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爆炸来自西北方向,袁森他们跑过去,天已经大亮,那个方向只有一座D3高塔,塔基深埋地下,露出地面的部分很小,直径不到五十米,却高达上百米,直插云天,从塔基朝上看去,高达万仞。

袁森他们藏在不远处的密林里,塔基下面两个俄方士兵在清扫爆炸废墟,他们把爆破口隐蔽好,便从口子里钻了进去,一会儿工夫人就不见了。

艾凯拉木道:“深钻井入口果然在地下,这个位置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艾爷运气好,捡现成的便宜。”

康巴萨道:“不对,这两个人不是官方的人。”

艾凯拉木道:“咦,特种兵你跟他们又不熟,怎么这么肯定?”

袁森道:“对,他们不会是官方的人,官方的人进输送通道不会采取这种手段。”

康巴萨却道:“我是觉得这两个人绝对不是经过训练的士兵,他们穿上俄军军装,只是作为隐蔽手段。”

袁森冲他竖起拇指,他们在密林里等了十分钟左右,便潜出来,从两个俄军士兵隐藏的地方钻进去,下面有一个大坑,坑里有水泥道。穿过十米左右的简易水泥通道,就是一个拐角,拐角下面是很长的梯道。

袁森仔细查看过,坑里的水泥道是临时搭建的,水泥还没干,拐角处侧面有钢筋水泥结构的东西半截埋在土里,爆破点应该是在这个位置。

他们下了很久的梯道,就看到地下建筑的轮廓逐渐清晰起来。庞大的水泥建筑下面各种硕大的管道犹如血管一样四通八达,有的管道中转枢纽有十几个油罐车那么大。水泥梯道在管道中间绕来绕去,他们得以看到地下塔基全景,所有管道都围绕着中间的一座巨型钢架结构的高塔,高塔中间有四根粗壮的钢铁柱,袁森目测柱子半径在八到十米。深钻井停用这么多年,四根柱子都没有锈蚀,手电光照在上面还能反射出雪亮的光,晃得人眼睛疼。

袁森看得心惊,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规模的地下工程。这座建于1970年的大工程,曾经震撼世界,被誉为世界顶尖科技的代表作,无数人只能幻想它的样子,袁森今天得窥全貌,心里激动不已。

梯道出口在钢构高塔下面,下了梯道,下面就是一条宽阔的公路,公路边上停着两辆装甲车一样的汽车。四人对这种车不了解,也不敢去开它。

艾凯拉木道:“小哥,刚才那一声爆炸会不会也把王助理吸引过来了?”

袁森道:“王助理身手那么好,追神秘人应该不会吃亏。她追不上那个人,又找不到我们,肯定会来爆炸点。”

艾凯拉木道:“也是,艾爷担心她迷路,还不如担心自己能不能出去。”

袁森道:“我在地心望远镜项目行政大楼里发现了一位工程师的工作笔记,笔记上详细记录了他了解的项目出问题经过,据说是因为在深钻井里取到一份特殊的样品,导致高层决定整个工厂在二十分钟内全线撤离。”

康巴萨道:“挖出了某种神秘东西?”

袁森点头,道:“就像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行政大楼被密封,里面死了很多人。要么是自杀,要么是被同事枪杀。”

艾凯拉木道:“我怎么觉得你说的情景很像是咱们在罗布泊伊比利斯古城见到的,俄罗斯雇佣兵也是这么自相残杀的。”

袁森道:“有点像,却也很不像。”

艾凯拉木道:“小哥,自打进工厂后,老艾总觉得这里很不对劲,也不知道这趟来得对不对,我还是第一次有这种奇怪的感觉。”

这种感觉袁森何尝没有,他总是觉得很奇怪,这次执行任务比他任何一次行动都轻松,却是心里最没底的一次,老是觉得缺了一点什么。

三人沿着公路往下走,公路盘旋着向下,好像下面是更深一层的空间,有地下停车场的感觉。

袁森一直注意那两个俄方士兵装扮的人。他们从梯道出来,袁森就打量过地下建筑,里面没有一丝手电光,也没有脚步声。那两个人与他们下来的时间间隔不超过二十分钟,在这么大的一片建筑群里,很快连踪迹都没了,让袁森很不放心。

