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兰兰忍不住也说:“也许我们全是厉鬼,你正在与鬼为伍……”

沙利文含笑说:“那是无稽之谈,我并不相信有鬼魂之说,但是市民之间相传它是鬼屋,我是姑妄听之!”

关人美向沙利文招呼说:“你也太热心了,我们也该向你道谢,趁现在我的计程车空着,待我送你回家去吧!”

沙利文说:“既然已经抵达目的地,何不让我好人做到底?送雷小姐进入产房,假如能得到她分娩平安的消息,我也会比较心安!”

左轮泰心中盘算,和这家伙多说也没有用处,看情形,他是决心纠缠到底的了,在必要时,唯一的办法,只有“收拾”他了。于是,左轮泰向关人美一挤眼,继续驶车,直达那栋高大黑色的建筑物之前。

那座巨厦年久失修,看似就像是一座败了家的破落户,黑魇魇的,不见灯光,经沙利文的提醒,还真像是一栋鬼屋呢。好在事前左轮泰已经有了一番布置。大门前挂有一幅雕刻的招牌,写着“莫森医学博士妇产科专门”等的字样。进门处是双页的玻璃门,原是用破木钉牢了的,木板经拆卸后,玻璃也给拭抹干净,推门进入就可以启亮门灯。

雷兰兰也不需像原先那样“逼真表演”了,她感觉好像已经抵达安全地带。关人美走出了计程车,帮沙利文搀扶着她。

左轮泰启亮了门灯之后,又回身向沙利文说:“到了医院的门口,你可以止步了!”

沙利文说:“我很希望能参观贵医院的设备!”

左轮泰说:“我的医院设备极其简陋,没什么好参观的!”

沙利文说:“正好我有一笔数字庞大的医药器材,打算赠给一间私人医院,正愁找不到受主呢!”

关人美已经恼了火,她的心中计划着,假如实在脱不了身的时候,最后办法只有将沙利文击昏,就将他弃在这间空屋子里。

左轮泰比较沉着,又向沙利文说:“你走进我的医院也无妨,但是只许在候诊室待着,不得四处乱跑!”

沙利文连连点头答应。

进入屋内,候诊室是经过了一番布置的,有几张长条形木凳,墙上挂有产妇卫生常识的图片,接连着候诊室的几扇门,也钉着有木牌,如配药室、看诊室、手术室等。左轮泰原是准备用来对付警察用的,这时竟变成光只为敷衍这位青年人的布置了。

自然,那几间诊疗室及手术室之类的房间是空着的,顶多只用白布幔围起藉以掩饰。

左轮泰扶雷兰兰进入手术室去。雷兰兰临进去之前,还假惺惺地向沙利文再三道谢。

关人美负责看守沙利文,她早已准备好“哥罗方”,准备在必要时将沙利文迷昏。

沙利文也可以说是一个性情古怪的青年人了,他的热心似乎有点过分,究竟他的心中有着什么样的打算?或是有着什么不轨图谋?很令人费解呢!

关人美猜想,也许沙利文看出破绽,知道她们一行是干违法勾当的。不过这种可能性又极小,沙利文自称是在三藩市念书,他到墨城是度假来的,瞧他的外型也像是个大学生模样,就算是有违法的活动,又与他何干呢?这傻小子真令人高深莫测!

“你是开计程车的么?”沙利文坐在候诊室中很觉无聊,东张西望一番,开腔和关人美闲聊起来。

“这也是谋生的方式之一,有何不可呢?”关人美回答。

“瞧你不像是本地人!”

“我的祖先流落至此,我已经是第三代了!”

“你和雷兰兰小姐是什么关系?”

“我们同住在一所公寓里,她的丈夫是一位船员,出远门去了,你还需要调查什么吗?”关人美很不客气地回答。

沙利文连忙否认,说:“我并不是调查,只是一种好奇心,为什么一个孕妇会只身倒卧在荒凉的道路旁……”

关人美说:“我已经解释过了,病人的性情古怪,她感到腹痛难熬,就离开汽车倒卧在路旁,怎的也不肯走,逼令我替她去找医生!”

