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长一段时间,陈南的内心交织着喜悦和恐惧。

他可以不知疲倦地工作,即使遇上繁重的筑路工程与激烈的矿场竞争,他都没有松懈过、苦恼过、悲观过。

事实上,越是艰难紧张的工作,越是令他振奋与忘我。

情感的困扰令陈南感到非常苦恼,每当有空闲的时候,周小叶与梁秋叶就会像幽灵似的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感到非常害怕,曾经咬着牙强制自己尽快忘记她俩的事情。

女人可以带给人喜悦,同时也可以带给人烦恼。

两个女人在陈南心中,像是架起一座魔幻的天平。

从认识时间的先后次序与礼仪纲常这个角度来说,天平无疑倾向于周小叶这一边,陈南不想背负喜新厌旧的罪名。

而从性格爱好与朝夕相处的人生伴侣这方面来考虑,天平又倾向梁秋叶这一边。

陈南的心情相当矛盾,他完全把持不定,无法作出最终的选择。

不可否认,陈南与周小叶有过一段青梅竹马的日子,尽管他一直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思在这个问题上做深刻的考虑,然而,陈南清楚地知道,周祖昌的脾气并不好惹。

周祖昌在大隆缫丝厂的经营上,处处与父亲的利隆缫丝厂针锋相对。

周祖昌曾经不止一次地训斥他的手下:“谁对利隆缫丝厂多一份宽容,谁就是对大隆缫丝厂多一份残忍。”周小叶能拗得过她的父亲吗?那时候,陈南与周小叶热情地憧憬着未来,那些争取自由与解放的进步观念深深感染着他们。

他们曾经天真无邪地幻想,随着革命党人取得胜利,腐朽的清朝政府烟飞云散,一切问题将会迎刃而解。

随着时间的过去,陈南逐渐意识到,残酷的现实并不会遵循人们的意识去改变。

清朝倒台了,累赘的辫子剪去了,但腐朽的旧观念仍然根深蒂固地存在,同行如敌国,周祖昌与同行之间的恩怨不会在一夜之间消除,他有可能同意自己的女儿嫁给竞争对手的儿子吗?陈南苦思多时,仍然没法忘记对周小叶的思念。

陈南决定返回香港一趟,将海洋丝绸贸易行涉及的事情处理好,然后到南洋去发展。

他想远远离开周小叶和梁秋叶,把事情留待上天来解决。

到达香港那天,陈南来不及观察市面上的变化,急急来到洋大班的写字楼,再三对洋大班的支持与帮助表示衷心的感谢。

“陈先生,你太客气了,要说感谢,你应该感谢梁老板。”

“我过来找你,就是先了解一下情况,我下午到梁老板那里。”

“你下一步怎么办?”

“我想将海洋丝绸贸易行的股金兑现,去南洋发展实业。”

“秋叶不是要到南洋去开分公司吗?你应该与她合作。”

“你说什么?”

“你自己去问秋叶。”

“我想你不会愚弄我吧?”

“嘻,我说的是真话。”陈南从洋大班那里得知秋叶的一些近况,他的脑海里不禁打了个大问号,秋叶为何要到南洋去发展?她究竟有什么打算?难道她是为了他而去南洋?陈南的心骤然颤动起来。

陈南迈着沉重的双脚,硬着头皮到了梁家,还好,秋叶刚好不在,陈南顿时放下心来。

梁老板的心情显然很好,没等陈南坐下来,开口就说:“你来得正好,我正想到你们乡下去开办机器缫丝厂,你能否请你父亲来一趟香港?”

“梁伯,你认识我爸?”

“认识你,不就行了吗?请他过来,我们是洽谈蚕丝的生意。”

“哦!我尽快发电报给阿爸,约他快点过来。”

“这不就认识了吗?”傍晚时分,梁秋叶忙完贸易行的事情,回到家里,天差不多黑了。

母亲对她说:“陈南刚来过。”秋叶惊喜交加:“陈南返来了?”父亲接着说:“他来找我,再三表示感谢,我让他约陈复之过来,他答应了。”秋叶追着问:“他没有问我?”父亲笑着说:“他上午到埠,先到洋大班那里,接着就过来了,他没有提到你。”秋叶用疑惑的眼光盯着父亲,父亲不以为然地说:“他找你做什么?”秋叶察觉到父亲好像有事情瞒着她,他约陈南的父亲做什么呢?难道是父亲叫陈南回来的吗?晚饭后,母亲在房里对父亲啰啰嗦嗦,秋叶听到他俩的对话。

“你约他阿爸过来,是谈秋叶的婚事?”

“不要瞎猜。”

“你跟人家说什么?”

“先谈谈生意上的问题。”秋叶的疑虑骤然消失了,哦!原来阿爸阿妈都在紧张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