而且他们都是俄军装备,袁森确定他们是假扮俄军,也由此觉得这两人更为奇怪,摸不清楚他们的身份之前,他一直提着心。

他们沿着公路走了一段路程,发现公路是一层一层绕着钢构塔盘旋而下,公路边上时不时会停着一辆装甲车一样的汽车。袁森猜这条公路就是钢构塔的输血公路,整个高塔以钢构塔为核心,所有设备围绕着钢构塔运转,汽车不停地为这些设备送去能源,维持它们的正常运行。

他们盘旋直下了几百米,看公路没完没了的,巴哈尔古丽有些慌了,说:“师兄,咱们这样一直走下去,不会走到地下几千米还走不到头吧?”

袁森道:“应该不至于,有公路的地方,就有深钻井核心机器运转,这些机器都是高密度的,架设太深很容易受各种因素影响出故障,所以不会太深入。”

巴哈尔古丽点了点头,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她趴在旋转公路的护栏边上朝下望,在手电光有限的射程下,盘旋直下的公路一直延伸到黑暗深处,仿佛茫茫没有尽头。

袁森拍了她一下,提醒她快走,她突然惊叫道:“师兄,你看,下面有一条路连着钢构塔呢!”

袁森顺着她指的方向看,果然发现在下一个盘旋的位置,公路上延伸出一条钢构小道和钢塔连在了一起,钢塔那一头有一个像房子似的东西,像是一间控制室。

四人跑下去,跨上宽不到两米的钢构路,路面是全透明的,走在上面拿手电筒朝下照,顿时会腿脚发麻,怎么都走不动,下面是茫茫深渊,掉下去尸骨无存。钢构路有三十多米长,他们走了长达半个小时才到钢构塔中间那间屋子。

铁屋子像一个巨大的箱子,屋门正对着钢构路,紧闭着。袁森把门把手反转了一下,铁门自动打开,里面有一个人悬在半空中,袁森吓得急忙退到门口,关上门。康巴萨站在他身后,被撞得身子一歪,几乎要跌到钢构塔外面。好在他功夫扎实,一个马步,挺着腰站稳了。

艾凯拉木叫道:“小哥,里面有什么东西?”

袁森倒吸一口冷气,道:“里面有个悬在半空的人?”

艾凯拉木道:“哪有这种事,人还能悬在半空,太邪门了吧?”

袁森道:“还是个死人。”

艾凯拉木吓得嘴巴大张,半天吐不出来一个字。康巴萨道:“袁先生,你只管开门,我举枪给你掠阵,里面有异常情况,你头偏一下就成。”

袁森点点头,他一手拉门,一手举手电筒,没办法再端枪瞄准。他第一次开门时,朝里面只扫了一眼,就看到半空中挂着一具尸体。最可怕的是,那尸体一双手还抓着摇杆在那儿一上一下,仿佛活了,袁森差点被吓蒙。

他和康巴萨交换了一个眼神,在身后让出一块位置给康巴萨,便拉开铁门,用手电筒赶紧照向尸体。

那尸体果然挂在半空,康巴萨端枪瞄准,一枪射向尸体,子弹发出一声脆响,掉在地上,两人都吃了一惊。子弹没打中尸体,好像打在金属物质上了,他们眼前明明是一具悬浮在空中的尸体。

