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初三晚上了,大黑仍然没有消息。尽管电视里的每一个节目都搞笑,可雪梅不仅笑不起来,还认为那些节目故意在嘲笑她,雪梅索性关了电视。

藏獒小黑非常善解人意,只要门外稍稍有所响动,它立刻前去迎接,最后每一次都耷拉着脑袋回来。小黑似乎明白,主人到了将要崩溃的边缘,它不敢抬头瞅主人,生怕自己失落的情绪,把主人心理的最后防线冲垮,最后导致主人哇哇大哭。

晚上,躺在地上的小黑,隐隐约约听见了女主人低声的啜泣,它赶快伸出滑溜溜的舌头,在主人的光脚面上舔来舔去,同时尾巴摇得像花一样灿烂。可能,小黑的安慰,最后终于起了作用,主人擦干了泪水,到厨房拿来许多熟肉犒赏它。如果是往常,小黑不顾一切就狼吞虎咽下去了,可今天情况特殊,它尽管很饿,还是克制住自己,把肉食叼起来,轻轻走到外面,慢慢享用,生怕发出饕餮的声音,刺激女主人脆弱的神经。

看到小黑如此懂事,雪梅沉重的压力减轻了许多。

半夜,雪梅突然想起来,大黑曾经有过交代:今后,如果万一有急事,联系不上他,可以直接找他的朋友赵国忠,就是那个外号叫“白熊”的人。

自己尽管见过赵国忠,而且在一起吃过饭,可并没有赵国忠的电话。怎么能联系上他呢?大黑无意也说过一次,赵国忠住在飞机场附近的一个高档别墅区里,里面还有很多明星,安保措施十分到位,所以,赵国忠买了那里的房子。可自己不知道那个别墅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他住几楼几号,怎么找他呢?再说,山西煤老板都有个习惯:喜欢大海,喜欢温泉,喜欢洁净的空气,只要一有时间,就往海南或者国外跑,眼下正在过年,赵国忠会在北京吗?

不管怎么样,明天去飞机场附近转转,只要是豪华别墅,就去打听打听。山西煤老板最爱买豪宅,尤其像赵国忠那样的大老板。即使找不着他,权当户外运动运动,同时散散心。当然,出门要带上小黑,自从腊月以来,自己很少出门了,小黑肯定也腻烦透顶了。

昨晚折腾了大半夜,今天又没情绪,很快,雪梅就在客厅的沙发上睡着了。

这一觉,睡到了大天亮,雪梅刚刚进了卫生间洗脸。

突然,门外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雪梅在吗?开门,快开门,有急事!”

男人,是男人的声音,而且是山西男人的声音!

不等雪梅反应过来,大黑风一样就蹿了出去。

雪梅紧跟着跑出去,门一打开,女人差点跌到身后的小黑身上。

小黑只要见到陌生人,立刻由原来沉默,变成了疯狂的怒吼,汪汪汪……叫得整个小区都不得安宁。

“怎么是你啊!”雪梅尽管没有如愿,但还是有些意外惊喜。

“你当我想来吗?把狗看好。”来人听女主人这么说,有些神色懊恼,满脸不快,“大过年的,扔下一家老小,大老远跑你家来,你当我愿意啊!”

“赵大哥,快进来啊。我昨天还想了你一夜,今天正要去找你呢!”来人虽然不是大黑,毕竟是大黑交代的朋友“白熊”。他的意外到来,比起那个令人讨厌的姐夫来,要让雪梅惊喜得多,她用手摆摆身后的藏獒,小黑迅速明白了主人的意图,停止了咆哮,欢快地跑到前面引路。

“想我?还想了一夜!”赵国忠迈进小门,有些说不出来的滋味,“我说,咱俩就见过一面吧?”

