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任局长老曲到单位上任。上任那天,部里一个副部长陪他来宣布。单位召集处室级以上干部,集中在小礼堂,欢迎老曲上任。会上副部长先讲话,正式宣布任命老曲为单位局长兼党委书记。接着老曲讲话。老曲仍是那稳重、镇静的样子,未说话先微笑。说话声音不大。因他前一段曾带调查组来单位调查过前任局长兼党委书记老袁,所以大家对他并不陌生。只是没想到一个月后会是他来当局长。他讲话之前,先看了大家一眼,用手势压住大家的鼓掌,然后吉音不大地对着麦克风说:

“刚才部长已经说了,我今后要与大家一起工作了。说心里话,这次调整,我是不愿意来的,但组织既然已经决定了,我只好服从。我对咱们局的工作不熟,是外行,希望今后大家帮助我,一道把工作搞好。我们局有一百七十八个党员,二百六十四个团员,我们上依靠党,下依靠群众,一定能把工作搞好!完了。”

就完了。散会。以前老袁当局长时,一讲话时间很长,往往拉拉杂杂三个小时,副局长又多,这个插两句,那个讲两句,常常耽误大家吃午饭。所以一听说局里要开会,大家都很怵。现在见新任局长只讲三分钟,就宣布散会,感到很新奇;由于新奇,倒觉得这会散得过早,还想听新局长再讲些什么。但老曲已经站起来,陪副部长往外走。大家对老曲印象很好,觉得他起码比老袁利索些。

第二天,常务副局长老鲁也来上任,主管全面工作。遗留局长老王、老李也都到任,一个管机关,一个管后勤。一个月后,老曲又从外边调进一个副局长老冯,排在老鲁之后,老王之前,主管党务。至此,单位新领导班子全部安排就绪。大家的工作都恢复了正常。楼道打扫卫生的刀疤老头,也开始安心工作,按部就班地打扫卫生,整个办公楼味道正常。但安定两个月后,单位又出现混乱。混乱原因有二:

一、据传,老曲到任两个月,头些天主要是搞调查研究,摸单位的情况;现在单位情况已经摸清了,于是准备采取一个大的动作,即调整处室一级的班子。处室一级的人听到后,都人心惶惶,开始往老曲、老鲁、老冯、老王、老李那里跑,了是大家又无心工作了;二、局一级领导班子内部,又出现新的矛盾,分成了两派。常务副局长老鲁,刚调进不久的副局长老冯一派,遗留局长老王、老李一派。老王是个心里做事十分敏感的人。虽然在这次风波中,阴差阳错,他的下场最好,副局长给留下了,但人哪里有知足的时候,既然留下,他觉得就该将自己的座位往前排一排,当个常务副局长;没想到部里却从外边派进一个老鲁,这不明摆着不信任自己?于是肚子里就不高兴,对老鲁也有些看法;后来调进一个老冯,仍在他前边排,这让他更加愤怒了。过去在局里,他头上只有老袁和老张,现在却有了三个人,这不是越发往下降自己了吗?心里不服气,有些场合就带出来,并与另一个难兄难弟遗留局长老李结成同盟,一块与他们斗。老鲁、老冯都是从部里来的人,当然不会吃老王这一套,有时言语之间,也不把老王、老李放在眼里;甚至有时办一件事,他们说办就办,连意见都不向老王、老李征求。老王、老李见他们不征求意见,也暗中与他们为难。老王管机关,老李管后勤,到底他们在单位混的时间比老鲁老冯长,所以下边有些人也听他们的;机关、后勤两块,老鲁、老冯倒是插不进手。有时老鲁、老冯往后勤要车都感到困难。老鲁、老冯也有办法,老冯管党务,机关、后勤两块的人就入党难。双方矛盾越来越深,甚至在群众中也逐渐形成了两派。老曲坐在中间,看下边有分裂的危险,也很头疼。有时也与他们调解。当然一方面调解,另外一方面他也暗中同意下边有两派。下边有两派,遇事才会来找他评判,他才不会被架空;两派只顾自己相互斗,才不会把矛头对准他。何况老曲也没有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他还有另外许多事情要做。比如,他得经常到老领导那里去。他给自己作了一个规定,每个礼拜必到老领导家里去两趟,向老领导汇报工作。同时看家里有什么事要办。有一次看完老领导,老领导破例将他送出门,见在门外等他的车子是超豪华“公爵”,倒是板起脸批评了他两句,说你刚当局长,就坐这么好的专车了?老曲当时脸就红了。下次再来看老领导,就临时改成了一部“上海”。

1991.2.北京·十里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