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海上行船的规矩,人在船上死了,就要将尸体放到海里去,这叫“海葬”。

如果让尸体在船上腐烂,万一引起其他疾病或厄运,将会影响全船人的性命,带来更悲惨的后果。

可是,谁来跟添财说呢?谁也不忍心说这件事。

舱管来了两三次,每次来,他都绕着尸体走个几圈,然后停下来拜一拜才离开。

大家都清楚,舱管是来催促将添福放到大海去的。

然而,他也不忍心说这件事。

松叔与林二骚商量,是不是在甲板上搞一个乡下的拜祭仪式,让添财的心情好受一点,让添福一路走好。

林二骚说,大家都已经非常痛心,万一添财在仪式过程中忍受不住,做出傻事怎么办?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松叔害怕天气变坏,他想尽快处理好添福的后事,不能再犹豫了:“哎,总要有人去说。”松叔心情沉重地抓住添财的手,他想开口,双手却不住地颤抖。

“我全知道了!”添财的眼泪不可抑制地涌出来。

“人死了,再也不能复生。”松叔安慰说。

“我明白……”添财说着,突然摆脱松叔的双手,紧紧地抱住松叔痛哭。

“有事不能憋在心里,你要哭,就放声痛哭一场吧!”松叔哽咽着,用手轻轻地拍着添财的肩膀。

“松叔,该怎样做就照着做吧,添福要上路了。”添财抽搐着,他极力想忍住泪水,但怎么也忍不住,悲伤的泪水不断流下来。

船长不知什么时候来了,用力扯了扯松叔的衣角:“你跟我来一下。”松叔茫然地跟着船长来到驾驶舱,船长将望远镜递给松叔,指着前方说:“右边有一个小岛,‘凯旋号’泊不到岛上,我派两个水手协助你,你们用救生艇将添福运上去葬了。记住,不要耽误太长时间。”松叔紧紧地握住船长的双手:“谢谢,实在太感谢了。”小岛一片荒凉,大概有乡下四五个晒谷坪那么大,岛上有许多凹凸不平的礁石。

松叔在岛上选了个小高坡,和添财将添福安放在一个朝向家乡的位置,然后再从旁边挖取沙土堆上去。

一切弄妥之后,松叔和添财抬了块石板放在墓前,添财在石板上刻上“顺德叶添福”几个字,接着又刻上日期,然后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添福安祥地长眠在岛上,他不能下南洋去接替父亲的生意,也不能返回乡下探望母亲了。

他静静地守望在岛上,远远地看着来往南洋的轮船,他的心情或许不会寂寞,日夜奔腾不息的海浪,随时都会带来乡亲的问候。

离开小岛时,添财不断地回过头来望着弟弟的坟墓。

他心里想,以后有机会经过这里,一定要登上小岛拜祭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