“当然,还在一起吃过饭。”雪梅看到大黑的朋友,心里升腾起了不少希望。

“你不是那种一见钟情的女人吧?要是那样,我兄弟可就苦了。现在的绝代佳人都怎么了?看到有钱人就往上扑。可我再好色,也不能乘人之危啊,这要遭报应的!朋友之妻不可欺,我还要做人呢!”赵国忠思量再三。

“赵大哥,你胡说什么呢?”雪梅把客人引进门来,脸色有些不快。

“是你说的想了我一夜,而且你的表情告诉我,你说话是认真的呀!”赵国忠一屁股坐到沙发上。

“我确实想了你一夜,可我想你的真正原因,是因为你是他的大哥,肯定知道大黑的下落,不是因为那个……”雪梅这才意识到,自己思念心切,说起话来颠三倒四。

“这我就放心了。要不,来到你家,浑身不自在。”赵国忠心里坦然了很多。

“快告诉我,大黑怎么了?”雪梅根本没有顾及其他。

“怎么!他没给你打电话?”赵国忠抬眼一看,雪梅紧张得要命。

“没有啊,整整五天,没有他的音讯,到底是死还是活呀?”雪梅眼泪冒出来,让任何一个铁心的男人,都会产生怜香惜玉的感觉。

“这可怎么办呢?他怎么没有交代雪梅呢,看来这东西难拿了。”赵国忠自言自语。

“不要拿东西,先告诉我他在哪里?”雪梅大眼瞪着他。

“不拿东西,告诉你没用啊。”赵国忠显得迫不及待。

“怎么没用呢?他到底出什么事了?”雪梅猛然发现赵国忠说话很啰嗦,“快告诉我呀,都急死了。”

“大黑现在越南!被人绑架到了那里。”赵国忠非常肯定也非常遗憾,“我以为你早知道了,早就把东西提前准备好了呢!”

听了赵国忠的话,雪梅顿时眼前发黑,什么都看不见了。小黑赶紧扑过来,用身子使劲扛住她,过了好大一会儿,她才缓过气来。

看到女人这个样子,此时的赵国忠心神不安,不知如何是好。

女人醒过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忐忑不安的赵国忠。

“原来,我以为你是他的大哥,是来帮我们的!”雪梅眼睛里冒火。

“我是来帮你们的!”赵国忠赶忙解释,“自从知道大黑被绑的消息,我立刻买机票飞到北京来找你。”

“说吧,需要多少钱?”雪梅终于明白了大黑失踪的真正原因。

“不多,三百万!”赵国忠把数目告诉了她。

“我哪来那么多钱?!”雪梅几乎咆哮起来,小黑也跟着狂吠。

赵国忠把手一摊,神情严肃:“弟妹,别装了。大黑在你这里最少存有两千万,三百万还拿不出来吗?”

“大哥,你就不怕我报警?”雪梅冷眼相对。

“报警管什么用!人又不是在国内。”赵国忠环顾四周,“大黑在越南绑匪手里,你一报警,他说不定命就没了。到了这个时候,是钱重要?还是大黑的命重要啊?你自己衡量吧。”

“当然是要命了。”雪梅实在挺不住了,“咕咚”一下跪到了地上,“大哥,他真的没事吧?”

“交了钱就没事了。”赵国忠明白绑匪的主要目的在钱。

“可我一下拿不出来三百万,怎么办呢?”雪梅表现出无奈的样子。

“时间是有限期的。迟一天,说不定大黑就短一件东西,或者是胳膊、或者是腿,要是缺了男人那东西,不光苦了他,也苦了你啊,如果你真心对他好的话。”对绑匪的行径,赵国忠再了解不过了。

“不要那么残忍,好不好?”跪在地上的雪梅哭求。

“钱不到位,谁也没有办法。在绑匪眼里,只认钱,不认人。”赵国忠是过来人。

“大哥,我求你了。”雪梅哭成了泪人,“求求你!你们毕竟是兄弟,如果这事传出去,对你也不好。”

