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都是一惊,这里怎么会有女孩出现?难道也是栖息在这座魔鬼城中的幽灵吗?

他们听到脚步声,似乎是两个人,一个略重,应该是身形高大的男人。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四周的蚂蚁竟然开始骚动起来,啃噬铁皮的速度也有所减缓。

“这是什么品种?”女孩的声音再次传来,“我怎么从来都没有见过这种食人蚁?”

“有什么办法可以杀灭吗?”一个男人的声音,四人互相交换眼色,从窗户看出去,看见一个大约二十岁左右的女孩站在庭院门前,另一个穿迷彩服的高大男人站在她的身后,他们的周围两米之内,竟然没有一只食人蚁。

“真是奇怪,如果是普通的食人蚁,一闻到我身上的味道,就应该退回巢里。”女孩向前走了一步,蚂蚁立刻退开一段距离,始终在她两米之外。

望着那个女孩,闵恩俊的瞳孔忽然放大了,眼神变得更为深邃,深得如同不可测量的大海。

“看来有人困在这里了。”那个高大男人说,“小漓,如果再不救他们,我们就只能看见几具白骨。”

“有什么关系,翔?”殷漓露出一个顽皮的笑,“反正与我无关。”

司徒翔半闭着眼睛望向她,她翻了个白眼,说:“好吧,是我的错,可是我没带那么多杀虫剂啊。”

司徒翔依然半闭着眼睛望着她,她再次翻了个白眼,不再说话,从随身小包里拿出一颗暗红色的小瓶子,倒了一些在地上。食人蚁群迅速骚动起来,像受了召唤一般,朝蚁穴涌去,其速度之快,几乎是一层压着一层,不到一分钟,便都不见了踪影,偌大的院子里,只剩下被马歇的M16枪击身亡的数只食人蚁。

“这是什么药,这么有效?”司徒翔奇道。

“只是很普通的药啊。”殷漓点了一滴在他的手背上,说,“你闻闻。”

司徒翔闻了闻,什么也没有闻到。殷漓说:“你自然是闻不到的,但是昆虫的嗅觉比人类要灵敏很多,这种药水就是用采自非洲的一种药草隆美草做成的。这世间万物,始终是一物降一物,一种物种生活的地方,总是会有它的天敌出现,否则生态就无法平衡。隆美草就长在非洲食人蚁出没的地方,经常用作治疗被食人蚁咬伤的伤口。这种食人蚁我从来没见过,还以为没什么效果呢。”

“你说这个药可以治疗食人蚁毒?”米勒打开车门,让休斯扶着马歇走出来,看见他们,司徒翔的脸色立刻就变了,殷漓察觉到他的眼神,也看到他们手中的枪,一股凉意从后背迅速爬了起来。

看来,他们又遇到麻烦了。

“食人蚁是没有毒的。”殷漓定了定神,勉强露出一道笑容,“它们根本不必用毒就能杀人。”

米勒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说:“那么,请来看看他的伤口,显然是中了毒。”

虽然他说得很客气,但手中的枪一点也不客气,殷漓回头看了看司徒翔,司徒翔朝她点头,这个时候出手,就算能够将他们制服,恐怕也不能安全送回市里。

况且,他们来这里,是为了救出被绑架的秦雯。

殷漓无可奈何地走到马歇身边,卷起他的裤脚,不禁倒吸了口冷气,被蚂蚁咬过的伤口已经扩大到手掌大小,四周青黑,中间却已经开始腐烂,露出鲜血淋漓的肌肉和一小段白骨,散发着令人恶心的腐臭,只看一眼便令人禁不住想要呕吐。

殷漓皱起眉头:“食人蚁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毒?你被咬了多久?”

马歇脸色惨白,嘴唇乌黑,喉咙里发出咕噜声,却怎么也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休斯说:“不到十分钟。”

才十分钟就腐烂成这个样子?殷漓脸色凝重,就算是云南深山里的剧毒毒蛇——鬼尾,也没有这么剧烈的毒性!

“怎么样?”米勒问,“能治好吗?”

“我试试吧。”殷漓说,“你们有带急救箱吗?”

