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晚了,到哪儿闲逛去了?”

友纪子刚一到家,丈夫敏彦就象等侯多时似的质问道。他两腮抽动着,眼里冒出令人生畏的目光。肉薄骨细的敏彦身材非常矮小,可是这时却象是外星球的怪物一样令人可惧。

友纪子知道,一小时地狱般的审问又开始了。

友纪子并不是每天都出去,今天出去也是一个来月里的第一次。这对了解结婚前的友纪子的人来说,简直难以置信。结婚后,只有从早到晚地呆在自己家里闭门不出,才能得到丈夫的满意。

但是为什么非得隶属于丈夫呢?自己又不是敏彦的奴隶,也不是一个木偶。自已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且是一个妙龄女子啊。况且嫁给敏彦并非出于自己的意愿。友纪子这样想着,不禁满腹怨气。她知道自己不会得到什么好结果,不由得反抗了。

“你说什么呀?还不到八点呢。”

这一说不要紧,丈夫更加恼怒了。

“什么?不到八点?正经女人有晚上八点回家的吗?”

敏彦脸上的表情更凶恶了。他那前锛儿后勺儿的南北头,那智能低下的丑陋的面孔,发起怒来就象精神病患者一样异常可怕。

这时,友纪子又产生了一种会被杀掉的恐怖感,这种恐怖感已经威胁她一个月了。她抑制住自己心中的愤怒,向敏彦道歉了。

“对不起。”

“对不起就行了吗?你到底上什么地方去了?”

“去买东西……”

“买东西?买东西怎么能这么晚才回来?”

“回来的路上偶然碰上了学生时代的朋友,几年不见了,一起去喝了点儿茶,聊了一会儿。”

“哪个朋友,叫什么?学生时代,是大学还是高中?在什么地方喝的茶?哪个茶馆?还有去什么地方买东西了,买了什么?给我详细地讲!”

敏彦穷追不舍,象审问犯人一样刨根问底。这已经不是一个正常人的作法了,更不是一个丈夫的所作所为。他只能算是一个按照人世间的规律“同居的男人”。

友纪子认为,如果只是按照最初相互交换的结婚契约书,和一个除了憎恨之外没有任何感情的人同居一辈子的话,那么所谓人世间的规律则是非人的、残酷的戒律。友纪子愤怒的心在颤抖着。但是,如果稍微流露出一点儿与他离婚的意思,可能当场就会被杀死,友纪子此时可不想找死。

友纪子就是在女人最最美好的青春时期,被父命所迫嫁给了这样一个精神病患者似的男人。她不愿意这样作为丈夫的奴隶,苦苦地消耗自己的青春。

友纪子常常在想,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从这个火坑里解放出来。但愿这个机会能在自己衰老之前快点儿到来。

就这样,她被丈夫整整狠狠地训斥了一个小时。

在敏彦“发作”的时候,就连家里的佣人也要悄悄地躲进自己的房间,屏息敛气地听那夫妇俩的口角。

他们的家位于芦屋的里面,敏彦的父亲花费了五千万日元为他俩建造了这所华丽的住宅。不论建筑质地还是外观,都是精心设计建造的。为了这对年轻夫妇所谓的“幸福”,敏彦的父亲可以说是费尽了心机,他试图以平常人家望尘莫及的优越的物质条件来弥补他们感情上的缺陷。并且盼望着在以后的共同生活中,他们会逐渐萌发爱情。况且,他们是这样富有,在他眼里,爱情的基础就是物质。然而,对这两位年轻的夫妇来说,过分宽敞华丽的房间容纳的只是空虚和寂寞。

友纪子与敏彦之间在感情上有着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而且在一起生活的时间越长,这系鸿沟就越宽、越深。夫妇双方都知道已经很难维持夫妻生活了,如果采取重打鼓另开张的方法,也许还能得救。不过,敏彦对借父亲的光才好不容易弄到手的美丽妻子,是不肯撒手的。妻子是他的私有财产,漫说是别人用手摸了,连看也不让看一眼。就象小孩儿得到一件珍爱的玩具一样,关在自己的“堡垒”内,供自己玩赏。

生活在精神空虚、物质优越家庭里的人,常常产生畸形的思维方法。

友纪子的父亲浅冈哲郎是亚洲兴业的经理,人称“财界的怪兽”:尖尖的秃脑壳光得能够打滑,血红的脸膛中一副似有非有的淡眉细眼,厚厚的嘴唇,扁扁的鼻子就象是被压瘪的空罐头盒。

