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飞当队长只有两个月,寇主任又收到了匿名信。

    “赵玉琴,你就不能搞点儿新鲜的?有点儿创意行不行?”寇连喜看着桌上的信,不怒反笑。

    信封上用一号字打着寇连喜的名字。

    寇主任知道这是一号字,前些天,他向打字员请教过几次电脑知识。后来,听到了闲言碎语,寇主任让办公室主任摸了一下,造谣的是赵玉琴。寇主任没有发作,注意自己的言行是最好的辟谣方式。

    “寇主任。”于副主任拿着一封相同的信,只是信封上的名字是他的。“听说好多人都收到了。”

    两个人交换了信件。

    “一样。连打印机都是同一台,你看,这边上有一块儿黑的,这是打印机有点儿毛病,所以,每一页上都会有这一小黑块。很明显,这是一起打出来的。措词,页数全一样。”寇主任已经见怪不怪了。

    办公室主任甄立把十几封匿名信都收上来,寇主任赞许地点点头。

    匿名信是针对展飞的。

    主要说展飞收受贿赂,索要财物。再就是展飞平时对领导和同事的一些议论,有些话比较恶毒。

    “这几个情况应该好好落实一下。”寇主任沉吟一会儿,“展飞的确存在一些问题,咱们也知道。”

    “寇主任,我也侧面听说了一些。这个事,责任全在我,我没有很好地了解这个人,就向您推荐他当队长,现在让我们很被动。”于副主任真是会做事,他勇于把这个责任承担了。

    “现在不是谁的责任的问题,这个人是我用的。”寇主任不推卸责任。

    寇主任在思考,于副主任不说话,观察着。

    寇主任抖动着信,在桌上摔打。“可恨。”只有两个字。皱着眉。

    “窝里斗,最烦人。”于副主任试探寇主任的口气。他和赵玉琴关系不错,但是,寇主任更重要。

    “是啊。总是做幕后英雄。”寇主任没有多说,机关里的人际关系,寇主任掌握得很细。

    “有情况,可以直接找领导反映,这个赵玉琴,不计后果。”于副主任看出寇主任的不信任,主动划清和赵玉琴的界限。

    “千万不能再出事了。调查一下,不能冤枉了展飞,也不能让他做出违法的事来。对下属教育不好,是咱们失职。”寇主任心情很沉重。

    “我看,应该重视,不知道她还给哪里写了信,崔月浦甘凤麟那事,才过去不到半年,故伎重演啊。”于副主任知道,栗克良那件事,对寇主任刺激挺大。寇主任对赵玉琴很反感。

    寇主任认真看信。大概理出几条告状的由头。

    展飞查到了小案子,不上报,别人往手里塞几个钱,就不了了之了。经营户的名字罗列在下,比较容易查证。

    处理案子,不征求队员意见,都是他一个人说了算,为他收礼提供了便利条件。

    展飞把他媳妇安排到吴跃升那里当会计,挣一份高工资。

    “展飞媳妇给市场上一个经销商打工,我知道。”于副主任证实信上的话,“我问过展飞,他说,就是正常的打工。我想,总不能因为他在市场办工作,就不让他媳妇打工了吧?所以,也就没有再深追。”

    寇主任点头:“这里还说,他经常向经销商借钱,有几百的,也有上千的,收了钱,检查就成了走过场,成了收保护费的了。”

    “在市场上六亲不认,不管是哪个,只同钱说话,不同人说话,再近的关系,不拿钱也不办事,拿了钱,没关系也成了好关系。”

    寇主任念起信来。

    “展飞家里条件不好。他对我说过,他家那些亲戚,什么叫关系啊,没有人肯照顾他们,自己过自己的日子,再亲的人,也知道把钱往自己口袋里装,没有几个亲戚愿意周济他们。”于副主任工作做得细,常和下属闲聊,比较了解情况。

    “我听别人说,他跟经营户说:‘我不想和你们成为什么朋友,也不可能。我现在有权,你们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将来我没权了,你们爱理我不理我。我不强求。’”寇主任后悔,自己早有耳闻,为什么等到别人告上门来。

    “这观点倒是和赵玉琴不一样了,听说赵玉琴总是希望又执了法又交了朋友呢。”

    “交朋友?她那是做梦。她交友的目的太单纯。”寇主任笑,赵玉琴,收获的只有唾骂。

    “展飞。”寇主任念叨着。起用展飞是个错误,不管有没有这封信,展飞是有问题的,寇主任曾经旁敲侧击过,收效甚微。

    “撤掉展飞就遂了她的意。等于助长了这种做法。”于副主任知道寇主任的心思。

    “是啊。没有谁的工作是十全十美的。总是有这么个人在背后盯着,固然不会犯错误,但是,她再加上那些谣言中伤,别人还怎么干工作?”