“不用生气,我并没有怀疑你……”

关人美气恼说:“但是我对你却很怀疑,你的热心好像有点过分了!”

沙利文摆手说:“我也解释过,因为家母是因生我难产遇难的,因此我对产妇十分同情,我无时无刻不在找机会,企图对社会有所贡献,特别是在产妇方面!”

“你说起来好像头头是道,肚子里却不知道在卖什么药?”

这时,左轮泰带着雷兰兰在手术室里已经卸下了孕妇装,将腹部伪装的累赘也卸下,抹去了脸部的化装油彩,替她更换上一套“白衣天使”的装束,白衣白鞋白袜,戴上一副眼镜,雷兰兰便好像另外的一个人了。

左轮泰有意让雷兰兰走出室外去,候诊室的灯光昏黯不明,沙利文很难识别出来的。

雷兰兰向关人美招呼说:“大夫请你进手术室去一会!”

关人美便警告沙利文说:“你就在这里坐着,不许乱跑!”

沙利文点首应允,他向护士说:“雷兰兰小姐怎样了?”

雷兰兰摆了摆手,她不能说话,因为会露出破绽呢。她进入挂有“配药室”木牌的房间里去了。配乐室里,另有一扇门可以通出屋侧走廊,由侧院通出正门。她在那儿守候着。

不一会儿,左轮泰和关人美仓促出来,他们相约好在大门口会合,又分乘两部汽车扬长而去,就此将那个好事热心的青年沙利文摆脱在那所“鬼屋”里。


沙利文仍呆坐在候诊室中。听到大门有汽车发动的声响,还不只是一部汽车发动,是两部汽车发动,心知有异,开门赶出大门外,两部汽车早已远去。沙利文疑惑不已,重新进入“鬼屋”,推开配药室的房门,又闯进手术室……

这空屋内,已不见莫森医生和孕妇雷兰兰的影子,连那个女计程车司机也失踪了。那所谓的手术室,只有一张破床,以白闱帐遮隔着,其余连什么医药设备也没有。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沙利文百思不解,他真遇着了鬼不成?


左轮泰和关人美他们三个人是溜脱了,将沙利文甩在“鬼屋”里。然而,左轮泰却错过了一个大好的机会还不自知呢!

沙利文?蒙戈利是谁?左轮泰调查过蒙戈利将军的家谱,只知道蒙戈利将军没有子女,但是这位沙利文?蒙戈利却是蒙戈利将军领养的螟蛉子,沙利文是一个孤儿,父亲是蒙戈利将军的心腹部属,在一场戡乱的战争中为国捐躯,沙利文的母亲却因难产去世,这个遗孤就由蒙戈利将军抚养,收为他的义子。

他们父子很少有机会见面,沙利文在三藩市留学,顶多有时回墨城度假。沙利文在外面自由惯了,他厌倦古堡里重重防卫的生活,因之,沙利文在墨城的时间也是在外面闲荡玩乐,绝少时间留在将军堡里的。沙利文和蒙戈利将军的感情不过是有着养育之恩就是了。

蒙戈利将军被一群弄权的小人包围着,沙利文对他们很看不惯,也绝不参与任何一方的争权夺利,因之,蒙戈利将军的部属也从不将这年轻人看在眼内,甚至于平时绝少提及。

有着以上的原因,知道蒙戈利将军有着这么一个养子的人也不多。

凡属于在蒙戈利将军领地上的产业,自然都是属于蒙戈利将军所有的。那栋“鬼屋”就是其中之一!

由于鬼屋的问题至多,任何人住进去都出毛病,因之,“鬼屋”是蒙戈利将军庞大的产业之中,最不被重视又很著名的一部份财产。沙利文是蒙戈利将军的财产继承人,不会不知道那栋“鬼屋”的,所以左轮泰指出那栋屋子是他开设的医院时,沙利文疑惑不已,要不就是他活见鬼,要不就是这三个男女都非善类,利用那栋凶宅作违法的勾当。所以沙利文不动声息,意图窥探真相。

沙利文待在空屋之中,冒出了一身热汗,取出手帕拭抹时,发现手帕上有舞台所用的化装油彩。沙利文在学校课余时是研究戏剧的,不会不懂化装油彩。在雷兰兰倒卧路旁时,他曾数次替雷兰兰拭抹汗珠,所以手帕上沾了她不少的油彩呢。

这不分明是在演戏吗?那位孕妇的表演也未免太逼真了!