象这样难以描绘的丑容,能生出友纪子那样美貌的女儿,全是因为娶了当时学习院中出类拔萃的美女——旧子爵乡津宗一郎之女的缘故。

浅冈哲郎出生于新泻县高田在的贫苦农民家庭。他只上过小学,但一跃跳出乡村来到了东京后,便成了白手起家的知名人物。在他的一生中,虽然也经历过类似抓壮丁等生活上的波折,但是自从他用积攒下来的钱买下废旧汽车公司后,便开始时来运转了。这个公司当时出入于军界,所以发展速度很快。即便在停战和战后的混乱时期,也对他十分有利。浅冈发迹后,对自己这段经历从来闭口不提,因此人们对他的发家史也不很清楚。只知道当时浅冈好象充分利用了军界的特别通行证,在军需物资上发了横财。

发了国难财的浅冈用最低廉的价钱收买了当时衰败贵族变卖的宅第、别墅等。他还以同样的手段收买了破产的田园高速电气铁路,并以此为基础开始了自己终生的夙愿——私营铁路业。与此同时,浅冈将公司的名称改为亚洲兴业,将以前买来的旧贵族住宅、别墅改造为旅馆,然后又和汽车公司合并,建立了以私营铁路为中心的综合观光体系。

浅冈之所以如此飞快地发展,除了他善于投机钻营之外,还与同乡的政治家白根铁之进和辩护律师品川浩三的交往分不开。

白根与浅冈是小学的同学,自幼交往十分密切。后来白根当上大藏大臣时,仍未忘旧情,在各方面给浅冈以特别的关照。传说在浅冈与白根的个人房间里还设有专用的直通电话。在某块国家所有土地的拍卖处理问题上,人们怀疑由于白根一句话,浅冈就得到了不应得的利益。白根为浅冈也颇冒了些风险,为此,在野党中喜欢吹毛求疵的众议院议员曾打算过向白根追究责任。

品川曾是广岛高级检查院的检查长,后来辞官隐退了,他可谓是检查机关的长老。品川也是出生于高田,是浅冈小学时代老师的哥哥。后来浅冈断然做起相当刁钻的买卖,也正是因为背后有品川这个靠山。

这两位朋友对于浅冈,除了同乡之情,还在于他们十分欣赏浅冈不屈不挠的性格。

浅冈也正因为有了这样两个大的资助者,才得以迅速地扩充自己的势力范围。

但是,在他旁若无人,独往独来,要闯出一条腾飞之路的时候,有人前来阻挡了。这就是猪原留吉。

二人的对立是从浅冈收买田园高速铁路后开始的。因为这条线路与猪原留吉经营的东都电气化铁路的所有线路都有冲突。

开始时旅客是倾向于田园高速铁路的,后来东部高速电铁夺走了旅客。浅冈大为恼火,他下决心采用新式车辆,并在铁路沿线搞综合性开发,紧接着又把老本行汽车业的全部力量投入沿线,使这条铁路构成了近似完备的公共汽车线路网那样的形式。广告也用上了“从市郊大门至市中心要靠快车田园”这样引人注目的词句。这在汽车线路还没有发达起来的当时,浅冈不但一举挽回败局,而且还遥遥领先了。

“充其星不过是个靠卖破汽车起家的暴发户”曾对浅冈不屑一顾的猪原此时不得不为浅冈漂亮的手腕大吃一惊。同时,他感到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他开始疯狂地报复了。其来势之迅猛用“野猪”来比喻是最恰当不过了。

双方都具有相似的经历和性格,相互之间都毫不掩饰要击败对方的企图,竞争愈演愈烈。

猪原是浅冈平生遇到的最大的竞争对手。为了更加巩固自己的根基,浅冈首先考虑的是要加入芙蓉银行的通融资金集团。

城市银行争夺存款户的竞争是相当激烈的。新的住宅区建成之后,来访最多的要数银行的对外联络员了。他们在扩大存款额方面激烈地争夺着。英蓉银行就其存款额来说,是与东西银行不相上下的城市银行。如果说收集存款是银行竞争的表面,那么贷款则在其背面。要想压倒其他银行,就要钻进大公司及其前途有望的企业内部。为了扩大自己银行的通融资金系列,就要毫不吝惜流血。最高一级的几家银行的存款额是相差无几的,它们之间经常是处于拉锯式的僵持状态。因此,衡量银行优劣的唯一的标准,就在于通融资金系列的质量。对于银行来说,都很想把优秀的企业列入自己通融资金的系列中。另一方面,企业得到一流银行的支持,也是其生存发展所必得的。

浅冈知道猪原去接近东西银行后,便投靠了东西银行的竞争对手芙蓉银行。他以订亲为手段,将自己的女儿友纪子许配给芙蓉银行经理是成信彦的二儿子敏彦。

在人与人之间关系以物质关系为纽带的社会里,婚姻结合首先是资本的结合。婚姻对资本的增殖起到媒介物或者起到加固资本积累的楔子作用。这可真是令人啼笑皆非。但是,对被当作楔子的人来说,这种地位是难以忍受的。他们的人格丝毫来被承认,所谓为了公司、为了更多人的幸福,都完全是现成的借口。他们只不过是作为满足自己亲人的野心和欲望的牺牲品罢了。

