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雯觉得胸口一紧,好像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凯撒回过头来,说:“怎么?心脏还在痛?”

“与你无关!”秦雯硬生生地顶回去,这种感觉很奇怪,从小她就像有特异功能一般,只要重要的人有生命危险,她就会胸口窒闷。

难道……是小漓?

她抬起头,面前是一扇雕刻着玄鸟的石门,两扇石门结合处,雕刻着太极八卦,又与今天所流行的太极图略有区别,应该是由伏羲所演的古太极图。“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在商代的传说中,简狄吞下玄鸟的蛋,生下“契”,契就是殷商的祖先。

眼前的画面突然切换,她又看见那面目刚毅的年轻男子,穿着交领右衽的华丽衣服,对着她自豪地笑:“夔姬,来,随我去承天台,那是我萨卡城世代君王所修建而成的祭坛,祭祀先祖和苍天,总有一天,我会在这里封你做我的王后。”

他身后的两名士兵分别将一黑一白两块玉璧镶嵌在太极的阴阳之中,门缓缓地打开,一道曙光从门缝中缓慢地泄进来,耀花了她的眼睛。

心隐隐作痛,子胤,你是子胤么?对不起,我只是在利用你,我要报仇,为臻言报仇。你永远都等不到那一天了,等你出兵的那天,就是萨卡城灭亡的末日。

镜头再次切换,她猛地一震,又回到现实,站在面前的只有凯撒和曼拉。

又是幻觉,莫非夔姬真是她的前世?从现在的情形看来,是夔姬灭亡了萨卡城,这座城这么邪门,她在这里岂不是很危险?

夔姬啊夔姬,当年的你,究竟做了什么事?

又是幻觉,莫非夔姬真是她的前世?从现在的情形看来,是夔姬灭亡了萨卡城,这座城这么邪门,她在这里岂不是很危险?

夔姬啊夔姬,当年的你,究竟做了什么事?

“喂,你到底怎么了?”凯撒将她拉到身前,“脸色这么难看。”

秦雯推开他,走到那太极图前,伸手细细地摸了摸,阴阳之中空空如也:“要打开这扇门,需要黑白两块玉璧。”

曼拉冷冷地看着她,转过身在旁边的墙壁上一拂,露出一个正方形的图案,是一只振翅欲飞的大鸟,他在鸟眼睛处轻轻一按,正方形图案像门一般开了,露出一只正方形的木盒子。

“少爷,请您将盒子取出来。”曼拉躬身道,凯撒微微眯起眼睛,这盒子周围不知道有些什么厉害的机关,曼拉第一次来这座城,竟然知道盒子的藏身处,这也就算了,他竟然让凯撒去取盒子,难道要让自己的主人来应付陷阱么?

曼拉似乎看出他的心思,连忙跪下来:“少爷,请您相信老奴,老奴绝对不会害您。”

凯撒露出一道笑容,将他扶起来:“曼拉大叔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怎么会怀疑你?”说完,伸手取出木盒子,竟然什么都没有发生。

那一刻,秦雯突然觉得,如果换成别人来取盒子,反而会触动机关。

盒子上雕刻着古朴的玄鸟纹,做工非常精细,并没有上锁。凯撒将盒子打开,两道黑白光激射而出,他本能地将盒子扔出去,曼拉大惊,连忙扑过去接住,光芒瞬间便暗了下去,两块黑白玉璧安静地躺在里面,晕起淡淡的荧光。

“少爷,您怎么能将它们扔掉呢?”曼拉痛心地捧着盒子,举到他的面前,“这两把钥匙可是打开宗庙的宝物啊,仅次于镇国之宝,您怎么能这么不小心!”

凯撒不解地望着这个跟随了自己二十几年的家臣,觉得自从进了这座魔鬼城之后,他就变了,变得很陌生,就像另一个人。

秦雯迟疑了一下,拿起两块玉璧,转身冲到石门前,将玉璧镶嵌上去,曼拉大怒,吼道:“你是什么东西?也配碰我萨卡国的宝物!”

