这些吗?没有什么其他的密切关系吗?”

“没有。”

大川产生了疑问。友纪子隐瞒航空俱乐部的事,一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你们不是一起在鹰航空俱乐部呆过吗?”

大川一针见血地问道。

“啊,那个……”

一瞬间,友纪子那端正的脸上现出一副尴尬的神情,她的嘴张了两下,才吞吞吐吐地说:“呀,这我都忘记了。这个时期也不值得一提,而且和猪原先生只不过是在同一个俱乐部里,并没有什么密切的关系。”

大川再次将目光投向友纪子,寻觅着她内心的秘密。这时友纪子的面孔已经恢复了常态,变得美丽而无表情。

大川的报告立即转送到丸之内署。那须听到后也有同样的疑问。

“友纪子只隐瞒参加过飞行俱乐部的事情。这不可疑吗?”

在会议上那须向侦探们试问道。

大川特意从四谷署来到这里。会议上充满了“协作”的气氛。

“如果友纪子是猪原的同案犯,凡是与猪原有关的事,不管有多小,她都应该设法隐瞒。可是她却轻易承认了与猪原认识,这不觉得奇怪吗?”

“这是否可以认为,对友纪子来说,猪原的存在并不是什么危险呢?”

山路首先开口。

“只能这样认为,可是仍有可疑之处。我们在揭穿交换尸体的诡计,强调猪原的不在现场证明已失去意义的时候,他却用没有驾驶执照这一事实来反驳了,这对我们来说,确实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但是,这也不能排除猪原和友纪子存在同案关系的可能性。可是猪原却承认和友纪子有亲密的关系,并且现在也不隐瞒自己的爱慕之情。二人是同案吧,各自的供述又不同。这究竟如何解释呢?”

“怕不是猪原的单相思吧?”

“不,单相思不可能构成交换尸体的同案。”

“那么是猪原的演技低劣吗?”

二人预谋驶成“陌生的过路人”,可是由于猪原拙劣的演技,使其露了原形。

“这样的话,友纪子的演技也并不高明。在大川刑警提起飞行俱乐部的事情对,她不也是心神不安吗。提到猪原她态度冷漠,可是到飞行俱乐部,她又显得那样惊慌失措。也许里面隐藏着对她不利的东西。”

“也许这和猪原并没有关系”。

“猪原承认与友纪子的关系,而且又以没有驾驶执照为挡箭牌,来否认犯罪行为。没有驾驶执照这一点已经清楚了,可他那七个小时的空白绝对不可忽视。我认为有必要再对猪原来一次毫不客气的询问。”

侦探们接连不断地发言,会议室沸腾起来了。

争论达到白热化的时候,大川发言了。

“不可以让猪原和友纪子对证一下吗?通过和友纪子的直接接触,我觉得,她对猪原相当冷漠。对此猪原会有什么反应呢?我想通过观察,或许能够获得一些有价值的东西。”

这个办法未尝不可一试,不过二人分别住在东京和大阪,需要将其中的一方叫到另一方的所在地,在作为参考材料提供考的阶段,如果要求当事者做长距离的旅行,会使对方不安,最好尽量避免,但是又没有其他方法,更不想动用特殊的逮捕手段。

研究结果决定叫友纪子到东京来。

友纪子没有拒绝传讯,然而也不知道此行是去与杏平当面对证。

七月二十日,友纪子乘新干线列车来到东京丸之内署。

几乎在同一时间,猪原杏平也以自由出庭的形式出现在丸之内署。

虽然是自由出庭,但他们本身是知道自己的处境的,这种情况下很少有人拒绝传讯。杏平好象也知道,如果毫无理由地拒绝出庭,也许紧接着就签发逮捕证。现阶段还没有必要带来辩护律师。如果一开始就把辩护律师带来,会更加引起警方的怀疑。

那须在总部的审讯室接待猪原之时,山路将刚到的友纪子迎进了别的房间。

友纪子心情忧郁,面色苍白。总部房间的门上贴着“猪原饭店杀人案特别侦察总部”的纸条。她斜眼望了望,感到好象身旁围满了警察,他们手拿着镣铐正在一步一步地向自己逼近。

那须在审询室里对猪原寒暄了几句:“屡次麻烦您,实在是对不起。不过,听您说过您打算和友纪子结婚,是吧?”

“是的。我想等她的结婚禁止期结束后,正式向她求婚。”

为了防止不负责任地选定孩子们的父亲,民法规定女方在前夫去世六个月之内不得再婚。

猪原在自己的公司就要被外国资本家夺去的非常时期,竟还有闲暇屈指期待着和友纪子结婚。

那须想,他真是个“娃娃经理”。

虽然还只是个“娃娃”,但又是重要的嫌疑犯。尽管在证实他与友纪子的同案关系上出现一些矛盾,但对他杀死苏列森和大泽的怀疑一点也没减少。

“友纪子本人也这么想吗?”

