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伸手和于老师握手:于老师,您可能不认得我了,您从前教过我弟弟,有一次下大雨,我到学校来接我弟弟,我见过你的。

噢,噢噢。你那时候比现在年轻一点。噢噢,噢噢。

我们真的很替于老师着急,好像他只会说噢噢,我们真希望于老师说出一些漂亮的话来,就像他有时候在课堂上表现出来的那样,神采飞扬,知识渊博,滔滔不绝。可是现实的情况实在不能尽如人意,于老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只是握着她的手,握了又握,一直不放开,握得她都有点脸红了,但是手是她自己先伸出来的,她也不好意思抽掉,那想抽不抽的样子,我们看了觉得很好笑,于是我们都笑起,于老师这才清醒过来,急忙放开了她的手。我们目送她走远,看了一会儿我们就不再看了,但是于老师仍然在看着她,后来她的身影掩隐在庄稼地里了,于老师又踮起脚看。

你看于老师,一个同学对月儿说。于老师看女人,另一个同学说。

当时我忽然心里有些紧张起来,我觉得月儿会发火的,但是月儿却没有做声,她的目光也伴随着于老师的目光,一直看着那个女人的背影。

这只是事情的前奏,当时我们谁也没有从中感觉到下面会发生什么,我们没有特异功能,也不懂什么叫预感,因此后来的事情的发生,就显得特别的突然,让人措手不及的。当时的情形是这样的,于老师拿着饭碗回去的时候,回头对我们说,抓紧时间把上午的作业做好。

我那时就趴在九里亭的石条上做作业了,月儿和几个女生在我对面,她们也想做作业的,但是后来发现月儿沉默不语,她们都有些疑惑,月儿从来都是叽叽喳喳的,今天没有了声音,大家觉得不习惯了。月儿,你干什么?月儿,你不高兴了?月儿,你有什么事情?

我没有很在意她们的说话,因此下面的这段内容可能是我在事后根据自己的想象推测出来的。我要帮于老师找老婆,月儿说。

女生们愣了一愣,随即叫唤起来:好呀。好呀。太好了。

女生们叽喳起来,她们兴奋得小脸都红了。找谁呢?找漂亮的。

像王芳那样的。

你们不要提王芳了,于老师听见了要哭的。你说你要嫁给于老师的。你也说要嫁给于老师的。

她们嘻嘻哈哈,话题越扯越远,竟然有点像桑地里的妇女们了。

月儿把话题拉过来:你们想想谁漂亮?秀珍。

秀珍好的。秀珍白的。

月儿眼前浮起秀珍的模样,月儿不由得点了点头,可是有一个女生突然说,哎呀不行的,秀珍是村长的老婆哎。村长的老婆不行吗,另一个女生问。这都不懂,人家的老婆不行的。那怎么办呢?再想。

后来她们中间有一个人想到了周玉兰,周玉兰是最漂亮的,她说。

月儿笑了,周玉兰好,月儿说,就周玉兰了。但是怎么帮于老师讨她呢?写信吧。

她们就开始写信了,这时候我的注意力才开始转到她们那儿,我发现她们神神秘秘的,甚至有点鬼鬼祟祟,声音也压低了许多。怎么称呼呢?写周玉兰同志。

要写周玉兰小姐的。

最好是写亲爱的玉兰小姐。嘻嘻嘻。

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