那尸体穿着一身蓝色工作服,戴着安全帽,胸口挂着工作牌,一只手抓一个操纵手柄一上一下地摇动。要不是看到他脸上皮肉干瘪,是一具干尸,他那动作完全是一个活人。

袁森实在猜不透里面的情况,这么守在门外也不是办法,便打定主意一猫腰进了铁屋,康巴萨也闪身进来,他们向艾凯拉木比了一个手势,让他把门从外面关上。

他们进到铁屋里面,发现屋子虽大,但里面摆满了仪器,容纳人的空间非常有限。他们与悬空尸相隔不到十米,那尸体一双眼睛塌陷下去,身体在不停地抖动。

袁森绕过一排机器,走到尸体后面,他慢慢向尸体靠近。这时,那尸体突然向后猛一转身,袁森吓了一跳,抬手就是一枪,子弹发出一声脆响,被弹得很高,掉在地上。尸体面对着袁森,那双眼睛没有眼珠,袁森出了一身冷汗,也不敢再朝前走了。

康巴萨在另一端叫道:“袁先生,先别过去,我发现尸体有问题。”

袁森止住脚步,道:“发现什么了?”

康巴萨道:“子弹射出去还没碰到尸体,就被弹回来了,尸体旁边可能有什么东西。”他说着翻过面前的一台机器,穿过过道,走到尸体面前。

袁森很紧张,道:“康巴萨,小心一点,别乱动这里面的东西。”

康巴萨点点头,又迈出一步,还没走到一半,就听到咚的一声,康巴萨捂着头退了回来。

袁森这下明白了,尸体周围还挡着一面全透明的罩子,那罩子的识别度很低,以至于很难看出来。尸体在罩子里面不停地抖动,袁森怀疑是诈尸,他在是否要打开透明罩子的问题上犹豫不决。

他绕着尸体转了一圈,没有发现透明罩上有能打开的地方,他寻思着打开透明罩的开关是不是藏在罩子里面,由操作员控制着。康巴萨在后面也没什么动静,袁森扭头去看,却发现他举着手电筒,趴在透明罩对面的一台仪器上仔细看着什么。

袁森道:“康巴萨,有发现?”

康巴萨道:“我好像知道怎么用按钮了,这个仪器上有个图示说明!”

艾凯拉木推开门,道:“小哥,搞定没?”

袁森招手让他们进来,艾凯拉木和巴哈尔古丽进了门,反手把铁门锁上。他们还没站稳,铁屋子突然剧烈一抖,艾凯拉木吓得趴在铁门上。袁森暗叫不好,扭头看康巴萨,只见康巴萨依旧趴在仪器台上,仰着头看铁屋子顶,一脸茫然。

铁屋子又剧烈抖了几下,众人吓得魂飞魄散,艾凯拉木大叫:“完蛋了,铁屋要掉下去了——”

屋子里有仪器突然发出尖锐的呼啸声,屋子外面有警报声传进来,袁森有一种强烈的失重感,就看到盘旋公路在他眼前快速后退,铁屋里的各种仪器表上灯光全都亮了,红蓝色光芒交替闪烁。袁森茫然不知所措,康巴萨从仪器台上滚下来,掉到过道里去了。

袁森不知道康巴萨到底做了什么,心里直发虚,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去,势必粉身碎骨,他们一屋子人不会就这么报销了吧。

铁屋下降的速度逐渐加快,受失重影响,袁森耳压很高,很快丧失听力,就见到艾凯拉木冲他张牙舞爪拼命叫喊,他一句话也听不见。他师妹巴哈尔古丽眼泪鼻涕流了一脸,他也听不见她的哭喊声。

就在这时,袁森突然感觉到有一个人在背后紧紧抱住了他,他心里一紧张,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急忙扭头朝后看,透明罩里那具尸体的一张皱巴巴的脸贴了过来。袁森大惊,这尸体诈尸是无疑的,康巴萨那小子不知道怎么搞的,怎么把它给放出来了。

他心里发急,那尸体把他搂得紧紧的,任他一身力气,也没办法施展开。袁森怎么挣扎都摆脱不了尸体,只能背着尸体往透明罩上撞,他连撞几下,背后突然一轻,他背着尸体朝后面退了五六米。