“博览会发生火警,防盗警铃又曾响彻半个墨城……噢!不知是哪里发生了劫案!”沙利文忽然想到了这一点,刹时不禁毛发悚然了。


当左轮泰和关人美的车驶返“满山农场”时,朱黛诗和林淼仓忙奔出院外相迎。

“怎么样?成功了吗?”朱黛诗急切地问。

“失败了!”左轮泰吁了一口气回答。

“失败了?……”朱黛诗如着了晴天霹灵,浑身战悚不已。

林淼叹息说:“我早已说过,电子防盗设备不好对付,仇奕森那家伙也是扎手的人物,你们能平安逃回来已经不容易了!”

左轮泰说:“不!有人比我们捷足先登,抢在我们的前面了!”

“那么一定是骆驼他们了!”

“不!劫贼是最低级的贼人!”

“啊哟,上帝,到底是怎么回事?”朱黛诗尖声高呼。

关人美将情形大体上描述了一遍,使朱黛诗和林淼两人目瞪口呆。

“假如我的判断正确的话,劫贼就是‘燕京保险公司’雇用的三个私家侦探!”

“这么说,可能是仇奕森故弄的诡计,两件真的宝物他已经调包取走了,又做成贼劫藉以移赃嫁祸……”朱黛诗惶恐地说。

左轮泰摇头说:“我相信仇奕森也会感到意外,‘爆出了冷门’,对他们会有好处也有坏处,在当前的情形下,在劫案还未破获之前,仇奕森所藏着的两件宝物还不能露白,反正局面已经造成,我们正好改变目标,要向仇奕森下手了!”

盗宝失败,林淼反而是最失望的一个,他对“满山农场”朱家的遭遇全盘了解之后,已完全倾向他们这一方了。

“有什么地方可以让我效劳的吗?”他问。

“我怎样才能信任你呢?”左轮泰问。

“我恨不能剖出心肝给你们看……”林淼说。

“你最好暂时仍留在葡萄园中,假如消息走漏,反而会给我们添很多的麻烦!”关人美说。

左轮泰搔着头皮,“我仍在考虑,也许林淼可以有帮助我们的地方!”

林淼忙说:“左轮泰先生,假如你有可以给我表现的机会,我会终生感激不尽的!”


仇奕森自从将珍珠衫和龙珠帽由博览会调包取回来之后,反而寝食不安,终日监守在“金氏企业大楼”里。

这天凌晨,仇奕森被电话的铃声惊醒,心中诧异,谁会在这时间打电话来呢?

他先观察过室内四周的情形,室内的防盗设备仍维持原样,窗外天色似将微明,贼人不可能在这时间有动静的。他趋过去拈起听筒,电话竟是金燕妮打来的。

金燕妮惶恐地说:“博览会的宝物展览室被盗了,商展会当局来电话通知保险公司派人过去察看现场……”

仇奕森觉得很意外,说:“你说是盗劫么?还是被偷窃?”

金燕妮说:“是抢劫案呢,宝物展览台的玻璃罩被击碎,有警卫受伤……”

“是么?”仇奕森很觉费解。

“博览会当局是这样通知我哥的,他现在正丧魂落魄地去找华莱士范伦去了!”

仇奕森不解,骆驼和左轮泰都不会用械劫为手段的,又出了冷门么?

“你看会是什么人下手的?”金燕妮再问:“会是骆驼吗?或是左轮泰?”

仇奕森顿了顿说:“骆驼已经知道宝物调了包,他何需要这样做呢?左轮泰也是鬼精灵,他们会上这种当么?不可能的,同时,械劫不是他们的手段!”

“我们是否也应该赶到现场看看?”

“你且别着急,下楼来我们商量!”