“我就是考虑到兄弟交情,考虑到对我们谁也不好,才来找你的。”赵国忠发现窗外新的一天的太阳已经升起来了。

“大哥,你就看在你们兄弟多年的分上,先把人放了,让他来给你……”雪梅想万无一失。

“什么意思?”赵国忠突然发现面前的这个女人口气不对。

“没有什么意思。”雪梅泪水涟涟,“你们既然是兄弟,还在乎这几天嘛!你又不是不知道,过年银行能取出这么多钱?况且,我手头真的没有。”

“大黑可是说钱都在你手里啊。”赵国忠脑子都发蒙。

“他怎么不亲自跟我说呢?”雪梅泪水里仍然有火光。

“那我怎么知道!”赵国忠越发感到意外,“他说钱在你手里,为什么又不给你打电话呢?”

“咚!咚!咚!”雪梅再次给面前的男人磕了三个响头,“大哥,你行行好。只要放了他,正月初八,银行开了门,我们肯定把欠你的送到府上,决不报案,我向你保证!求求你放过我们吧。”

“这么说,你……你……把我当成绑匪了?!”赵国忠突然清醒过来。

“你不是,谁是?!你就可怜可怜我们吧。”雪梅继续哀求。

“为什么?你咋会想到绑匪是我呢?”赵国忠分外诧异。

“不是你,谁能知道大黑的钱在我手里?不是你,谁能知道大黑被绑架了?更重要的,你到我家来直接要钱,如果不是你,大黑干吗不打电话通知我?!”雪梅把自己能猜测出来的,全部倾泻出来,最后哇哇大哭。

赵国忠一切都明白了,自己闯进来就要钱,大黑事先也没有通知她,雪梅误以为自己是主动上门敲诈的。

女人要着了急,比狗都愚蠢。

造成这个误会,肯定是由于大黑考虑不周,可大黑又不在现场,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

赵国忠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急得在屋里踱来踱去。

最后,聪明过人的赵国忠还是想出了应急的办法:“这么办吧,三百万,对普通人来说,是天文数字。而对于大黑、对于我,都不是大数目,都能输得起。我就先垫上,你收拾东西,跟我走!”

“这么说,大哥,你愿意网开一面了?”雪梅泪水里冒出了惊喜,“放心,我虽然是女人,可说话算数,钱一分不少,决不报警,只要让我见到活人。”

“你这女人,从外表来看,聪明伶俐,可真要遇上大事,脑子就怎么都转不过弯来。”赵国忠一声慨叹,“关好门,走吧。”

“到哪里?一天能回来吗?”雪梅看看小黑。

“什么意思?”

“如果一天回不来,就得把小黑送到养殖场,不然它会被尿憋死的!”雪梅心目中,除了大黑重要,其次就是小黑。

“我都快被你憋死了!”赵国忠没有好气地说。

两人开车去送小黑到养殖场的路上,赵国忠看到路上行色匆匆的人们,突然醒悟过来:“雪梅,你没有看错,大黑对你真是重情重义。”

“只要大哥你放过他,我什么都依你!”雪梅还在哀求。

“你不懂我说这句话的意思!我们之间根本无法沟通。”赵国忠发现面前这个女人毕竟很善良,没有和她过分计较。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从那些行色匆匆的人身上,体悟出来大黑为什么不给你报信,而要给我报信。”赵国忠说出自己的感悟。

“为什么呢?”

“他是为了保护你!”

“怎么就是保护我呢?”

“绑匪是一伙跨国犯罪分子,大黑如果直接打电话给你,他担心隐藏在国内的罪犯,会顺藤摸瓜找到你!到时候,钱没了,人更没了,人财两空。而打给我呢,我一方面是男人、是企业家;另一方面我身边有的是人,罪犯会有很多顾虑的……”赵国忠详尽地说明了一切。

“大黑哥要是真这么想,我就冤枉你了。”雪梅有所醒悟、有所抱愧。

“你就是冤枉我了!”赵国忠实在不想和头脑发蒙的女人计较。

“安顿好小黑,我们去哪里?”雪梅追问。

“先去中越边境的公海上交钱,然后就能领到人!”赵国忠忍受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