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兵们离队了,大家都松了一口气。这一年,侦察连的老兵复员工作进行得格外顺利,任何问题都没出,梁连长和指导员都很高兴。

在全连干部会上,梁连长特别提到了李胜利。他说,一个战士,做点好事并不难,难就难在能把做好事和连队的中心工作联系起来。李胜利一个普通战士,能从整个连队的工作大局出发去考虑问题,非常难得。而且干的很出色,可谓不辱使命。也为连队的老兵退伍工作摸索出了一条经验,师里听了我们的汇报后,认为这是一个好办法,准备明年在全师推广……说实话,李胜利在其它方面不是很强,带一个班,组织训练不一定行,但他有他的长处,心细、勤恳、上进心强、爱动脑子,尤其是热心,爱张罗事,我看把他放在炊事班上士这个位置上,买买菜,管管库房,协助司务长抓抓连队的伙食,倒是人尽其才。梁连长问:“何司务长,你觉得怎么样?”

司务长何勇圆滑而不失热情,话说得滴水不漏:“一百个欢迎呀!李胜利是老先进,从当新兵就开始帮厨、打猪草,早就是半个炊事班的人了,他当上士,对我的工作也是个很好的推动。”

指导员总结道,李胜利成了先进之后,我们也一直在观察,事实证明,他还是很能经受住考验的。先进要培养,更得爱护。何司务长,你要好好带带他。尤其长途野营拉练马上就要开始,这是个机会,好好锤炼锤炼他。

李胜利便成了侦察连炊事班的上士。这个职务相当于副班长,但比副班长重要。在全连军人大会上,当梁连长宣布完这个消息后,李胜利的眼泪差一点掉出来。忙活了两年,他终于结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果子”,父亲或许该满意了。虽然比赵海民的班长还差一点点,但全连有十二个班长,却只有一个上士!谁轻谁重,还真不好说啊!

在这次大会上,马春光被任命为四班班长。散会后,人们围着马春光和李胜利,嚷嚷着让二人请客。马春光笑而不语,李胜利拿出香烟,直到把烟盒掏空。赵海民一人给了他们一拳,就当是向他们表示祝贺。

当天,李胜利就搬到了炊事班,和司务长何勇合住一个房间。到了熄灯时间,司务长坐在床上,刚洗完脚,李胜利急忙奔至他床前,弯腰把洗脚盘端起来,司务长拦都拦不住。重新进屋后,李胜利把司务长的洗脚盆放好,坐到自己的床沿上,恭恭敬敬地看着司务长。

“我不说你也知道,不光炊事班的兵,还有其它班、排的战士,有自己找我的,还有的托他们班长、排长和连里干部来找我的,要来当这个上士,可是让我看上眼的,忒少!”司务长一拍床沿。

李胜利感激地望着司务长。

“知道我为什么挑你吗?”

李胜利摇头。

“你这人心里有数!……老实的、聪明的、勤快的、会算账、能把算盘珠子拔拉得哗哗响的,都好找,但心里真正是明白人的,不多!老实的不一定听话,听话还得看怎么个听法;聪明是好事,但就怕聪明的不是地方。刚复员的上士你熟悉,按说人不错,就是有时候爱耍个小聪明,表面上眨巴一下眼睛都跟我请示,私下里,哼,胆子大着呢!动不动朝连部跑,屁大点事都去汇报。”

“司务长您放心,我这人是笨点,可我听话。从这么多人里您把我挑来,一下就提成了上士,这份情我一辈子都忘不了。”李胜利明明知道他能当上士,是梁连长提拔的,但表面上这份情得记在司务长头上。

司务长笑了:“胜利呀,你这两年的情况我也略知一二,在班里竞争对手多,到这儿来了,没别人,能和你争的就是你自己,能不能干好,能不能干出点名堂来,就看你自己了。”

李胜利站起来:“司务长,您过的桥比我走的路都多,反正我把自己就交给您了,咋干,您一定告诉我。”

司务长点点头,穿好棉鞋站起来:“胜利呀,我也是从当兵过来的,家也是农村的,咱都不易……这就给父母写封信,让老人也高兴高兴。睡觉就别等我了,我和连长他们商量商量拉练的事去。对了,代我向你爹妈问个好,让他们放心。”

司务长拉开门,走进了夜色里。李胜利感动地望着虎背熊腰的司务长走远,突然想起什么,走到司务长床前拉开被子铺好床,然后才坐在桌前,铺开稿纸给父母写信。

他写道,据内部消息,部队马上就要拉练了,我这个上士的任务会很重,以后写信就少了,请二老原谅。

老兵一走,严冬就来临了。这个时候,拉练自然成了大家最关注的事情。早在一个月前,人们就在私下里传,今年肯定搞大拉练,说是毛主席有指示,有条件的部队都要拉出去,离开营房,到社会上,到广阔天地里进行锻炼。

果然,拉练的命令很快就传达了。侦察连这边,人人都摩拳擦掌。通信连那边,女兵们的情绪更是格外高涨。长久呆在营房里,大家都想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到社会上增长点见识,至于什么艰苦呀,寒冷啊,一时谁还顾得上?

