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我站住,你这是什么态度?”门口,传来牛振华的声音。

“态度?”我不禁挑眉,我又不是你的犯人,我爱摆什么态度就摆什么态度,关你脾气啊?

姥姥在里面听见了,忍不住大声问道:“小然啊,什么事情?”

“没什么,不过是一些无聊的人!”我忙着安慰姥姥道。

“小然啊,如果是人家来求医的,你就去跑一趟吧,救好了人,也算是一件功德啊!”姥姥大概猜到他们的来意,劝说我道。

一般来说,前来找我的,大都是求医的,倒也不奇怪。我正欲说话,里面姥姥又数说道:“小然啊,人家家里有病人,难免脾气暴躁一些,你多担当些吧,别让人在门口吵嚷!”

我听了叹了口气,大声道:“知道了,姥姥!”

姥姥的耳朵不太好了,只怕也不太听得清楚外面人到底说什么,但是,她多少还是可以猜测到。

我听得牛振华在门口乱骂一通,而他带来的几个彪汉似乎要准备砸门了,当即皱眉,猛然走过去打开门,一个正准备砸门的彪汉遂不提防,一头就栽了进来,我见状就笑了出来。

牛振华大概这辈子还没有被人关在门外过,因此见了我,眼睛都红了,恨不得捋袖子挥拳头揍我,但我问了一句话,就让他老实地安静了下来:“你爷爷什么病?”

牛振华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却又似乎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老半天的,才急道:“要是知道是什么病,还用得着问你吗?”

我想了想,这话虽然不好听,当也是事实,点点头算是认可了,怕他们吵嚷到姥姥。当即走到门口,在一张藤椅上坐了下来,问道:“你不知道什么病,但总也看过大夫吧?”

牛振华大咧咧地拉过一张凳子,在我对面坐了下来,皱眉道:“城里的医生说——”

我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下文,诧异地问道:“说什么啊?”

牛振华支支吾吾了半天,这才道:“就是你刚才说的那句话……”

我刚才说什么了?我细细一想,刚才说什么了?七十三,鬼来搀,这么一想,我顿时满头冷汗——不过,老年人年纪大了,身体的各项功能都已经渐渐地衰败,也不算什么稀奇事情,不足为怪。

就拿我姥姥来说,虽然她没个病痛什么的,但眼睛牙齿耳朵都不怎么好了,尽管我精心调治,只怕去日不多了。

牛振华看我不说话,忙又说道:“徐大夫,刚才是我们不对,王来弟那事……”

“那是你的事情,不关我的事!”我闻言,心中不快,冷哼了一声道。

牛振华大概是听得我语气有所松动,忙道:“当然,那当然,只是想要麻烦徐大夫走一趟。”

我点点头:“陪你走一趟倒是没什么,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如果真是老年病,我也一样没有回天的本事。我托个人照顾一下姥姥,这就随你去!”说着,我就欲出门去托付邻家代为照顾姥姥。

因为和牛振华进镇子,一时半刻地回不来,自然要把姥姥托付个妥当人我才放心。我这刚出门,迎头就撞见了二丫头。

“大妹子,你这个时候跑来做什么?”我好奇地问道。

“徐大夫!”二丫头见到我,甚的高兴,笑道,“家里没什么事情,我来看看姥姥。你要出门?”

“嗯!”我忙道,“你来的正好,镇子上有个人家有人病了,让我过去瞧瞧,你要是没什么事情,麻烦你照顾一下姥姥。”

二丫头自然是爽快地答应了,我又嘱咐了几句,这才跟着牛振华出门。

“咦?”我看着停在村子口的一辆老式吉普车,笑道:“我说你们倒是赶早,原来是骑着铁牛来的!”

“怎么说话呢!”牛振华没好气地骂道。

“哦……”我闻言一愣,随即想起来,这家伙姓牛,我说是骑着铁牛来的,岂不是摆明了占了便宜?

牛振华开车,我就坐在他旁边的副驾驶的位置上,而余下的那几个人,都挤在了后面,牛振华抬头看着村子口那棵老大的白果树,问道:“阿来就是在这棵树上吊死的?”

我抬头看了看那棵枝繁叶茂的白果树,略略地点了点头。

他叹了口气,从口袋里面摸出来一包烟,自己点了一支,顺手递给我一支,我摇摇头,我没有抽烟的坏习惯。

吉普车在山路上一路颠簸,只颠得我骨头痛,但这玩意速度快,大概四十分钟,我们赶到了镇子上,路也好走了。

闲谈中我才知道,昨天王来弟吊死在我们村子口的白果树上,王利民是粗暴脾气,虽然恨女儿不争气,干出了这等丢人脸面、败坏门风的事情,可是如今女儿死了,他焉有不心痛的?

