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雨终于辞去了在哈尔滨在那家公司部门经理的工作,来到北京,加入了穗子的公司,受聘为总经理助理。他索性与穗子公开同居,并承认了他是穗子未婚夫的身份。

对于这桩不言而喻的闪电般的爱情,梦苑无动于衷。雨亭倒觉得这是缘份,缘是天意,份在人为嘛,何况更是“千里有缘来相会”。

不过,梦苑不太喜欢穗子,她跟穗子有些格格不入。原因之一就是她觉得穗子铜臭味重了一些。在这段时间时,银玲似乎安稳了一些,自从女儿小晗回到家,那些歹徒始终没有出现。他们仿佛像幽灵一般消失逝了。

真的消逝就好。银玲总是在自家的佛像前默默地祈告,在余香袅袅中,希冀佛祖保佑小晗一生平安,一路平安。如果说以前她信仰佛教,只是寻觅一种精神上的寄托和慰藉,如今她真的希望佛是真的、西天真的有如来佛祖,佛有旨意,佛能保佑平安。她的唯一希望是小晗能愈合心灵上的创伤,平安无事。她在佛面前摆了许多水果,苹果、香蕉、脐橙。她生怕这些水果放的时间长了,怠慢了佛祖,于是每隔三天五天便更换新鲜的水果。每晚,她都要点燃一柱香,然后虔诚地跪在佛的面前,恭恭敬敬地磕3个头,播放佛教音乐,那是她在五台山买的佛教磁带。在香烟缭统和庄严的佛乐声中,她度过一个又一个晚上。

天才文艺社主编新的志摩杯全国诗歌大赛获奖诗集终于出版了,这部诗集由天地出版社出版,装帧讲究,设计精美。洪强和黄秋水在名流书屋举办了一个首发式,请了一些诗歌老前辈和新闻记者参加,第二天便得以见诸报端。牧牧和穗子所在的报社自然也都发表了书讯,黄秋水对穗子有些微词,嗔怪她所在的报社发的书讯位于中缝。穗子解释说,她们的报纸多登广告,报纸版面视同黄金版面,再有天才文艺社给的红包似乎薄了一点。黄秋水辩白说,现在上面对有偿新闻紧锣密鼓,这点意见就是个车马费,饭上已找齐了,你穗子不是还吃了只油炯大虾。我黄秋水是亲眼看见的,一桌10个人,一盘10只大虾,你吃掉了3只,就有两个人看着干瞪眼,空流口水,我黄秋水就是其中一个。我光顾着给邻桌的人敬酒去了,饭桌的那个飞天烟酒不沾,给他倒一杯小杯北京醇,他死活不喝;不喝酒叫什么男子汉?难怪他从来不长胡子。

时光茬苒,转眼间又到了金秋时节。谷子黄了,高梁红了,玉米棒子拖着穗儿,到处是金红的果子,翠锦斑斓的黄叶。天高云谈,景物越发疏朗,北京城上空笼罩着一片灰蓝色的雾霭。太阳朦朦胧胧的,一丝丝微风飘拂着,并不惊动瞌睡中的空气。城内,落花流水,楼台小院,马路平展,胡同纵横,整座城市就像一匹锦缎,鲜艳无比。那北海白塔。景山春亭、昆明佛阁、香山红叶、四坛翠色、方庄楼厦、长安神路、立交叠桥……犹如一个气魄宏大的画家的大手笔,任意趣之所之,勾抹涂染,自有苦难雄伟的丰姿,又岂是纤细的眷景所能望其项背?