这天傍晚,通信连张连长站在队列前讲话,她讲道,通信连不仅仅是参加长途拉练,锻炼部队,考验意志,更重要的是担负这次拉练中的通信保障任务。女兵们的一张张脸上抑制不住兴奋,队列里一阵嗡嗡的说话声。但紧接着,张连长又泼了一瓢冷水:“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去拉练。留下来的同志任务也非常艰巨,除了保障正常的通信任务之外,还要肩负起连队的留守工作,因此,长话、外线、机务等业务班,留下的必须是业务骨干。当然,也要适当地考虑身体因素……”

张连长的目光扫视着众人时,在方敏的脸上特意停留了片刻。方敏心头不由咯噔响了两下。

晚上,已经担任了班长的刘越主持召开一班的班务会。平时叽叽喳喳的女兵们都沉默着,刘越一看谁,谁的头便立即低下了。刘越说:“今天可真怪了啊?谁都不敢说话了。”

恰在这时,门外一声“报告”,没等大伙回过神来,胡小梅推门进来了。她背着被包,一手拎着皮箱,一手拎着网兜,满脸兴奋地看着大家。张连长跟在她后面。众女兵仿佛解脱了一般,一下奔过去围住了胡小梅——

“胡小梅怎么回来了?”

“演出队解散了?”

…………

张连长示意大家安静:“胡小梅坚决要求回来参加野营拉练。她回来更好,我们要求她在拉练途中多发挥文艺骨干作用。”

刘越拍一下手:“行呀,胡小梅,欢迎你!快把东西放下,哎,大家快帮小梅安顿一下。”

胡小梅这才放下行李,与众人笑闹着,拥抱着。走到方敏面前时,方敏微笑着,叫一声“小梅”,伸手与她握手,她不冷不热,与方敏象征性地碰了下手指头。

张连长突然问:“刘越,你们班留哪两个,定下来没有?”

众人一下鸦雀无声了,都不敢看张连长和刘越。

刘越皱着眉头,很痛苦的样子:“连长,你看大家这样子,开了半天会,没一个人发言……要不,你点名吧,你点到谁谁留下。”

张连长意味深长地笑着,也不说话,走动着,每走到一个人面前停一停,吓得人们都朝后缩,都低着头。走到方敏面前时,方敏不像别人那样躲,看着连长,目光里是一股不可动摇的倔犟。连长就那么站在方敏面前。

胡小梅马上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这还用说,连长要点,肯定就是方敏呗,方敏留下,连长最放心。”

有人附和道:“是呀,是呀,方敏,你身体弱,就留下吧!”

刘越的表情里带出一丝紧张,担心地看着连长和方敏。方敏始终倔犟地与连长对视着。连长突然轻笑一下,看着刘越:“让我点名,还要你这个班长干什么?你们自己决定!”

刘越不易觉察地轻舒一口气。张连长转身出门。大家重新坐下,气氛再次沉重起来。胡小梅说:“刘越,噢班长,刚才我看连长的意思……”

刘越急忙打断她:“连长的意思我们自己定!胡小梅,你刚到班里来情况不熟,先听别人说。”

胡小梅很不高兴地看一眼刘越,再看一眼方敏,不说话了。

又冷场了几分钟,有个女兵试探性地对刘越说:“班长……要不,咱抓阄吧?”

众女兵都觉得这个办法不错,公平,于是起哄道,对对,抓阄!谁抓住谁留下!

刘越扫视着大家:“那好,我先把丑话说在前头,既然大家都同意,抓住留下的就不许再反悔!而且出去不能乱说。”

众女兵嚷嚷,不反悔,谁都不许反悔。

刘越看一眼胡小梅:“按说胡小梅到了我们班,就应该和大家一样,但她特意回来参加拉练,咱们就发扬点风格,别让她参加抓阄了。”

人们也同意了。

胡小梅感激地:“哇,太好了!谢谢谢谢!”

刘越道:“好,大家先出去一下,胡小梅,你留下帮我做阄。”

女兵们都出去了。刘越开始做阄,她拿过一张白纸,撕成大小相同的条儿,在两张小纸片上画个圆圈,和胡小梅一起,一张张地揉成小球。

胡小梅小声道:“刘越,谢谢你啊,没让我抓阄。”

刘越道:“谁像你没心没肺,你干吗和方敏过不去?当年和你一起喂猪,人家帮你干多少活儿呀?我告诉你呀,看在咱俩关系还不错的份上,我可是先礼后兵,等会,要是让方敏抓住留下来,你别怪我不客气,拉练的时候你跟炊事班走,别在我们班里。”

“我哪儿跟她过不去呀,刘越……我不跟炊事班走。”

“那要看方敏抓到什么,我可是说到做到!”