袁森暗道,坏了,他把自己关到透明罩子里了。

铁屋突然轰隆隆一声巨震,屋子里的人被震得东倒西歪,那具尸体被震动力冲到一边,袁森手脚得到解放,立刻爬起来拾起手电筒。透过百叶窗,看到外面都是沉重的黑暗,偶尔可以看到一些钢铁机械的轮廓,绕着钢构塔架的盘旋公路已经没了踪影,袁森模糊地感觉到,他们应该下到地心望远镜塔基最底层了。

他收回目光,那具尸首就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袁森小心地把它翻过来,尸体再无任何动静。他回忆刚才尸体突然冲出来的一幕,估计是受铁屋旋转着掉下去的影响,尸体被甩出了透明罩,由于离心作用力太大,所以尸体紧紧扒着他,他才误会是诈尸。

艾凯拉木他们这时正在空中拼命拍打着什么,袁森明白,他已经被关进了透明罩,他站起来跟他们说话,艾凯拉木只是不停地比画手势,听不见声音。

袁森绕着透明罩走了一圈,没有摸到出口,罩子里面只有悬空两只手柄一样的东西,不知道是作何用的。他刚刚经历了康巴萨胡乱操纵铁屋的恐惧,不敢动手柄操作杆,却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康巴萨又趴到仪器台上一阵倒腾,袁森很担忧他又要弄出什么动静,又无计可施。他师妹巴哈尔古丽在透明罩上拍来拍去,急得直掉眼泪,艾凯拉木也一个劲儿地摇头。

仪表台上各种仪表盘灯光交替闪烁,袁森没时间考虑深钻井里十年之后还会通电的原因,他现在正急着考虑怎么从透明罩里出去的问题。

康巴萨在仪器台上交叉按了几个按钮,铁屋剧烈摇晃了起来,袁森很紧张,他紧紧趴在透明罩上面。铁屋摇晃过程中,袁森手里一轻,他整个人就被甩了出去,穿过走道,撞在一台机器上面。

巴哈尔古丽跑过去扶起袁森,艾凯拉木道:“不错不错,果然还是特种兵厉害。”

康巴萨憨厚地笑笑,袁森被巴哈尔古丽扶着,刚才那一跤摔得他七荤八素。他拉开铁屋的门,门外有一条钢板路,一直通到远处的水泥路面上。

袁森他们出了铁屋,上了水泥路,眼前都是墙体厚达一米的水泥建筑,有屋子、防御墙体,还有管道和钢构的其他东西,一条笔直的水泥路沿着建筑展开的方向,朝两边延伸到很远,一直消失到黑暗深处。

四人在水泥路上喘气,从钢构塔基上掉下来的那惊险一幕,让他们现在想起来,还后怕不已。艾凯拉木嚷道:“多亏老毛子东西质量过硬,不然我们四个估计早就找阎王爷报到去了。”

袁森道:“我也很奇怪这些设备十年了还能正常使用,而且深钻井里一直没断电。”

康巴萨道:“这么庞大的工程,不是说撤就能撤的,善后工作非常麻烦。保持正常供电也许是为了保证不出安全事故。”

袁森道:“也许还有别的可能,比如,他们觉得有一天还会继续这个工程。暂时的撤离只是因为还没有找到解决方案。”

康巴萨道:“这种可能性也存在。”

四人休息了片刻,就沿着水泥路朝前走,旁边的水泥建筑大多是封死的,偶尔有门或洞口,都配备了超高安全属性铁门,没有钥匙根本开不了,他们也不在上面浪费工夫。

水泥道尽头是一座巨大的停车场,停车场里有两排二十多辆重型卡车东倒西歪地停放在那里,卡车上搭着军用帆布,把车厢封得严严实实的。

艾凯拉木忍不住翻进车厢去看,袁森和康巴萨上了另外两辆车,巴哈尔古丽在四周巡视。艾凯拉木进去一会儿,就大叫着跑出来,跳下车,袁森还没弄开车厢后门,见艾凯拉木反应激烈,便道:“里面有什么东西?”

艾凯拉木道:“满满一车厢全是炸药。”

“一车厢炸药?”袁森重复道。

康巴萨也从车厢里出来,道:“没错,这辆车里也全都是炸药,是一种破坏力很大的烈性炸药。”

袁森道:“其他车厢都看看,是不是二十多辆车里全都是炸药?”

