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务院的指示中,充分强调了中草药对于六亿中国人民保健事业的重要作用。因而要求各地必须下大力气重视与领导好其种植、管理、采集、加工等生产活动。并指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忽略和冲击这些生产活动,尤其是以药材生产为主的药乡地区,必须充分动员各方面力量,把握生产时机,搞好中草药生产。决不容许让丰收的草药烂在田里,如有发生,严肃追究当地有关部门主要领导的责任……

程少伯匆匆看完一遍,顿觉胸中热血沸腾。原来,对人大代表的作用及其同领袖的关系感触不深。现在看来,这人大代表的确是有反映问题权利的。而且,毛泽东主席和国家政府部门也的确是很重视群众来信的。比较当年在宫里随父供职做太医补,只能低头看病,不能多说一字,真是天壤之别!这样想着,情不自禁又把报纸重新拿起,从头到尾细细复读起来。

正读着,韩玉茑匆匆进来说:“镇上派人来要砍门前的杏树!”

“砍杏树?”程少伯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砍杏树干什么?”

“说是炼铁做烧柴。”

“谁来的?”

“党委秘书肖旺祖。国歌正在同他讲理。”

“我看看去!”程少伯边说边放下报纸要往外走。

“你不能去!让他们看出你已经能下地,更得麻烦。”

“那也不能眼睁睁就让他们砍了杏树哇。”程少伯不理睬韩玉茑的劝阻,匆匆奔出院来。

杏林前,刚刚赶来的肖天勇正对何若菡、程杏英、程若西和国歌表白自己:“大炼钢铁是党中央的号召,我这也是上支下派的呀。”

“党中央号召大炼钢铁,可没号召砍杏树。”国歌针锋相对说,“更没让你砍老程家的杏林。”

肖天勇一见国家人就想起杀父之仇与自己腿瘸的来历,又见国歌如此顶撞于他,不由大怒,立即沉下脸说:“程家杏林怎么啦?不就是仗着认识毛主席吗?我肖天勇今天就不听这个邪——来!”他朝身后手执大斧的人群猛一挥手:“给我从头砍!一棵不留!谁敢阻拦,给我绑起来,送镇上去!”说完,转身就要走。

“肖天勇!”程少伯大喝一声,走上前去:“你别欺人太甚!”

肖天勇猛转身见是程少伯,不禁一惊,强装笑脸道:“大哥,你这是跟谁发火呀?别忘了,这块杏林土改时是我帮你们保下来的,要不然,六年前就砍光了。你别不知好歹!——告诉你,我肖天勇欠你家的情分,早就还完了。没有我,你们家能保住这座宅子吗?保不住宅子还谈什么杏林?——来!给我砍,谁拦就绑谁!”

“吹牛×!”国歌一步跨上前去,指着肖天勇说:“姓肖的,你别以为谁都怕你!今天老子就不让你砍,你绑老子试试!”

“肖旺祖!”肖天勇高声唤道,“先把他绑起来,送镇上去!我就拿他在人民公社成立大会上当个典型!”

“不许绑!”程若西挡在国歌面前迎住肖旺祖。

“给我绑!”肖天勇怒喝道,“两人一块绑!”

肖旺祖一挥手,又上来几个人,立即与国歌和程若西撕扯起来。

何若菡、韩玉茑与程杏英见此情况,自然不能旁观,便上前助战。

双方顿时扭打成一团,有人便趁机去砍树。

“不许砍!”人群中忽然站出肖旺田,指着肖天勇的鼻子说:“程家是咱肖家的大恩人,砍这些杏林,就是忘恩负义!”

“放屁!”肖天勇哪里把肖旺田这样的普通群众放在眼里,立即喝道,“你刚穿了几天死裆裤,敢指我的鼻子说话?来,绑起来!”

话音刚落,就有几个人上前把肖旺田扭绑起来,但肖旺田口中依然连骂“忘恩负义”。

肖天勇朝旁观的执斧人喝道:“还不快给我砍树!”

执斧的多为镇里的年轻人,并未直接领受过程家的什么好处,听了肖天勇的命令,七手八脚就砍起来。顷刻之间,近几年栽的新树,便被砍倒一大片。

这边,敌不过对方的程家人,一个个被打得落花流水。

斜挎左臂气得浑身发抖的程少伯,再也忍不住怒火,大喊一声:“姓肖的!我和你拼了!”便一头朝肖天勇撞去。

肖天勇见程少伯一头撞来,忙闪身躲开,程少伯一个趔趄收拢不住,径直撞在韩玉茑与何若菡平日打坐的青石之上,顿时血花四溅,猝然倒地。

“爸爸!”程杏英尖叫一声,扑上前去,将父亲扶起来。

程少伯张了张嘴,欲说什么,却没等说出,就七窍流血,头一歪,停止了呼吸,但并没有瞑目。

韩玉茑和何若菡立即抚尸大哭。

“肖天勇!”已被捆绑起来的程若西朝肖天勇大声喊道,“我外公的死,你要偿命!”

“哈哈哈哈!……”肖天勇仰天大笑起来,“他这是以卵击石,自取灭亡,你想往我身上赖是赖不上的。不过,看他这个大善人死得这么惨,我再有气,也不能和你们小辈人计较了——来,把他俩松绑。”说完,又指着杏林道:“这片林子还得照砍!一棵不留!——不,只留两棵,二木成林,和日本人给他立的那块碑一起,纪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