胡小梅犯愁了:“哎呀,这可怎么办,刘越……能不能别让方敏抓着呀,真是,这可怎么办?”

刘越严肃地把一个小球交给胡小梅:“把这个悄悄给方敏,别让人发现。”

胡小梅愣一下,高兴地笑了。

结果是,方敏顺利地抓到了没画圈圈的纸片儿。而两个新兵王小帆和李顺英却不幸抓到了。王小帆和李顺英在其它女兵的欢呼声中,泪水一下就出来了。刘越走过去,安慰地拍拍她们的肩膀:“别难过,再有拉练,不让你们抓阄了,首先让你们上!”

方敏悄悄转过脸,抹掉了眼角的泪珠。

12月1日,师长一声令下,全师队伍兵分多路离开营房,进行为期半个月的野营拉练。师直属队的七个连队自成一路,奔往北部边境。

隆冬季节,部队在荒原上野营行军,还要完成一些军事课目,困难可想而知。但是,所有参加拉练的官兵情绪高涨,因此就不难理解,为什么一路上歌声、口号声此起彼伏。

侦察连的队伍行进在最前面,通信连的女兵走在最后面。第二天中午,师参谋长命令梁连长抽出一个班担任收容队,重点照顾一下女兵们。梁连长把这个任务交给了马春光的四班。四班的战士们一阵兴奋,马春光却皱皱眉头:“连长,这不方便吧?”

“有啥不方便的?”

“连长,你派别的班吧,本来我们四班就该当尖刀班的,跟在她们后面磨磨叽叽的,没劲,我们班不合适。”

“那你说谁合适?我吗?”

马春光嘀咕:“差不多,我看你就是想帮张连长。”

四班的兵们都笑了。梁连长的老婆在天津一家大型国营企业当会计,一直不愿意调到部队所在的小城来,嫌这边苦,梁连长也就一直过单身。通信连的张连长老公在大连当船员,长年出海,两口子见面的机会更是少而又少。因此,侦察连的兵们爱拿两位连长开玩笑,反正他们都是过单身,没滋没味的。

梁连长也暗自笑一下,又严肃道:“四班听口令,立定!”

四班的人停下来。不一会儿,通信连的队伍走过来。走了两天,女兵们已经有点不对劲了,步伐不那么整齐了,一个个脸蛋儿冻得通红。张连长加快步伐,赶在队伍前头到了梁连长面前:“好啊!你们要伸出援手了!”

梁连长故意不看张连长,居高临下看着通信连的队伍:“还行,没有哭鼻子的嘛!这是我们四班长马春光,收容队长!一路闲着,看着你们这儿有没有多余的任务。马春光,你们还愣啥?”

马春光见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了,就对弟兄们一挥手:“目标:通信设备,行动!”

四班的战士们纷纷走到背有报话机、线拐子等设备的女兵们身边,一一接过来,放到自己的被包上。胡小梅目光热烈地望着马春光,马春光有意躲闪着,待胡小梅走过去后,这才回过身,目光在队列里寻找着,一眼看到队伍中的方敏。方敏脸红得厉害,不知是冻的,还是别的原因。方敏把头低下了。

北风刮得急,没人唱歌了,大家只是咬牙坚持行军。

马春光和四班的战士们除了自己的被包、枪支,还背着通信器材,走在通信连后面。一名女兵走的有些艰难,马春光看一眼四班的一个战士,战士会意,急忙上去接过女兵的背包,背到自己肩上。胡小梅看在眼里,有意落下几步,走在马春光旁边,热烈又不失害羞地轻声道:“马春光……你好。”

马春光点点头,有些尴尬地:“你好。”

马春光放慢脚步,胡小梅也跟着慢下来:“这次拉练不让我们宣传队参加,我是专门跑回来参加的。”

“是吗?”

“是啊。哎,李胜利给你捎的东西……”

马春光不等胡小梅说完,嗯一声,点点头,停下来,看着身后四班的兵们,严厉地:“注意队列纪律,不要讲话!”

胡小梅只好重新走回自己的位置上,轻轻叹了口气。没人知道,她跑来参加拉练,锻炼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她觉得能够见到马春光,和自己心爱的人一同经受锻炼,这比什么都重要啊!可是,马春光却仍旧是不冷不热,让她心里不快活……

第三天傍晚,通信连在途中的一个小村子宿营。其他连队没有那么好的待遇,一律在村外搭帐篷过夜。女兵们分别住进农民家里。刘越带一班进住的那户人家,有个七十多岁的老奶奶,老奶奶看到刘越和方敏在空房间里扫地,拦住她们:“闺女,别扫了,大冷的天可不能让你们睡地下。”

刘越说:“没事奶奶,我们前两天都睡在外边的帐篷里呢。”

老奶奶心疼了:“造孽,这么水灵的姑娘,还不冻坏了!啧啧……”

马春光指挥自己的战士将通信器材放进屋里,听到刘越和大娘的对话,马春光笑了:“奶奶,您看这些姑娘谁好呀?”