“没问题,我想她是不会拒绝的。因为她十分理解我的心情。”

猪原十分自信。如果真是同案的话,他倒有些“单纯幼稚”。他好象把此话题当成了那须为深入调查而引出的家常话。

“这就奇怪了。”

那须歪着脑袋说。

“有什么奇怪的?”

“据直接调查是成女士的刑警讲,您的存在对她来说,不过是‘陌生的过路人’。”

“陌生的过路人?”

猪原眯着眼睛看着那须,好象不解其意。

“她根本没把你放在心上。照他的话讲,她对您是既不喜欢也不讨厌,当然更没有考虑到结婚。”

“这……这个没有良心的女人!”

猪原惊叫道。

“这可不是假话。如果需要的话,是否把她叫到这儿来,您亲自问一下。”

“友纪子到这儿来了吗?”猪原急切地问。

那须点了点头。

“请马上叫来。我不知她有什么打算,但是这如果是警察编造出戏弄个人私生活的谎言的话,是不能容忍的。”一贯很理智的猪原经理,这时也被这突然的刺激乱了阵脚,而失去了平素那端庄的举止风度。

那须使了个眼色,站在房间角落的林刑警走出房间。

不一会儿,友纪子低着头由大川领进房门。

起初她好象并没有发现猪原在屋里。

“友纪子!”

听到叫声她才看了看猪原。

“啊!”她呆立在那里不动。很明显,这次会面对她是一个突然袭击。她半天没说话,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夫人,大概您还记得,这就是您说过的那位陌生的过路人猪原先生。”

大川的话气冷酷无情。

友纪子的蓦地红了。

猪原却带着一线希望,迫不及待地向友纪子问道:“友纪子,这是真的吗?”

“我……”

两人同时开口了。

“我没有说过。”

友纪子的语调拉得很长,而且吐字非常清楚,脸上的神情也好象未曾发生过什么事似的。猪原总算松了一口气,紧锁的眉头也舒展了。

“是吗?我记得你的确说过。”大川淡淡地一笑,接着说:“我想不会听错,这已经录下音来了,大家不妨听听看。”

大川将一台小型录音机放在那须的桌上。

“啊!”

友纪子象突然被蝎子蜇了一下似的,浑身一颤。

大川毫不介意地按下放音键。

“我的态度,哼哼!”

虽然声音不太清楚,可是,这无疑是友纪子发出的带着冷笑的声音。

“我可没什么,他对我来说,既不喜欢也不讨厌,就和陌生的过路人一样。”

“陌生的过路人?”

这是大川失望的声音。

“你,你!”

这突然的打击使猪原张口结舌地说不出话来。

“没错吧,这是你亲口说的吧!”

那须毫不留情地说。

友纪子面色苍白,象—雕象似的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那须使了个眼色,纪子被带别的房间去了。

“怎么样,说实话吧!”

屋里只剩下猪原和那须两个人,猪原如此冲动是预料之外的。

猪原已经没有怒气了,他无精打采地坐在椅子上,绝望的眼睛对着墙壁直勾勾地望着,但实际上他什么也没看。

莫非那个女人是他的精神支柱?那须望着这个生来就富有的男人,想到他竟也能如此失魂落魄,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那须驱赶着这种索然寡味的想法,没有放松攻势。

“好了,说吧,你在四月十九日夜在何处?干了什么?”

猪原仿佛耗尽了精力似的抬起了头。

那须抑制着警官在攻克堡垒之前的兴奋,为顺利地引导对方讲出实话,他慢性地向猪原点了点头。

此时此刻必须消除自己作为警官在对方心中的印象。那须就象俯首倾听罪人的忏悔似的,摆出一别能够解除人生罪过的神父架子。

“警部先生,请等一等。我不相信友纪子说的是心里话。等我弄清她真正的感情之后再说。”猎原这时似乎平静了下来。

就要上钩的大鱼突然溜掉了。但是猪原现在还处在参考材料提供人的阶段,作为警部也没有理由勉强他。可是如果他回去和友纪子见面后,友纪子用“那是在警察面前的表演”这样的花言巧语蒙骗杏平的话,好容易要说出实话的杏平也会改变主意的。经验丰富的那须此时也束手无策了。