这时,大门外门铃大响,仇奕森便将电话给挂断了,他趋至大门口,揭开防盗洞窗,只见揿门铃是金京华。仇奕森赶忙将铁闸和玻璃门一并启开。

金京华披着风衣,头发蓬乱,连领带也没打好,他是接得展览会当局的通知,刚由床上爬起来。

“仇叔叔,不好,博览会被劫了,我们负责承保展出的珍珠衫和龙珠帽被劫走了!……”

仇奕森说:“先不要着急,冷静下来。经过情形是怎样的?”

“噢,谁知道!我刚才接到博览会当局的通知,叫我派人查看现场,还要签署文件证明是贼劫无疑;之后就是赔偿责任了……”

仇奕森说:“那么,你还不赶快去看看吗?”

金京华喃喃说:“怎么得了,我们赔偿不起的……”

“事已至此,着急也没有用处,最重要的是去了解现场,察看是那一类的贼人下手,也许还会有机会将赃物追回来!”

“唉,我不敢去,想到后果我就害怕,万一被父亲知道时,那该怎么得了?我家的产业就算倾家荡产也不够赔的……”

仇奕森安慰他说:“你不是找华莱士范伦陪你去吗?”

“华莱士范伦那混蛋不知道溜到那儿去了?寻他不着呢!”金京华忽地睁大了眼,说:“你怎知道我去找华莱士范伦的?”

“你妹妹刚才用电话告诉我的!”

金京华诅咒说:“燕妮真混蛋,老爱偷听我的电话!仇叔叔,怎么办,案子爆发后,报纸上一定大肆渲染,家父终归会看到报纸的,他不急得发疯才怪!”

仇奕森再说:“现在着急也没有用,你还是要去了解现场!”

“仇叔叔,为什么电子防盗器失灵了?你是怎样修改的?”

“你应该去问罗国基,是他负责修改的!”

“哎,仇叔叔,你陪我去走一趟!”

仇奕森说:“我离不开这里!”


这时,金燕妮也匆匆下楼了。

金燕妮并不为博览会的劫案着急,因为她很清楚两件宝物早已经调包,安全收藏在仇奕森处。她着急的是父亲的高血压症,假如这件案子爆发了,金范升并不知道博览会被劫的是膺品,猛然精神上受刺激,会影响老人家的病,弄得不好,生命也会发生危险呢。金燕妮对父亲至为孝顺,她急切要找仇奕森商量的,就是她父亲的问题。

金京华责备金燕妮不该偷听他的电话。其实,这只怪他们寓所里的电话分机是同一线路的,金京华私生活上的许多秘密,都是在电话中泄漏,被金燕妮偷听知悉的。

仇奕森禁止他们兄妹争吵,说:“现在不是争吵的时间,最重要的还是令尊大人的问题,他老人家是经不起刺激的!”

金燕妮说:“我已经关照过所有的下人,禁止他们谈及此事,同时没收家中所有的报纸……”

仇奕森说:“收音机广播和电视新闻报导,都会让他知道消息的!”

金京华跺脚说:“我们就算能瞒,能瞒多久呢?”

金燕妮说:“能瞒到博览会结束就没事了……”

“博览会结束,又能怎样呢?”

仇奕森忙瞪了金京华一眼,含糊解释说:“假如时间宽容,也许能将被劫的贼赃夺回来!”

金京华露出一线希望,说:“仇叔叔,你有把握可以将宝物夺回来么?”。

仇奕森说:“墨城的治安向称良好,劫案总该破获的,我们不能说完全没有希望!”

金京华叹息说:“希望还是渺茫的!唉,只怪我不好,当初为什么要承接这种保险?还要降价和其他的保险公司竞争……”

仇奕森说:“现在后悔也没有用,这只是给你一个教训,今后处理任何事情,应该三思而后行;尤其是信任那些像华莱士范伦一类的酒肉朋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只会给自己添烦恼罢了!”

金京华几乎要落泪了,说:“华莱士范伦是王八蛋,到了紧要关头,竟然连人也寻不着了!”

仇奕森再说:“当前最重要的,是暂时该如何隐瞒令尊,最好是让医生通知他需要短时间的静养,能外出去旅行,游山玩水,什么事情也不过问,找一个消息隔膜的风景地区!”