老奶奶望着几个姑娘:“都好,一个个都跟画上的人一样。”

马春光说:“那您挑一个,给您孙子做媳妇。”

一群女兵又叫又笑。刘越笑着追打马春光:“我叫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正闹着,胡小梅跑进来:“马春光,晚上咱们两个连队在小学的操场上和老乡们联欢,你准备节目啊。”

马春光像没听见一般,和手下的兵们笑着跑走了。女兵们窃笑,胡小梅有点尴尬。晚上,乡亲们吃过晚饭后,纷纷来到操场上,看解放军演节目。不大的操场上几堆火熊熊燃烧着,这晚上风不大,天气照旧寒冷,但人们热情很高,大人孩子加上侦察连和通信连两个连队的士兵,挤满了操场。节目主要由通信连的女兵来演,胡小梅自然唱主角,她又唱又跳,大家热烈鼓掌,老乡们眉开眼笑,忘记了寒冷。

胡小梅唱:“北京的金山上光芒照四方……”

女兵们冲侦察连高喊:“梁连长,你们吹口琴的呢?快让上呀!”

这话说到了胡小梅心坎上,她边唱边跳,目光寻找着马春光。梁连长站起来四下里看着:“马春光!马春光!他跑哪去了?”

马春光早已经悄悄地溜走了。他跑到村口的帐篷那里,掏出口琴,摆弄着。不知过了多久,听到身后有响声,他回过头,见胡小梅正充满忧怨地看着他。这晚上月亮很大,大地一片银白,真是难得的一个好夜晚!

胡小梅轻声说:“你干吗总躲着我?”

马春光紧张地四下里看看,没说啥。

胡小梅伤感地:“马春光,我真的那么让你讨厌吗?”

马春光不能再沉默了,他用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口气道:“胡小梅……我们都是战士,战士有战士的纪律……我是来当兵的,我没有你那样的家庭,我要为自己的一生负责,为我的前途负责……请你理解我。”

胡小梅的泪水流了出来。马春光丢下一句:“快回你的连队去吧。”扭头就走向了月光下的帐篷群。

次日早晨,直属队首长决定部队在这一带休整半天,下午再出发。各连队都开展了为人民群众做好事的活动,大家帮助群众扫院子,扫大街,挑水,打柴。战士们在村子里进进出出,完全没有了在军营时那种正规拘束的气氛,大伙边干边说笑打闹,一片欢声笑语。赵海民等战士为一群半大的男孩子们理发,理出的是清一色的“锅铲子”。刘越、方敏等女兵为一群小女孩们洗头、剪头和梳辫子,没忘了嘲笑赵海民等人的手艺。刘越喊道:“赵海民,你小时候是不是也留这种头呀?”

女兵们发出一片笑声。

赵海民兴致颇高:“哪儿呀!小时候我妈怕我有灾有难,给我扎小辫,一直到上学就没剃过头!”

方敏说:“哟,原来你还是个假丫头呀!”

女兵们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理完头的一群“锅铲子”们缠着马春光要子弹壳。马春光捏着一把子弹壳,偶尔把子弹壳放在嘴唇处吹出或粗或细的声音,惹得孩子们十分眼馋,追前追后喊着叔叔。胡小梅噘着嘴走过来,看到马春光和小男孩们的傻模样,忍不住笑了。

这天上午,黄小川随侦察连的大部队往大田里运肥。临近中午时,赵海民和刘越不约而同地出来寻找他。在生产队的牲口棚边上,不知何故,二班的两名新兵扭打在一起,当时这里只有黄小川和那两个新兵,黄小川边劝边拉架,可是刚拉开这个,那个又扑上来,二人重新扭打在一起。

刘越发现后,怕小川吃亏,刚要跑过去,被赵海民一把拦住了。刘越焦急地看一眼赵海民,有些担心地和赵海民站在拐角处,看小川怎样处理这件事。

那边,黄小川用力一推将两人分开,吼道:“都给我住手!还真要拼命呀?有什么大不了的事?……谁先说,到底为啥?”

新兵小张说:“他出我的洋相,把老百姓家里一个小孩玩的小王八挂在我后背上。”

新兵小罗说:“昨晚上一帮人跟他开玩笑,可他张嘴就骂我,我气不过……刚才也是他先动的手。打就打,谁怕谁呀!”