    “其实也没别的,就是想让大家都别当队长,让她自己当。”于副主任说。

    “她不知道,不让她当队长不是咱们的意思。”寇主任苦笑,“柴云鹏,娶这么个媳妇,也够瞧的。先这样吧,调查一下。”

    于副主任明白寇主任意思,告辞。

    于副主任前脚走,就有人来敲门。

    寇主任平静了一下,说:“请进。”

    寇主任不像别的领导,有的领导在单位不喜欢说请进。他认为尊重别人,包括尊重部下,是一个人的修养。

    “寇主任。”出乎意料,来人是赵玉琴。

    寇主任不动声色,等她表演。

    “玉琴啊,坐吧。”寇主任客气地说,指了指沙发。

    “寇主任,”寇主任看着她,表示洗耳恭听。

    赵玉琴掠了一下头发,眼睛直视着寇主任,给人一种平等的感觉。

    “我觉得,展飞不适合再当队长了。本来,这事不应该是我来说,有主任,有主管主任,什么事也轮不到我一个副科长来说。但是我还是觉得,我应该对主任负责,也是为他,为展飞负责。我看到的事,我觉得就应该直截了当说出来。我这人说话直,不喜欢藏心眼儿,主任不会计较吧?”赵玉琴不慌不忙。

    “你说,咱们不用那些虚的,我知道你是为工作,为市场办好。”寇主任喜欢赵玉琴的直爽,只是不知道,直爽背后是什么。一种倾向会掩盖另一种倾向。

    “今天,各科室都收到一封信,相信主任你也看到了吧?刚才我也看了。说句实话,就算不收到这封信,我也有事要来和你说说了。这个展飞,对市场的管理简直太不像话了。我说这话,你别误会,不是说我赵玉琴当队长就能管得多么好,也许有些地方我还不如他呢,但是,我至少知道哪些事是不能马虎的。

    “现在这个市场上,假货横行,他不打不管。他说,管理的最终目的就是罚款,把钱拿到手了,管理就到位了。这成什么了?土匪?还是什么?以罚代管。

    “他是税务局吗?税务局是为国家收钱的,收的也是该收的钱。咱们是吗?咱们是管理市场秩序的,要是咱们成了专门收钱的,要税务局干什么?

    “再有,就是信上说的那些事,我也早有耳闻,一个队长这样执法,那还叫执法吗?

    “我不否认,现在执法是有很多吃拿卡要的人,我也知道那样做不对,但是,不管怎么说,他们还都要顾及自己的职责,该管的还是要管的。像他这样,无视自己的责任,手下再带上这么几个临时工。我听说,那几个,更是无法无天,说什么,在哪里打工不是一样,这里收入好,还能有机会喝酒,又不用干活,到了哪里都有人敬着,如果再能收点小礼,这日子过得,就是神仙的日子啊。您听听,这都是什么呀?这还是执法人员吗?”

    寇主任不说话,看着赵玉琴,有些敬重。

    “我觉得,让展飞从这个位置上离开,是对他的保护,也是对办机关负责,也是对你寇主任负责。这本不该是我说的话,可是我这人就是正直,看到的事不说就觉得不痛快。

    “也许你们觉得,刚把他放到那个位置上,又把他拿下去,你的脸上下不来。说实话,人都有这样的想法,我觉得这很正常,但是,是主任的面子重要呢,还是工作重要?或者说,是办机关的声誉重要,甚至于,是展飞的命运重要?他要是继续这样下去的话,早晚会出事,我可以这么说,以他的这种做法,不出事是偶然,出事是必然。这就是我的看法。我不隐瞒观点,说得对不对,好不好的,寇主任别挑剔。”

    赵玉琴说完,胸脯剧烈地起伏,看了看寇主任,没等寇主任说话,告辞走了。

    寇主任愣住。赵玉琴说话有点黏,但是黏中有钢。

    寇主任的确觉得,免了展飞的队长,自己面上无光。

    “谢谢你。赵玉琴。”寇主任在心里说。

    “甘凤麟,你过来。”寇主任拿起电话。

    甘凤麟已经在机关学习了五个多月了。栗克良告状,纪委要求整顿,赵玉琴当了三个月的队长,然后是展飞当了两个月。这几个月,甘凤麟从愤怒到平静到自责自省,他的心理,产生了巨大的变化。