“谁陪他去呢?”金京华觉得仇奕森说得很有道理,他的视线便移向金燕妮的身上。

“我不去!”金燕妮立刻加以拒绝,实在是她不放心离开墨城。

“令尊有他的特别护士可以作伴!”仇奕森说。

“这也是办法,但是只怕他老人家不肯离开墨城!”

“你们兄妹两人配合医生相劝,请老人家以健康为重,我想,令尊也不会执拗的!”

金燕妮猜想,仇奕森教他们兄妹这样做,一定是另有用意的。在当前情势之下,她有着许多问题急待和仇奕森磋商,可是又必需要将金京华支开不可。

“展览会当局一再催促,你还不赶快到展览会场去么?”她问。

“宝物既然已经被劫了,再急着赶过去也没有用……”金京华露出了他的一副窝囊相。

“但是对现场的情况还是需要了解的,且看警方能蒐集些什么样的线索?”仇奕森说。

金京华一声长叹说:“谁陪我去呢?我一想到现场的情形,便会毛发悚然……”

仇奕森说:“我是局外人,在这时间露面反而不好!”

金燕妮指着金京华说:“你是‘燕京保险公司’的经理,事到临头,想逃避责任不成?”

仇奕森说:“燕妮可以陪你的哥哥去,表示对这劫案也极表关心!”

金燕妮摇头说:“不!有许多事我还需要和仇叔叔商量!”

仇奕森说:“没有什么好商量了,你们是兄妹,应该对哥哥的事业有所关心,这是很合情理的,至少要让局外人有此观感!”

金燕妮不乐,愤然说:“我不去!”

“别闹孩子气,应以全局为重!”仇奕森向她挤眼。

“那么,你呢?为什么不陪我们一起去?”

仇奕森翘高了大拇指说:“我要在家中坐镇,我还有许多问题必须要应付的!”

金燕妮真不愿意离开,经仇奕森一再怂恿,始勉为其难地随同金京华同去。

仇奕森关上大门,重新开始思考,那件珍珠衫和龙珠帽该收藏在什么地方才比较安全呢?

蓦的,又有人揿门铃,好像发了疯似的,铃声刺耳不绝。

仇奕森打开大门,只见是金范升老先生,他脸色纸白,两眼发直,仇奕森一看而知,出大毛病了!

“我要自杀了……”金范升有气无力地喃喃自语说。

“金大哥,不要着急,先坐下来,有话慢慢说!”仇奕森赶忙趋上前将他搀扶着。

“博览会被劫了……”他摇摇晃晃地,随时都会倒下。

“不要着急,博览会被劫,早在我们意料中的事情!”

“完了……一切全完了,这一下子我们倾家荡产啦,数十年的心血就此结束……”

“不会结束的,我们还可以尽最后的努力!”仇奕森安慰他说。

“仇老弟,是你玩的花样么?”金范升忽的双手揪住仇奕森的衣领,像要发疯似的。

“我不会干这种事的,先告诉我,你怎会知道这件事情的?”

“刚才有人打电话向我告密!说是窃贼劫了龙珠帽和珍珠衫,是你玩的花样……”

仇奕森吁了口气,说:“告密者是谁?可有留下姓名?”

金范升摇头说:“他不肯留下姓名,说是只要问你,你就会知道的!”

仇奕森眉宇紧锁,心想,告密的人除了是骆驼和左轮泰之外,不会再有第三者,这种手段真够毒辣的,他们无非是想利用金范升老先生逼他供出调包出来的珍珠衫和龙珠帽收藏的地方。

仇奕森赶忙扶金范升在沙发椅上坐下,郑重地说:“你要冷静下来,珍珠衫和龙珠帽已经被调包出来,收藏在我这儿,博览会被盗的不过是两件膺品!”

金范升刹时转忧为喜,自沙发椅上跳了起来,大声说:“我早就猜到是这样的了!要不然,你不会修改什么电子防盗设备的,仇老弟,你收山多年,还脱离不了玩这种手段,真是贼性难改呢!”

仇奕森再次叹息说:“我是为你老大哥作贼的,为了防贼才出此下策!”

“快给我看看!”