他们又爬上其他车厢,一一检查,很快得出结论,停车场二十多辆汽车,装得满满的全是烈性炸药。

袁森从最后一辆车的车厢上跳下来,他很惊奇,要说是工程施工,在这么深的钻井下面,是绝对不允许使用炸药的。因为爆破时的共振很容易把整个钻井炸塌。排除了工程施工需要,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俄罗斯官方想炸毁深钻井。

康巴萨道:“这么多烈性炸药的爆破力是非常惊人的,再加上是在地底下,几乎可以在方圆几公里内引起地震。”

袁森道:“如果官方是想炸毁深钻井,这些炸药是不是太多了?”

康巴萨道:“绝对多了,真正毁掉工程,一辆车的量就绰绰有余。”

袁森点点头,康巴萨道:“把这么多炸药顺利运送到地底下,工作量非常大,而且很危险,做这件事之前官方不可能没作详细评估,这就是说,二十多辆卡车的炸药出现在这里不是偶然的。”

袁森道:“的确如此,所以我觉得,他们可能并不仅仅是想摧毁这座深钻井。”

康巴萨道:“袁先生的意思是?”

袁森道:“地下望远镜项目副总工程师是一位叫布雷登的英国人,他曾经是欧洲地球物理动力学的领头人,苏联请他担任项目副手。他说,在项目即将结束的那一年,也就是1994年,某一座深钻井里的物质取样出现问题,随后整栋行政楼被人从外面封闭,核心高层全部死在大楼第七层。”

康巴萨道:“如果这些烈性炸药和物质取样有关系,就意味着俄罗斯当局发现从钻井里挖出来的东西,他们无力掌控,而且还具有相当大的破坏性,所以决定毁掉这些东西。”

袁森道:“我猜也是这样,一辆车的炸药是毁灭深钻井,剩下的炸药就是毁掉从深钻井里出来的东西。”

袁森说到这里,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这个想法太可怕了。是什么东西值得用上二十多辆卡车的烈性炸药?

康巴萨道:“不过,最后这些炸药全都留在了地下,他们并没有真正实施爆破。”

袁森点了点头,他看向远处,停车场的那一头还有一条水泥路通往更深处,延绵的高强度水泥建筑群一眼望去仿佛没有尽头。深钻井里并非他想得那么简单,X文明青铜镜上的秘密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艾凯拉木突然小声道:“哥儿几个,赶紧灭手电!”

袁森不明所以,跟着艾凯拉木熄灭了手电筒,停车场里顿时陷入无尽的黑暗,阴森恐怖的感觉无比强烈。

艾凯拉木道:“你们看看停车场那边,那里好像有手电光,是不是?”

袁森朝那一头看去,前面是无尽的黑暗,并没有任何光亮。康巴萨道:“全都是黑的,哪里有手电光?”

艾凯拉木怒道:“艾爷要是睁眼睛说瞎话,下辈子都给你们做孙子,刚才眨眼的工夫,他们的光全熄灭了,就是一小团。”

袁森道:“可能他们发现我们了,大家都戒备,在这种地方没必要跟他们客气,上来就用子弹招呼。”

他隐约觉得,艾凯拉木要是没看错,打手电筒的很有可能就是那两个伪俄军士兵。

大家答应一声,袁森把手电筒光圈调大,用布蒙上,只隐约露出一团微光来照明。他们出了停车场,向另一条水泥路走去,袁森觉得,他似乎听到了水泥道深处有脚步声传来。

袁森小声嘱咐大家戒备,对面的脚步声越来越响,对方好像突然发现了什么,前面的动静立刻停了。

对面没声音,袁森这边也没人敢动,双方僵持了一会儿,艾凯拉木突然道:“坏了,那帮人跑了。”

袁森抬手一枪,对面果然没反应,他连忙开了手电筒朝前一照,长长的水泥道上连人影都没有。袁森急忙道:“快追!”