那须送走了无精打采的杏平后,扫兴地一屁股倒在沙发里。

友纪子疲劳极了,当天夜里就在丸之内署附近的旅馆住下了。

当然是要受监视的,但是因为现在她还是参考材料提供人,所以还不能限制她的自由。

果然不出所料,当天晚上,猪原杏平就去旅馆找到了友纪子。

警察不能干涉这种接触。杏平在友纪子的房间里呆了一个多小时。

警方为防备万一,和旅馆说明了情况,在旁边的空房间安置了两名刑警暗中监视。一旦发生意外,立刻可以闯进友纪子的房间。

一小时后,杏平面色苍白,拖着无力的步伐从房间里出来了。

一名刑警尾随着杏平,另一刑警去探视了友纪子的房间。友纪子那里并没发生什么事情。

翌日早晨,猪原杏平象是下了决心似的来到了丸之内署。作为重要材料提供人,未经传讯主动找上门来的,大都是要提供什么新情况。

“警部先生,我终于下了决心将实话讲出来。”

猪原杏平在那须让过来的椅子上坐下来说。

那须兴奋地想;一定是昨天晚上和友纪子的谈话使他下了决心。

“那一天夜里快到九点的时候,我在银座的月桂酒吧间里接到友纪子打来的电话。她说有话和我说,让我无论如何要去新宿空中公寓等她。其实那个公寓是我为了和友纪子秘密私会面租借的。我深深地爱着友纪子。自从在飞行俱乐部认识她的那天起,我就认为除她以外没有人能做我的妻子。

“但是由于父亲的强烈反对,我们没能结婚。在父亲健在的时候,是不可能违背父亲意志的。友纪子也是在同样的环境中长大的,这一点她和我相同。不过那时我们还只是精神恋爱。肉体上的关系是在我们都结婚之后,在财界某招待会上见面后开始的。在结婚以前,我们都受斯多噶主义的抑制,但结婚以后,我们被解放出来,越发热烈地相爱了。虽然事实并非如此,但至少我有这样的信念。然而这种关系是无论如何不能叫别人知道的。为此我隐瞒身分租借了这里的公寓,友纪子瞒着丈夫每个月来东京两次,这就是我们热烈拥抱的唯一时间。

“那天夜里接到电话后,我马上来到空中公寓。

“十八日她曾来东京送丈夫出国,后来她通知我当天要和丈夫的哥哥一同回去,这使我大为扫兴。

“我到公寓后等了好久,也未见她来。我想往芦屋她的家里打电话问一向,可又怕她家里别的亲属住在那里,因此只好忍耐着。

“我焦急地等待着,一夜没有合眼。近四点的时候,友纪子又打来电话,叫我去青山的中心滚球场去。没等问明因由她就把电话搁下了。没办法,我只得找了辆出租汽车到滚球场去了。在独身时代,我和她曾去过几次这个滚球场。

“可是赶到那里,连她的影子也没有见到。这使我大为不满,七点左右我又回到新宿公寓。当时我只抱着也许友纪子还能来的幻想。

“可是不知什么原因,房门内锁上了保险锁链,房间里却没有人。我虽然给过她一把钥匙,可不论是她还是别人都无法从门外锁上保险铰链呀。由于我是隐名埋姓租的房间,所以也不好去服务台问明原因。

“不管怎么说,是有人趁我不在的时候,也就是四时至七时之间,偷偷地锁上了保险锁链,使我无法进去。究竟使用了什么办法,目的何在,我全都不得其解。门上挂着保险锁链,门只能开一个缝,我从空隙往屋里看,床上好象放着什么东西。由于视线角度的关系,只能看见一点点。当时我确实没有想到那是一具尸体。

“当时,我很不愉快。过后我既没和友纪子联系,也没再去那个房间。

“后来在大阪发现了大泽的尸体。

“我不知道大泽为什么会在茨木出现。然而,他被害后,我深知自己的处境。苏列森的事我不清楚,但我毕竟是知道大泽和我妻子通奸的事情。

“当然我很快被列入有作案动机的嫌疑犯行列,并查问我是否可以证明当天夜里不在作案现场。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我在第二天早晨很早就去了滚球场,这使我不在现场的证据成立了。

“我也不知友纪子为什么把我叫到滚球场,但不管怎么说,从某种形式上看她是救了我的。

“那时,我确实没想到她杀死了自己的丈夫。大约一个半月后,在我的房间里发现了腐烂的尸体,而且死者正是友纪子的丈夫是成敏彦。这个消息使我大吃一惊。我马上联想到凶手就是友纪子。因为知道那间屋子并且有钥匙的,除了我以外,只有友纪子了。

“我知道友纪子犯下罪后,决心要尽全力来庇护她。我愚蠢地认为,她杀害丈夫的直接动机是为了和我结婚。她之所以未求我协助,是因为不愿给我添麻烦。因而把我引向滚球场。

“当时我还认为大泽案件与她无关。

“可是,自从警部先生提出交换尸体的诡计和领教了友纪子那冰一般的心以后,我才发现自己被利用了。

“昨天晚上我从友纪子嘴里终于弄明白了,照友纪子的话说,她在警察面前说的都是心里话,绝非什么演戏。以前和我的拥抱就和体育运动一样,绝非发自内心的感情,而且还说她对这种表演已经疲倦了。