天才文艺社主办的志摩杯全国诗歌大赛颁奖大会在一个部队大院礼堂举行。500多个参赛者前来领奖,500多个奖杯金光闪闪地摆放在主席台上。洪强主持大会,黄秋水致辞。黄秋水简略地介绍了这次活动的意义和主办经过,然后由洪强宣布获奖名单,是从三等奖开始,获奖者一个个鱼贯而上,鱼贯而下。照像机“啪啪”响个不住,高中低档不等,多是“傻子”型照像机。摄像机左右晃动,闪光灯光晃得台上贵宾个个汗光盈盈。

一、二、三等奖的奖杯制料不同,规格也不同。一等奖刚发完,有个从山西来的老头“闹场”。这老头穿件黑得发亮的绵袄,两袖镫亮,脑门也贼亮;尖下巴、一双火龙眼,他是三等奖获得者。只见他倒提着奖杯朝会议桌上一放道:“俺是把娶媳妇的钱搭上才参加这次比赛的,这诗是俺村里的秀才写的,咋就发我这儿一个小玩艺儿,俺应该要那个大家伙!甭把俺们山里人不当人,俺听过驴叫,见过电驴子!”

这山西老头一闹,也有几个帮腔的,敲桌子跺地,一时间会场秩序大乱。洪强的脸气成猪肝色。黄秋水借故上厕所先溜了出去。露露叫来四个保安人员,冲到那个老头面前。露露冲着那个老头叫道:“你以为你那几句打油诗能拿诺贝尔文学奖?看见土蹩叫王八!我告诉你,这是在中华人民共和国的首都北京!……”

“北京咋的啦?!”老头一听,更火了,露出一嘴黄牙板。“北京咋的啦,北京的人都是从山里出来的,人还是猴子变的呢!就这个小杯杯,能有俺家的那驴值钱?鬼才信呢!”

露露道:“你找人替赛,你这是作弊!应当没收你这个奖杯。”

老头一听更急了,“俺是来北京会一会毛主席的,毛主席他老人家躺在天安门广场上;俺一下火车就去看他,俺就为了看他老人家才找人替俺写诗。”

洪强走过来说:“好了,老人家,您老有了这奖杯,又有了大红证书,回家乡找工作不发愁。”

“俺找啥工作?俺是压老豆腐的,祖祖辈辈就干这个。”

牧牧也走过来说:“老大爷,瞧这奖杯多漂亮,北京特产景泰蓝的,摆在家里的红木柜上,要多好看有多好看。”

“什么红木柜,俺那儿有的是石磨。有了这红本本,俺孙女上大学有没有用?”老头认认真真地瞧着洪强。

洪强笑着,“有用,有用。”

“那就成。”老头走回座位,坐下了,把奖杯揣进怀里。

那几个跟着凑热闹的人也不吱声了,陆续坐到各自的座位上。

雨亭回到家时正是晚上8时多,他按铃,无人应声,于是掏出钥匙开了两道门,防盗门和单元门。

屋里一片漆黑。

他感到惊奇。

妻子柳堤和女儿到哪里去了?

去岳母家了,还是看电视去了?

他去按电灯开关……

融融的音乐升起来了,是《祝你生日快乐》。

彩灯亮了,五光十色,变幻莫测,光径怪陆离,五彩缤纷。

是圣诞树上的彩灯,五颜六色,变幻着光彩,流光溢彩。

一道“闪电”,一根,两根,三根……

支支通红的蜡烛点燃了,昌着黄色的火苗,直直的,烁烁的,闪闪的,耀耀的。

这是生日蛋糕上的红蜡烛。

妻子窈窕的身行出现了。

女儿朗朗甜甜的笑脸出现了。

“爸爸!”朗朗高兴地扑到他的怀里。

“祝你生日快乐!”她在他脸颊上吻了一下,温温的,软软的,温湿的吻。

雨亭想起来了,今天是他的生日,他都忘记了。

“雨亭。”妻子柳堤洋溢着喜气,也倚偎到他怀里。

“祝你又长了一岁。”她的声音温柔动听,她也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这个吻甜甜的,柔柔的,像秋雨丝丝。

