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有三宝:人参、貂皮、乌拉草。

大黑有三宝:骡子狗、青花瓷、黑煤窑。

说到大黑的骡子狗,那是张大娘和村里人的叫法。村里人没见过世面,看到大黑从北京拉回来一条狗,有骡子那么高,那么大,所以就叫它骡子狗。

其实这狗,不知要比骡子凶狠几千倍,它的凶狠从眼睛就能看出来,一旦盯住人,那黑黢黢的目光就能把孩子吓哭,把胆小的人吓个半死。大黑养的三十多条骡子狗,真正的学名叫藏獒。大黑的藏獒,村里只有一条,其余全在北京。说到大黑养藏獒,就不能不提到东北那个叫雪梅的女人。雪梅像所有东北美女一样,个子高大,皮肤白嫩,胸脯饱满。但雪梅有的地方也像山西美女,要不不引人注目,要引人注目一定是万里挑一的那种,看一眼就让人魂不守舍,终身难忘;看一眼就恨不得抛尽家财,据为己有。

大黑当初在北京,第一眼看到东北妹子雪梅的时候,她正身陷饲养藏獒的困境中。大黑是作为客户前来谈买卖的。

谁知他看了雪梅一眼,就身不由己说了一生中从来没有说过的糊涂话:“我开黑煤窑挣过一个亿,目前还剩下三千万,今后我还能靠卖煤挣钱,愿意跟我吗?”

雪梅很漂亮,出生在农村,上过几天农校,大小也算个中专生。她听了客户的话,开始仔细地从上到下打量他:大黑个子很高,像所有农村后生一样身体结实,三十出头,年龄不算大,眼睛偶尔发凶,除了皮肤有些黑之外,总的说来,是一个不错的男人。

她有意无意问了一句:“今后你每年还能挣多少?”

大黑老实回答:“小煤窑关了,挖煤挣钱没希望了。可我能从沟里开的五个煤矿里,每年要出来五十万吨的低价煤,每吨按现在四十块钱的差价,毛收入就是两千万。当然这笔钱里还要应付其他开支,不然,村里人要闹事。”

雪梅:“他们凭什么给你低价煤?”

大黑:“这很简单,五个矿都在我们村的那条沟里,谁不给,我就动员几十个老百姓把沟口一封,他们产量再大,也运不出去,这就叫强龙不惹地头蛇。”

雪梅:“我要跟你,得满足三个条件:一是手头的十几条藏獒,你必须买下,最少一千万;二是给我在北京买套好房子;三是每年不少于一百万的生活费。怎么样?”

雪梅身处困境,胃口不大,不说别的,每天晚上能享受这个白嫩美人,什么都值。大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满足雪梅的条件以后,两个人就睡到了一起。

那个晚上,黑黑的煤窑主,疯狂地享受了几番白白嫩嫩的东北妹子。

事后,大黑光着身子看着雪梅发呆。

“怎么?折腾了好几次了,还不够?”雪梅把被子掖了掖。

“不是不够,我是有个好奇的问题想问你,可又不敢张口。”大黑吞吞吐吐。

“什么问题?尽管问。我们东北人可没你们山西人心眼多。”雪梅性格中带着黑土地与生俱来的豪爽。

大黑扭过头来:“要说,你这么好的女人,哪个小子最有福气第一个破了你,是对象吗?”

雪梅伸手拍了一下大黑的头:“妈的,你们男人就是在乎第一次。我实话告诉你,老娘的身子,第一次并没有给了对象。”

大黑惊讶:“那给了谁呀?给了野男人?”

雪梅眼睛瞪着天花板:“不是野男人。”

大黑仿佛醒悟了:“我明白了,像你这么好的女人,第一次肯定是让暴徒糟蹋了。”

“才不是呢。”雪梅无意中声音有些变化。

“那到底是谁呀?”大黑好奇心越来越强。

雪梅鼻子发酸:“是我姐夫。”

大黑越发好奇:“自愿的?还是被强奸了?”

雪梅突然对他刨根问底反感起来:“妈的,是他引诱我的。满足了吧,别再问了,老娘什么都没有问过你呢!”

