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3日,东条英机接到畑俊六转来的第11军的电报,大发雷霆,双拳擂着桌子大骂:“横山勇这个饭桶,两个多精锐师团,一周时间过去了,竟然还在衡阳外围打转转。可笑,太可笑了。这哪里像是大日本皇军!”

大本营作战部长真田望着东条英机,不知道说些什么来安慰这位老上司。印度英帕尔地区作战,前一天刚刚结束,牟田的第15军,10余万人马只剩下3万。这个牟田也太缺乏指挥和领导艺术了,一下子引得三个师团长的不满,最后竟然让第31师团长擅自率部撤出,导致全线崩溃。这个牟田啊,你还是我东条英机的亲信部下,怎么就不给我争点面子呢。东条自觉有无法推脱的责任。

真是祸不单行啊!太平洋上的塞班岛也是噩耗频传,一日数惊。美军在6月15日举行登陆战,双方鏖战20天,大本营收到的竟是第43师团、独立第47旅团、中部太平洋舰队分别发来的诀别电,全军玉碎,无一例外。

这两次大败,已经引起日本朝野上下一片责难之声,对东条的不满如火山爆发,势不可挡。好了,一号作战,好不容易有了第一阶段的胜利;到你横山勇打衡阳竟然受挫,久攻不克,这不是给我东条雪上加霜吗?

东条英机越来越觉得意乱神迷起来,盯着真田一字一顿地说:“你要督促中国派遣军,限期严令横山攻下衡阳,再晚恐怕就来不及啦!”

真田非常清楚东条所说的“迟了”指的是什么:如果再不来个衡阳大捷,东条这个首相恐怕就当不成了,他的军事独裁也就宣告破产。

真田赶急赶忙地飞到武汉,对畑俊六详细地讲了全局的危机,要畑俊六无论如何看在东条当过他几年部下的面子上,拉东条一把。

听如此说,畑俊六哪敢怠慢,立马命令总参谋长松井太郎飞长沙督战。

7月8日,横山勇在长沙会见了老同学。松井恳切地说:“老同学啊!战局事关重大,于公于私,我们都不得不奋力一搏啦!国内太需要一场大的胜利啊!民心、士气都需要胜利来振奋!我也知道,你有你的难处,谁要你碰到支那军的第10军呢!可是,如果战事不顺,东条可就要下台了。”

此时,他们都还不知道,就在7月7日晚上,东条知趣地辞去了大本营参谋总长的职务,他的确在希望能够体面地下台。

横山勇说:“我尽力吧!不过,进攻的时间不能提前。”

7月11日,岩永汪中将再次指挥两个师团对衡阳发起第二次总攻。

7月的湘南,骄阳似火,白天的地面温度高达50°C。衡阳四周的外围阵地,到处是中日双方战死者的尸体。中国守军的战壕里积满血水,臭气弥漫。方先觉的第10军凭借集束手榴弹战术,一次又一次地将日军阻挡在阵地前面。战至7月19日,衡阳的外围阵地,仍然有一半牢牢地控制在国军第10军手中。

横山勇仔细分析了战报后,不得不于7月20日,再一次下令停止对衡阳的总攻。其时,东条英机已经于7月18日被解除了首相的职务。横山听到这个消息感到无地自容。这个7月,在他的记忆里,注定是黑色的了。他无法理解衡阳的守城部队,在那么艰苦的条件下,打了一个月,竟然没有一个士兵前来投降。这是一支怎样的部队啊,这有是怎样的一群人,难道真有什么特殊材料制成的吗?横山想起去年年底进攻常德时,方先觉的第10军的战场表现来。那时,中国其他增援部队都在外围观望,而这个第10军在方先觉的率领下,居然撕破他两个精锐师团阻击线,杀到常德城下。如果不是沅江阻隔,无船可渡,说不定方先觉已经率部与余程万的第57师会师了,轰轰烈烈的常德之战的历史将会是另外一个样子啦!