黄小川道:“就为这点事?先不说谁对谁错,就说为这点事又是骂又是打,值得吗?大家在一起,没隔阂才开玩笑,因为高兴才开玩笑,可这一打,还高兴得起来吗?本来挺好的关系,弄得别别扭扭的心里多不舒服。不打个输赢还不罢休,闹到连长那儿,站在队列前面,为一个小王八打架说得出口吗?让人家老百姓知道了,笑话不笑话?”

两个新兵低下头,顿时老实了。

赵海民和刘越相视一笑,也不惊动小川,顺着原路返回了。

刘越欣喜地说:“小川还真行啊,学会管别人了,还一套一套的,真是没想到。自从大比武回来,我就发现小川自信多了,也开朗多了,像变了个人一样,长大了!”

赵海民说:“可是一到了你面前,几声小越姐一喊,又成小孩了。”

刘越笑道:“怎么,你听了不舒服呀?那你当班长的就命令他,不让他叫就是了。”

赵海民说:“小川已经是两年多的兵了,正常情况下应该是在各方面都能够独挡一面的骨干了,小川也完全有这个能力,可是目前他还做不到,仅仅是部分地找到了自信,知道了应该怎么去承受和勇敢地面对挫折,无论是作为一名士兵还是男人都还远没有成熟,说真的,你对小川过于爱护了,以至于他对你太过于依赖,一到你面前他就回到被爱护保护的角色中去了,而小川现在最需要的恐怕不是这个。”

刘越小声道:“那是什么?”

“自信、自尊、自强,刚才你都看到了。”

“我明白了。”刘越钦佩而感动地望着赵海民。

“不过,我可不是让你对小川横眉冷对啊。”赵海民飞快地看她一眼,急忙把目光移开。

“你是不是只记住了我对何涛那副样子呀?”刘越的脸突然红了。不知为啥,她见了他,心跳就突然加剧。

细说起来,参加拉练的人里面,最忙最累的可能就数李胜利了。

每到宿营地,忙前忙后打发完晚饭,别人可以休息了,可李胜利不能休息,不管多累多困,他都要亲自烧一锅开水,然后提着大铁桶,一趟趟送往各班的帐篷。他强打精神,大声吆喝着:“哎哎,热水来了,烫烫脚,大家都烫烫脚啊!”

遇到一些疲倦极了的人不想烫脚,只想倒头睡觉,李胜利就逼着人家烫,甚至把洗脸盆端到人家脚边。他告诉众人,司务长再三交待,必须让每个人都烫烫脚再睡。其实,司务长根本没这样交待过。

一天晚上,梁连长和几个干部在帐篷里开会,提到这事,连长赞赏地对司务长何勇说:“老何,很好,一天行军下来,天又这么冷,能烫个脚,对休息和第二天的行军都有好处,以后无论多么困难,一定要保证这一点。”

司务长表态说:“连长、指导员,你们放心,即使没有水,我们熬冰、熬雪,都要烧两锅热水。”

对于李胜利的表现,何勇显然是很满意的。

下过一场大雪后,天气越来越寒冷。到了第七天,部队的伙食供应遇到了很大的困难,除了粮食,其他副食品基本全断档了。各连队都一筹莫展,盼望着后勤部门赶紧增加供应。但是后方传来的消息说,道路被大雪埋住,汽车连的行动迟缓,附近的村庄又越发稀少,不易采购。李胜利主动请缨,打算带一个战士先于部队出发,到前面的村镇采购。何勇请示梁连长后,同意李胜利的请求。半夜,李胜利带上战士小杨,背着行囊与何勇告别。何勇送他们到大路边,说:“记好了,明天的宿营地在乌龙镇上的清水河。”

李胜利神色庄重:“司务长,我记住了。”

司务长又说:“无论如何想办法搞点肉,猪肉、羊肉、鸡都行,万一不行,多弄些鸡蛋,拉练到了最要紧的时候。”

李胜利点点头,和小杨一起向远处走去。他们的背影显得悲壮。何勇目送二人消失在黑暗中,他现在真有点感激李胜利了。

当天早晨七点多,李胜利和小杨急匆匆赶到一个小镇上,他们打听着来到国营食品门市部门口,发现门前已有很多人在等待购买副食品。八点整,油乎乎的大门打开了,人们蜂拥而入,迅速将卖肉的柜台堵得水泄不通。几片猪肉挂在柜台内,拥挤的人们乱哄哄地喊叫着。柜台内的营业员拍一下算盘:“别挤了,别挤!都把肉票准备好。”

李胜利和小杨从人群中退出来,二人转悠到门市部的办公室,李胜利毕恭毕敬地把介绍信递给办公桌前的中年男人。中年男人看一眼,摇着头,把介绍信还给李胜利:“恐怕不行,你们还是到别的地方想想办法吧!”

李胜利急了:“同志,我们是拉练的部队……”

中年男人打断李胜利:“你们的供应不在我们这儿。解放军同志,你都看到了,就那点肉,就是有肉票的人都不一定买得着。有的居民夜里十二点就来排队了,我就是想给你走个后门,估计你们也不忍心吧?”

