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年轻女人像发疯似的从美林花园后院的草坪那边跑过来,鹅卵石铺成的甬道上,咚咚的脚步声,将值班室里正在热吻的一对恋人的好梦给打破了。

罗秋天猛地推开女友曹小阳,弓起身,从值班室简易房的小窗口朝外望去。在这个深秋的黎明,天空的颜色是灰白的,外面的光线还有几分朦胧。因此,女人像电视镜头那样迅速一掠而过的身影,进入罗秋天视野中的只是一张苍白的脸,和一条飘荡在背后的白色长丝巾。

“喂,你跑什么?”本能让他冲着门外大喊了一声。

女人没有回头,仍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向值班室一侧虚掩着的小便门。

罗秋天站起身就想追出去。不料,曹小阳却一把拽住了他。

“多管闲事!你犯傻呀!”曹小阳生气地骂了他一句。

“天还没大亮呢,那女人跑得像个野兔子,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罗秋天两眼怔怔地望着窗外,疑惑不定地说。

曹小阳把他拉回到裸露着海绵的破长沙发上,边倚到他怀里边说:“能出什么事?多半是哪家大少爷把小情人惹恼了,不跟他玩了。”

“可她怎么知道后门是开着的?”罗秋天仍心存疑虑地说。

曹小阳嗔怪地白了他一眼:“你快成我奶奶了,唠唠叨叨地没完没了。你再烦人,我就走啦!”曹小阳说着,就佯装要走。

罗秋天这才回过神来,伸出右手,将曹小阳搂紧了:“你别耍小孩儿脾气。再怎么说我是这大院里的保安,你也知道这大院里住的都是些什么人,万一出了事,我能担得起责任吗?”

“你还真拿着鸡毛当令箭,戴着眼镜游泳——混充大眼鱼啦!你不过是个看后门的,你能负什么责啊!”

曹小阳讲起话来,就像铁锅炒豆子,噼里啪啦的,让罗秋天只有招架之功,没有回嘴之力,只会嘿嘿地笑。笑过之后,他思忖着曹小阳的话,觉得也挺有道理。

美林花园位于城市近郊的林区,一面靠海,三面林木环绕。自被南方一房地产商开发后,其特殊的地理位置和幽雅的环境,使这里一跃成为名闻遐迩的有钱有身份的人的天堂。先是本地几家大企业的老总在此安家,紧接着,外省的一些名画家、影视明星、歌星及节目主持人等也纷纷加入进来。在这座幽静的别墅区里,名人们近乎与世隔绝。他们很少在院内露面,多是在自家别墅门口钻进名车,而后从正门驶入通向外面世界的唯一一条林荫大道,过着一种对遥遥相望的后门保安员罗秋天来说,十分神秘的生活。罗秋天在美林花园当保安大半年了,对这里的住户却几乎是陌生的。通常,距离前门有三四百米之遥的后院大门总是锁得紧紧的,一片偌大的草坪将后门与别墅的住户隔开,迄今为止,还从没有人走到后门来。这倒也少了许多麻烦,罗秋天和他的搭档王超勇,一天到晚都悠闲得很。不管是值夜班还是白班,他俩只需待在简易房里就行了……

罗秋天抬起头,往窗外看了看。东方的天色已由灰白变成淡黄,院子里渐渐明亮起来。他侧耳聆听着外面的动静,今天早晨的大院看上去与往常没什么不同,依然是寂寥得能听得到纺织娘娘的叫声。可不知为什么,莫名其妙地,罗秋天的心里又开始七上八下的。不管怎么说,刚才的事实在太蹊跷了,“那女人怎么会知道后门是开着的?难道她早就窥探好了……”想到这里,罗秋天不由得打了个寒战。虽然他嘴里仍在敷衍着曹小阳的废话,心里却害怕极了。自上班的第一天起,保安头儿就告诫他,不准带外人到值班室来,并说这是纪律,必须遵守。老实巴交的父亲也总是叮嘱他:“现在找个工作不容易,你千万要好好干。美林花园是高档住宅区,是有钱有身份的人扎堆的地方,你要尽心尽力地担起责任啊!”应该说,保安头儿的告诫他没忘,父亲的叮嘱也常在他耳边响起,他心里也很明白,自己一个职高生,能有这样一份稳定的工作,的确应该好好珍惜。可自从跟职高的同学曹小阳交往后,他便开始知错犯错了。上夜班时,总是偷偷地将曹小阳从后门带进值班室。让这个野性十足的女孩在外面放任自流,他实在是放心不下。曹小阳职高毕业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工作,她的父母下岗后,双双去南方打工,让她跟着耳聋眼花的奶奶生活。曹小阳早就不听她奶奶的管束了,成天跟着一帮夜总会的小男小女鬼混,常常夜不归宿。尽管如此,罗秋天还是被她漂亮的小脸蛋和能言善辩的小嘴巴给深深地迷住了。其实,两人交往不久,罗秋天就发现曹小阳很难驾驭,她极会说谎,编起谎话来竟能天衣无缝。曹小阳开始去夜总会时,还用谎言欺骗他,到了后来,见他已是自己手里的面团,索性拿他的愤怒不当一回事了,理直气壮地声称:“你值夜班时,晚上又不能陪我。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你管不着!”有什么办法呢?深陷爱情旋涡里的罗秋天已拔不出双腿了,在万般无奈的情形下,他决定铤而走险,带着曹小阳值夜班。就这样,两个月前的一个周末,经过周密安排的罗秋天迈出了违纪的第一步。这天傍晚,他像往常一样,骑着自行车从前门来到后院的值班室,然后,耐心地等着值白班的王超勇离开。当夜色开始笼罩着旷野般的后院时,他便从值班室拿了钥匙,打开后门的小便门,钻进树林,快步穿过林间小路,将等在林子尽头的曹小阳带进来。一开始,他和曹小阳进门后,还警醒地把小便门重新锁上,几次之后,见平安无事,就放松了警惕,干脆把小便门虚掩上,待曹小阳天亮离开这儿后再上锁。他俩都为这样的冒险而兴奋不已,原以为会万无一失,即使保安头儿来查岗,他也可以将曹小阳藏进卫生间里。孰料,偏偏在没上锁的小便门这一环节出了岔子……