    和甘凤麟说话,不用长篇大论,寇主任教育他几句,让他吸取自己和展飞的教训。走马上任,代理队长。等时机成熟再正式当队长。

    甘凤麟建议,还是由崔月浦来当队长,崔月浦可以在家坐镇,市场稽查由自己来做。寇主任赞许之情,溢于言表,同意了。

    整治了展飞,赵玉琴出了一口恶气。

    展飞当队长的两个多月里,赵玉琴没有一天痛快过。

    两个多月,展飞春风得意。

    赵玉琴以为,她去了工作队,稽查队将无法运转。崔月浦和甘凤麟在整顿期间,花如玉是刚招录的公务员,老齐是内退返聘人员,展飞是临时工,队长无人胜任。想不到,市场办从人才市场招聘来四个临时工,朱读,桑匀,闫取,张分,派展飞当队长。

    于副主任把展飞叫到办公室谈话,喜从天降,展飞的脸乐得特夸张,就像开了花的陈馒头。

    于副主任告诫他,一定要吸取前面的教训。只说了前面,没有指名道姓。展飞姑且想成是吸取崔月浦的教训,仿佛栗克良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于副主任最后说的话,让展飞很不高兴:“小展啊,本来不想让你带这个队的,你太年轻了,怕害了你呀。”

    展飞非常不满。他在稽查队有几年了,天天笑眯眯地,其实,每个队长的工作方法,他都仔细揣摩,经验已经很丰富。

    “我什么案子处理不好啊?只是没有机会罢了。”展飞在心里和于副主任抬杠。

    展飞展飞,展翅高飞。当上队长,展飞高兴地和父亲喝酒。

    展飞家里的日子过得穷,妻子淑萍很贤惠,从不嫌日子艰难。自从下岗后,她很少花钱,没有钱,就忍着。孩子已经两岁多了,淑萍还是没有合适的工作。

    前几年,家里的日子还好过些,现在,展飞的父亲退了休,退休金比在职的时候又少了一些,妈妈本来就没有工作,又体弱多病,今年更不顺,摔折了腿,总也不见好。

    据说,在省城有一个很有名的大夫,去他那里住着,他就可以包好,不留任何后遗症,医药费要好几万。

    展飞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没有跟任何人说。一个人在单位坐到很晚,打了自己几个耳光。看着老妈一天天躺在床上,总是不能下地走动,脸上的肉都松松地耷拉着,他恨自己无能。

    “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展飞和父亲喝酒,兴奋地说。

    “是佛爷保佑。”展飞的妈躺在床上,感谢神佛。

    展飞妈一辈子信神信佛,但是她没有得到什么好的护佑,不是生病就是受苦,有了她的这些教训,展飞什么都不信。

    交接是个难事。

    赵玉琴交出来的全是没用的东西。经营户的联系方式没有交,展飞知道,这些资料,都是甘凤麟积累的,他没有和赵玉琴较劲,找甘凤麟复印了一份。大宗进货的台账,赵玉琴也不交,展飞有自己的办法,他根本不需要台账。

    “赵姐。”赵玉琴已经离开稽查队,展飞不再称呼她赵队,以后,只有展队,展队带着四名新队员,威风凛凛。

    “那些没处理完的案子,案卷都在你那里了吧?处理完了的已经归档了,这我知道。”展飞明知故问。

    “这些案子你有处理意见吗?”赵玉琴很生气,显然失了章法。平时她从来不这样说话做事。

    “这你放心,我和弟兄们会斟酌着拿出处理意见的。”展飞不说是他自己拿意见,说和弟兄们一起拿意见。这是跟赵玉琴学的。

    四个新队员什么也不懂,案件只能由展飞处理。展飞庆幸,他是最幸福的队长。不搞一言堂都不行。

    美中不足的是,于副主任在宣布展飞当队长的时候,说赵队只是临时去工作队,等那边事完了,还是这里的队长。

    “你还是我们的队长,等你回来,我再交给你。”赵玉琴迟迟不交案卷,展飞只得退一步。赵玉琴的阴损,展飞早已领教。

    赵玉琴没办法,磨蹭了两天,也只好把案卷全交了。期间,把该处理的都处理了。

    崔月浦鼓动展飞,不要让赵玉琴再在任何一个案子上捞到油水。展飞有自己的主意,“穷寇莫追”,他不想太得罪赵玉琴。

    展飞还想要赵玉琴的打假资料,那是她多年积累的,知道赵玉琴不会给他面子,想请于副主任帮忙,于副主任说:“她能积累,你不会自己积累啊?”