休斯将急救箱打开,殷漓看了看,只是很普通的药物,叹了口气:“当我没说,放那儿吧。给我绳子。”

一只手从车里伸出来,手中托着一根麻绳,殷漓说了声谢谢,将绳子捆在伤口上面,防止血液流入心脏。然后取下自己的耳环,有些不舍地看着里面的液体,这是她从小带在身边的秘药。殷家是中医世家,外祖父可以说是中医狂人,研制出许多不被外人知晓的秘药。这种可解百毒的液体名叫“王母泪”,原本有两颗,另一颗在公主陵里用了,这是仅剩的一颗,她有些不舍,但医道本就是救死扶伤,怎么能因为舍不得药物而见死不救?

她咬了咬牙,将耳坠放在嘴里咬破,然后吐在伤口上,一股冰爽的凉意立刻自伤口升起,瞬间便走遍他的四肢百骸,疼痛大为减轻。

马歇动了动喉咙,发现能说话了,苦笑一声,说:“回去之后我一定要尽快找个女人,已经半年没碰过女人了,不能死得这么窝囊。”

殷漓翻了下眼睛,然后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表情:“很遗憾地告诉您,中了这毒,恐怕您一辈子都不能找女人了。”

一听见这话,马歇的脸色立刻变成死灰,即使之前见到如海洋一般汹涌的食人蚁,他也没有露出这么绝望的表情。

“妈的!那我还活着干什么?不如去见上帝好了!”说着就要举枪自尽,司徒翔头痛起来,说,“小漓,不要再玩了。”

“我很严肃!”殷漓瞪了他一眼,“你看这伤口。”

有“王母泪”的药性,伤口的浮肿已经消了,原本漆黑的四周也恢复了肉色,但是,从伤口处伸出一条长长的红线,一直延伸到膝盖下方。

“这是什么?”米勒皱起眉头,殷漓的目光缓缓扫过他们三人,沉默了一下,说,“王母泪可以解毒,但有一件东西解除不了。”

“什么东西?”

“怨念。”

米勒和休斯面面相觑,怨恨也可以让人中毒?

“你的意思是——”闵恩俊坐在车子的阴影里,忽然开口,“这些食人蚁的剧毒里含了人类的怨恨,你的药把毒解了,而那根红线,是人类的怨恨?”

“没错。”殷漓点头,“怨恨本来就是一种负面的情感,不仅会伤害自己,也能伤害别人,所以冤死之人的坟上所生出的蛇虫鼠蚁,毒性比普通的要大过数倍,就是因为吸收了死者的怨念。”

“那是迷信。”司徒翔插嘴。

殷漓笑起来:“迷信?什么是迷信?迷信这个词,本身就是人类自己造出来的,这世间有太多东西是人所不了解的,但并不表示不存在。人类还是要谦虚一点比较好,不要自己无法理解的,都统统归为迷信。”

司徒翔无话可说,三年前那场由佛塔神圣墓地所引发的一系列离奇至极的事件,都不是科学能够解释得了的。

“我不知道这座城曾经发生过什么事,但可以肯定死过很多人,这些人千年不散的怨恨,非常可怕,抱歉,我无能为力。”殷漓无奈地耸了耸肩膀,朝马歇叹了口气,“这条红线会从伤口开始,一直往上蔓延,直到到达心脏,到时候会怎么样,没有人知道。”

米勒和休斯的脸上都浮现绝望的神色,马歇苦笑,扔掉枪,现在的他,已经不需要这东西了。

“看来你对汉医很了解。”闵恩俊终于从车里走了出来,当殷漓看到他的时候,一下子愣住了。

不是因为他美到倾国倾城的容貌,也不是因为他那一脸毫不在乎的微笑,而是因为恐惧,深入骨髓,刻骨铭心的恐惧。

司徒翔走过来,抱住她的肩,说:“小漓,怎么了?很冷吗?”

殷漓不停地发着抖,望着闵恩俊,很久才终于说出话来:“没有……只是觉得有些害怕。”

“害怕什么?”司徒翔望了一眼这个美丽的男人,虽然他的眼神告诉他,他的城府很深,但也不至于让人怕成这个样子。

“不知道……”

“别怕,有我在。”司徒翔将她拉到自己身后,对闵恩俊说,“你好,我叫司徒翔。不知道先生怎么称呼?”

