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王两位镖客是结拜兄弟,在众镖客中性格最粗暴,拜兄是 “横眉大胖”张熊辉,拜弟是 “竖眉二肥”王道。

阮伟外柔内刚,见这两位凶狠的样子,气道:“怎么道歉法?”

张熊辉恶声道:“小子不会道歉,大爷教给你,先跪在地上磕三个响头。”

王道大笑接道:“再从这里爬出去!”

阮伟道:“怎么爬法,请阁下爬给在下看看?”

王道一愣,张熊辉喝声道:“小子无礼。”

王道挽起衣袖,骂道:“兀他娘,看老子揍不死你!”

阮伟眉头一皱,跨步上前,道:“阁下为何出口伤人?”

张熊辉鼓动满脸肥肉,大笑道:“骂了你这兔崽子,又怎么样?”

阮伟霍然大怒,但见那垂眉卷髯管事丁子光突道:“口舌逞能,非我辈之能事,各位闪开!”

顷刻演武厅中让出一块空地,足够数人械斗,了子光豪然道:“若求哪方是非曲直,不妨拳脚上见个高低!”

说罢,退到一侧,倒有意要见见阮伟如何应付?

王道跃至空地中,大刺刺道:“小子上来吧!二爷让你三招。”

阮伟眉头轻皱,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张熊辉赫然笑道:“谅他没种敢向我二弟挑战。”

丁子光低声道:“阮兄若不愿比试,赔个礼算了!”

阮伟眉头皱得更厉害了,无可奈何道:“好罢!”

众镖客闻声,齐皆暗笑,以为阮伟怕事,要赔札道歉,在这种情况下,输一口气,实是莫大的耻辱。

阮伟缓步走至中央,昂声道:“阁下何人?”

王道见他气昂昂的神态,不是来赔礼的样子,连忙站稳马步,怕他神力击来,自己抵挡不住,马步站稳,才道:“二爷‘竖眉二肥’王道!”

阮伟回身面对张熊辉道:“阁下何人?”

张熊辉大笑道:“小子听清楚了!大爷‘横眉大胖’张熊辉!”

阮伟神态更是轩昂道:“在下不打无名之辈,二位既报姓名,一起上吧!”

众镖客齐皆一惊,看不出阮伟文绉绉的样子,说出话来,竟比张、王两镖客,还要狂上三分。

张熊辉胖脸挤成一堆,好半晌才笑出声音道:“一起上……哈哈……一起上……”

他笑得前合后仰,连眼泪都笑了出来。

厅中众镖客却不觉好笑,也无一人应声附合,阮伟更是镇静的神色不变,直等张熊辉声音越笑越小。

笑到后来,张熊辉自觉情形不对,才停下笑声,他见阮伟从容的样子,心中微微一懔。

王道突喊道,“大哥……”

他这一喊,显是心中胆怯,阮伟暗笑他刚才还不可一世,却原来是个银样蜡枪头,当下微微一笑,缓步上前。

王道连退数步,不敢迎敌,张熊辉见状,不得不跃至王道身旁,骂道:“站住,没出息!”

阮伟笑道:“好!好!一起上吧!”

张熊辉气得肥脸发紫,喝道:“小子找死。”

喝声未毕,双拳左右开弓,闪电飞出,王道也不省事,飞起一脚,朝阮伟腹下踢去。

阮伟身体突然一旋,众人皆未看清他施出何种手法,却见张熊辉双拳作下击状,王道作飞踢状,呆在那里,动也不动。

厅中众人皆是武术行家,知道张、王两人被制住穴道,因见阮伟奇特迅快的手法,众人自忖皆非敌手,却无一人敢上前去替他两人解开穴道。

厅中寂静无声,阮伟回眸四顾,忽见丁子光笑道:“阮兄,请看在兄弟‘醉八仙’脸上,放了他两人罢!”

阮伟微微一笑,在他两人胸前一推,两人咳出一口浓痰,才能转动身体,张熊辉犹不死心,大喝一声,双拳飞击向阮伟。

“醉八仙”丁子光身体一摇,掠至张熊辉身前,出手飞快捏住他手腕,喝声道:“住手!”