“不必看,等到博览会结束,‘燕京保险公司’的保险责任已了,我们会将它交还给蒙戈利将军……”

“不行,我放心不下!”

“机密不能外泄,否则贼人改变目标向我们进逼,那时就自找麻烦了!”

金范升忽然脸色一沉,自衣袋中摸出一支短枪,说:“仇老弟,我原打算自杀的,现在,我不得不将枪口对着你!”

仇奕森愕然说:“金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金范升说:“我要知道你将两件宝物收藏在什么地方!”

“我收藏的地方安全可靠!”

“仇老弟,我不是闹着玩的,这两件宝物丢失会使我倾家荡产,毕生的心血化为乌有……”

“我正在尽全力为你保存这两件东西!”

“为什么不让我知道它收藏在什么地方呢?”

“金大哥,你这样不相信朋友,使我伤心!”

“仇老弟,你将珍珠衫和龙珠帽由博览会里调包时,就不应该瞒着我,我很难了解你的企图!”

仇奕森恼了火,一声长叹说:“既然这样,我只好置之不管了!”

“我的无礼,等到事后,我会郑重向你道歉!”

“好吧!珍珠衫和龙珠帽我交还给你,可是我得郑重声明,你是中了贼人挑拨离间的奸计了,告密者正企图由你自己收藏这两件宝物,他们好方便于下手呢!”

“两件宝物假如在我的手中丢失,那我就与天无怨,与人无尤!”

仇奕森感慨万千,转身进入他的寝室。他的寝室原是该楼的总经理室改装的,室内有总经理自用的洗手间,卫浴设备一应俱全,仇奕森揭开抽水马桶的水箱盖,原来,水箱内已经被他堵塞了,里面是空着的,珍珠衫和龙珠帽用一幅塑胶桌布包裹着塞在里面。

“老天,两件无价之宝竟被你收藏在马桶之内!”金范升老先生既惊又喜,赶忙接过那只包裹展开细看。

珍珠衫和龙珠帽真是稀世珍宝,在灯光照耀下灿烂夺目。

金范升转忧为喜,收起手枪,双手抱起那两件稀世宝物,浑身也起了战栗,喃喃说:“仇老弟,你真胡闹,但也胡闹得可爱……”

仇奕森说:“金大哥打算将这两件东西收藏到什么地方去呢?”

金范升说:“嗯,我楼上卧室里有着一只大型的保险箱!”

仇奕森跺脚说:“对付高明的贼人,保险箱是最不保险的……”

“保险箱总比抽水马桶安全吧?要不然,天底下的保险箱工厂都该改行制造抽水马桶了!”

“唉,骆驼手底下的飞贼孙阿七和左轮泰都是开保险箱的高手!”

金范升说:“我会日夜把守着,寸步不离,绝不让任何人有机会接触它!”他一面拍了拍衣袋里的手枪,又说:“我还有这个陪着!”

仇奕森说:“要知道,博览会被盗,这两件宝物成为赃物,收藏赃物也是极端危险的事,假如被警方拿获,就有口难辩了。”

金范升一怔,随后又回复常态,说:“谁会怀疑到我的头上呢?又有谁会跑来搜查我?!”

仇奕森说:“骆驼那老骗子向来是不择手段的,他在走投无路之际,说不定就会用这种手段!”

金范升只笑了笑,说:“仇老弟,你无非是在吓唬我罢了!”

“对付高强的敌人,不得不事事考虑周详!”

“难道说,你要我现在就将珍珠衫和龙珠帽交给警方,让他们负责保管?”

“那也不行!博览会刚遭盗劫,还伤了警卫,正在风头上,我们将失物交出去,岂不等于自找麻烦?警方一定会严厉追究,那时候,我们等于不打自招,自盗的行为仍是犯罪的!”

金范升下了决心,便说:“再三考虑之下,还是由我自己保管最为安全!”

仇奕森跺脚说:“贼人就是希望你自己保管,要不然也不会向你告密了!”

“假如宝物在我的手中失窃,我就只有认命,那时就算死也甘心了!”