    赵玉琴心理正不平衡,于副主任不敢火上浇油。

    没有就没有。展飞发誓,要做最好的稽查队长。

    带着队伍,大摇大摆走在市场人来人往的路上。展飞志得意满。他不打假,打假是最辛苦最有风险的事。

    我们稽查队的目标是什么?展飞自问。

    甘凤麟错了,他以为是让这个市场有一个有序的环境,他太傻了,那不是他一个人,也不是短时期内能做到的。

    赵玉琴也错了,她以为这个市场就是她们家仓库,她就是个负责往家搬东西的运输工人,显然,这是行不通的。别看这地方叫通宜市,其实好多事是不通的。可惜她不懂这个理,她以为只要她想要,就能做到,她把自己当谁了?王母娘娘?真可笑。

    崔月浦的观点当然更不对,这个地方可不是混退休的,不是让你来五十九岁现象的。

    执法队是干什么的呀?是来管理的。

    “怎么管理呀?管理的第一条就是管,然后才是理,先管住了,才有可能去理,管都管不住,理什么?一团让风吹得乱舞的麻线,你怎么理?必须先让他停止舞动才能理。”

    展飞教导他的队员们。他们还不懂得怎么执法,他们就是那一张张白纸,任凭他作画。

    展飞带队员们吃饭。这家酒楼是最平常的酒楼,但是他们吃得挺满足,看来,平时生活条件都不怎么好,吃喝的机会更是很少。向赵玉琴学习,先让新队员尝尝甜头。

    “跟着我,酒量一定要好,不然的话,以后总带你们出去吃饭,没人替我喝酒怎么行呢?”听到这话,队员们的眼睛一下子变得亮晶晶的。

    展飞看了一眼吴跃升,今天请大家吃这一顿饭,花不了他多少钱,他在稽查队员的心目中却有了地位。

    吃饭没有老齐的事,展飞总是叫老齐在家歇着。收到礼物了,给他送家去。老齐乐得清闲。也没有花如玉,稽查队人员够用了,她自然回去做内勤。

    “管理的关键是什么呢?现在是商品经济,这里是市场,这里最重要的是什么?钱呀,对,小朱子说得对,就是钱。咱们执法队每年都有任务,这个任务要是完成得不好,是要挨批的,完成得好的时候还没听说过。钱怎么来呀?不是靠天天累得臭死去各门市搜索假货,要靠智慧,要既能拿到钱,又不太累,又不亏待自己。知道吗?

    队员们个个懵懂,却点头说知道。展飞心中暗笑,要的就是他们不懂,等他们都懂了,就没他什么事了。

    上任之后,展飞很快就宴请了赵玉琴。

    自从知道了展飞接替自己的队长,赵玉琴天天对甘凤麟说展飞的坏话。短短几个月,甘凤麟由敌人变成了朋友。她这个人,随时会根据利害关系调整统一战线。有用就是朋友。

    “一定要注意处理各种关系。”甘凤麟劝展飞,“要吸取上次的教训。”

    展飞嘴上拒绝,事实上,还是接受了甘凤麟的建议。他对队员说,自己出钱请赵队,稽查队全体成员做陪。队员们信以为真,提出来,大家共同出钱,展飞推辞了几句,收下大家凑的钱。吃饭的费用还是吴跃升给报销。

    “这些职工真是不知好歹,忘了过去挣高工资的时候,企业刚有一点儿不好,收入刚低了一点儿,就不能忍受了,告状,告什么呀告?怎么就一点儿也不替政府想想,一点儿也不替企业想想呢?”赵玉琴发着牢骚,让她去工作队,她就恨上访的职工。

    展飞和队员们一个劲地奉承她,希望她能忘记不快。

    “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展飞实在是忍无可忍。他最知道下岗工人的艰难。“要是也让你下岗,你比哪个都闹得凶。”

    “哎,话不能这么说,咱不能只是站在自己的位置上说话,人呀,不论到了什么时候,说话都要立在一个公正的立场上,要让别人听着挑大拇指,要让人家佩服。”赵玉琴又拿出了要辩论的样子。展飞一看,老毛病又犯了,赶紧去洗手间。请她的目的,不是让她恼,也不是听她教训。