看着王大妈嚎哭着女儿,邻居帮着办理丧事,王利民心中着实不是滋味,这天晚上喝了几口闷酒,就操了一把菜刀在手,晚上去找牛家的麻烦。结果,刚刚摸到镇子上,打听着牛家,就被镇子上的巡警逮到了,王利民粗着脖子喘着气还想要嘴硬,却禁不起吓唬,很快就把原委说了,牛振华得知后,倒也没为难他,反而给了他几个钱,让他回家把女儿的丧事办得好看点。

王利民被吓唬了一通,也不敢再犟,可他却把我给出卖了,什么不见天日的毛发啊,什么刺穴、诊阴阳脉什么的,偏生牛家老头子现在重病中,镇子上的医生一个个束手无策,于是就导致牛振华直接就找上了我。

而闲谈中,我也知道了那老头的病症,原来,这些日子以来,开始只是老头懒怠动弹,只想坐着或者躺着,开始众人都不理论,只说是老年人怕动。我姥姥也是这样,如果不是我逼着,她只怕也是躺在床上不想起来。

但越是不动,人的身体各项器官组织就越是衰败得快。

但这老头的病症,却有些怪,渐渐地开始竟然手脚冰冷,全身僵硬。但是,这人还有着一口气,还有知觉,宛如活死人一般。

我听着,不由自主地倒抽了一口冷气,全身僵硬,宛如死尸,可还有知觉,这无疑是一种极大的痛苦。

吉普车直接开到牛振华家门前,居然是一栋两层小洋房,远比镇子上普通的人家要气派得多,他把余下的众人遣开后,就领着我向里面走去。

“我爷爷平时不喜欢吵嚷,就住在后面!”牛振华一边说着,一边把我往后面院子里面领。

等着走到后面的院子里,我不禁大吸了一口冷气,这家伙家里还真是有钱,后面居然还有着偌大的一个院子,种着一些花花草草的,另外有着三间小小的院落。

“你爷爷就住在这里?”我好奇地问道。

“嗯!”牛振华点点头,然后压低了声音说道,“你等下进去了,不管怎么着,别在我面前说丧气的话,知道吗?”

我答应了一声,事实上不用他嘱咐我也不会说的,就算病人已经病入膏肓,作为一名大夫,我也不会当着病人的面胡说八道。

走到里间屋子里,只见一个中年人正站在当地,一张老式的雕花木床上,铺着厚厚的棉被,一个瘦骨嶙嶙的老人,躺在床上。

我知道那个中年人势必就是牛镇长了,而老人就是牛镇长他老爹了,牛振华的爷爷。

“爸爸,我把徐大夫请来了!”见着牛镇长,牛振华倒是没有敢嚣张。

牛镇长转过头来,看着是笑道:“徐大夫啊?快请坐!”

我打量了牛镇长一眼,这人倒是一张圆圆的弥勒佛脸,笑起来一脸的和蔼。我笑道:“不坐了,给老人家把个脉吧!”

“好好好,有劳徐大夫!”牛镇长一边说着,一边就让开,牛振华忙给我搬过来一张椅子,我在椅子上坐下,从药箱里面取出来一只诊脉用的小枕头,扶着老人的手诊了片刻,又翻了翻老人的眼皮子。

老人如同死了一样,躺在床上,纹丝不动,只当我伸手翻开他眼皮子的时候,他眸子才转了转,透着一股子的暮气。

老头子已经很老了,七十有三,身体的各个组织功能都大大地减退,远不如年轻人,而这个病,更是带给他精神上难以言喻的创伤。

“多久了?”我问道。

“前前后后算起来,大概有靠近两个月了!”牛镇长忙道,“徐大夫,家父这是什么病?”

我被他这么一问,倒还真是问住了,想要直接说,但又不知道如何说起,当即呆呆地出神——难道说,天下真有这等邪术不成?

牛镇长身为一镇之长,平日里肯定会得罪一些人的,但是,就算有人想要动手脚,也不会对一个老人动手吧?

“徐大夫!徐大夫!”牛镇长叫了我几声,我才算回过神来,忙道,“我们到外面说话。”这老人还清醒着,看似乎不能说话不能动弹,和活死人没什么两样,但是,这才是一种痛苦的煎熬。

牛镇长忙着把我往外面让,等到了外间房里客厅坐下,牛镇长满脸的笑容,又是倒水又是递烟的,再次问道:“徐大夫,老头子这到底是什么病啊?这镇子上的医生啊,一个个都说是……”说到这里,他就打住,只是看着我笑。

我摇头道:“不是老年病!”老年病不该是这个症状,而应该像我姥姥那样,没病没痛的才对,只是身体的各项器官渐渐地老化衰败,然后老死。

对于老年病,我自然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最多就是利用药物刺激一下坏死的各个器官组织,延迟死亡的时间而已,但就算这样,我也没有回天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