“天哪!这就是我甘为她豁出一切的女人的真面目。我现在才发现,我是何等的愚昧啊!现在想起来,她把我叫到滚球场也并不是为了使我免遭牵连,更不是为我创造不在作案现场证明的条件。而是为将尸体藏在我的房间里,才把我赶到滚球场的。在这之前让我在房间里死守,也是为了让警察更加怀疑我而设下的空白时间。其实友纪子本想让空白时间再长一些,只是这个场所和隐匿死尸的场所发生了冲突才不得不截止罢了。设置密室也是为了防止我进入房间发现尸体。

“发现了是成的尸体后,我和妻子离婚了,一心准备和友纪子结婚。我虽然知道亚洲兴业正在偷偷地购买股份,但并没有去取得东西银行的援助。因为当时我认为即使失去股权也没什么了不起。饭店是父亲创建的,而友纪子是我自己选择的。

“为了一个女人,宁可失去了东洋最大的旅馆。这不正是男子汉大丈夫的伟大气概吗?然而我却落得如此下场,我现在的心情是无法形容的,我成了天下最可怜的人。

“我是一个男子汉,即使失去了友纪子,也不能丧失生活的勇气。如今我也不后悔,况且后悔也没有用。”

“大泽是谁杀死的?”

“不知道。可能除了我以外还有人憎恨大泽。”

“苏列森不是你杀害的?”

“不是,现在我不想再说什么了。”

猪原低下头闭口不谈了。他的面孔好象石膏、假面一样的僵硬,只有嘴唇微微地颤动着。看得出来,此时他的心已被痛苦塞满了。

猪原的供述帮助警察们进一步确认了交换尸体的推测是正确的,或者说大泽被杀和是成被杀可能完全无关。但是前者有些道理,而后者则存在一些矛盾之处。

第一点,友纪子将猪原叫到公寓,然后又将他骗到别处。如果只是为了隐匿是成的尸体的话,完全没有必要将猪原叫到公寓来。而且这是很危险的。因为这样猪原很有可能意外地碰见运尸体的人。

敢于将猪原叫来并死守近四个小时,只能认为这是为了使猪原成为大泽被害的重要嫌疑犯。

第二点,是谁将是成的尸体运到东京,这也是个问题。已经掌握是成是在十九日十七时五十五分乘日航国内航班的班机回到大阪的。

另外,友纪子当天晚八时和第二天上午八时在自己家里,这一点也是调查清楚的。那么考虑是成和友纪子的“接触”是在大阪比较妥当。猪原在早晨四时左右被骗到滚球场,七点左右回到公寓时,“密室”已经形成。因此根据其他种种情况,基本上可以断定:是成的尸体是在这一段时间内运来的。

不管是成是在东京被害还是在大阪或途中被杀,都必须将是成运到东京,可是在同天早上八时,友纪子却在庐屋的自己家里。

将是成(可能是尸体)运到东京,在早上四时至七时之间运进新宿的公寓,伪造密室之后,在早上八时前返回远离东京五百多公里的芦屋是绝对不可能的。

尽管她的车可能跑出每小时二百公里以上的速度,但长时间保持这样高的速度水不可能的。

可以这样推理:运送是成尸体的是同案犯,将大泽的尸体扔在茨木的是友纪子,这就是交换尸体的诡计。

在这里,友纪子通过电话来证明自己早八时不在作案现场的巧妙意义就很清楚了。

但是,关键的问题是究竟谁杀死了大泽。这个犯人必须具备以下三个条件,即:

⑴有杀死大泽的动机。

⑵与友纪子关系很密切(除猪原之外)。

⑶有汽车驾驶执照。

还有一个条件,但不是绝对的条件,这就是此人要与友纪子和猪原很熟悉。因为作案前此人在猪原身边直接掌握猪原的行踪,要比从友纪子那里间接地了解有力得多。

这次作案的关键,就在于罪犯拿握了猪原的行踪。

想到这,那须灵机一动。

“请再回答一个问题,四月十九日夜您在银座的月桂酒吧,达事您事先告诉过友纪子吗?”

猪原摇了摇头。

“您那天夜里去月桂酒吧告诉过其它人吗?比如说秘书、职员。”

“我记得对谁都没说过。”

“这很要紧,您再仔细回忆一下,真的谁也没告诉吗?”

猪原终于体会到那须的问题的重大意义。如果谁都没有告诉的话,友纪子怎么会知道猪原的去处呢?

“啊,这么说……?”

猪原掏出一支香烟,用力地抽着,仿佛想借助它来唤起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