是成友纪子就是为父亲及其事业而付出巨大代价的女子。虽然是身缠豪华的结婚礼服,在一流大饭店举行结婚典扎,对友纪子来说,婚礼宛如同葬礼。她的爱情、她对美好生活的向往,都在这豪华的婚礼上埋葬了。

“这对你来说是最幸福的了,我亲爱的女儿。”

父亲象成交了一笔如意的买卖那样,得意地向女儿祝福。此时,这位“仁慈”的父亲在友纪子眼里简直是个惨无人道的刽子手。

“结婚前的感情好与否是微不足道的,它与婚后的漫长生活相比,就好比是泡沫一样。这个男人对你来说最合适不过了,只有这个婚姻才是实实在在、牢不可破的。你要相信父亲为你选择的婆家。”

浅冈哲郎满怀信心地说着。友纪子是在他的封建式家庭熏陶下长大的,命运注定她生来就是父亲的工具,违背父命的事她连想也不敢想。友纪子婚前只和是成敏彦见过一面,却一眼就看出他是一个只汲取了父母缺点的低能儿。

一个月后,友纪子成了敏彦的妻子。

结婚仪式空前盛大,这似乎是为了弥补他们之间所缺少的东西而特意安排的。对友纪子来说,令人毛骨悚然的生活也就从这一天夜里开始了。

“你和我真的是第一次吗?”

洞房花烛夜,同房后的敏彦好象怀疑什么似地问道。

如果对方确有察觉,友纪子是早有豁出去的思想准备的。但是目前敏彦的疑问并不是那么确凿,所以没有必要坦白对自己不利的事情。

“当然是头一次了。怎么啦?”友纪子象没事似的,装出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象你这样的女人,以前没有一个情人真叫人难以相信。”

幸亏他是出于多疑的天性,而不是从身体上感觉出什么。那么可以另相对待了,友纪子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如果只叫男朋友的话还是有的。”

为了解除敏彦的疑虑,友纪子不由得这样回答。

不料敏彦突然露出狰狞的面孔,因睁着两只血红的眼睛,仿佛要把友纪子吞掉似的嚎叫起来:“什么!这事为什么要隐瞒到现在?介绍人可什么都没说呀!肯定你和那个男的关系很密切。那个家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只不过是一般的男朋友呀,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关系啊。”友纪子万没想到敏彦自私狭隘到如此地步。她的坦率非但没有赢得信任,反而换来更深的怀疑和无理的指责。

以前在友纪子的周围,是没有象敏彦这样的男人的。他们不论做什么事都要以友纪子为中心。独身时代的友纪子,凭着自己的美貌加上父亲伟大的权势和富有,已成为他们心目中的“女王”。象敏彦这样凡事以自己为中心来考虑问题的男人友纪子还是初次遇到,她对此与其说感到愤怒,还不如说是大吃一惊。

或许这就是男人对己成为自己妻子的女人所暴露出的真正面目。此时的友纪子对敏彦既没有爱也没有恨,有的只是顺从父命,象木偶一样不得不和这个男人睡在一起的屈辱感。

“只是一般的男朋友?哼,我可不信?”敏彦耳下的面颊微微抽动着冷笑,痴呆的脸上,两条短秃的眉毛之间聚起一个肉疙瘩:“男女之间不可能没有性意识。你有男朋友,那么肯定也不只一个。他们在我之前就占有了你那唯独属于我的身体。我是决不允许的。”

“至于那么厉害吗?照你那么说,女人和所有的男朋友都有很深的关系啰!我的朋友无非都是学生时代在俱乐部活动的伙伴。象这样的朋友不是谁都有吗?”

友纪子嘴唇顾抖着,愤怒使她的脸变得苍白。她用被子蒙住头,泪水浸湿了枕头。她哪里想到,新婚之夜她得到的竟是这样一番“情话”,况且她还裸着身子呢。从今天开始和自己一起生活的丈夫难道就是这样的男人吗?一想到这儿,友纪子心头充满了悲愤和绝望。她简直怀疑和自己躺在一起的这个男人是否属于人类。

“接吻之事有过吧?嗯?肯定有过!和你交朋友,不可能连一个手指都不碰。”敏彦还在喋喋不休地追问。

“没那么严重!”

“当真否认了,这么说是接过吻了。那个家伙是谁?”

友纪子伤心极了,她不想再开口说话,也无法继续回答这些问题。她决定以沉默来抗议。

“为什么不说话呀?为什么不回答,不作声就是对事实默认了。你算什么女人。我不知道的事就想敷衍了事!装糊涂是不行的。带着良家女子的假面具,到昨天为止还和那些流里流气的男人鬼混。不许你耍赖,你还是老实些吧!”