森冷的目光扫在他的脸上,司徒翔皱眉,手缓慢地放在腰上,那里藏着一把瑞士军刀。这个人眼中的敌意太过明显,他甚至怀疑下一秒他就会抽出一把枪来朝自己射击。

但闵恩俊并没有这么做,他非常友好地伸出手,和他握了握,说:“在下闵恩俊。这位是你的女朋友?”

司徒翔握住殷漓的手,说:“是的。”

“你们知道这里是哪儿么?”

“知道,魔鬼城。”司徒翔让殷漓去为马歇包扎,“至少昨天还是。”

“既然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竟然还敢来。”闵恩俊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容,“看来你们不仅仅是游客。”

司徒翔顿了顿,说:“我们来找人。”

“找人?”

米勒握着枪的手紧了紧,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一个女孩。”司徒翔的眼珠朝身旁的米勒斜了斜,“她叫秦雯。”

四个人的脸上都出现惊讶的神情,互相交换了眼色,都保持沉默。闵恩俊笑着问:“你们怎么肯定她在这里?”

“城堡的外面停着一辆由面包车改成的房车。”司徒翔说,“我们在进沙漠之前打听过,她被一个叫安东尼奥·凯撒的人带走,那个人开的就是这种车。”

“聪明人。”闵恩俊的唇角勾起一道魅惑众生的笑,“你要找的女孩就在这座城里。”

殷漓一惊,连忙直起身来,也顾不得害怕,着急地问:“小雯在哪儿?”

“我带你去找她吧。”闵恩俊说,殷漓连忙点头,休斯道:“马歇怎么办?他真的只能等死?”

“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殷漓迟疑了一下,说,“但是很难。”

米勒依然面无表情:“你尽管说。”

“只要消除了怨恨,这条线自然就会消失。”

“怎么消除?”

“找到这座城死亡的根源。”

米勒和休斯显然并不相信,以战争为生存之道的他们,根本不相信人死之后还有灵魂存在,否则,他们岂不是早就被报仇的恶鬼杀了?

殷漓无奈地耸了耸肩:“这的确难以置信,我也不知道是否有效。”

两人回头望了望马歇包扎妥当的伤口,红线已经延伸到膝盖。

“好,我们走吧。”

休斯扶着马歇,六人重新回到那座塔里,墙上的壁画依然色彩艳丽,殷漓却没有心情去观赏。一路上闵恩俊将这座城中所发生的事和盘托出,听得两人后脊发凉,这座城,竟然比昭伶公主陵还要凶险。说到降头那一段,殷漓更是愤怒得脸色发白,这种降头术她也曾有过耳闻,名叫“双生”,受术者心脏里住着一只蝎子,如果离蝎子的主人超过特定的距离,蝎子就会吃掉他的心脏,从胸膛里爬出来。

真是卑鄙!

“你看,他们就是在这里消失。”闵恩俊指着面前那堵绘画着末日景象的墙壁,殷漓走过去,细细地将它摸了一遍,既没发现什么机关,也没发现任何线索,难道这座城真的是魔鬼之城,好端端的路也会消失?

“当年的萨卡城是遭到罗莫多食人蚁的攻击才灭亡。我们已经找到了魔鬼城死亡的原因,为什么怨恨还没有消失?”马歇问,他卷着裤管,红线已经延伸到膝盖之上。

“这里根本不可能有食人蚁。”殷漓打断他的话,“这片沙漠根本不具备食人蚁生存的条件,一定是两千四百多年前有人将罗莫多放在这里,才会造成这场悲剧。”

“你的意思是,我们要找出放蚂蚁的混蛋?”

“可能是吧。”殷漓叹气,说到底她还是学艺不精,如果外祖父在这里,要治好马歇的毒,应该很简单吧。

司徒翔握住她的胳膊,将她拉到身边,殷漓奇怪地看着他:“怎么了?”

“影子……”司徒翔脸色很难看,殷漓倒抽一口冷气,米勒三人脸色剧变,望向四周,墙壁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很多黑影,手中拿着明晃晃的匕首。

“我们被包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