这个对手太厉害了,太可怕了!横山顺手拿起一份战报,只见上面写道:“第133联队在黑濑平一大佐率领下,昨日力克张家山高地。黑濑联队伤亡为2731名。”这么说,黑濑联队长手下只有279名官兵能够打仗啦?可见战况是何等的惨烈!

横山勇嘟嘟囔囔:“仗不能这么打了,要把第11军都拼光呐!”

“司令官,可这有什么办法呀!畑俊六总司令官又来电催了:务必于月底前解决衡阳问题!”军参谋长中山贞武拿着一份电报附和着说。

“不行,第68师团和第116师团已经减员30%,现在又是盛夏酷暑季节,这样即使打下衡阳来,这两个师团也就彻底垮啦!如果衡阳不克,本军下一步作战也将无从谈起。看来只有将第58、第13师团的主力运动过来参加攻城,将所有的重炮全部运动到衡阳城下。”准备孤举一掷的横山勇看着地图,咬着牙低声但却有力地冷笑道:“中山君,你将军部前进指挥所前移到衡阳江东岸,我要亲自去指挥第三次总攻击。茶陵、安仁一带的作战,就由军附竹下义晴中将负责指挥。”

此时,衡阳的守军已经伤亡过半,而援军久久不见踪影。日军的进攻兵力增加一倍,衡阳危在旦夕。

7月29日,日军第11军司令部将第三次总攻衡阳的时间定在8月4日夜间。

8月1日傍晚,横山勇带着中山参谋长和司令部一帮幕僚人员,分乘两架侦察机从长沙起飞,夜间在湘潭机场降落作短暂停留。因为这一带的制空权早已被中美联合空军夺走,加上近期老有日军高级军官座机被中美空军击毁,到8月2日凌晨5点,横山勇等人只得早早起来爬上飞机,6时飞机飞临匆忙修复的衡阳机场上空。

横山勇呆在十分憋闷的小飞机里,听到机窗外不时有炮弹划破夜空的呼啸声。飞机正要着陆,炮弹随即在机场跑道周围爆炸开来。第一架飞机刚一着地,由于飞行员刹车过猛,飞机竟然倒立起来。横山勇见此情势,只得放下故作镇静的架子,不待座机停稳,就在随从的搀扶下,仓皇地跳下飞机。

待横山勇进到附近的防空壕,看见几个师团的参谋长已经像木头般立在在那里,想是在地下室里等候多时了。

横山勇问道:“都准备好了吗?”

四个师团的参谋长都说准备好了。

横山勇冷笑道:“这里不是广播电台,用不着这么虚张声势。你们知道如果情况不严峻,也用不着我亲自到前线来。到目前为止,守军还有重炮火打到飞机场,已经足以说明问题了。难道他们还有地下通道来运输炮弹不成?!”

第68师团小合参谋长喏嗫着答到:“每天都有几十架次的飞机给他们空投补给。”

横山勇严厉地说:“第11军不能再有大的伤亡啦。那种由士兵的尸体堆积出来的所谓的胜利,实在是不值得骄傲的!现在离总攻时间还有两天,各师团务必在图上进行实战模拟推演,争取以最合适的进攻手段一举破城。支那的第10军,战意旺盛,近两年来,与本军交战3次,每次都给我军以重创。8月4日为最后一次进攻,此令是死命令,一直到攻下衡阳城为止。如达不成任务,参加攻城的部队官兵一律切腹自杀,以谢天皇!你们的,明白!”

众将佐应声大喊:“明白!”

8月2日,横山勇走进了设在衡阳江东岸的第11军指挥所。

衡阳最后的恶战就要来临了。

与此同时,方先觉站在衡阳城中央银行的楼顶上,望着如血的残阳下,满城冒着青烟的废墟,迷茫的双眼仿佛空洞无物。就这样,他久久地,久久地保持着不变的一个姿势,就像石雕一般。他知道,最后决战的关头就要来临了。他不明白,蒋委员长天天许诺的援军为什么迟迟不来,按理,就是爬也爬进城来啦!如果换上自己的第10军,早就与守军会合了!他没有想到当时的一念之差,会毁了自己一生的清誉和英名,留下终生的遗憾与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