罗秋天忧心忡忡地想着,那个背后飘着白丝巾的女人的背影又浮现在他的面前。

“你说那个女人会不会是小偷?”罗秋天实在沉不住气了,禁不住问道。

曹小阳听了他的话后,眨眨眼睛,竟也认起真来:“还真说不准。住在这大院里的个个有钱,你说哪家不肥得流油,小偷不盯上他们才怪哩!”

“可她往外跑时,手里没拿什么东西呀。”罗秋天若有所思地说。

“嗐,你傻不傻呀!到这些人家偷东西,能搬个彩电冰箱往外走吗?这就跟劫银行差不多,他们家里有的是钱,从抽屉里抓两捆,往怀里一塞,不就结了。”曹小阳不以为然地说。

“照你这么说,她真是小偷啦?”罗秋天有些紧张地问。

“真是小偷又有什么关系?她又没偷你的,你着的什么急呀!”曹小阳不依不饶地抢白他。

“他们哪儿不好偷,偏偏来美林花园偷?”罗秋天沮丧地嘟囔着。

曹小阳不愿听了,小嘴一撇说:“你说不偷他们这些暴发户的该偷谁的?”

“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罗秋天辩白着,“我的意思是说,美林花园要真是给偷了,我能脱了干系吗?”

“你又来了,能有你的什么事?”

“你还不明白,小偷是从后门跑出去的呀!”

“你太弱智啦!谁看见小偷从后门跑出去了?除了你我之外,没人看见,对不对?你不说,我也不吱声,来个死活不承认,他们有什么办法治你?”

罗秋天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可那个女人真的是从后门跑出去的呀!”

曹小阳急了,用手指戳着他的脑门说:“你要把人气死了。我费了这么多口舌,你还是不开窍啊!”

罗秋天这才悻悻地低下头,但心里却半点儿也轻松不起来。不管怎么说,美林花园被偷,他是有责任的。万一让人家查出来,是他从后门放走了小偷,他的饭碗肯定要砸了……罗秋天再也无心同曹小阳柔情蜜意地亲昵了。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心烦意乱地对曹小阳说:“过会儿王超勇要来换班了。你该回家了。”

曹小阳余兴未尽地从沙发上抬起头,也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嘴里不情愿地说着:“还早呢!”却还是站起身,到卫生间去穿外套了。

曹小阳穿好外套,仍没有走的意思。她不走,罗秋天也不敢催她走。曹小阳磨蹭了半天,终于鼓足勇气嗲声嗲气地说:“罗罗,我害怕。”在这种需要罗秋天挺身而出的时候,曹小阳总是像小女孩那样温柔地喊他“罗罗”。

“你怕什么?”罗秋天感到莫名其妙。

“万一那女人还在树林里,可怎么办?”曹小阳说着便仰起头,可怜巴巴地看着人高马大的罗秋天,仿佛树林里真的有人要伤害她。

罗秋天看着小鸟依人般可爱的曹小阳,立刻被打动了:“我去送你,把你送出树林。”

曹小阳这才跟在罗秋天的身后,走出值班室。

深秋的树林是静谧的,在这清晨时分,林间没了行人,就更显得鸦雀无声了。罗秋天在前曹小阳在后,两人小心翼翼地走在狭窄的长满野草的林间小道上,全没了往日的那份闲情逸致。尽管林子里的树叶已经落尽,但密密匝匝盘根错节的枝条仍织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屏障,遮住了行人的视线,无论你如何瞪大眼睛,也难以看穿其间掩藏的秘密。因此,罗秋天和曹小阳就各自怀了心事,默默地走着,两人不约而同地睁大眼睛警惕地窥探着林子里的动静,脚步也越发地谨慎起来。

