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雨亭让厨师准备了几桌酒席,全是素食,多是老北京的小吃,酒足饭饱,宾客尽兴而归。

雨亭见老庆也忙了半天了,提议到附近的郭沫若故居看看,老庆欣然前往。

两个人沿着岸边的清幽的小径往南而来,只见什刹海水面宽阔,弯柳环绕,水中荷花一片,绿水荷花别样红。

雨亭道:“什刹海已有上千年的历史了,唐代是海子国的一部分,元代为南北大运河的终点码头,明代水面缩小,形成三个相连的水面,称之什刹海,清代已成为消夏游乐之地。”

老庆道:“雨亭,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历史的,上历史课时我可没学过。”

雨亭笑道:“这都是看杂书看的。老庆,如今你当了茶老板了,干什么吆喝什么,我问你,茶叶的品种共有几大类?”

“茶叶有红茶、绿茶、花茶……别的我就不知道了。”老庆支吾道。

雨亭道:“还有乌龙茶和紧压茶,江南人喜欢喝绿茶和乌龙茶,北方人爱喝茉莉花茶和红茶,长城以北的人经常喝紧压茶,江南的茶叶店就地取材,北方的大茶叶店,一般都在江南开有茶场,雇用当地工人采摘茶叶,用茉莉花自熏小叶花茶,运到店中,零售或批发给同行的小户。以北京而论,清末民初时,有名的大茶叶店,首推西华门北拐角的景春号,但景春茶纯洁,香味不浓,以香洁而论,当数齐化门南小街的富春茶馆和鼓楼的吴肇祥茶院。”

“磨剪子,抢菜刀!”

“磨剪子来抢剃头刀子咦!”

胡同里传来一阵吆喝声。

拐进胡同,正见一个肩扛板凳的中年汉子晃悠悠而来;板凳上放磨刀石、抢刀,悬挂一个小水桶儿,里边放一把小水刷子。他一边走一边晃击手提的铁板。

老庆上前好奇地打量来人,说道:“这老北京民俗又恢复了。”

雨亭道:“你我别像看外星人似的看人家,这行业挺重要,三百六十行,行行都需要。”

老庆问来人:“老哥,从哪儿来?”

中年汉子停止击板,操着浓重的口音回答:“宝坻县的。”

老庆上眼皮一搭下眼皮,道:“噢,宝坻县的,离这儿不远,京油子,卫嘴子,保定府的狗腿子,宝坻县的剃头的,三河县的老妈子。”

中年汉子咧开大嘴,露出烟熏的黄牙,笑道:“您说对了,俺也推头。嘿,嘿。”

老庆又说:“您这牙是喝茶熏的吧?”

“俺不喝茶,俺抽烟,抽卷烟熏的,有点寒酸,是吧。”中年汉子抿住嘴。

雨亭催促道:“老庆,走吧,前面就是郭老故居了。”

二人买了门票,进入红门,有座小土山,院内有九棵银杏,金光灿灿。

雨亭指着其中一棵银杏树对老庆说:“这棵叫妈妈树,是当年郭老从大院胡同5号移来的,最早是西郊大觉寺的银杏树苗,当时郭老的妻子于立群正患神经官能症,郭老希望妻子能像这棵银杏树一样坚强地经受住疾病的磨难。1979年2月,郭老逝世未满一年,身体一直虚弱的于立群不幸也相继病故。或许真是草木有情,第二年,妈妈树便大病一场,树皮整片整片地暴裂,濒临枯干。缓了好几年,才又生出新树皮来。10年后又遭劫难,在一场暴风雨里被刮断了主枝。”

草坪上有一对雕刻生动的石狮子蹲在海棠树下。与石狮遥遥相对的是垂花门前两口铜钟和门前两株古柏相伴为伍。这些别致的点缀给传统的四合院添了几分新气。

走进垂花门,穿过两株枝叶交错的西府海棠,北房正中是郭老的客厅,一沙发摆成马蹄形。钢琴前面的单人沙发是郭老当年接待外宾时的习惯座位。沙发后面是山水大师傅抱石的巨作,写郭老游九龙渊诗意,远处山云相吻,近处瀑布飞泻。画下端巨石站立着郭沫若和同行。在这幅巨作下面,陈列着郭老生前喜欢的石头,造型自然古朴,且有神韵。

雨亭说:“郭老曾有诗云:我亦爱石人,爱石之性坚。纵使遭磨砺,以方寓于圆。”

老庆道:“石头也是蛮可爱的。”

雨亭道:“于谦有诗道:千锤万击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身碎骨都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老庆道:“石头烧成石灰,其志不改,真是可贵。”