一听雪梅说到另外一个男人曾经勾引占有过她,大黑下体突然硬起来,爬到雪梅身上又做了一次,这一次雪梅有些不情愿,两人不是很和谐。

“那你为什么答应我?就看上我那点钱了吗?”大黑想试探试探她的人性。

“就算是吧。”雪梅看来是个实在人。

大黑黑暗中有了抽烟的欲望,光着身子下了地去找烟:“我就知道你看上的是钱,不是我这个人。”

雪梅没好气地回答:“废话!没有钱,那批藏獒能活下去?!当然,找你,也为了让那该死的姐夫彻底死了心,和我姐姐好好过,反正我们之间也不可能……”

“就是嘛,我俩再不好,也比你和你姐夫在一起鬼混名声好。”大黑在黑暗中冒起了火星。

雪梅叹了一口气:“唉!”

大黑心软了:“唉什么呀,今后我会对你好的。”

“别装模作样了,你能对我好到哪里。我们东北妹子,给山西煤老板当二奶的多了,无非就是图个好活法罢了,其他什么也不指望。”雪梅看来非常现实。

大黑感觉身上发冷,随手裹了一条毛毯:“想那么多干什么呢?好吃好喝好穿戴就足够了,你姐夫给不了你的,我都能给你。”

雪梅身子一缩,把头蒙到了被子里:“我也是这么想的。”

自从和雪梅好上,大黑无意间拥有了第一批宝贝——藏獒。

为了安置那批藏獒,他特意在北京郊区买了地,外面用高高的栅栏围起来,里面用来养藏獒。当然,有了投资,雪梅就不用亲自下手了,她雇了两个懂行的人,自己当起了小老板。两年下来,大黑和雪梅养的这批藏獒已经繁殖到了三四十条,他们搞的这个产业,突然间市场行情连连上跳,价钱也翻滚成了天文数字。

大黑的第二件宝贝青花瓷,与一个叫玉兰的上海姑娘有关。

玉兰,最早是做煤生意的,她和上海的电厂有关系,每年都要从山西倒卖一些煤给他们,从中牟利。

那年,电厂突然重新调整干部,玉兰的相好——电厂的副厂长杨超被怀疑有不正当交易,检察院把他抓起来了。大树一倒,电厂拖欠玉兰的煤款要不出来,一直给她供煤的大黑,就成了玉兰最大的债权人。开始,玉兰一直躲着大黑,后来大黑雇人盯梢,终于从茫茫人海中把玉兰捞了出来。

两人是在度假村见的面,那是一个夏天的晚上,玉兰穿着薄薄的青纱连衣裙。

“八百万怎么办?什么时候还?”大黑发现这个三十出头的女人陷入困境,几乎没有偿还能力了,不过他还是想亲自证实一下。

玉兰虽然人过三十,丰韵很足:“还不了了。”

大黑追问:“你还不了,还有电厂呢,我到法院告杨超!”

玉兰白皙的双手赶忙拦他,触到了他的胳膊,柔声地说:“千万不要。”

女人一哀求,大黑心就软下来:“为什么?”

玉兰抓住他的手:“你一上告,杨超吃回扣的事就彻底暴露了。”

“那我要不告呢?”大黑感觉女人细腻的手紧紧抓住他不放。

玉兰被逼无奈说出了实情:“那他最多五年就出来了,如果你告他,说不定就要被枪毙。”

大黑把手从女人手里抽出来:“我都打听清楚了,你是杨超的二奶。他成天赌博,输掉不少钱,干吗还要帮他?”

玉兰眼圈有些发红:“不管怎么样,过去他对我不错。即使是二奶,也得做人,我不能落井下石。”

大黑绝望地问:“我的八百万怎么办?”

玉兰看着他,咬咬牙:“我……我……来……还!”

大黑觉得好笑:“你用什么偿还?一个一无所有的女人。”

玉兰往前走了一步:“你要不嫌弃,我用身体来偿还,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女人!”