    饭店门口有个电话亭子,展飞把电话听筒拿起来,使劲砸了一下屏幕,也不知砸坏了没有。想想屋里那个大吃大嚼的家伙,那个富得流油的娘们儿,她还在那里看似正义地批判着这些吃不好喝不好的人呢。她的良心到哪里去了呢?还有这些垄断行业的职工们,他们只靠工资就能吃香的喝辣的,他们一个人的收入比普通人全家都要高,展飞砸电话出气。

    “都是人,凭什么有的人一个月挣别人一年的钱?他们多做了什么?一点儿也没多做,就是比我们数钱的时间用得多点儿。还有那些特殊职位的人,他们收入高是受贿。”展飞大声嚷嚷着,有个过路的女人吓得绕开他跑了。

    他忽然大笑起来,因为,他想起来了,他以后也是有特殊职位的人了。

    展飞当队长,任务只有一个,就是抓钱。他自己忠诚于这个任务,也向队员灌输这个思想。

    新队员对展飞毕恭毕敬,惟命是从。他们见这里有工资,还能吃喝,他们又没有太强烈的是非观念,有队长领着,他们什么事都能去做。绝对是一切行动听指挥。

    展飞庆幸他没让花如玉在稽查队,于副主任征求他意见,他说稽查队不需要这么多人。他了解花如玉,她有理想,想腐蚀她,太难。

    “你们来了,工资到哪里去领?当然是从罚款里来了,我们的车损油耗,从哪里来?当然也是从这里来了。还有我们大家的提成。我们不是为提成干工作的,但是罚款多了,提成就是高啊,这也是为了鼓励我们大家的工作积极性啊。”

    展飞没有提及他的队长补助也在罚款里出。还有司机补助。他已经当了队长,本应不再做司机,可是他舍不得放车。开着车,自己用车方便,还能拿司机补助,做司机还能“喝油”。

    “咱们怎么抓钱呢?不能靠打假,我刚才已经说过了。你们明白吗?就是说,咱们要把市场上的情况仔细摸一下,然后,根据品牌大小,对各个品牌进行收费,这个品牌费是固定的收入啊,既不用咱们辛苦工作,来得又稳当,当然了,咱们不能直接叫品牌费,每次开罚款单的时候咱都有一个合理的理由不就行了。以罚代管?的确。但是不能这么说,这样说是违法的。这样做没错。不信你们看看,别的执法单位,也是这样。”

    做通了内部的思想工作,展飞工作得心应手,一星期只要做一天的工作就够了。

    以罚代管,有些经营户很欢迎,反正怎么也是罚款,不如这样痛快。稽查队少到门市去,省得闹得鸡犬不宁,生意也做不安生。

    每天完成了任务,稽查队就坐在吴跃升家的里屋玩牌,吴跃升不用交罚款,乐得招待他们。

    来了顾客,吴跃升就拿稽查队当幌子:“我这里没假货,看到了吧,里面穿制服的那几位哥哥,那就是咱们市场办稽查队的,那个最英俊的就是展队长。”

    “老吴,”展飞大声喊他进来,揪着他耳朵说,“你别瞎嚷嚷了,你卖货就卖吧,别净扯上我,你又不给我分成。你那些东西,我不知道,你自己还不知道啊?”

    吴跃升“嘿嘿”笑。第二天就孝敬了展飞一个红包。展飞去倒水喝的时候,吴跃升若无其事地往他口袋里一塞,展飞也装没事一样。

    钱来得易,也要有个保证,不能让它断了来路。

    赵玉琴对展飞的态度没有变,吃饭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吴跃升告诉展飞,赵玉琴偷偷在背后调查展飞处理的案子。

    “没事。我不怕。”展飞做事很细密。他从来都不和队员们一起收受贿赂,哪怕一个小纪念品。他收的时候都是一个人,即使出了事也无凭无据。

    说不怕是假的。展飞上面没有任何关系,这是他最担心的事。

    把吴跃升的那个红包换成了礼物,晚上没有人的时候,展飞摸到了寇主任的家里。

    “小展哪,我对你是抱着希望的,千万不要出事啊。”寇主任说的这些,展飞全当成了耳旁风,他只是对他最后一句话敏感,“以后上我家来不用带东西,只要你不出事,执法队不出事,就是对我最好的感谢。有时间多过来玩儿,多沟通情况,欢迎你来啊。”

    拿着被寇主任退回来的东西,展飞知道,这个靠山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