客厅西面耳房衣帽间,也是为客人备茶的地方,东面与郭老办公室相通。一排双层书柜倚西墙而列。书柜上方横挂着毛泽东的真迹《西江月·井冈山》。对面是于立群的隶书中堂,录毛泽东词《沁园春·雪》。中堂两侧墙上,有新砌的痕迹。靠南窗的地方面对而放着两张书桌,东侧书桌上摆放着黑色的墨盒,北京牌的蓝黑墨水,普通的狼毫毛笔,都是常见的文具。

郭老办公室东边的小门通着他的卧室,这是东耳房。一张棕绷床,床上铺着绿格子的床单,窗前排着一部百纳本的《二十四史》。

二人穿过一个小院,吓了老庆一跳,他大叫一声:“蛇!”贴于墙壁。

雨亭笑道:“那是蛇瓜。”

老庆缓缓转过身来,凝眸细瞧,只见一条条犹如长蛇的瓜飘逸于瓜架之间,地上还栽着苦瓜、丝瓜。不禁嘿嘿乐了。

穿过瓜架,后罩房中间是于立群的写字间,三面墙上挂着郭沫若夫妻的书法作品。左边是于立群的大篆条屏;右侧是一幅青铜器的拓本,器型、器铭之间是郭老隽秀的行书。写字间正中挂着另一幅郭老为于立群书写的墨宝《咏武则天》,笔墨酣畅,神采飞扬。

雨亭道:“郭老生前为不少人翻案,其中就有中国惟一的女皇帝武则天。”

老庆道:“都说武则天荒淫暴虐,我看不然,她一个唐代女子,坐稳江山那么多年,百臣依服,经济繁荣,肯定是有道法的高人,郭老为她翻案,我举双手加双脚赞成!至于说她每日戏弄一个美男,第二日推出宫门秘密斩首,我想可能是聊斋,即使不是人云亦云,我看也没有什么,这正是妇女的解放。男女应该平等,男人能够做的事情,女人也能够做得出来。就许你隋炀帝养有一万宫女,修筑京杭大运河,龙船千里下扬州,让那些江南女子赤身裸体引纤而行,惹尽风光,就不许人家武则天养几个美男,岂有此理?”

雨亭笑道:“女人能够做到的事情,男人未必能做得出来,就说生育。”

老庆道:“随着高新科技的发展,早晚有一天,孩子能从男人的肚子里跳出来。现在都有变性手术,男人变女人,女人变男人;还有克隆人,科学的发展,远远比你我二人预想的要神奇得多。现在人的寿命都延长了,平均能活到小80,再过若干年能活到120岁,也许若干年以后,人果真能长生不老,何必吃什么唐僧肉。”

雨亭道:“每个人都长生不老,地球上岂不是得人口大爆炸?”

老庆道:“可以向外星发展,茫茫宇宙之间有那么多银河系、太阳系,那么多星球,可以就近改造火星,让火星上的温度适合地球上的人类生活,还可以把宇宙载人飞船发得更远,我就不信地球上有生命,有高级动物人类,别的星球就没有。”

金蔷薇茶屋开业一周,生意惨淡,只进了两千多元钱,这可急坏了老庆和银铃,照这样经营下去,算上房租、工作人员的开支、茶叶的本成等,肯定无法维持。

这天晚上,老庆看到一对情侣只要了两杯茶,从中午一直聊到晚上,不禁来了气。他寻思:这女人也真瞎了眼,怎么找这么一个吝啬鬼,30块钱两杯茶,干果小吃也不点,晚饭也不吃,就在那里神吹海聊。他愈想愈气,索性拿过一个苍蝇拍,在那对情侣周围拍来拍去,把廊柱拍得“啪啪”响。

银铃走过来,对老庆说:“你把刚进来的几个顾客都拍跑了,人家以为你在这儿发癔症呢!”

老庆没有理睬她,依旧在那里有节奏地拍打着。

那男人终于沉不住气了,站起来说:“我说你这是干什么呢?人家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一个清静的地方。”

“我拍苍蝇呢。”老庆心不在焉地说。

“还有蚊子。”他又补了一句。

“那我们又不是苍蝇蚊子,我说,同志,您眼神不好吧?”那男人虎视眈眈地望着他。

“我眼神,1点5,能看见苍蝇的腚门、蚊子的小鸡鸡……”老庆斜睨着他。

那女人小声嘀咕道:“时间不早了,肚子也饿了,咱们走吧。”

男人道:“咱们到鼓楼大街买碗炸酱面吃。”

男人起身,瞪了老庆一眼,拉着女人匆匆出了茶屋。

老庆拿着苍蝇拍在那男人和女人坐过的椅子上使劲拍击。

银铃过来说道:“你也别拍了,小心胳膊骨折。我去请一个佛爷过来,明天到云居寺开开光,供在茶屋里,茶屋准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