“金大哥,你一定会后悔的……”

“仇老弟,也许我有不近人情的地方,但是为了我的身家性命,我不得已一定要自行决断,请你原谅!”金范升说着,不顾一切地就将两件宝物抱上楼,郑重地将它锁进他寝室内的保险箱里去了。

仇奕森气恼不迭,他枉费了一番心力,吃力而不讨好,连多年的老弟兄也对他不信任了。

“唉,这件事情,我只好撒手不管了!真是多此一举,自寻烦恼!”他喃喃自语说。

按照仇奕森的估计,金范升收藏着那两件宝物,不会超过三五天的时间,就会落到骆驼或左轮泰的手中,他过去所作的努力完全付诸流水!仇奕森的心中感到十分窝囊,自觉没趣,留在“金氏企业大厦”中也是多余的了。

“我反正到墨城是为度假来的,何需自寻烦恼,就此撒手不管也罢!”

这时,天色已告大亮,都市在苏醒的嚣闹中,他开始收拾行李,打算离开“金氏企业大厦”。

忽的,金氏企业大厦的门房工友登上楼来,双手捧着一只大包裹鞠躬说:

“仇奕森先生,有人专程送来,说明要亲自交给你点收的!”

仇奕森觉得很意外,是谁会选在这个时间送来这么一包东西?那是一只经缝起了的旧枕头套子,里面还卷着有绒布等物,里面装着什么东西呢?

仇奕森小心地解开缚着的细绳,抽出卷着的绒布,将它解开,里面赫然是一件珍珠衫和一顶龙珠帽!不用说,这是两件膺品,而且是膺品古玩制造专家李乙堂的精心杰作。

尽管这两件“宝物”是假货,但它仿制得和博览会公开展览的完全一样,在窗外透进来的阳光照耀下灿烂刺眼。那位门房工友顿时傻了眼。

仇奕森略感震惊,忙说:“是什么人送来的?”

“是一位青年人,个子高大,穿着粉红色的衬衫,白领带,枣红色的上装……”工友答。

仇奕森心中想,那必是夏落红了,骆驼的消息灵通,他已经知道博览会的宝物被劫。劫案发生,骆驼收藏着两件膺品,知道会招惹很大的麻烦,因此,他抢先“出赃”,立刻让夏落红将两件膺品直接送到“金氏企业大厦”里来,还指定了一定要交仇奕森亲收。

骆驼的这种作为,可以说是够可恶的!或许他以为博览商展会的劫案是仇奕森的诡计,因之,骆驼一得到劫案消息后,立刻就派夏落红将膺品送过来了。这是“反陷害”的毒计。

那名工友是不知内里的,有他的亲眼目睹为证,仇奕森收受了两件赃物,假如消息传扬出去,警方接获情报,仇奕森准会吃官司无疑,同时,那两件真品也会一并给逼出来了。骆驼的手段是如何的狠辣可想而知。

仇奕森想到这些问题,额上也现出了汗迹,他得当机立断,在那工友的面前,该如何处理这两件伪制宝物?

那位工友应该还不知道博览会发生了劫案,但是博览会公开展览出中国帝王时代的两件无价之宝,他是曾经参观过的,十分的眼熟呢。

仇奕森摸出了一张五十元大钞,递给那工友说:“这是给你的一点小费,这件事情你只当做没有看见,千万不可向外面泄漏,因为其中有了差错!”

工友莫明其妙说:“是怎样的差错呢?仇先生!”

“这是仿制品,要送给某一个人的,但是竟送到这儿来了!”

“是假货么?”

“可不是吗?”仇奕森说:“现在我说一个地址,你马上替我送到邮局去投递,寄到那里!”

那位工友得到五十元赏钱,沾沾自喜,他根本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自然就唯唯喏喏的。

仇奕森重新将枕头套封好,提笔写上林边水的地址,下款是“骆驼教授寄赠”。

“将这包裹送到邮局,贴足邮资,以外的事情你就不必管了,迅速回来,也许待会儿我还另外有事情需要你帮忙呢!”仇奕森又另外付给工友邮资和车费。

工友离去后,仇奕森仍为金范升的安全担忧,一阵感叹之后,他收拾了行李,悄悄搬出“金氏企业大楼”。

“这件案子到此为止,绝不再过问了!”他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