“嚓嚓——”一个轻微的却是奇怪的声音,让两人同时停下了脚步。曹小阳一脸惊骇地倚到罗秋天的怀里。此时,罗秋天虽然心里也挺紧张,却还是不得不装出一副男子汉的派头。他一边用手揽着曹小阳纤细的腰肢,一边响亮地咳嗽了两声,以显示自己的强大。

他俩站在小道上仔细地倾听着,那声音却戛然而止。刚往前走了两步,那声音便又响了起来。罗秋天用手拨拉着树枝,抻着脖子往里面瞧了瞧,树林里静悄悄的,他什么也没看见。“走吧,可能是野兔子跑过去了。”过了一会儿,罗秋天说。他不敢再耽搁时间,如果让王超勇发现了自己的秘密,那就糟了。

曹小阳不相信地:“这里怎么会有野兔子啊!”

罗秋天故作轻松地:“要不就是一只出来觅食的大老鼠。”

曹小阳嘴里应着,半信半疑地紧紧贴在罗秋天的臂弯里,继续往前走。

这样没走出多远,曹小阳突然甩开罗秋天的胳膊,飞也似的向前跑去。不等罗秋天回过神来,她已跑到了前面的一棵松树下,指着松树伸向路边的一条枝杈语无伦次地喊着:“罗罗,快点来呀!你看,一条丝巾,一条漂亮的丝巾。”

罗秋天抬头望去,树枝上果然飘着一条长长的白丝巾,它在秋风中抖着,就像一条凭吊死者的白幡。罗秋天的心里不由得一沉,这条白丝巾,不正是从小便门跑出去的那女人脖子上系的白丝巾吗?她的丝巾怎么会挂在这儿?是被树枝拽扯下来的,还是……

“罗罗,快呀,快帮我拿下来。”曹小阳急不可待地踮起脚尖,一遍又一遍地想取下树枝上的白丝巾,遗憾的是她的手只能抓到丝巾的一角,而她又舍不得死拉硬拽,只得请人高马大的罗秋天帮忙。

“这是那个女人的。”罗秋天抬眼瞧着树枝上的丝巾说。

“这不是女人的,还能是男人的?”曹小阳忍不住又揶揄了他一句。

罗秋天摇摇头:“我是说,这丝巾是从小便门跑出去的那个女人的。”

“什么?你怎么知道这是她的?”曹小阳瞪圆了眼睛,又吃惊又恼怒地反问道。

罗秋天没有理会曹小阳的情绪:“这是她的。她人跑过去了,丝巾还在身后飘着。”

“你别废话了,快给我拿下来吧!”

罗秋天本想说这条丝巾不吉利,可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看着曹小阳那垂涎欲滴的样子,他只好一伸胳膊,将丝巾取了下来。

“罗罗,你真好!”曹小阳一把将丝巾抓到手里,看着白丝巾中间淡淡的一抹山水画,眼里露出又惊又喜的表情,不由得喊了起来:“哇,太棒了,罗罗,这是一条新丝巾,还是名牌货,是百洋商场今秋从法国进口的手绘欧洲风情宝丽娜牌丝巾,售货小姐说每种花色只进一条,总共才进了六条,要一千多块钱一条呢!我们几个女孩子去看过好几回,就是买不起。”

罗秋天见曹小阳对这条白丝巾如此钟情,就有些来气,终于说出了他想说的话:“这条丝巾我看着不太吉利,说不定是死人戴过的……”

“你胡扯什么呀!刚才还说是那女人的,怎么又成了死人的!”曹小阳尖声叫着打断了罗秋天的话。但她并没有真的生气,更没因此产生忌讳,反而将长长的丝巾系到了脖子上,在原地转了一圈,手舞足蹈着,“罗罗,你看漂亮吗?”

罗秋天生怕再惹恼她,便随声附和着:“好看!真好看!”

“我早就想让你给我买一条,可我知道你挣那俩钱买不起!售货小姐说,能买得起这种丝巾的女人身上都不带人民币。”

罗秋天不解地:“那她们拿什么买?”

“信用卡啊!你连这也不懂!听说有钱人没几个愿数钱的。人家怕钱脏手!”