回过头,秦雯冷冷的目光刺在他的脸上,他愣了愣,听见她说:“曼拉大叔,不是你们说只有我能拿到那件东西么?”

门缓慢地开了,发出隆隆的声响,曼拉阴沉着脸,一语不发。有光从门后射进来,秦雯抬起手遮住眼睛,走出去,发现自己站在一处数百米高的露台之上,有些像诸葛亮求东风时所建筑的那座祭坛,只是不知比它高了多少倍,露台之上有用来祭祀的祭坛,放置着各种青铜礼器,蔚为壮观。从露台看下去,可以看见整座萨卡城的全景。

凯撒满脸兴奋,忽然抱住她,说:“我们竟然能找到传说中萨卡城的承天台,秦雯,你真是我的迦楼罗。”

秦雯奇怪地望着他:“你知道萨卡城?”

“幼年时曾在父亲的笔记中看过。”凯撒满脸笑容,这样的笑与之前的冷笑阴笑都不同,反而像个小孩子,纯真得让人心疼,“萨卡在塞族语言里本来就是殷商的意思。笔记中记载的数据很少,只是在提到神圣佛国墓地的时候顺带一提。去沃尔吉利族所建立的玛诺国必然会经过萨卡城。这座城池也是在一夜之间突然灭亡,甚至与玛诺国的灭亡在同一时代。唯一不同的,是这座西域最大城池灭亡后消失无踪,连一点遗迹都没有留下,没想到竟然是被包裹在岩石里。我们现在所站的露台集结了数代殷商后人的血汗,是比巴比伦的通天塔还要高的建筑。”

秦雯的心也开始狂跳起来,看来他们果然发现了了不起的遗迹,不知道外公和妈妈知道这个消息会是什么表情?

等等!她尽力让自己狂躁的心冷静下来,刚刚凯撒说玛诺国与萨卡城灭亡于同一时代,那么他们的灭亡是否有某种联系?

这个时候,她忽然记起,曼拉曾说她是迦楼罗,迦楼罗是佛教中的神明,天龙八部众之一。有一种传说,殷商之祖玄鸟就是迦楼罗的化身。

真是越来越乱了!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走到露台边,往下看去,数百米之下,是伟大的萨卡城,以前水草丰美,现在却只剩下一片黄沙。

世界忽然变成一片刺目的红,她一惊,抬起头,看见头顶上笼罩着鲜红如血的云,露台之下是凄厉的惨叫,无数黎民百姓惊慌地奔逃着,有的已经开始腐烂,空气中弥漫着令人恶心的腐臭味。城池之外,涌动着拇指大小的黑色食人蚁。

罗莫多!

她的心中忽然出现这样一个名字,身后有铃铛声响起,她猛地回头,看见那身穿红衣的美丽舞女正仰天而笑,红色的披帛在她身后狂乱地飞舞。

“臻言!我终于可以为你报仇了!”

门轰然而开,子胤提着青铜剑,气势汹汹地冲进来,满脸的愤怒:“夔姬,这些食人蚁是你召来的吗?你真的是灭亡我萨卡城的灾星吗?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红衣舞女冷冷地望着他,唇角一勾,冷笑起来:“还能为什么,当然是为臻言报仇,沃尔吉利族人杀了她,还让她永世不得超生,我也要让他们付出同样的代价!”

“寡人不是已经下令攻打沃尔吉利族了吗?”子胤冲过来,握住她的双肩,眼中是难以掩饰的伤痛,“为什么你还要毁掉萨卡城,寡人的子民与你无冤无仇……”

“子胤。”夔姬静静地望着他,说,“我生来便是要毁灭一切的。”

“喂,你又在发什么呆?”凯撒将手放在秦雯的肩上,她吸了口冷气,所有的幻觉转瞬而消,魔鬼城依旧是魔鬼城,没有食人蚁,没有哭泣的百姓,也没有兴师问罪的殷王子胤,只有漫天的黄沙。

一道愤怒和仇恨的眼光射过来,她不再打算沉默,冷冷地望向曼拉:“凯撒,你被骗了,这位曼拉大叔根本不打算带你到神圣佛国墓地去,这场沙漠之行的终点,是这座萨卡城。”

凯撒皱起眉头,他不是没有察觉到,只是曼拉跟随他们父子这么多年,他不想去怀疑。

“我只是很奇怪,为什么你不直接说来寻找萨卡城呢?”秦雯有些不解地问,“这座消失的殷商之城对盗墓贼的吸引力恐怕不比神圣佛国墓地低吧?”