桌上摆满了珍肴,有柳堤亲自做的法国沙拉,烤鱼片,酸甜黄瓜条……中国红葡萄酒,满满的斟了两个高脚杯,朗朗专用的小杯里盛满了椰汁,白盈盈的,散发出淡淡的椰味。

“我去炒菜。”柳堤说完,进入厨房。

朗朗从自己房间里拿出一个音乐生日卡,一展开,“祝你生日快乐”的音乐声喷泻而出。

“爸爸,这个生日卡送给你。”朗朗把生日卡递给雨亭。

雨亭拿过来一看,上面是女儿歪歪扭扭的字:爸爸,希望你多给妈妈一点温暖。你的女儿朗朗。

雨亭看了,脸上有点发热。

热气腾腾的饭菜端上来了,豆瓣干烧鱼、溜肝尖、宫爆鸡丁、拔丝苹果、酸辣汤……

都是雨亭平时最喜欢吃的食物。

柳堤端起酒杯,笑盈盈地对雨亭说:“来,干杯,为你的诗更加醇美。”

雨亭与他干杯,朗朗也端起小杯与爸爸碰杯。雨亭与柳堤一饮而尽,女儿也喝干了椰汁,喝完了,咂巴咂巴小嘴。

“铃”

有人来了。

女儿跑去开了门。

一个漂亮的姑娘手捧一束红玫瑰笑盈盈出现于门口。

柳堤怔住了,脸色有点苍白。

雨亭问:“你找谁?”

“我是花店的,哪位是雨亭先生?”

“我就是。”雨亭迟疑地走上前。

“这是一个不愿透露姓名的小姐送给您的,她衷心地祝您生日快乐。”花店小姐把束红玫瑰儿递给雨亭。

雨亭接过红玫瑰,有些不知所措。

红艳艳的玫瑰,一共12支。

是谁送的?有谁知道他的生日?

雨亭的脑海里飞速闪过几个人的名字:

梦苑?芬芳?……

或者是老庆、牧牧、恶作剧……

或者是柳堤,一个闹剧……

他看看柳堤,她脸色不太好看。

花店小姐离去了,一股香气遗在屋内。

“是你送的?”他问柳堤。

柳堤摇摇头。她从卧室找来一个大花瓶,彩色花瓶上一只火凤凰飘飘欲飞……

柳堤装了半瓶水,然后郑重地把红玫瑰插进花瓶,放到卧室内的梳妆台上。

雨亭看见她那么庄严的神情,心里涌起一阵激动,同时不免感到有几分内疚。

夜深了。

雨亭仍在床上回味着,他从未见柳堤这么温柔过。他觉得这张床实在太好了。

柳堤的一席话使他举一反三:“生日就怕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重复,再好的感情也需要不断更新。不要埋怨男人变心,埋怨男人婚后不如婚前。要会调节,时时让他又惊又喜。譬如,换换发型,家里调整一下摆设,学做一道新菜,特别是新学了一门知识……随着时代的变化,丈夫进步了,而你还在原地踏步。他喜新厌旧——喜欢全新的你,厌弃陈旧的你——无可厚非。家庭生活,感情生活,不能太刻板太有计划,要有意外,要有灵机一动,哪怕措手不及,如此才魅力无穷。”

“男人对女人也一样,要不断地有新创意,新成果,新变化,她才能不断地崇拜你。如果你一成不变,旧的吸引力在一天天消退,新的吸引力一点看不到,那么她移情别恋同样无可厚非。”

“得到人,未必得到心。得到心,自然会得到人。正如兵法中最奥妙的一着:攻心为上。”

这一宿,雨亭和柳堤似乎都睡得很香甜,第二天清晨,收音机的广播新闻定时响起来,两个人都睁开了眼睛。

柳堤伸了伸懒腰,无意中瞥到了那放在梳妆台上的红玫瑰,她的脸色顿时黯淡下来,沮丧地说:“哎,这花,可真闹心……”

穗子和梦雨编的《中国当代女杰》进展顺利。她们招聘的几个人分赴全国各地,不久便有的60多人汇款入选,穗子和梦雨十分高兴。她的摊子越铺越大,穗子的处住果然已十分拥挤。穗子从新颖的电脑代理公司购进3台联想型电脑。新颖见穗子的住处太拥挤,于是建议穗子和梦雨到她的公司办公,新颖的电脑业务开展得十分顺手,新近又租用了邻近的两套单元做为办公用房。穗子见新颖盛情难却,于是暂时借用新颖的公司的一套住房,穗子仍在她的住处办公,梦雨带2个人到新颖处办公;穗子主管联络、疏通、出版事宜,梦雨负责编辑、校对等事宜。