没办法,二人只好又退出来。李胜利皱着眉头站在路边清醒了片刻,决定到清水河附近的村子看看。步行了两个多小时,终于来到清水河边的一个较大的村庄,他们走进大队书记的家,五十多岁的支书听李胜利说明来意后,摇摇头:“这我可没办法。县上有规定,生猪实行统购统销,只准平价卖给肉联厂。私自卖猪就是投机倒把,是资本主义,得挨批!”

李胜利点点头,看一眼支书脚上的破棉鞋,咬咬牙,把自己的大头鞋脱下,放到支书面前。小杨和支书都愣住了。支书站起来:“解放军同志你这是干啥?”

“大叔,您说的统购统销,我懂,所以才来求您。”李胜利恳求道,“大叔,您把这鞋换上,求您帮我到村里跑跑,看谁家有没有能杀的猪,卖给我们。部队长途拉练,好几天都没吃上肉了……大叔,来,把您的棉鞋脱给我。”

“这不合适吧?”支书犹豫着。

“大叔,没事!嗨,这里离我们驻地远,要是近呀,我给您拿双新的来。”李胜利弯腰帮着支书把鞋脱下来,然后把那双臭气熏天的破棉鞋穿到自己的脚上。支书换上李胜利的大头鞋,咧嘴乐了。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村子里响起了杀猪的响声。响声过后,死猪躺在木盆上面的门板上,有人上前刮猪毛,一帮人围着看。支书吸着李胜利递过来的烟卷吆喝着:“人家解放军同志们讲卫生,搞干净了,一点毛茬都别留。”

李胜利拿着一盒烟四处散发着:“抽烟抽烟!大家抽烟!”

人们高兴地接烟。小杨看着李胜利脚上的破鞋子,又看看支书脚上的大头鞋,不满地翻他一眼。

肉的问题就这样解决了。稍稍让李胜利感到遗憾的是,那副猪下水硬是被支书要走了,他想,如若不然,把它放在萝卜里给大伙烹个汤,多好。接下来,李胜利仍不罢休,他带着小杨挨家挨户收购大蒜、辣椒和鲜姜。有的只有零星的一斤半斤,李胜利在手里掂一掂,付钱,写字条。老百姓收下钱,在纸条上按上手印。李胜利高兴地收起字条,出门,然后又领着小杨走进另一家……

到天傍黑时,收获了一麻袋大蒜,半袋子生姜。这让李胜利喜不自禁。他拉上小杨到路口等部队上来。远远地,他们看到了飘扬的红旗,李胜利和小杨朝队伍跑去……

后来的几天,女兵们是靠顽强的毅力挺过来的。刘越和胡小梅身体素质好,能吃苦,问题不大。方敏本来身子骨就弱,要命的是,她来例假了,而且是初潮!更要命的是,她由于缺乏生理卫生常识,不太懂得是怎么回事,又不好意思问别人。她还以为是走路太多,把私处磨破了呢!

北风狂吹着,行军队伍迎着风艰难地朝前走动。队列中的方敏脸色苍白,一手按在腹部——腹部疼得厉害,下坠感很强烈。离她不远处的马春光看在眼里,鼓足勇气几步赶上去,轻声道:“你没事吧?把被包给我。”

身旁的胡小梅冷眼看着,嫉妒而又气愤。方敏倔犟地咬咬牙,摇摇头,紧走几步甩下马春光。胡小梅不易察觉地笑了。

到了下午,又下起雪来。而部队继续前进,不能停留。一阵大风迎面刮来,队列中的方敏一个踉跄,站稳后又跟上了前面的战士。马春光紧跑两步,到了方敏跟前,也不说话,手伸向了方敏的被包。这一次方敏没再坚持,取下了被包。马春光的背上已经堆得像小山一样了。跟在通信连后面的四班战士们都像马春光一样,除了通信器材,还背着两个、甚至三个女兵们的被包。

终于赶到了宿营地,女兵们陆陆续续过来找要自己的被包,方敏低着头从马春光手里接过被包。到了熄灯时,方敏刚要解被包,一下愣住了:被包带上用钢笔写着一个粗粗的“马”字。显然,她和马春光的被包不慎调换了!