张熊辉肥脸挣得通红,道:“你……你……”

丁子光霍然放手,张熊辉站不住脚,向后冲了数步,才拿住桩,丁子光沉声道:“我怎么样?自今以后阁下与你拜弟不再是南北镖局的人!”

张熊辉苦着脸道:“丁大爷……”

丁子光寒脸道:“不要多说,到柜台支了钱,赶紧走!”

王道知道自己兄弟俩人丢了脸,已无法再留在此地立足,叹声道:“大哥,我们走吧!”

张熊辉凶恶的瞪了阮伟一眼,转身走去。

丁子光大声道:“记住!尔后你俩在其他地方,不得再打着南北镖局招牌,否则你俩白知厉害!”

张熊辉回道:“这个晓得,不劳丁管事费心……”

他两人去后,众镖客恢复谈笑,仿佛刚才 “醉八仙”了子光断然处决的事,并不引起他们的反感。

阮伟于心不安道:“丁兄,兄弟害得贵镖局失去两位镖客,这……这不太好吧!”

丁子光含笑道:“他俩自讨苦吃,咎由自取,坏了南北镖局的名声,今日若不逐出,他日必为祸患。”

阮伟道:“兄弟托身贵镖局,以后尚请丁兄多多照应,兄弟这就去领职……”

了子光道:“等一下!”他张开双手,大声道:“各位注意!”

顿时,厅中安静下来,丁子光接道:“南北镖局的第一信条是什么?”

“不能公然坏了南北镖局的名声!”

丁子光道, “今日之事,为尔后之诫,没有本领便不要打斗,否则损了南北镖局的名头,永不录用!”

众人诺诺应声。阮伟暗道:“这南北镖局,纪律倒是不一般,效率一定十分卓著。”

丁子光接道:“副总镖头因故去职后,此位置一直未有适当的人选添补,现在这阮伟阮兄弟就任该职,各位意下如何?”

南北镖局,丁管事名为管事,却非普通的管事,局内任何事都可由他决定,镖主很少过问,他提议由阮伟就任副总镖头职位,自无人反对,大家齐声附合。

阮伟慌忙道:“兄弟德鲜能薄,岂可当此大任,千万不可!千万不可!”

丁子光笑道:“阮兄不要客气,今天兄弟眼拙,差点错失一位高人,以阮兄之才能,足够当此大任多矣!”

阮伟摇手道:“不行!不行!我毫无经验……”

丁子光道:“经验是磨练出来的,过一段时日后,没有经验也变成有经验,阮兄不要推辞,再推辞就见外了!”

阮伟讷讷道:“那……那……”

丁子光一笑,大声宣布道:“阮兄答应当此大任,各位鼓掌欢迎!”

顿时掌声响起,但是仔细一听并不热烈,显然以阮伟的年纪及声望,并不足以使众镖客心悦诚服。

众镖客中忽有一人高声道:“请咱们副总镖头露一手,给大家开开眼界!”

丁子光低声笑道:“阮兄,大家有意见见他们副头儿的真功夫呢!”

阮伟年少志高,当下不再推辞,大声道:“兄弟吞任此职,以后尚望各位兄弟协助……”

丁子光听他答应接受副总镖头职位,心中暗暗高兴,庆幸得为镖主寻到一位有力的助手。

阮伟停了一会,走到五把石锁旁,赧颜笑道:“兄弟随便玩点功夫,不好之处,请各位多加指点……”

他伸手握住那把最大的石锁,未见如何用力,轻易举起,众人惊呼一声,暗叹他的神力惊人。

阮伟左手跟着拿起第四把石锁,双手用力一抛,石锁飞起,在这顷刻间,他将另三把石锁也迅快抛起。

眼看最大两把石锁就要落下,突见阮伟一记怪招,两把石锁突又飞起,另三把石锁又要落下时,但见他又是一记怪招,三把石锁也同时飞起。

如此五把石锁分成两批交替落下,阮伟每打出一招,便将要落下的石锁击起,他每施出一招无不声势惊人。

几人要举起一把石锁已不可能,他却视若无物的打出一套拳脚,那一套拳脚其威力可想而知。

众镖客见状惊得目瞪口呆,起先他们尚怕阮伟接不住石锁,只要失手一把,谁也无法承受,是故大家躲得远远的,其后见阮伟掌法稳定,决无失手的可能,再想接近去看个究竟时,竟被那四周激起的掌风止住,接近不了。

丁子光也看得大加赞佩,暗道此人神功已达绝顶的地步,向未注意到阮伟那套掌法,其实更为惊人!

