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对门娶媳妇,在门口搭起了喜棚,头天晚上就人来人往,秦家人都没睡好。天刚麻麻亮,梨儿和桃儿就溜号儿了,她们家也派上了用场,招待新娘子的娘家人,所以桃儿她妈比平时早起了一个钟头,把零七八碎收拾起来,掖铺底下,起码得驴粪球子外面光吧。瓜儿身子越来越沉,也只能帮着打下手,桃儿她妈一边忙活,一边骂:“梨儿跟桃儿这俩奸臣,早早跑了,躲心静去了。”待一会儿,主家就过来在门口贴喜字,她们得叫人看得过眼儿。借房招待客人算是好的,姜奶奶家借来摆桌,席面上万一有俩贪杯的闹酒,摔个什么揍个什么,你能叫主家赔吗?不能吧,也只得胳膊折了褪袖子里头,认倒霉了。

桃儿起得早,到厂子也早,虽说亏点儿觉,但是领静啊,要是叫主家逮着她,让她跟着接新娘子怎么办?

“我自个儿还单着呢,净给他们跑龙套,凭什么呀!”她想。说穿了,就是心里觉着不太平衡。

“听说了吗桃儿,夜个咱们跟油印机厂篮球比赛输了。”

“输多少?”桃儿问她的姐们儿,以前,只要是篮球比赛,桃儿一场不落,从打跟炝锅闹别扭,就没再去。她姐们告诉她,一下子输了二十二分,她们厂还从来没这么惨过。

桃儿抹搭着眼皮说:“真丢人,炝锅是干什么吃的?”她的姐们儿说:“不提他还好,一提他就怒从心头起,恨自胆边生,整厂比赛他就没带脑袋,稀里马虎,光看他丢球了。他们都说……”桃儿问道:“他们说什么?”她姐们儿压低声音告诉她:“他们都说,这都是你跟炝锅那点子猫儿腻闹的!”桃儿说:“呸,嘛玩意儿,他们不怕大风闪了舌头,难道你也不怕?”

“就为这个,我都跟他们吵起来了,把他们骂了一顿……”

她姐们儿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反正桃儿不信,她知道,她的这些小姐们儿也没少在背后磨她的嘴皮子。这时候,她突然心生一计,干脆来个将计就计,于是,就磨磨答答地故作神秘地咬着她姐们儿的耳朵说:“我这些日子烦死了,好多人都追我,包括向凯,我对他们说了,我现在还小,不想过早地考虑个人问题,把他们都倔了。再说,我心里已经有了人,时机成熟,我会跟他摊牌的——对了,你可不许没倒没正地给我传出去。”她姐们儿赶紧说:“我的嘴比闸门还紧,你就尽管放心吧,传不出去。”桃儿说:“不行,你得发誓,发誓替我保守秘密,别为毛儿八七的小恩小惠所收买。”她姐们儿只好说:“我发誓,我发誓还不行吗?”桃儿这才说:“我再提醒你一句,这是我最大的秘密了。”其实,桃儿比谁都清楚,你不说秘密还好,你越说是秘密,它传得就越快,用不了多大工夫,不敢说全厂人家喻户晓,起码得让三分之二的人都知道了,而且每个人传的时候,都还嘱咐对方一句,“千万别传出去呀”。桃儿果然没猜错,到晌午,她去食堂打饭的时候,所有人都拿异样的眼神儿瞅她,瞅得她浑身上下不自在,犯刺挠。

就连炝锅看她的眼神儿也不对了,像带钩,又像有点儿拿捏,温存多了。

在他们俩擦肩而过的一刹那,桃儿说了句“往后打球卖一膀子力气,别给我丢人”,就过去了,炝锅站住,对着她的后脊梁说:“哎,你就(贝青)好吧。”桃儿故意连头都不回,心里却一块石头落了地,她心说:炝锅呀炝锅,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的心意,就看你的表现了,要是不给我作脸,腰板还挺不起来,我家里早就给你预备了笤帚疙瘩,咱就走着瞧。

这还不算完,她还得找她的小姐们儿算账。

“你给我过来,我把我的事儿就只对你一个人讲了,怎么全厂都知道了,是不是你小广播了?”

“我冤枉啊,我没有!”

“还敢狡辩?我算是看错人了,这么相信你,到了你把我出卖了,你这个王连举!”桃儿成心捏窝窝儿,吓唬她。那姐们儿真的招架不住了,差一点儿就哭出来,桃儿又怀柔怀柔,这一招叫打一巴掌揉三揉。“这样吧,我饶了你这一回——去,请我一份油菜。”

“行,行。”那姐们儿如释重负,满口答应,走两步,又回来,问她,“要肉不要肉?”