大约也是这个时候,马春光借着马灯的光亮打开被子,一个精致的笔记本掉出来。他不由一愣,立即把笔记本塞在褥子下面。见没人注意,他用手电照了照床单,床单的角上写着两个字:方敏。

他急忙熄灭了手电筒,把白色的床单折叠起来,放到了枕头下,然后关了马灯。仿佛怕把被子弄脏一般,他两手抓住被头,半天才将被子慢慢地放到身上,睁眼躺在那儿,一动不动。

不久,帐篷里呼噜声已是此起彼伏了。

马春光翻一个身,再翻一个身,终于摸索着把褥子下面的笔记本取出来,头蒙在被子里,打开手电。他轻轻揭开一页,看到上面写道:“今天是野营拉练的第五天。大雪。但一点也不冷。雪是干的,衣服一点也没打湿。这么大的雪,外婆肯定没见过。”

他轻轻一笑,又翻开一页。上面写道:“今天是拉练的第九天。阴天。身体还是不舒服,小腹胀、疼。宿营前突然……原来是这样,这就是初潮么?为什么我和别人不一样,这么晚才来呢?外婆一直为我担心,可惜要等拉练结束后才能写信告诉外婆。从今天起,我就是外婆说的大人了……”

马春光急忙合上本子。也许他后悔了,不该看人家的日记,他在被窝里轻轻地却是狠狠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这一夜马春光睡得很不踏实,脑子里时不时闪现出方敏的影子。她怎么样了?身体受得了吗?……他真的牵挂她呀!后来好不容易睡着了,又做起了梦,梦见她掉进了雪窟里,他跳进去救她,结果两人都被大雪埋住了……醒来时,外面北风呼啸,而他脸上居然有汗珠,想必在梦中挣扎过,这让他感到疲倦。

天亮了,起床号响彻在荒原上空。他赶紧爬起来,快速叠好被子,打好被包,又仔细地把那个日记本塞进被包深处。

吃罢早饭上路不久,就遇到一条几十米宽的小河。小河水流比较急,河水居然没有结冰,河边有一些零零星星的冰茬。赵海民率三班在前面当先锋,三班的人跳到水里趟了一个来回,向梁连长报告说,最深的地方不到一米,河床是细沙,可以徒涉。

梁连长一声令下,侦察连的小伙子们跳进水中,嘻嘻哈哈快速过了河。

通信连的女兵们赶到河边,大家有些发怵,都停下来,议论着河水的冷暖。马春光注意到,方敏忐忑不安的样子,小脸发黄,显然是身体不适。马春光乘人们不注意,走到方敏背后,悄无声息地丢下方敏的被包,提起自己的被包。待方敏发现时,他已走回四班战士们中间,对手下的弟兄们说:“还愣什么?过河!”

他带头下水。女兵们在他们身后起哄,发出冷咝咝的感叹。

河的对岸,赵海民等先期过河的战士已燃起几堆火。

马春光带四班上了岸。这边,女兵连张连长率先脱下鞋袜,大声鼓励着女兵们,不要怕,勇敢地过河。胡小梅、刘越等几个女兵带头下到水中,双腿立即变成了红萝卜,她们发出一阵惊叫,继而嘻嘻哈哈地笑着,开始过河了。女兵们陆续下水,惊叫声此起彼伏。只有方敏等几个女兵还没下水。有两个女兵战战兢兢地下到水里,惊叫一声又退回去了。

张连长喊道:“咬咬牙,一下到水里就不冷了。”

方敏犹豫着脱下鞋袜,看了看其它几个女兵,准备下水。

河这边,马春光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紧紧盯着方敏的脚,不由自主地呼喊道:“方敏,你等等……”

不太理直气壮的声音被大伙的吵闹声淹没了。他咬咬牙,下定了决心,边喊边跳入水中,不顾一切地趟过河来。他跑得飞快,溅起一片片水花。两岸的人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都纷纷把目光对准他。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他跑到河边,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背起了方敏,往河对岸快步走去。

所有的人,都傻了,全愣在那里。

方敏不明白马春光大胆妄为的举动是为了什么,在马春光的背上挣扎喊叫:“你干什么!干什么!马春光你放下我!……”

马春光不管方敏怎么喊叫,坚定地往前走,不仅不松手,反而更用力地箍紧方敏。女兵们基本上全都上了岸,大家顾不上穿鞋袜,瞠目结舌地望着马春光放下方敏。他好像轻声说了一句:“方敏,对不起。”然后弯腰穿上鞋袜,背起自己的被包和枪枝,旁若无人地下了河堤。

谁都没想到马春光会来这么一下子。师直属队炸了营一般议论这事。行军途中,梁连长和指导员把马春光叫到一旁问情况,马春光一言不发。梁连长眼珠子瞪得吓人:“说,到底怎么回事?!”

指导员示意梁东冷静,然后递给马春光一支烟:“你负责收容,本来帮帮有困难的同志没错,可这,总该有个原因吧?”