又过了几个月,穗子通过有关部门的关系,又破费了一些钱,终于为梦雨搞到了北京户口。

这天晚上,穗子和梦雨来到国际饭店旋转餐厅,穗子显得有些激动,她楼连喝了几杯威士忌酒,脸色鲜红。梦雨也十分高兴。

穗子说:“梦雨,你知道,我从小父母双亡,是孤女,是姐姐们拉扯我长大;我吃过不少苦,生活中几多坎坷,几多磨难;我是咬着牙成长起来的。后来我考上了大学,大学毕业后找到了一份体面的工作,如今又通过自己努力,有了一些钱。诚然,钱是没有止境的,但是没有钱又寸步难行。多少年来,我一直在寻找真正的爱情。我孤独、彷徨、徘徊、苦闷、遇到你,我自认为找到了爱情……”

说到这里,穗子已热泪盈盈,她含情脉脉地望着梦雨。“我也不知为什么,我对你的感情是那么强烈,强烈得使我不能自持、强烈得使我发抖,有时我在想,只要有了你我的真情,什么名、什么利,都可以付诸东流。金钱是什么东西?一堆废纸,钱是忘八蛋!……”穗子激烈得说不下去了。

就是再冷的心肠也要被穗子此刻的一席肺腑之语,感动得落泪,梦雨也淌下泪来,他缓缓举起酒杯,“穗子,你的情我领了,我与你是心相印!”

穗子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也不管旁边有无顾客,她忘情地扑到梦雨怀里。

梦雨用手抚摸着她的头发,一言不发。他在想:自己对穗子究竟是一种什么感情呢?不知为什么,他和穗子所做的一切,都那么理智,那么清醒。他隐隐的觉得,穗子还是没有真正抓住他的心,每当他与她……总是感到一种不可名状的空虚。尽管穗子天生丽质,又是那么聪慧。穗子的住处,可能还不是他最后的归宿。

穗子见他沉默不语,接着说:“我可以坦率地告诉告诉你,早在17岁时我已失身,以后又与一些男人有过那种关系,但有的是出于一种感谢之情,从来没有真正投入过情感,不是我不愿投入,而是在这之前,我从来没有找到这种感觉!”

梦雨拥紧了她。“穗子,你的过去是历史,我不愿多听,也不会在乎,我要的是新生的你。但是我恐怕不能给你真正的快乐……”说到这儿,梦雨脸一红。

“我不在乎……”穗子拭了拭眼泪。

“我们结婚吧?”穗子把脸埋到梦雨的臂弯里。

梦雨点了点头。

除夕之夜,穗子和梦雨结婚了。

他们在国际艺苑摆了两桌酒席。雨亭、梦苑、露露、汤姆、黄秋水、牧牧、老庆、银玲、洪强、水泥、飞天、芬芳、峥嵘、心蕊等都赶来贺喜。

新颖姗姗来迟,她穿了一件黑色皮大衣,头发梳得光亮,手捧一束鲜花,递到穗子的手里。

梦雨觉得,她的目光有些异样。

自从新颖与她的台湾情人、那位有名的公司老板分手之后,她愈发寂寞,把全部爱心投入到事业之中。

新颖拥抱了一下穗子,“穗子,我祝愿你得到了幸福。”

穗子拉新颖在空位上坐下,小声对她说:“新颖,我也祝愿你能找到幸福。”

黄秋水见人都到齐了,于是说道:“咱们这些人里,我年岁最大……”

老庆嘟囔道:“你又卖者。”

黄秋水瞥了他一眼,“酒越浓越好,人越老越好。现在好多靓妹都喜欢老头。”

“那是有钱的老头!”老庆大声叫道。

“我提个建议,今天是穗子和梦雨大喜的日子,咱们沙龙里的每个人都送一段格言给他们,算是带有文化品味的一种祝福。”