“当然要了,你什么时候见我吃过素?”桃儿见她姐们儿张皇失措的架势,背过身去,蔫蔫嘎嘎地笑了,她又找补两句,“快一点儿,我都饿得前心贴后背了。”

“就去就去!”她姐们儿跑着颠着奔食堂了。

“跟我斗心眼儿,门儿也没有,在我跟前,你也就是个屁屁。”桃儿想。

晚上回家,她要把这个笑话讲给梨儿听,非把她乐死不可,但是不能告诉她大姐,她大姐忒正经了,准得嘟噜个脸子骂她贫嘴呱嗒舌。

其实,桃儿就是告诉她大姐,她大姐也顾不得骂她了。

婚宴上的娘家人都挤在她们家外屋,唧唧喳喳吵得慌。

偏偏就在这时候,里屋的瓜儿“觉病”了。

她就觉得孩子在她肚子里翻跟头,大闹天宫一样,疼得她直出虚汗。想招呼她妈,她妈正跟人家娘家妈呛呛,呛呛根治海河第一期工程到底动用了五十万人,还是六十万人,不可开交。瓜儿只好先忍着,忍到人们都去坐席,她妈就能腾出空来,管她了。她都能想象得出她妈妈在跟人矫情的时候,顺牙缝所发出的吁吁声,跟蛐蛐儿叫一样,因为她掉了一个门牙,漏风。多穷势的人家,结婚时对娘家人也得大方一些,新郎家平时抽“绿叶”,为款待娘家人,今个愣拿出“恒大”来。喜烟不能不抽,不抽白不抽,于是,屋子里就烟雾腾腾起来,瓜儿觉得特别欺鼻子,喘不出气来。她弓着身子,将脸埋在枕头里,忍受着双重痛苦,刀剜似的疼除外,还呛得难受。等她妈把新娘子的娘家人都打发走,来看瓜儿的时候,瓜儿已经通身是汗,忍不住直哼哼了。她妈吓坏了,赶紧拾翻着招呼人,借三轮,往妇产科送,失里慌张地赶到医院,直接抬到急诊,大夫叫闲人都刹后儿,光把瓜儿一个人推屏风后边去,瓜儿拉着哭腔说:“妈,我怕。”她妈拿着手巾把,不管大夫拦不拦着,就过去给瓜儿擦擦脑门子上的汗。“别怕别怕,妈就在边儿上盯着。”大夫最后还是把老太太轰到外头,她妈一边探头往急诊室瞅,一边给几个街坊派活,你去把她爸爸喊来,你家去捎床被褥来,你在这儿随时待命……看老太太那麻利快的派头,不比一个连指导员差。

“请问,哪位是秦瓜儿的家属啊?”

不大工夫,大夫打急诊室出来,摘下口罩,冲着走廊喊了一嗓子,看样子,他的年纪比秦惠廷都大。

“我是,我是。”桃儿她妈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拉着大夫的手问,“大人孩子都平安吧?”

“唉。”大夫苦笑了一下,摇摇脑袋说道,“最好,还是你自个进去瞧瞧吧。”

“哎呀,我的瓜儿呀!”桃儿她妈扔下毛巾,就豁了命地往急诊室里闯,大夫叫她冷静,她也冷静不下来。

进去,却见瓜儿坐在病床上滴答眼泪,她妈扑过去,问她:“丫头,大夫说你什么了?”瓜儿怪难为情地说:“我真是讨没脸。”她妈急急渴渴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的小姑奶奶,你给我说个清楚啊。”瓜儿撅着嘴说:“大夫说,我还没开骨缝儿呢,离生还早着呐。”她妈问她:“你肚子还疼吗?”瓜儿说:“也怪,我往病床上一躺,就不疼了。”她妈说:“不疼了好,不疼了好,我们先回去吧。”瓜儿窝窝囊囊地说:“我折腾一个溜够,也没生,要是在家门口传出去,多叫人笑话。”她妈说:“管那些干吗,听拉拉蛄叫唤还不种庄稼啦。”

“哎,我的那条毛巾呢?”扶着瓜儿出门口,桃儿她妈问街坊。街坊一指,“那不是,你刚才扔地下了,叫人家踩了好几脚,都使不得了。”

“投投不就干净了吗,你这个败家子!”桃儿她妈毛腰捡起来,抖了抖。

“瓜儿姐生个闺女,生个小子?”街坊问。

“少废话,把三轮儿给我蹬过来去!”桃儿她妈赶紧把街坊支走,省得他稀不溜丢地多嘴多舌。

“咱们走胡同,胡同清静。”坐上三轮儿,瓜儿跟蹬车的街坊商量。

“行,走胡同还抄近呢。”街坊说,他知道瓜儿是怕遇见邻居问这问那,满嘴胡咧咧,让她下不来台。这一道上,瓜儿就一直耷拉着脑袋,不敢抬头,桃儿她妈不住地劝她,谁谁谁家请产婆子,连请一个礼拜,都没生,就嚷嚷得邪乎……

“都怪该死的四合,整天除了加班就是加班。”瓜儿咬牙切齿地说。

“怪得着人家吗,四合难道不是做正经营生?”桃儿她妈抚慰着瓜儿。

“四合要是在,我一觉病,他拿个自行车就把我送医院去了,还用惊动这么多街坊邻居……这下子倒好,现世报!”瓜儿说。她妈说:“快别闲白一大堆了,谁都备不住的事儿,有什么大不了的——也就你嫌丢人现眼儿!”