马春光闷头吸烟,摇摇头,一副困难的样子。

指导员又说:“到底咋回事,总得给大家一个合理的解释吧?不然,这么多人的嘴可真不好堵……”

马春光终于开口了:“事已这样,领导怎么处理我都接受。”

他翻来覆去就这一句话,梁东和指导员拿他一点办法没有。把情况通报给通信连,张连长说,你们那个马春光我早就看着不顺眼,老想欺负我们方敏,看她老实不是?梁连长有口难辩,气得真想踢马春光两脚。

到了晚上宿营后,通信连张连长让刘越开个班务会,问问方敏到底是咋回事。张连长不放心,亲自来参加。哪知方敏低着头,也是一言不发。

刘越劝道:“方敏,如果有什么特殊情况,就说出来。”刘越的意思是,让方敏找个恰当的理由。

整整一天,胡小梅一直在生气,现在她实在忍不住了,就说:“刘越,你当班长的别引导她说假话,干吗处处袒护她?有什么特殊情况?有她还能不说吗?谁不知道方敏的情况?她根本没来过例假!再说,就算有,马春光怎么知道?一路上,马春光处处照顾她,谁也不是瞎子!”

刘越道:“马春光是他们连派来负责收容的,照顾一下方敏有什么奇怪的?”

胡小梅不依不饶:“一般的照顾当然不奇怪,可众目睽睽之下,像疯子一样去背她,连方敏自己都不让背,他还要背,你不认为奇怪吗?这里面没鬼那才叫奇怪!要我说,方敏根本就不该来拉练……”

刘越逼视着胡小梅:“你别扯远了。”

张连长制止道:“吵什么?有理说理!”

胡小梅嘀咕道:“这下好,整个连队跟着一起丢人。”

连长看一眼快要哭起来的方敏:“好吧,有什么话暂时不愿说没关系,如果不方便当着这么多人说,下来单独找我、找指导员说都行,总之,马春光这么做必然有他的原因,至于他是出于热心帮人,还是有其它动机,只有说清楚,我们才能做出判断,这也是为你好,为马春光好……刘越,班务会就到这儿,让方敏冷静下来好好想想,大家也早点休息。”

侦察连那边,这时候也在开会,开的是支委扩大会,梁连长愤怒地站起来,指着马春光:“死活不开口是不是?从现在起,马春光停职反省,拉练期间,四班长的职务由二排长兼任!”

会议结束了,夜也深了。马春光走出连部的帐篷,走过一顶顶帐篷,走过几堆篝火,来到路边一截树桩前,坐下。不一会儿,赵海民披着大衣走到他身边,说:“春光……你倒是说呀?你不说话别人就会乱猜。”

马春光摇摇头:“你别问了,随他们怎么着吧。”

赵海民有些火了:“不是我想知道,可是你不说清楚,你让别人怎么想?你让别人怎么看方敏?这可是两个人的前途,你就这么给毁了?”

马春光依然摇了摇头。

通信连那边,刘越和方敏也是心绪难平。班里的人都已经躺下了,方敏还愣愣地坐在那儿,刘越替方敏打开被包,刚展开褥子,那本笔记本一下摔出来。刘越怔一下,将笔记本交给方敏。泪水一下从方敏的眼中流出来:“昨天他拿错了我的被子……”

听到方敏说话,其它女兵一下支起身子,看着方敏。刘越皱眉想一阵,像是明白了什么,急忙从方敏手里夺过笔记本,翻开,快速地看着,突然惊喜地叫一声:“方敏!”

女兵们一时不明白刘越到底怎么了。刘越也不再说话,迅速穿上大衣,拿着笔记本,冲出门去。她飞快地来到连部的帐篷,把她的发现讲给张连长。张连长仔细看过笔记本,轻松地笑了。

刘越说:“现在清楚了,马春光拿错了被子,肯定也翻看了笔记本,知道方敏有特殊情况。”

张连长道:“这个方敏,可真是糊涂。”

刘越道:“方敏第一次来例假,她哪儿知道怕凉水呀。”

张连长仿佛受感动了:“这个马春光,还真得谢谢他!”

第二天一大早,张连长就带着刘越来找梁连长。梁连长听完后,一脸的阴云突然散了:“原来是这样!……张连长,我们的队伍集合好了,你来给侦察连的同志们讲几句,让大家明白是怎么回事,以免再冤枉马春光同志。”

张连长轻笑一下,跟着梁连长来到侦察连的队伍前,她扫视着众人,目光特意在马春光脸上停留一阵,然后才说:“大家都知道,四班作为收容队在行军途中,一直帮助我们。在昨天的行军中,马春光同志因为拿错了行李,无意中看到了方敏同志的日记……你们中的一部分人可能懂得,女人在某种特殊情况下,身体是不能沾冷水的,尤其是像今天那样刺骨的河水。战争时期,我母亲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淋了大雨而落下终身病痛……谢谢马春光同志,我代表方敏、代表通信连全体女兵,谢谢你!”

张连长侧过身面对马春光,举手敬礼。马春光脸微微涨红着,举手还礼。

几十米开外,通信连的全体女兵也都举起了手。侦察连的小伙子们和马春光一起承受着女兵们的军礼,一张张年轻的面孔是那样纯洁而庄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