大黑听了,从上到下重新打量了一遍面前的女人:月光下穿着薄丝裙的玉兰,个子小小的,嘴唇薄薄的,胸脯也说得过去,有江南女子那种小巧玲珑的美。比起老家的媳妇来,肯定强多了,人家还是大学生;比起北京的雪梅来,也不逊色多少,不过是另外一种味道。

眼看八百万就打了水漂了,只能捞到眼前这棵“美人稻草”了,他只好认命。

大黑一把将娇小的女人抱起来:“不要白不要,反正那八百万也没了。”

“哎——哎——轻点!轻点!”玉兰感觉对方下手太重了,“快把我拧死了。”

那个夜晚,有明亮的月光,大黑和玉兰就在度假村开了房。

“你们北方人就是有劲!”被大黑折腾得筋疲力尽后,玉兰半是满足半是埋怨。

大黑望着窗外的月光:“今后怎么办?跟我回老家?”

玉兰搂住他的身子:“我才不到那个满是煤灰的鬼地方呢。”

“那你意思,跟我睡一晚,八百万就一笔勾销了?”大黑知道南方女人精明。

玉兰笑了笑:“我还不至于势利到那个地步,即使我愿意,你也不答应啊。”

“那咱们在什么地方过日子?”既然占有了,大黑心里就放不下这个女人。

玉兰矫情地说:“就在上海!我哪也不去。”

“有房子住吗?”大黑心里没底。

玉兰倒是爽快:“当然有,不用你买。”

“那杨超要出来,我就成了你的‘二爷’了?”大黑还是有一种隐患。

玉兰想了半天才回答:“我用身子给杨超还了八百万,还保了他一条命,就算对得起他了。从今以后,和他一刀两断。”

“说到做到?”大黑从心里喜欢上了这个女人。

玉兰从容回答:“当然。”

“我有一个问题,不知该不该问。”大黑好奇心又上来。

玉兰:“身子都给你了,还有什么不能回答的。”

“你的第一次是给的那个男人吗?”大黑转过身来看着她。

玉兰抬头:“非得回答吗?”

“最好告诉我。”大黑仍然看着她。

玉兰眼皮一耷拉:“不是。”

“那是谁?初恋?”大黑追问。

玉兰:“我没有初恋。”

“那谁第一个破了你这个好女人?”大黑有些急了。

玉兰心里很沉重:“我的化学老师,他乘我下夜自习强奸了我!”

“那我再强奸你一次!”大黑重新扑上来。

玉兰顺从地满足了他。

“今后,我想和你做买卖。反正你有钱,我有时间。”做完那事,停了一段时间,玉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还做煤买卖?”大黑觉得女人好笑。

玉兰:“不做黑的,要做白的。”

“什么白的?”大黑从雪梅养藏獒那事明白,女人要做买卖并不比男人差,就是缺资金。

玉兰:“做瓷器!我是学古玩专业的,上海有不少好东西,我们可以低价买来,放上半年,就能高价卖出去。”

“靠谱吗?需要多少钱?”大黑心里没底。

玉兰试探地说:“肯定靠谱。启动资金八百万就够了,剩下的我慢慢倒腾。”

大黑沉默了好长时间,最终还是答应了:“跟女人睡觉,总是有代价的。一晚上,不仅抹了八百万欠款,还得倒贴八百万。不过,白瓷生意可以做,黑煤生意也不能丢掉。我在上海还有其他客户,今后,你要帮我催款要钱!”

“好,我答应你,黑白两道都不放。”这个结果让玉兰很意外,在黑夜里,女人故意矫情:“心疼吗?那么多钱呢。”

“当然心疼!”大黑搂紧她,又有了冲动,“不过,这么热乎的江南女人,比那冰凉的一千六百万强多了。”

从那以后,上海多了一家玉兰古玩文化发展有限公司。半年之间,这家公司就低价盘到一件元代青花大罐。

大黑听到这消息,开始不相信玉兰描述的那件东西有丰厚的利润,后来找故宫专家一鉴定,果然如此。他立刻攥到了自己手里,心里暗自佩服:玉兰做生意的天赋,丝毫不在雪梅之下。自己当初一千六百万的投资真是没有走眼!