敏彦充满血丝的眼睛象刀子一样盯着友纪子。

友纪子倔强地闭着嘴,把头扭向一边,对他毫不理睬。

——肯定是这个人太天真了。也许完全被封建式的婚姻、夫妇最初的性行为冲昏了头脑,有些失态了。明天早上或许会变得稳健温和些吧。

友纪子自我安慰地想着,因为她也有难于启口的短处。这也是友纪子为之软弱的因由。

不管敏彦说什么,友纪子就象合上壳的贝一样缄默不语,就连敏彦也觉得继续说这些挖苦人的话没多大意思了。

友纪子松了口气。

如果是普通的婚姻,这些已足以构成解除婚约的理由了。但是,他们的结合意味着巨大资本的延续和繁殖,而不存在普通夫妻和睦相处之类的问题。

友纪子很清楚,不管他们之间有没有普通夫妇间感情纽带联结着,她只要从表面上将夫妻关系持续下去,就是尽到了一个做女儿和妻子的义务。友纪子一开始就很清楚自己的作用,可悲的是她还没有学会反抗。

自从和敏彦结为夫妻以后,她开始体会到自己走进了一个准以想象的异常世界。要习惯于这个世界,只有把自己本身变成异常人。友纪子不敢没想以后将怎样在这个世界里生活。而最初用来补充二人之间欠缺的丰富财产,此时也阻止不了他们决裂的步伐了。

结婚后一个月,友纪子就与敏彦分居了。这里面有一个很奇特的原因。

敏彦有个奇怪的毛病,旅行回来后马上犯了。他总是把满是污垢、婴儿般大小的布兔子放到两人的床中间。

友纪子当时被吓了一跳,惊恐地盘问道:“这是什么呀?”

就连敏彦这时也难为情地笑了。

“是我的宠儿呀。因为从小就抱着它睡觉,所以一没它便睡不着。就因为旅行的那儿天没带着它,总睡不着觉,真够难受的。”

“有我这个妻子也不行吗?”

友纪子吃惊地问道。其实,不把自己看作妻子也是可以的,可是在新婚不久的被窝里放进一只布兔子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呀!

“多年的习惯了,没办法。”敏彦尴尬地陪着笑脸。

新婚夫姻的床上挤进个用布缝的兔子,红玻璃球的眼睛闪着光,这真是大煞风景。

友纪子被敏彦抱着的时候,兔子那一动不动的眼睛就好象嫉妒似的对着友纪子怒目而视。

同房之后,敏彦将脸拱向布兔子,闻着那浑身上下都发出汗臭味的兔子,呼呼地进入了梦乡。这个时候的敏彦,看上去真象—个头大身小的畸形儿。

“请你以后不要把兔子带来!”

友纪子曾多次提出强烈的要求。敏彦也曾一两次接受了友纪子的要求,夜里却翻来复去地睡不着。

睡不着觉倒不要紧,敏彦的性欲要求更强烈了。这可是友纪子受不了的事。

不管怎么样,为了自己能睡好觉,友纪子不得不允许和兔子同床。

敏彦从小就由布兔子作伴儿,这已成为他的癖性。在他眼里,小兔子好象要比友纪子更为亲近些。只是兔子不能满足性欲,需要靠友纪子来补充罢了。在他看来,母亲亲手抚养子女的爱,好象是从兔子那里得到的。这也如同情绪不稳定的幼儿常见的吮吸手指、咬指甲等异常动作一样,成人的敏彦至今还可笑地保留着儿童时代的坏毛病,友纪子觉得只有敏彦这种低能儿才会这样顽固不化。

友纪子终于不能忍受了,她以敏彦的坏毛病为借口,提出将卧室分开。

“兔子总是使劲盯着,时间久了我会得神经官能症的!”

是丢掉兔子呢?还是分居呢?友纪子深知敏胜离不开兔子,仅利用他这个弱点提出了分居的事。敏彦好象也对自己幼儿时沾染的恶习感到羞愧,不由自主地接受了友纪子的要求。

分居成功了,友纪子又一点儿一点儿地把同房的间隔拉开了。新婚的丈夫差不多每天都来央求妻子。可友纪子十有八九是装作睡着了,就是不给敏彦开门。

“友纪子,喂、友纪子,是我,开门呀!”

敏彦为了不使女佣人听见,压低声音连续呼唤着。可友纪子却背向丈夫,将身于埋在床里。

这种情形是凄惨的,然而此时门外的敏彦,其狼狈样子更是难以形容。

“他身边还有兔子,可我什么也没有。”

友纪子用被子蒙住头,咬首嘴唇抽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