他们往前追了几百米,拐向右边水泥道,就看到五六个俄军士兵的背影,他们走得不快,用的是小型照明工具。

众人急忙隐蔽在水泥墩掩体后面,艾凯拉木大吼一声:“举起手来!”

有个俄军士兵回头看,艾凯拉木抬手就是一枪,这么远的距离,又是黑漆漆的,艾凯拉木一枪打空。那几个俄军士兵扭头就跑,袁森他们纷纷开枪射击,打得那些人抱头鼠窜。艾凯拉木哈哈大笑:“打的就是你们这帮冒牌货,穿上一身狗皮就了不起了。”

袁森他们边打边追,追到一座地下掩体里面。掩体里面水泥柱子奇多,又粗又高,那些俄军士兵下到掩体,就不见了踪影。袁森他们也不敢再追,只能四处放空枪。俄军士兵异常狡诈,进了掩体就跟遁地了一样,再没有了踪影。

艾凯拉木和袁森藏在一根水泥柱后面,艾凯拉木已经放了十几枪空枪了,子弹的回音还没散去,俄军士兵一点回应都没有。艾凯拉木怒道:“这是帮孙子,咱们三男一女,他们五六个人,见到咱们就跑,艾爷就没见过这么孙子的。袁小哥,你也头次见到吧?老毛子的兵真是丢人,艾爷逮到一个两个,一定要好好教育一下他们怎么打仗。”

袁森道:“他们下来就没影儿了,肯定藏在水泥柱子后面,我们现在比耐性,谁先出来谁挨揍。”

艾凯拉木道:“艾爷最缺的就是耐性,气死我了。”

两人小声说着话,掩体深处突然有光亮一闪,艾凯拉木失声道:“小哥,就在那儿。”

两人急忙追过去,他们边开枪边追,追了两百多米,再也没见到那道亮光。最奇怪的是,无论袁森这边怎么射击,对方那边就是没有回应。

艾凯拉木道:“艾爷亲眼看到那帮家伙手上的装备可比咱们的先进多了,怎么这么不舍得浪费子弹?”

袁森道:“他们的行为就没正常过,我们看看再说。”

艾凯拉木只能按捺住性子,前面突然亮起两道光柱,刺得袁森睁不开眼睛,两人缩到附近一根水泥柱后面,探出头小心查看,就看到一辆大型卡车开了过来。

艾凯拉木道:“小哥,看到没有,一辆卡车——”

袁森点点头,道:“听声音,后面还有车过来,你看那车和停车场运炸药的车像不像?”

艾凯拉木道:“小哥,你还别说,就是那种车!哎哟,后面又有两辆开过来了,是不是俄军士兵分几拨了,有一拨趁我们走了就去开车了。”

袁森道:“说不清楚,要是真的是炸药,这里就危险了。”

艾凯拉木道:“这帮疯子,他们把炸药引燃了,艾爷下半辈子可就得跟他们过了。”

车辆陆续进了掩体,袁森数了一下,一共有十五辆卡车。卡车上裹着厚厚的军用帆布,外观和停车场那二十多辆一模一样,不掀开帆布,没办法判断是不是装炸药的车。

那些车到齐了,袁森以为会有人下车,打头的那辆车突然调转方向,向侧面开过去,其他车辆都跟在那辆车后面。袁森琢磨着,他一双腿肯定跑不过汽车,让他们走了就难追上了,便向康巴萨他们打了个招呼,最后那辆车开过他们身边时,袁森就跳上车厢,三下两下捅开车厢门,钻了进去。

艾凯拉木手也快,紧跟着袁森上去了。康巴萨和巴哈尔古丽没跟上。袁森也顾不上他们了,想着康巴萨可以照顾好他师妹。

汽车里果然都是炸药,应该就是停车场那些汽车。汽车开了二十多分钟才停下来,袁森把帆布捅破一个窟窿,看到外面光线很亮,汽车队旁边站了一排俄军士兵,大致一看有二十多个人。

有个军官跟他们哇啦哇啦说了一通,士兵就跳到车上搬炸药下去,袁森、艾凯拉木藏身的那辆车是最后一辆,暂时还没人过来搬。

袁森琢磨着要赶紧想对策,不能耗下去。那些俄军士兵个个荷枪实弹,人又多,他这次不敢挑衅,就和艾凯拉木悄悄开了车厢门,从后面溜下来,藏到汽车底下。

艾凯拉木悄声道:“小哥,车底下只躲得了一时,车一开咱们就露馅儿了,还不得被这帮人乱枪扫了?”