从此,大黑有了第二件价值连城的宝贝:青花瓷。

如果说,大黑还有第三个价值连城的宝贝,那就是黑煤窑。

过去的黑口子,早就被关闭了,其间,大黑努力想重开,每次都让公安局、安监局的检查人员揪去教训一顿,不是吓唬他判刑,就是敲打他要劳教。

大黑想明白了,政府是动了真格的,不够十五万吨的规模就是不让开。可他并没有完全死心,原因很简单:利益太大了。一吨小煤窑的煤,开采成本不到一百五十块钱,只要拉出来,马上就有人出到四百五十块钱,一吨纯挣三百块,几乎和刨金子差不多。再加上后沟村附近开采条件简单便利,挖个坑就能看到煤层,这样好的买卖,真的会让人冒险也要干的。可政府的法令,真他妈不合理,好像就是专门给那些有钱人定的,他们的机器日夜响个不停,就像金子堆在大锅里,摇来摆去碰撞发出了声响,那诱人的响声成天在大黑和村民们耳边鼓捣个没完没了,气得大黑有段时间吃不下饭去。

就在矿难发生不久,村里的老太太张大娘找上门来。

“黑子,这次亏大了吧?”张大娘进来,坐到院子里的老柳树下。

“那还用问,死了这么多人,处理后事就是个大数。他们倒是补偿了不少,不过,人家给多少那是人家的。村里也得有点表示,毕竟死人是咱们村的,从小在一起长大,心里过不去,可怜的家属更是看不下。”从辈分上讲,张大娘算本家大娘,大黑从小就很尊重她。

“我不是说这件事。”老太太身体硬朗,自己倒了杯茶喝起来。

“那你说什么事?”大黑心情不好,没有主动招呼她。

“我说你去年竞争村长的事,还是你看走眼了。”张大娘唠叨起来,“你和前任村长老白竞争,最后你胜了,每家有个人头就得付一万,一千多万白扔了吧。”

“原来想的当上村长,好好开煤窑。谁知道刚上来,政府就不让开了,真他妈倒霉!”大黑的心事不避讳老太太。

“想不想捞回来?”老太太试探着问。

“当然想,做梦都想!”大黑蹲在地上挠头。

“我可是有个好办法!”老太太把茶杯一放,抬头看着村口的那棵千年古槐。

“什么办法?快说呀!”大黑着急得嘴里往外冒火泡。

张大娘拍了拍石桌:“什么办法?抗日的办法呗。”

“我说大娘,你是不是老糊涂了?”大黑几乎泄了气,“日本人早走了,现在又来投资了,还抗什么日!”

“你才是糊涂蛋呢!”张大娘用拐棍敲了他一下,“当年抗日的办法,现在就不能用来挖煤吗?!”

“我还是不明白,抗日和挖煤是两回事,不能掺和到一起的。”大黑回答。

“你真是吃屎长大的,脑子怎么这么不开窍!”张大娘又拿起拐棍准备敲他。

就在棍子落到头上的一瞬间,大黑突然领悟了:“大娘,我明白!咱们像抗日一样挖地道!”

“明白就好,你说怎么挖,我听听。”老太太终于笑逐颜开。

村长大黑脑子里突然冒出来那些抗战时候的电影镜头:“咱们家家开个口子,可以从炕头上开,也可以从灶台上开,还可以从井里开……”

“对啊!”老太太赞许地说,“过去挖地道,是为了藏八路,现在是为了挖煤挣钱!”

“还是老革命有办法,还是老革命有办法!”大黑几乎把老太太搂在怀里,“好啊,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你一个嫩鸡子,能想到什么!”老太太继续开导他,“要像抗日一样,男人从地道里挖煤,女人和孩子们要放好‘消息哨’。我寻思,得安排三道哨,分别设在大路口、沟口和村口。只要检查的人一来,村里立即停工。”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那次秘密谈话以后,后沟村的黑口子又偷偷恢复起来。

只不过,由原来的大口子变成了小小的家庭作坊,家家户户掏出煤来,最后由村长大黑统一运输到外面出手。从此,大黑暗地里拥有了第三个千金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