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胡大有家吃了一顿饭,又给他女人诊脉过后,确认她女人不会有事,我这才告辞离开,匆匆往家里赶。

数天后的傍晚时分,我终于赶了回来,远远的村庄已经在望,村子口有着一棵老大的白果树,如今刚刚冒出嫩芽。传闻,白果树乃是无花果,能够见着白果树开花,平地增长千年道行!

当然,这等无稽之谈,我自然不会相信,白果树不过是花小,花期短罢了,哪里是无花了?

从白果树下经过的时候,似乎有着什么液体,落在了我的脖子上,下雨了?我愣然,刚才还是好好的天,抬头看过去,太阳虽然落山了,但西边天际尤残留着一抹残红,怎么会下雨?我本能的摸了一把脖子,一看手上,顿时手脚发软……

血……我的手掌心中,都是粘糊的殷红色血迹,宛如是那西边天际的残阳,触目惊心。

我忙着抬头向着白果树上瞧去,傍晚时分,天已经灰蒙蒙的一片,不再明朗。我隐约见着白果树上,吊着一个人,大张嘴巴,舌头拉的老长老长,面目狰狞恐怖,双手上扬,眼珠子凸出眼眶,恶狠狠地盯着我,恍惚里,一个黑影,对着我恶狠狠地扑了过来,我脚一软,顿时就跌坐在地上。

好长一会儿,我才回过神来,吓得惊叫一声,也不知道怎么着,扯开喉咙叫了起来:“不好了,有人上吊了……”

很快,村子里就有人赶来,我颤抖着指着白果树上,我恍恍惚惚的,着实被吓唬得不轻——也不知道众人是怎么把吊死鬼从树上放了下来的。然后乱糟糟地议论着,又说要请我看看,能够救过来……

“不成了不成了,手脚都硬了,哪还救得活啊?”人群中有人乱哄哄地嚷着。

我凑到前面一看,头皮都麻了,我知道吊死鬼死相很难看,可是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啊。那女人应该年纪不大,最多二十岁左右,看皮肤和头发就可以看出来,一张脸是完全扭曲变形了,嘴巴大张,舌头伸了出来,大概死前实在痛苦,挣扎着难受,口中还有血——想来刚才就是她口中的血液,掉落在我脖子上。我不用看都知道,这人已经死了,大罗神仙下凡,也没有回天的法子了!

“这是谁家的女人啊,大概是和家里男人吵架了,跑来我们村子口上吊?”村里一个老人驻着拐杖,骂道,“真是晦气,好好地吊死个人在村子口。”

“徐大夫,你看着这——”一个小伙子问我。

“这人都死了,哪来还救得活?”我苦笑道,“问问是谁家的人,让他家抬回去办丧事吧!”

“我看着这有点像是我们村王大妈的闺女王来弟!”人群中突然有人说道。

“王大妈?”我一愣,难道说是那个王来弟?我心中想着,忙着细细地打量那女尸,虽然她是吊死的,脸部严重扭曲变形,我刚才也没有认出来,如今细细一看,果然可不就是她!只是想不明白,她好好的跑来村子口上吊做什么啊?

我对这个女人没有什么好感,二来也惦记着家里的姥姥,忙着道:“赶紧通知她家里人吧!”

我们村的孙村长叹了口气,摇头只是叹气,大叫:“晦气!”遣人到隔壁村上送信去。

人都死了,自然也没有我什么事情了,我也不想看这等热闹,心中惦记着姥姥,当即忙着快步走了回去。

“徐大夫,你可回来了!”刚进门,就见着屋子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二丫见到我回来,甚是高兴,从里面迎了出来,只是她的一张丑脸,让人实在不敢恭维。

“姥姥在里面睡下了,你别吵嚷她!”二丫小声地道。

“大妹子,这些日子真是辛苦你了,幸而我也采到了几味草药,这两天就开始给你配药,不过,由于时间太久,我估计大概要一个月的时间你的脸上才会完全恢复。”我笑道,“而且,我可说明白了,我也没有十足把握,若是不成你可千万别埋怨我!”

二丫笑笑:“反正已经这么丑了,总不会更丑了吧?”

我闻言也是一笑,心想这二丫头虽然丑是丑了一些,但心态还算好。二丫头一边说着,一边帮我把背上的药筐取下来,搬到里屋去,同时小声的笑道:“徐大夫,你去采药的这两天,王大姐来找过你几次!”

“啊?”我不解地问道,“哪个王大姐?”