袁森道,“你看车厢两边都很空旷,没地方藏身,先在这里躲着吧,后面的事儿后面再说。”

俄军士兵很快把所有炸药全都搬下来,袁森趴在车底下,不敢冒险偷窥,只能根据声音判断他们在做什么,最麻烦的是语言不通,听起来也很不方便。

炸药拆下来后,汽车被发动起来,袁森暗叫一声不好,艾凯拉木道:“小哥,老艾算是被你坑了,怎么办?”

袁森道:“先扒在底板上,找到方便隐蔽的地方就跳车。”

艾凯拉木无奈,只能陪着像树懒一样手脚钩着底板倒挂着,汽车尾气喷得他差点吐了,气得他对袁森挤眉弄眼。车开出一段距离,袁森往后看了看,俄军士兵在训话,没人注意到他们,便跟艾凯拉木打了个招呼,滚到地上。汽车开过去,袁森拍着灰尘爬起来。

艾凯拉木还在不停埋怨他,袁森道:“走,过去看看他们!”

他们又往回走,来的路上有一个巨大的土堆,土堆中间有一条水泥路穿过,他们翻过土堆,看到一个巨大的坑,那坑占地极广,深不见底。俄军士兵在坑的另外一头往深坑里扔炸药,他们没有注意到这边两个人在窥探。

艾凯拉木道:“小哥,老毛子想炸这洞,他们疯了,这么多炸药轰起来整个深钻井都得炸塌,他们自己一个都别想活着出去。”

袁森道:“我也想不明白,他们不是官方的人,炸这些坑不知道和当年俄罗斯的目的是不是一致。如果一致,坑下面就可能藏着深钻井里取出来的样本。”

艾凯拉木道:“炸开他娘的也没用,整个钻井都塌了,他能拿到样本吗?”

袁森道:“是很难理解。你是要撤,还是跟他们一起死?”

艾凯拉木毫不犹豫,道:“当然是撤了,小哥,我们赶紧离开这里吧。”

袁森摇头道:“都走到这一步了,要死也没办法,咱们就在这里看看他们下一步做什么,我不相信他们会自寻死路。”

艾凯拉木急了:“小哥,你也看到那是十五辆卡车的烈性炸药,那爆破力有多大你用屁股都能猜出来,明摆的事实你非不相信。”

炸药包被全部投入了深坑里面,几个士兵打着手电筒下到坑里,他们下去一会儿就不见了。袁森醒悟过来,这坑一定有多层,可能还是水泥掩体结构,士兵和炸药都到下层去了,这么多炸药不是为了炸毁钻井,而是要炸掉下面的水泥掩体。

过了一个多小时,俄军士兵才从下面钻出来,他们跑过去向长官汇报了一下,长官给他们下了命令。随后,就有一个士兵再次下到大坑底下。过了一会儿,那士兵从掩体下面跑出来,后面隐隐出现火光。

坑边的士兵用绳子把他拉上去,几十名俄军士兵四散逃开,一会儿工夫都没影儿了。艾凯拉木慌了,道:“小哥,炸药点着了,老毛子自己都跑了,咱们还不脚下抹油?”

坑内的火光逐渐变亮,袁森道:“快跑啊!”