“好,我赞成。”露露一边吐掉一块鸡骨头,一这高举双手大声地说。

“我也赞成!”雨亭也举起了手。

大家都举起了手。

黄秋水说:“我年岁最大,就从我这里开始,依次说。”

“你写了一部格言集,当然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了。”老庆白了他一眼。

黄秋水道:“你炒稿子,不是也积累不少格言吗?我先说了,‘20岁以前,不知爱情为何物。天天在做梦,想象它,期待它!20岁以后,拥有了爱情,却不知满足,仍日日盼望,在追逐。30岁以后,美梦乍醒,情已伤,爱已碎,关山阻隔,婚姻无望,这便是爱情。’”

露露道:“黄先生,你不要以自己的心境造格言。”

雨亭道:“咱们谁也不要指责谁,都说一段就行,该收牧说了。”

牧牧把筷子上的大虾放下,咳了一声,想了一想,说道:“婚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以我不愿轻易有承诺,但一旦我有承诺,我就一定信守。至少婚姻是一种责任,一旦结了婚,就不能不负责任”。

“这个说得好,送给梦雨吧。”穗子笑吟吟的看着梦雨。

梦雨只是笑着,没有说话。

银玲苦笑了二下,说道:“‘所谓家庭幸福,是双方的全部投入。’‘恋爱是火,火是不能随便玩的。’”

芬芳看了看大家,微笑道:“‘当爱情叩响你心灵的大门时,你要先在门里间一声,谁呀?然后再拉开一道门缝,仔细地瞧一瞧,问一问,不要一下子把门拉开,让陌生人闯进来,更不要轻易地把床弄脏。’”

“哈哈,”老庆仰天大笑,震得大厅嗡嗡作响。

“还是芬芳有心计!”

“谁有心计?这是经验之谈嘛。”芬芳脸一红,回敬老庆。

老庆讥讽道:“以前拉门太猛了一点,别岔了气!”

雨亭道:“老庆不要含沙射影,该水妮说了。”

水妮羞涩地低着头,“我不会说格言,我看的书太少,涉世不多,更没有情场经验。”

洪强道:“水妮,还是说一个吧,说一段歌词也行。”

水妮抬起头,闪烁乌黑的大眼睛,说道:“女人是一架钢琴;如果是一个平庸的人来弹,也许会奏出一支流行曲;要是碰上了不会弹琴的人,恐怕就不成歌了。如果遇到歹徒,他会把钢琴卖了;碰到原始人,他能用石斧把钢琴劈掉升簧火取暖;巫师看到钢琴,会把它烧掉,因为他觉得这音乐是鬼音。’”

“可是我喜欢通俗音乐,喜欢流行曲。”老庆笑道,他取出一根牙签,用大手捂着嘴剔牙。

“那你就是一个平庸的人!”牧牧叫道。

“伟大来自平庸!”老庆“嘿嘿”笑着。

“不是平庸,是平凡,是伟大来自平凡。”飞天纠正道。

雨亭道:“该露露说了。”

露露把酒杯放下,笑道:“整天围着书转,一时真想不起来,说什么呢?”

她思忖一会儿,说道:“‘走遍天涯寻不到自己所需要的东西,回到家里就发现它了。’”

穗子叫道:“说得太精彩了!”

新颖说:“虽然说恋爱是甜美酒浆,如果随便乱喝,也会变成烈性的毒汁。”

露露叫道:“该洪强说了。”

洪强脱口而出:“抓住幸福的时机,去爱和被爱吧!”