“就是你上次看病的那个人家的王大姐啊,你忘了,我们两家是隔壁,自小儿在一起玩大的!”二丫头道。

“她找我做什么?”我急问道。

“我也不知道,她不肯说,不过她可怨你得很!”二丫头叹道,“她也真是的,那些镇子上的人,那里瞧得起我们这些山村女孩子?何况人家还是镇长家?”

我知道,很多山村女孩子都想着能够嫁到镇子上去,等于是攀上高枝了,但是,镇子上的人都瞧不起山村人,别说是攀亲了,就算是以前的一些老亲戚,都是冷眼相看。

“对了,徐大夫——”二丫头见我不说话,又道,“刚才我听得村外一片嚷嚷的,我本来也想去看看的,但惦记着姥姥,就没有去。你回来可听说什么事情了?”

“王来弟吊死在了村子口!”我道。

“啊?”二丫头陡然掩住口,震惊地看着我。

“我路过村子口见到的!”我无奈的叹道,“发现得太晚了,早一些,也许还有得救!”

“她做什么想不开啊?”二丫头摇头道,“这也忒傻了一些。”

我心中多少有些内疚的,毕竟当初如果不是我揭穿了她不是处子的身份,也许她就这么瞒着一辈子了,将来有个中意的人,嫁过去好好过日子,也是一样的,但是——当时为着救她弟弟,我却是不得不说,却不料,因此反而害了王来弟的命。

我虽然还不知道王来弟到底为什么想不开自尽,心想,这势必和我揭穿她不是处子多少有些关联。一饮一啄,皆是因果。

我回来的当天,二丫头就收拾东西离开了,虽然她长得丑陋不堪,但毕竟是黄花大闺女,和我一个男人住在一起,实在不妥。因此,怕惹人闲话,我赶紧就打发她离开了,嘱咐她过几天前来取药。

回到家的第二天,我忙着收拾新采回来的药材,准备着晾干后分门别类的存放,不料第二天一大早的,一群人突然嚷嚷地闯了进来。

我心中有些恼怒,上门求医的人多了,可是我还没有见着这么彪悍的,进门都不打个招呼?

但是,随即我就感觉不对劲了,上门求医的,一般都是火急火燎的,这群人倒也是,只是却一个个都是粗壮的彪汉,为首的那人,穿着藏青色的西装,打着领带,里面是雪白色的衬衫,头发梳得油光水滑,只怕连着苍蝇都沾不上。这身打扮,绝对不是村子里面的人,谁下地做农活的,弄身西装穿着啊?

不管这些是人做什么的,我还是从里面迎了出去,问道:“几位有事吗?”

“徐逸然?”为首的那人,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我片刻,问道。

“我是!”我点点头,再次问道,“几位有事?”

“听的说徐大夫医术高明,简直就是活神仙下凡啊。”那人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大咧咧地在我家门前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我对这人没什么好感,但还是客套地道:“曾经跟师父学过几天医术。”

“听说,你连着女子是不是处子都可以诊断得出来?”那人又道。

我闻言,感觉这人似乎是来找茬的,但还是道:“这不算什么稀奇事情,古时宫中所用御医,诊断阴阳脉那是最基本的事。”我这倒也不是胡扯,历代以来,皇帝选秀,那些想要进宫的秀女,都会经过层层把关,其中就有御医诊阴阳脉的。

当然,除了这个还有别的检查项目,那却不是诊脉范围了,我曾经跟随师父学过阴阳脉,倒也不算稀奇。

只是就算诊断阴阳脉,也有失手的时候,我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那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诊脉,害死了一条人命?”那人盯了我一眼,恶狠狠地道。

我微微皱眉,问道:“你姓牛?”

“你知道就好!”牛振华冷笑道,“你还会什么银针刺穴的邪门功夫?”

“那不过是刺激人的中枢神经系统而已,很多老中医都会,不光是我!”我心口胡扯,这是青囊经补术上的一则偏方,就算是我师父只怕也不会,但是如今我却不得不忽悠一下牛振华,看得出来,他是故意来找事的。

“徐逸然!”牛振华冷笑道,“我不管传言是真是假,也不管王家那丫头的死活。但是,我爷爷现在病了,只要你能够治好我爷爷,从此以后我包你吃香的,喝辣的,就算你想要去镇上卫生所挂牌行医,我也一样给你搞定,但是,如果你救不了……”

“你爷爷多大了?”我忍着心中的一股子怒气,问道。

“七十有三!”牛振华道。

“七十三,鬼来搀!救不得了!”我说完,转身就向里面走去,顺手砰的一声,把门摔上。

见过嚣张的,没见过这么嚣张的,真当自己是谁啊?天皇老子了不成?求人就要有何几分求人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