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顺利地进了那所重点中学,离我们的小学有将近3站的路程,虽然这对于一个12、3岁的孩子并不是很长的路,可感觉却不一样了。

 那时我觉得孤单,因为身边没有安,没有相识的朋友。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两三个月,我终于和班里的朋友混熟了,还有了两个特要好的哥们儿,大名和三儿。

 大名当时是体委,入学时就有1米7了,让我羡慕了好一阵子。至于三儿,之所以这么叫他就因为我们三个里他最小,但要说块头,他还真挺敦实的。每天他们都能和我顺路回家。初中三年,他们很有点护花使者的劲头儿。

 有时放学早,会看见小学生们成群结队地往外走,于是就特意多看几眼,希望能看见安,当时可能只是出于哥哥对弟弟的疼爱。但是从没遇见过一回。初一那年冬天,我和大名他们去北海的湖上滑冰,结果摔伤了尾骨,是被他们抬到家里的。

 我妈当时就急了,一边唠叨,一边抹眼泪。到医院,医生先把我妈训了一顿,说什么摔厉害了可能瘫痪,尾骨不比别的,没法开刀什么的。

 把我们都吓到了,最后他却说:“摔得不重,在床上趴些日子就没事了。”真是没见过他那样小题大做的。可我当时根本坐都坐不起来,只能每天趴在床上,和一个瘫子没两样。

 好在那时是寒假,否则连课都上不成。三儿他们经常趁我妈不在家时来,说我妈凶神恶煞。但每回来不了一会儿就说去找谁谁玩去,又丢下我一个人。只有安,每天都陪着我。

 他总是拿著作业走进我们家,说是他妈让他找我补习(我那时就让院里人给盯上了:未来的大学生),结果我们老是一聊就没谱了,直到没的说干坐着时,他才恍然大悟:“江南哥,我作业还没写呢。”

 住四合院不方便的地方就是厕所问题,我们都得走到胡同口的那间公厕去解决。大冬天的,我又有伤在身,所以我妈特许我小解用盆在屋里解决。当我让安扶我起来方便时,他倒没有什么反应,我却不好意思。强迫他转过脸去,他一边笑一边不情愿地转过去,然后一遍又一遍地问:“好了吗?好了吗?”

 真让人没办法。可我还是很感激他,因为每次都是他端着盆出去倒掉。对于此,我后来发现他在日记里这样解释:“我现在什么都要靠南,他从不抱怨什么,他总是说以前我也这么帮过他,可我那算什么呀,只是12岁孩子的小玩意儿,但他却记得。我很高兴,他在我身边,一直都在。”

 从那次摔伤后,我就觉得没有比安更好的兄弟了,他总是在我一个人的时候陪着我,不像大名他们,有地方玩就把我撂在一边了。

 我也因此更加珍惜,爱护他。安六年级要毕业,我才14岁时,正赶上那次学潮。在我那样的年纪除了凑热闹根本不了解到底那些学生在干什么。我记得很清楚,那时一周还只有1天半的休息。

 周六中午,我刚回家放下书包,准备和大名他们去看游行时,一出门赶上安刚回来。“江南哥,你去那儿?”“走,跟哥看热闹去?”“那儿啊?”“去就得了,问那么多。”

 他把书包往院儿里的石桌子上一搁,就上了我的自行车。和大名、三儿他们挤在人堆里,看着大敞蓬车上喊口号的学生,我顿感热血沸腾。

 14岁的年纪,真的是什么都不懂,看见人家在伸着两个手指头,我也跟着伸,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可笑的是,安看我伸他也伸。那时他还是比我矮将近一头,所以他的手刚好晃在我眼前,我就看着他乐,他也傻笑。想一想,那时的我们真是蠢到一块儿去了,当然还有我那两个傻哥们儿。

 游行很热闹,象看马戏似的,我们一堆人随着敞蓬车的开远也散了伙,根本不知道那车到底开向了哪儿。广场?天堂?还是哪个未知的地方?等我们准备回家时,我傻眼了。我那辆八成新的金狮自行车没了…

 “车丢了?丢那儿了?”我妈瞪圆了眼睛问我。“就丢路边了。”我很小声。“说,上哪儿疯了一下午?嗯?上哪儿了?”我妈平时挺温柔的,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架势,我吓得一愣。再说,我妈是提醒过我的,不能上街看热闹,所以我还不能说实话。然后我就编。说实在的,说谎我是真不擅长,可总比安强得多,这也是那次经历让我了解的。

 我告诉我妈,我是因为想上厕所,所以就把车停在路边的公厕门口了,2分钟的功夫就不见了。

 因为车丢了,我不敢回来,所以才耗到傍晚才回家。一般人都听得出我这是一个太不高明的幌子,何况是养了我十几年的老妈。

 按在床上,扒了裤子,我屁股被笤帚抽了几下子。我这人没别的好,就是嘴紧,所以我一口咬定我那个谎,我妈也没辙了,只好相信那句“活人不能让尿憋死”的话,一辆车就是活着的代价。最后,她给了我一句话“以后走着上学去。”

 至于安,现在想来都觉得他令人笑掉大牙。本来我们要早回来的,可为了找车,我们浪费了一些时间,所以回家时天都有点黑了。

 那是春末夏初,估算一下也得有7点多了。安一向是个乖孩子,从来不晚回家,即使是找同学玩也会提前告诉郭姨或平心。

 所以当郭姨下班看见安的书包在,人没了,觉得很怪,问平心也不知道,又找了几个平时和安一起玩的小伙伴也都说没看见他,这可把郭姨急坏了,连煎饼摊都没出。

 安这个小傻瓜骗她说自己没带钥匙,可当时明明他的钥匙在脖子上挂着呢,然后他就说是同学找他去玩,反正越编越乱,最后听得郭姨也没了耐心。同样命运,他也挨了几笤帚。“江南哥,你怎么了?”

 第二天,安看我刚坐下又站起来就问我。“没事啊,怎么了?”我答得满不在乎。他就在那儿笑,捂着嘴,前仰后合。“小东西,你乐什么?”我被他笑恼了,追着他满屋里跑,想要教训他。

 “哎呦!”在我把他推倒在床上时,他一声惨叫。“干嘛?唬我呀?”我以为他在装蒜。“哥,我屁股疼。”他一边笑的同时眼泪都要流下来了。我把他拉起来,一把拽下他的短裤,两个屁股蛋上红了一大片“小东西,还笑我呢!”

 我也像刚才的他那样大笑起来。谁知安动作也不慢,一把揪住我的短裤也要拽,被我给挡住了。然后我们又在屋里追开了,他一边追我,一边不服气地喊:“我也要看你的,我也要看!”

 小时候一起挨打的事还多着呢:一起爬树,他把裤子刮破了。一起去运河游泳,他把鞋丢了一只…反正这样的事多了,几乎每次都是因为他。

 可我妈看见郭姨打平安就说是我出的馊主意,然后也把我打一顿。我小时候嗓门很大,一挨打恨不得整条胡同都能听见我的惨叫,每当这时候郭姨就把安放一边来劝我妈,然后就看平心赶紧搂着安也来劝我妈。

 其实我知道这都是我妈想的计,她也是很喜欢安和他姐姐的,不想让本就很可怜的他们再受委屈,所以我就得做点牺牲。开始几次安挨打还哭呢,可后来我告诉他“是男孩就得挨打,不挨打就是丫头片子”也不知我那时哪里来的这样的谬论,他就信了,再一起挨打时,我们俩就对乐,最后连我妈都觉得我们莫名其妙。

 儿时的记忆真好,那时我们在一起很简单,也很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