此刻的曹小阳完全沉浸在意外之财的幸福中不能自拔了,她那姣好的小脸蛋就像绽放的花朵一般美丽动人。

有那么一会儿,罗秋天深深地被曹小阳的美丽陶醉了,但他的眼睛一触到那条白煞煞的丝巾,整个人倏地就从这种沉醉中清醒过来。他还是觉得这条丝巾不太吉利。无论怎么说,这条丝巾的主人亡命般跑出小便门的举动也是蹊跷的。现在,这个女人不知去向,万一她在树林里的什么地方寻了短见或是被人杀害了……天哪,我想到哪儿去了……可万一呢……

“你把它摘下来吧!”想到这里,罗秋天边往前走边心烦意乱地对曹小阳说。

这会儿的曹小阳早把“害怕”两个字丢到脑后了,一条白丝巾就像为她插上了一双翅膀,她像一只小鸟一样快活地在罗秋天的前面跑着跳着。听到罗秋天用命令的口气跟她说话,她也不恼,只是回过头,娇嗔地说:“我不嘛!我喜欢戴着它。”

“不行!”罗秋天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

“怎么啦,罗罗?”

“我不同意!这东西不是你的,你得归还给失主。”罗秋天挖空心思,想出了这么个理由。

“哟,你要学雷锋啊?这么大个城市,你让我到哪儿找失主?要不,你出两百块钱,我去报纸上做个招领的广告。”

罗秋天让曹小阳给噎得张口结舌。

但很快地,曹小阳又言听计从地取下了脖子上的丝巾:“好啦,罗罗。你不让我戴,我解下来就是了。”

罗秋天禁不住将她搂到怀里,亲了一下她的脸蛋说:“这才是乖女孩!”

两人说着,不觉已来到林子的尽头。罗秋天叮嘱曹小阳回家睡一觉,别到处疯玩。曹小阳一一答应了,仍是快快活活地小鸟般的飞向了公共汽车站。

罗秋天回到美林花园后院,进门后的第一件事,便是锁上了小便门。他心有余悸地想,总算一切都过去了,从今往后,进出时一定要记着随手锁门。

回到值班室,他将钥匙挂到老地方,见离换班的时间还早,就来到卫生间,对着墙上水银剥落得斑斑点点的破镜子洗漱起来。仿佛将所有的麻烦都锁在了门外,此时的罗秋天,心情已平静下来了。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超勇,门没关,你敲门干吗!”罗秋天大声喊道。他手里拿着牙刷,眼睛仍饶有兴趣地望着镜子中的自己。

“我是警察!”随着一声门响,一个身穿警服的男人走了进来。

罗秋天扔掉手里的牙刷,赶紧走出卫生间。看着眼前的警察,他的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出事了,真的出事了!

刑侦大队警官马森站在罗秋天面前。

“你是昨晚在这里值班的保安吗?”马森边向罗秋天出示证件,边盯着他的眼睛问。

“嗯!我是。”罗秋天垂下眼帘,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抖抖的。

“你的姓名?”马森又问。

“罗秋天。”

“今天早晨,有没有可疑的人从后院出去?”

“没有。”

“这后院的门昨晚是锁着的吗?”

“对!是锁着的……”

马森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罗秋天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担忧地问:“出什么事了?”

马森字斟句酌地说:“昨天夜里,江源的妻子赵月静从别墅阁楼摔了下来。”

罗秋天一惊:“你说的是那个画院的院长江源?”

“没错。”

罗秋天禁不住又问:“她……她死了吗?”

马森缓缓地:“死了。”

罗秋天浑身不由开始哆嗦起来。他用一只手扶着墙,努力使自己镇静下来:“她……她是自己摔下来的?”

“具体原因还不清楚。我们正在调查。”

罗秋天愣怔了片刻:“江源呢?你们问过他了吗?”

马森瞪了他一眼:“江源在国外讲学。”

罗秋天心虚地又问了一句:“那她家里还有什么人?”

“没人。据她家的钟点工说,江源去国外的这几个月,她一直是独居。”

罗秋天情不自禁地重复着:“独居……”

马森冷眼瞧着他:“你在这儿值班多留点神,如果发现有可疑的人,就给我们打电话。”说着,就将一张名片放到破旧的办公桌上,“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联系电话。对了,你这儿有电话吗?”

罗秋天机械地摇摇头:“电话倒是有,不过是分机,只能同前门的保安单线联系。”

“哦,明白了。这样吧,你把你家里的电话留给我,有事我们好跟你联系。”

此时的罗秋天已不再慌乱了。那个叫赵月静的女人既然是独居,多半就是自己摔下了楼,与清晨从后门跑掉的系白纱巾的女人毫无关系。他坦然地来到办公桌前,指着压在玻璃板下面的一张纸条说:“这就是我家的电话号码。”

马森立刻从上衣口袋里掏出笔和本,记了下来。而后跟罗秋天握了握手,便走了出去。

听见房门在警官马森的背后“砰”的一声关上了,罗秋天一屁股坐到长沙发上,长出一口气。原来不过是虚惊一场。他在心里暗暗庆幸,自己躲过了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