两人很快跑下土堆,一会儿工夫就跑出几百米外,那里有一个没锁门的水泥建筑,两人钻进去,锁死了门。

艾凯拉木道:“还没炸呢,可以再跑跑。”

袁森边喘气边摇头:“整个深钻井里都差不多,你跑哪里都没用,得找个抗震的建筑,否则井里震塌的东西就能砸死你。”

他们藏身的建筑里除了一米多厚的水泥墙,全是光秃秃一片,艾凯拉木道:“这栋房子够结实了吧,老毛子的工程质量肯定不错。”

袁森还没回答,建筑物突然剧烈抖动起来,就跟发生地震了一样。外面传来轰隆声,犹如天雷滚滚、阴风怒号之声,袁森被震趴在地上,头磕到地面,一脸的血。他完全没办法站起来,庞大的水泥建筑就像抽风了一样,摇了四五分钟才停下来,他的耳朵里一直回响着滚动的轰隆声。

他们趴了半个小时,袁森爬起来,艾凯拉木道:“小哥,这房子没塌吧?”

袁森道:“赶紧起来,我们过去看看,房子塌了你早就死了。”

艾凯拉木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两人出了水泥建筑,看到建筑末尾有几间房子已经塌了,墙壁上到处都是裂痕,一条有三四米长,十分吓人。

袁森倒吸一口冷气,这种大剂量的烈性炸药,爆破力真不是一般的厉害。要不是布置在地下掩体里,整座山洞都会坍塌了。经这么一炸,深钻井跟塌掉也没区别,地上全是上面掉下来的水泥块,有的地方出现十几米长的口子。袁森急着往回跑,沿路许多坚固的掩体被震塌,横在头顶上的巨型钢构塔基歪了半边,深坑周围的土堆被爆炸的冲击波完全推平,深坑里堆满了裂开的水泥。

艾凯拉木望着坑内惨状,叹气道:“老毛子胆大真他娘不是吹的,这种事也就他们敢做,艾爷不服不行。”

他们从俄军士兵引燃炸药的位置下去,那里早被炸平了,入口什么的根本找不到,两人只好撤回来。

他们出了深坑,就看到撤退的那些俄军士兵列队过来,两人急忙藏在一面倒插在土里的水泥板后面。那水泥板厚度超过两米,立在那里就像一座假山,可能是从坑里炸飞上来的,只有坑里的水泥层才有这么厚。

俄军士兵依旧从放置炸药的位置下去,那里被水泥层盖住,他们在坑里合力推拉了一阵,没有把道路清出来。过了几十分钟,之前离去的那支车队又原路返回来,他们开下深坑,俄军士兵用绳子把大块水泥层绑好,卡车几番发力,终于拉开了水泥层。

他们清理了一个多小时,二十多个士兵逐一进了坑底,没有再出来。

艾凯拉木道:“老毛子真把坑道给清理出来了,他娘的真有两手。”

袁森道:“快走,我们也不能落下。”

两人穿过乱石碎块来到大坑对面,就看土堆上蹿出两人,袁森急忙拖着艾凯拉木趴在地上。对面传来巴哈尔古丽清脆的声音:“师兄,是你吗?”

袁森亮了手电筒,康巴萨和巴哈尔古丽从土堆后面爬出来,他们也才从躲避爆炸的建筑物里出来,就看到有两个人过来,隐约觉得影子像袁森,就叫了出来。

大家一起下到坑底,发现水泥板下面有一条可容一人出入的口子,进了洞口,里面是一条长洞,看得出是俄军士兵清理出来的,长洞有二十多米,一直深入地下。

走完长洞,下面赫然出现出口,出口处拴着四条粗麻绳,正常人手臂那么粗。袁森拿手电筒朝下照,出口下面是一个巨大的空间,不知道有多深。

艾凯拉木脸色惨白,道:“小哥,真他娘的深啊!”

袁森道:“下去看看,那些士兵都下去了,应该没什么问题。”

四人滑下麻绳,一直下了上百米,才到了洞底下。那里几乎是一片废墟,到处都是水泥碎块,连山洞墙壁上也倒插了不少巴掌大的水泥碎块,地面仿佛被翻过一次土,又松又软的。袁森四下一看,发现这里没有任何立起来的建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