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菲娅是布朗的女儿,二十岁,现在是乔治城大学医学院一年级的学生。她从小就喜欢用听诊器给弟弟迈克诊断消化不良造成的腹痛,也给妈妈霍曼的宠物狗刘易斯定时计量过心跳次数,同时,还为邻居摔断腿的鸽子实施过固定复位手术。布朗就称赞她将来肯定能成为好医生,这样,她便暗暗为自己确立了一生的理想——当个好医生。

前几年,布朗被乔治城大学医学院派往中国上海创立教会医院——圣约翰医院。不久,又被中国皇帝请到北京,任命为太医院的御医,就有机会广泛接触中国皇权政治的许多重要人物,在为这些人治疗疾病的岁月里,得到他们不少贵重的馈赠。在回国探亲时,他把这些中国礼品又转赠给了妻子、女儿和儿子。索菲娅从这些新奇贵重的礼品中和父亲在中国期间的许多留影中,知道了这个东方古国的许多有趣的历史、文化和民俗风情,便很心驰神往,期望有机会像父亲一样,也去中国当一名御医,由此,她当医生的理想,越发坚定。布朗每次探亲她都要学些汉语,不过,她没有迈克那么幸运,没有随母亲去中国探望父亲,这主要因为她当时喜欢上了外婆家的一只猫——丹佛。她不愿离开那只猫随母亲到中国去,尽管后来为此她多次后悔不已。这次布朗在和家人商量如何安排程少仲膳宿问题时,是她力主让程少仲与他们全家共同生活的,这当然主要出于天真少女的好奇,但也不排除一个豆蔻年华的姑娘对异性青年的某种希冀与憧憬,尽管她已经有了个很要好的男朋友——同班同学日本来的川岛太郎。

程少仲到达华盛顿的第一天晚饭后,就是索菲娅开着自己的心爱轿车,拉着川岛太郎和她的另一个同班女同学玛丽、男同学英国人詹姆斯,与弟弟迈克一起陪着程少仲去观赏华盛顿的迷人夜景的。那天晚上,他们在华盛顿运河旁一个著名的公园里,抱着吉他,连唱带跳,狂欢到深夜,又去了航海者俱乐部,喝了许多啤酒才回家休息。那一夜,她有生以来,头一次失眠,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一闭上眼睛,程少仲那张有些呆头呆脑的东方人面孔就浮现在她的眼前。她自己也搞不清楚,这张有些发呆的东方面孔,比川岛太郎那张充满狡黠的东方面孔为什么更让她有好感?仅仅是“新”与“旧”的原因吗?好像不是。那又是什么原因呢?她回答不了。后来,她索性不睡了,翻身下地,拥着松松散散的睡衣,赤着脚走出卧室,穿过走廊,又轻轻连续走下两层楼梯,便来到位于半地下室的程少仲房间的门前。她稍微停了一会儿,然后轻轻敲了两下门。

“谁?”屋里响起程少仲的声音,接着听到了他的脚步声,然后哗啦一声,门开了。“是你?”程少仲看到索菲娅拥着睡衣赤着脚站在门前,不由一愣。

“可以进来吗?”索菲娅用英语问——她一时忘记了程少仲目前还是英语盲。

程少仲尽管不懂英语,但此时此景,索菲娅的话他还是不会有很大的误解的——既然敲了门,就是想进屋,那么就请吧——他用手向室内一摆,做了个请的姿势。

索菲娅昂扬着头,雄赳赳地走进了程少仲的房间,但因为她赤着脚,又拥着睡衣,这种雄赳赳便显得有点滑稽,所以,刚走进屋里她自己就忍不住笑起来,她笑得前仰后合,最后竟瘫倒在沙发里。

程少仲关好门回到书桌旁,见索菲娅笑得如此开怀,不免有些懵懂,但又不懂英语,无法沟通,只好傻傻地在旁看她自己无端地笑下去。他的这副神情,更令人发笑,逗得索菲娅越发大笑不止,笑到最后,她竟自从沙发里滚落到地毯上。

“你怎么如此高兴?”程少仲终于用汉语问。同时,对索菲娅几乎滚得半脱落了的睡衣里面裸露的丰肌很觉惊讶——他的妻子何若菡是个瘦弱的女子,可没有索菲娅这么丰满又性感。

“快拉我起来。”索菲娅伸出一只胳膊,用英语说。

“怎么?你的胳膊生了皮肤病吗?”程少仲作为医生,很容易误解了索菲娅的意思,便仔细用目光在那只胳膊上寻找起病灶来。

索菲娅一时也没明白程少仲的意思,便又抖了抖胳膊说:“快把我拉起来。”

程少仲以为索菲娅在示意他病灶的位置,便索性蹲下身擎起索菲娅的胳膊,随着索菲娅的目光落点,用手细细地抚摸起来。

这么一来,索菲娅终于意识到程少仲是误会了她的话,又被程少仲的手摸得痒痒的,便又重新笑起来。同时,她又撒娇地将程少仲一推,使程少仲跌坐在地,她自己则趁势站起身,转身向门口跑去。

“你……”程少仲到底没弄清索菲娅深夜来访是为了何事,一时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索菲娅跑到门口又转回身停了下来,连连向程少仲挤眉弄眼。

程少仲攀着沙发站起身又问索菲娅:“你到底有什么事?”

索菲娅猛跑上前,抱住程少仲吻了一下他的腮,便转身拉开房门跑了出去。

程少仲莫名其妙地望着索菲娅转眼消失了的背影,发了很久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