“因为找到神圣佛国墓地是我父亲毕生的梦想。”凯撒说,眼中闪过一丝寒芒,“曼拉大叔,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曼拉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露台上的气氛忽然变得有些怪异,秦雯有种不好的预感,而她的预感几乎从未出过错。

果然,一阵迟缓的脚步声传来,纷杂无力,却又数量极多,两个字在她的脑子里一闪而过,令她出了一身冷汗。

僵尸!

凯撒显然也听到了这浪潮一般的脚步声,从露台上看下去,瞳孔瞬间放大。

露台是玛雅金字塔的形状,其中一面有通往祭坛的阶梯,一排排浑身腐烂,却又干枯的尸体朝祭坛缓慢地走上来。秦雯浑身一冷,不自觉地往凯撒身边靠,这些不就是之前骂她是妖女的那些腐尸么?她还一直觉得奇怪,为什么干枯的尸体会腐烂,原来这些尸体在生前就中了罗莫多的毒,腐烂了。

凯撒咬牙,拉着秦雯朝石门的方向跑去,却看见另外数名腐尸正从门内走出来,大多都是女性,身上穿着华丽的衣饰。

他的眉头皱成千沟万壑,将秦雯揽进怀里,愤怒地对曼拉说:“曼拉大叔,你带我们来这里,就是要将我们喂僵尸吗?”

“快!回楼下的大殿去!”米勒大喝,架开迎面而来的匕首,和休斯一起扶着马歇往塔下跑,司徒翔护着殷漓,抽出随身携带的一把蒙古刀,将一道黑影的匕首击落在地,殷漓皱了皱眉,俯身捡起,却没发现自己的身下多了一道影子。

一道寒光从背后扫来,殷漓却毫无察觉,司徒翔脸色一黑,连忙转身去挡,后背却被一把匕首划过,他痛喝一声,将蒙古刀从肩膀上刺过去,击打在黑影的匕首上,匕首应声而落。

“司徒!”殷漓大惊,司徒翔拉起她的手,满头冷汗,“快走!”

刚跑出几步,三道黑影横在面前,殷漓总觉得它们有些像某件东西,却怎么都想不起来,难道她以前见过这些怪物么?

司徒翔挡在殷漓的面前,握紧了刀,这个时候殷漓才看清,他的后背被拉出一条长长的口子,有鲜红的血流下来,将他的迷彩服染得通红。

心中猛地一痛,像是被人狠狠捏了一下,背后有脚步声,她回过头,看见闵恩俊挡在她的身后,对着围过来的另两道黑影,殷漓一愣:“你会武功?”

“不会。”闵恩俊手中拿着米勒的瑞士军刀,“不过我怎么能输给司徒翔?”

殷漓无语,你争强好胜也就罢了,不要在这个时候来增加我们的负担啊,这下司徒恐怕还得保护你。

黑影们一步一步缓慢地走过来,似乎要给他们施加心理压力,并不急着攻击,殷漓仔细看着手中的匕首,这把匕首很熟悉,她一定在什么地方看到过。

不行,一定要想起来,说不定可以找到它们的弱点。

就在千钧一发之时,太阳渐渐隐进了云里,黑影忽然变得淡了许多,仿佛在一瞬间褪了色,三人一惊,司徒翔大叫:“就是现在!”

他挥起蒙古刀,在空中划过,面前三道黑影手中的匕首都应声而落,三人连忙穿过黑影的身体,向塔下冲去。殷漓被他拖着,速度快得她完全无法思考,只能听见耳边呼呼的风声,待停下来的时候,她已经累得说不出话来,一直喘着粗气。

众人又回到大殿,巨大的青铜鼎倒在地上,安静得让人心惊胆战。

司徒翔在一张草席上坐了下来,衣襟已经被冷汗湿透,殷漓连忙为他查看伤口,幸好割得不是很深,她从随身小包里拿出针线,说:“司徒,我帮你把伤口缝好,需要麻醉药么?”