她们到家,秦惠廷端着大盆小碗地往外走,正巧碰上,瞧见瓜儿,他倒没怎么大惊小怪,把娘俩儿拽进屋,小声说:“看你们没回来,我就要给你们送饭去——人家办婚事,我又没法儿动火,只好求工农食堂给熬一锅鸡汤。”桃儿她妈说:“他们家早不结婚,晚不结婚,偏赶上我们闺女觉病,他们结婚,这不是成心吗!”

“这不都是赶巧了吗,小点音儿,别叫人听见。”秦惠廷尽量往她老伴儿的火头子上浇水。

“瓜儿,戳在那干吗,麻利地躺下。”安置好瓜儿,桃儿她妈到了外屋,一肚子火没处撒——她其实跟瓜儿一样,也怕街坊拿没开骨缝就往医院生孩子这档子事儿当话把儿,叫人耻笑。

“你看看,你看看,都这晚儿了,梨儿跟桃儿还不着家,还不都是你惯的。”桃儿她妈终于找到个出气筒子。

秦惠廷端出两碗捞面,告诉桃儿她妈,这是人家送的喜面,本来惦记着叫她去坐席来着,可惜,找不着她了……桃儿她妈说:“我不吃,我不吃,给我端一边去。”秦惠廷得想尽办法安抚好她,要不,她逮谁跟谁来劲,属夜猫子的。还好,她总算吃他甜哥哥蜜姐姐那一套,等梨儿跟桃儿回来,桃儿她妈已经风平浪静了,没再跟她们奓毛子,不过,也没跟她们说瓜儿虚惊一场的事儿,瓜儿也没跟她们学舌,娘俩儿就把事情掩盖了,只当没发生。桃儿也没个眼力见儿,光照顾自个儿心气,还跟瓜儿斗了半天嘴,也不管人家烦不烦,瓜儿没辙,还得勉强支应她,真是哑巴吃黄连。幸好梨儿善解人意,瞅出大姐脸色不正,就对桃儿说。“你这孩子,撅嘴骡子当驴卖,倒霉就倒霉在一张嘴上了,还不早吃早睡,明个还得上班。”一边说,一边冲桃儿叽咕叽咕眼儿。

桃儿还算识路子,转轴转得快,接茬儿说:“你不说还好,你这么一说,我还真饿了。”

“妈,新娘子怎么样,漂亮吗?”吃饭时,桃儿问。

“一般人,比一般人还一般。”桃儿她妈说。

“办得红火吗,有几桌?”桃儿又问。瓜儿想:还是桃儿闲心大,仨鼻眼儿出气,就因为没拖家带口。

秦惠廷替他老伴儿答道:“办几桌不知道,红火可是够红火的,半截腰跑来个小子,说是新娘子的老相好,威胁新娘子要是不跟他走,他就喝敌敌畏,后来,几个大小伙子把他扛河边,扔河里了,新郎子他妈那个堵心……”

桃儿她妈白天就忙活瓜儿了,这么一出好戏,没赶上看,挺遗憾,不过,一想,出丑的不光是她家,别人也一样,她的气顺多了,心里不再那么拉抽屉了。就两碗喜面,一碗给了瓜儿,另一碗你让我,我让你,谁都不下筷儿,末了,还是秦惠廷做主,一人夹一箸,平分了。这时候,门外边有人喊:“他秦娘。”桃儿她妈打开门,见是姜奶奶。“是不是坐席的占了你的屋,你没处歇啦,这样吧,你在我家靠一会儿。”桃儿她妈说。姜奶奶指指马路对面说:“那个我瞅着眼熟,怎么看怎么像你们家二姑爷。”桃儿她妈虚乎虚乎眼儿说:“可不是嘛。”姜奶奶说:“在你们家门口转悠半天了。”桃儿她妈支使桃儿:“快着,把你二姐夫叫进来,在马路上逛悠什么,神经!”桃儿连拉带拽地将苜蓿押进屋,苜蓿说:“我刚才把钥匙锁屋里,进不去了,惦记着找果儿要她那把钥匙。”秦惠廷说:“要钥匙,怎么不直接进屋?”苜蓿笑着说:“正赶上饭口,我一看,就没好意思进来。”桃儿她妈说:“你这么见外,让街坊见了,又得嚼舌头根子。”苜蓿在屋里找了一圈儿,问:“果儿呢?”桃儿抢着说:“我姐到北大港作报告去了,最少得三天。”苜蓿的脸跟土豆一个色。“哦,那我就先住单位去。”秦惠廷问他:“还没吃了吧?没吃坐下吃。”桃儿她妈也跟着说:“桃儿快着给你二姐夫拿碗盛饭。”苜蓿显见是有什么心事,拿个筷子拨拉来拨拉去,就是不往嘴里拨拉,桃儿笑话他:“你怎么光抖搂水袖,不吃啊,是不是大席面吃惯了,粗茶淡饭咽不下去呀?”桃儿她妈斥打她一句:“别贫气,没大没小少家教。”