飞天笑道:“这是俄国大作家托夫·托尔斯泰说的。”

黄秋水道:“别人说的格言也算数。”

峥嵘笑着说:“该我说了,‘你是黎明的樱花,披着露珠对我说话;你是傍晚时的青柳,沐着晚霞与我亲呢;你是我生活的伴侣,愿我们永远共享一个爱的世界。’”说完,他意味深长地望着心蕊。

心蕊神采奕奕,缓缓说道:“‘两颗心的交谈,在温暖的炉畔;两颗心的相依,在纷繁的世间;两个人职责同担,在人生的舞台。’”

飞天道:“我来朗诵一首诗吧。

那天我和她从海上过,

她给我一把钥匙一把锁,

她说:开你心上的门,

让我放进去一颗心,

“请你收存,

请你收存。”

今天她叫我再开那扇门,

我的钥匙早丢弃在海滨。

每天我在海上找寻,

我听到云里的声音:

“要我的心,

要我的心。

大家听了一片喝采。

露露说:“该雨亭了,雨亭,你是诗人,你也朗诵一首诗吧。”

雨亭微笑着望着梦苑,说道:“我也来朗诵一首诗:

少女的羞涩,

像一片轻纱荡漾的雾,

勇敢的小伙子化做阳光,

用热情将它悄悄揭去……

爱情像一座人生的建筑,

是俩人亲手砌直一瓦一砖;

如果它一朝坍倒,

断砖残瓦都将落在心间!

大家也是一片喝采。

露露道:“该梦苑说了。”

梦苑戏谑地笑了一笑,然后说道:“‘我是一颗不幸的种子,忍受着不能发萌的痛苦’。”

穗子笑道:“梦苑,你有什么痛苦?你是一个多么浪漫多么活泼的女人,我真羡慕你的漂亮。”

梦苑笑道:“人并不因为漂亮才可爱,而是因为可爱才漂亮。”

露露指着老庆道:“别人都说完了,就差你了。”

老庆搔了一下脑袋,嘿嘿笑道:“我说嘛,‘丑妻近弟家中宝,’我想娶个老婆是三心牌的,看着恶心,搁在家里放心,每天都闹心。”

众人听了,咯咯大笑。

飞天多喝了一点酒,有些晕眩,雨亭叫了一辆出租车送他回家。

出租车路过西单,便道上有几个少年和少女正在嬉闹,他们发出爽朗的笑声。

飞天感慨颇多,叹了一口气,“追求本身就是一种痛苦,有时书读多了,世面见多了,懂得多了,反而是一种负担,一种痛苦。”

雨亭道:“我也有同感,一生追求,一生痛苦,高处不胜寒。越束之高阁,越孤独寂寞,难觅知音。”

飞天道:“你瞧刚才那些少女和少年,正是豆蔻年华,花季,雨季,无忧无虑,无所追求,倒是很快活。”

雨亭道:“他们的想法倒是有一些,譬如有的人想考上一所理想的大学。找到一份理想的工作,寻觅一个理想的伴侣。生活中也有发愁的时候,但更多的是快乐。”

飞天笑道:“我们的年轻的时候不也是这样吗?”

“那不尽然,我们赶上了‘文革’那场史无前例的大浩劫。那时候,人妖颠倒,是非混淆,你说不痛苦吗?我们那时正是学知识长身体的时期,可是却去了工厂,干重体力活儿。我们的父辈好端端便被打成‘反革命’,闹得人心惶惶。‘文革’中,我记得那时父亲加入了单位的所谓保守派组织,生怕造反派抓他,每天骑自行车回家时都要先绕家门两三圈,才敢进家门。可是现在的年轻人多幸福,生活富裕多了,个人奋斗的机会多了,说点越轨的话儿,也没人追究了。端起碗吃肉,放下筷子骂娘,谁管呀!”雨亭望着车窗外那流星般的灯光,夜市上的顾客仍然川流不息。

飞天道:“戏剧是人生,人生也是戏剧。我记得列夫·托尔斯泰的名著《复活》中有个叫喀秋莎的女主人公,她说:‘说起来奇怪,记得在法庭上判决的时候,我哭得要命,可是现在,我要感谢那位法官,要不是他们把我判罪,有许多事情,一辈子也不会懂呀。不到西伯利亚,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雨亭感慨地说:“是啊,失去了许多,但又得到了许多;有失便有得,这是千锤百炼经得起推敲的辩证法。”

但是得到了什么呢,又失去了什么呢?

雨亭觉得就像一杆秤,一般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