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子突然笑起来,你怎么补?去偷别人的钱补上吗?

我可以做工。陈步森说,我不想跟大马蹬混了,我不想干了,你也不要干了,你可以跟我去做工。

蛇子从鼻孔里哼了一声,用卫生纸擦了擦鼻子上的血,出门走了。

陈步森坐在那里楞了一会儿,慢慢伏在地上一张一张地捡钱,他把所有钱都捡起来,就抱着那堆钱发呆。

陈步森在劳务市场溜跶.这里人很多,到处是人头和声音。他看见有几个拿着抹灰勾缝儿工具的人坐在路边,就挨着他们坐了下来,问他们怎么找工作?其中一个长胡子的人瞟了他一眼,问,你会干点儿啥呀?他说,我不知道。那些人就笑了,你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还能有人找你啊?做梦。他没吱声。那人又问,我们这儿是做土工的,小工一天四十,大工一天六十,自己管饭。陈步森说,土工就是贴瓷砖吧?那人说,差不离儿,你会贴瓷砖吗?陈步森说,不会。那人又问,会勾缝儿吗?陈步森说,不会。那人又问,会砌砖吗?陈步森说,不会。那人问,和泥总会吧?陈步森说,没干过。大家哄堂大笑。那人说,你丫的什么也不会,来这儿蹭饭吃怎么着?旁边一个人问,你从小总学过什么吧?陈步森说,我会的现在都用不着了。那人就讥讽道,他会上天罢。胡子笑着说,这丫的是耍东家的!大家又哄堂大笑。

陈步森离开了劳务市场。他回到红星新村时已经是晚上了,刚进家门就看见蛇子正在撬那个墙洞。陈步森扑过去,两人又扭打了一阵。蛇子说,钱给我一半,这事儿就过去。陈步森说,这钱不能动。蛇子说,这钱有我的一半。陈步森说,不,这是别人的钱。蛇子仔细地看着陈步森的脸,老蔫儿,你是真疯了呢,还是给人灌了迷魂药了?什么时候变成别人的钱了?陈步森死死护住那钱,说,这钱一个子儿也不能动了。蛇子点了点头,说,好,好,好。陈步森问,你想干嘛?我知道你想干嘛。你会报案吗?说我去精神病院?然后让警察来抓我?如果这样做,你也跑不了。蛇子哈哈大笑起来,我会那么傻吗?我不会告诉警察,但我会告诉大马蹬和土炮,他们快回来了,他们可不乐意,看怎么收拾你。陈步森说,你不能跟他们说。蛇子说,那要看我乐意不乐意。陈步森说,你有什么条件?蛇子想了想,说,得,你不想动这钱,我就不跟你讲钱,我讲另一件事儿,你得帮个忙。陈步森问,什么事?蛇子说,我跟刘春红好上了。

陈步森楞了半天,说,跟我有什么关糸?蛇子说,她还想着你,她说,你要是真不想跟她好了,她才跟我。陈步森说,我早就没跟她一块了。蛇子说,她不相信,说你前不久还跟她睡呢。要你写个条子,写明你不想跟她好了才行。陈步森起身说,无聊,我不写。蛇子说,那可不行,你不写,她不乐意。陈步森说她跟我有什么关糸?你们爱怎么混就怎么混吧。蛇子脸放下来,说,我们怎么混了?你以为你怎么了?你以为你往人家被害人家属身上一凑,身上的大粪味儿就干净了?你以为你现在什么事儿也没有了吗?你以为你没杀过人吗?你是在做梦吧?这几个月你一直在做梦吧?我告诉你老蔫儿,别以为你会唱几支破歌就觉得自己跟我们不一样,你就是杀人犯,杀死人家老公的杀人犯,你现在往人家身上贴贴贴,等人家病一好,就认出你来,你能逃过那一枪吗?你以为你是谁?小偷,强盗,杀人犯,你还能是谁?屎克郎安上翅膀就能飞吗?我告诉你,别昏头了,你以为帮人家做点好事儿你就没有罪了吗?照样让你挨枪子儿。你别自我感觉良好,像没事儿的人一样,还正经八百地去看望人家受害者,哟哟哟,我告诉你,你就是做上一辈子好事儿,你还是罪犯、凶手。这事儿没得改!

陈步森抱着脸低头,一句也不吭。蛇子凑近他小声说,就算警察不来抓你,我也要告诉大马蹬……陈步森抬起头来,说,好,我写给你。蛇子扯过一张纸来,陈步森写下一行字:我不爱刘春红,陈步森。蛇子说,好,你肯写,我也不会告诉大马蹬你的事。但我劝你一句,千万住手,别再去找那家人了,你真是疯了,记住,你除了罪犯,什么也不是。

陈步森真的记住了这句话:你除了罪犯,什么也不是。他来到了街上,天下起了大雨。陈步森在刘春红的酒巴前站着,就是不想进去。他被浇得透湿,但他还是茫然地在街上慢慢走着。他手里拿了个酒瓶,显然喝醉了,走路摇摇晃晃的。后来他摔倒在地上,爬了半天没爬起来。

他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床上了。刘春红坐在旁边,说,你喝醉了。陈步森说,我怎么到你这里来了?刘春红说,你给蛇子写了条子是吗?陈步森脑袋没有完全清醒,说,他要我写的。刘春红流了眼泪,说,你真的要把我让给他?陈步森笑了一声,你不是已经跟他勾搭在一起了嘛。刘春红说,你要是真把我让人,我就跟他。陈步森说,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