苜蓿实在是有难言之隐,不知谁嘴那么快,欠窝脖儿,把他那点子花花事儿张扬开了,闹得人人耳根子都痒痒,很快,就传到党委去了,书记倒是没正式找他谈,只是下班时拍拍他的肩膀,唉了一声,苜蓿又不是个榆木疙瘩脑袋,一点就透,他越寻思越后怕,他要不当这个科长,靠边站了,他连个屁都不是,见谁都得矮半截,心一横,把所有厉害冲突都跟那个小娘们儿摊开了,要么他给她俩钱,从此一刀两断,要么就静心等等,等他躲过了风头,熬出来了,再重归于好。那个小娘们儿本来也是看他是个穿中山服的,假如他是个套坎肩的,她答理他干吗?现在,眼见苜蓿不吃香,巴高枝也巴不上了,落俩钱也是个实惠,把钱攒起来,将来办嫁妆。这么着,苜蓿就颠颠跑来,想跟果儿商量商量,筹俩钱,把那个小娘们儿打发了……他以为,他把这个消息告诉果儿,再做个深刻的检查,也许一切都会过去,他也用不着熬心了。没想,果儿不在,这多少叫他有点儿扫兴,同时也让他预感到求果儿原谅他,恐怕不会像吧嗒嘴儿那么容易,因为她现在也是个干部,已经跟他平起平坐了。他想起他小时候,他们家当院有一棵槐树,他总惦记跳起来够最低的那枝槐花吃,越够不着越想够,后来他大了,伸手就能够了,他却对最低的那个枝子上的槐花突然不感兴趣了,因为上边有腻虫,又想够更高处的槐花了……他真怕果儿变成这样,那样,他苜蓿可就业障了。不过,从他老丈杆子和老丈母娘脸上,没看出什么异常,依然对他客客气气,当个门前贵客,至于桃儿对他冷笑热哈哈,他早已习惯了,她什么时候见他,都把嘴撇成八万似的,属于正常现象。

苜蓿走了以后,桃儿她妈就犯起了嘀咕,总觉得苜蓿什么地界儿有点儿不对劲儿,秦惠廷说:“你得拔拔罐子了,疑心太重。”桃儿她妈说:“以前苜蓿来咱家多气势,嘴儿也不拾闲,白话舌一个,现在,牙叉子都掰不开镊子,连句整话都说不出来了。”桃儿说:“过去,他觉着他是个科长,傻不错,总摆个谱儿,而今我二姐也是个科级干部了,跟他般般大,他就端不起来了呗。”桃儿她妈说:“那也不至于从老虎一下子变成板凳狗啊。”秦惠廷点上棵烟说:“哼,他们这些半瓶子醋的干部,难说。”一家子就这个话题儿,拌了半天的嘴,就梨儿始终没褒贬,一直抱着肩背灯影儿坐一边儿,保持沉默,瓜儿问她:“你怎么不夹菜?”梨儿说:“八成是上火了。”

秦惠廷赶紧给梨儿沏了一缸子绿茶,递给她。

“喝了,这个去火。”梨儿嫌苦,不接,秦惠廷硬往她手里塞。

这时候,门外头又吵吵起来,以为是闹房,拉门一瞧,原来是七婶家打猫,桃儿她妈问问是怎么回事,七婶说不知打哪来一只野猫,在他们家煤池子做月子,下了一窝小猫,没等桃儿她妈说话,梨儿就先张嘴了:“你们真是作孽呀,把这只母猫打死了,它的那一窝小猫怎么办?”七婶不乐意听了。“你这儿孩子怎么说话呢,谁作孽呀?”梨儿说:“猫可有七条命,小心别叫它找寻上你——难怪你整天南受北受的呢。”

“我告诉你,梨儿,你还别出这个锛儿拉头!”七婶差点儿没叫梨儿气背过气去,不依不饶,桃儿她妈赶紧拉着,一头劝七婶,一头骂梨儿,折腾出一身汗。这么一闹哄,倒把打猫的事儿差乎过去了,那一窝猫算是逃过了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