“你有?”司徒翔惊道,那可是国家管制药品。

“只有麻拂散。”殷漓掏出一只青瓷小瓶,将一种红色的粉末涂在他的伤口上,司徒翔只觉得有些痒,像蚂蚁在上面细细地咬,却也不觉得疼痛。不到三分钟,殷漓将针线都塞回小包里,松了口气:“好了。再上点药就没问题了。”

马歇奇怪地看着她,那么长的伤口竟然这么快就缝好了:“你是护士?”

“不。”殷漓笑,“我在家里经常刺绣。”

刺绣……

司徒翔又开始流冷汗,她用刺绣的手法给自己缝伤口?

“放心,针线都消毒了。”殷漓安慰他,看见休斯手臂上也有一道伤口,连忙说,“需要我帮你绣……不,帮你缝吗?”

“多谢,不必了。”休斯连忙拒绝,“我还是自己来好了。”

殷漓翻了下眼睛,真是把她的好心当成驴肝肺。她拿起那把捡来的匕首,怎么看怎么眼熟,好像是在什么书上看过的,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她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仔细想!

“看起来像是印度的风格。”闵恩俊忽然说,依然是一脸的气定神闲,仿佛再可怕的事情都不能让他恐惧。

“不是印度。”殷漓摇头,轻轻按着自己的太阳穴,那些影子模样很奇怪,手和脚都很生硬,不像是真人的影子,倒像是……

对了!皮影!

殷漓猛地睁开眼睛:“没错,是皮影!”

司徒翔和闵恩俊眼中都闪过一丝诧异和恍然大悟。殷漓有些激动,说:“我记起来了,这是人皮皮影!”

“人皮皮影?”众人大惊,人皮两个字像乌云一般在诺大的古代大殿里散开,罩上了一层阴霾。

“这是南洋的一种降头术。”殷漓说,“我曾经在外公的书房里看过一本记载降头的书,传说南洋有一些邪恶的降头师,喜欢用降头术害人。人皮皮影就是非常邪恶的降头术,需要将活人灌醉,然后活生生地剥下人皮,再用特殊的黑色药水将人皮染成纯黑色。再念七七四十九天的咒语,人皮皮影就算成功做好,每一张人皮皮影都会衍生出一个黑色的影子,降头师就操纵这些黑影去为他害人。因为这种降头术太过邪恶,从很早开始就被南洋降头同盟明令禁止了,怎么会出现在这座魔鬼城里?”

“南洋降头……”众人面面相觑,他们都想到了一个人,殷漓也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倒吸了口冷气。

曼拉!

那个叫曼拉的降头师要杀了他们!

“人皮皮影又出现了。”米勒忽然站起来,殷漓回过头,看见墙壁上多了许多黑色的影子,冷笑一声:“大家不要惊慌,既然知道是人皮皮影了,就很容易对付,将人皮染黑的特制药水里放了油!”

“火!”司徒翔手指一弹,一根点燃的火柴飞出去正好落在其中一只黑影身上,黑影猛地燃烧起来,它拼命地挣扎着,在地上滚了几滚,火小了下去,地上只剩下一片灰烬。

马歇像是打了兴奋剂一样激动,他在这些黑影的手上吃了不少亏,现在要统统讨回来!

三人迅速点燃火把,黑影们都缩在墙上,一动也不敢动,马歇嘿嘿奸笑两声,掏出一只酒瓶子,泼在墙上,然后点上火,皮影们发出尖利的叫喊,火焰过后,有烟灰飘然而下。

“妈的,我总算报仇了!”马歇将火把往地上一扔,“死了也值得!”

殷漓听出他话里的苍凉,叹了口气,小雯啊小雯,你现在怎么样了?千万不要出事啊,你要是死了,活着对我来说,也是一种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