堪堪三十六招 “十二佛掌”打完,阮伟一个收势,五把石锁先后落地,好像放下去一般,轻得一点声音没有,其用力之巧,手法之精,看的四周众人连喝彩都忘记了。

阮伟谦逊道:“现丑!现丑!”

这时众人才爆发出惊讶赞叹声,顿时厅中乱成一片,互相纷纷讨论阮伟的表演,实乃生平所罕见。

忽听一人喊道:“总镖头来了!”

厅中静下时,只见厅门走进一位风尘满面、年纪三十余、中等身材、国字脸的豪客。

他经过众镖客身前时,众镖客恭声招呼道:“总镖头好!”

他虽然含笑点头,却掩不住眉头露出的忧色,丁子光带着阮伟迎上前,抱拳道:“郑兄一路辛苦了,此趟镖回来得真快!”

这总镖头掌上功夫十分了得,人称 “大力神鹰”郑雪圣,做事谨慎,只要是重镖,都是由他亲自押送,甚得镖局中各人的爱戴。

他回了一个礼,没有说话,眼睛却注视到阮伟,似在问丁管事,他是谁呀?

丁子光立即会意,介绍道:“这是今日兄弟才请到的一位能人,荣幸聘为本局副总镖头,郑贝以为如何?”

郑雪圣伸出青筋虬结的大手,要向阮伟握手,阮伟伸手迎接,众人知道总镖头在试功夫了。每次新人来时,他都要握手考究,但每次都是微微一握就放手,被握却总觉总镖头的功力和自己不相上下,事后才知适可而止,不为已甚。

阮伟一接到他的大手,觉得一股大力逼来,还未想到抵抗,瑜珈神功立即自然运转,手掌顿时变得轻绵绵的。

郑雪圣心中一惊,知道再运起全身功力也无法奈何得了他,连忙放手道:“好!好!好!”

众人从未听总镖头试过新人后,道声赞评,今日却听他连道出三个“好”字,当下心中对阮伟更是佩服!

其实郑雪圣只能道出好字,好在哪里却说不出,他每次都能试出新人功力的深浅,唯有今日,但觉阮伟功力甚高,高到什么程度,却无法得知!

丁子光大笑道:“郑兄,兄弟的眼光如何?”

郑雪圣总算开口道:“丁管事好眼光!”

他只说了这几个字,便住口不语,丁子光道:“郑兄去休息吧!兄弟招呼好阮兄后,再与你谈谈!”

郑雪圣道:“我们在镖主那里见。”

说罢,健步入内。

阮伟道:“郑总镖头好橡不大喜欢说话?”

丁子光颔首道:“老郑是有名的没口子葫芦,难得听他说几句话,这趟重镖至四川,情况不知如何?”

他早已发觉郑雪圣回来时的神情,隐隐觉得情形有点不大对,碍于阮伟不便走开。

阮伟玲珑透顶,听他这句话,即道:“丁管事有事情自便,随便派一个人招呼小弟就好,反正以后都是一家人了,不必再客气。”

丁子光赞声道:“好!”即刻唤来一位二十左右的青年。

丁子光道:“起新,你好好照应副总镖头。”回身向阮伟道:“阮兄,有不懂之处问他,兄弟到镖主那里去,容后再为你引见镖主,”

丁子光去后,青年笑道:“副座,小弟凌起新。”

那青年长得英俊潇洒,样子十分讨人喜欢,阮伟道:“小弟今年十九,不知兄台贵庚?”

凌起新不安道:“小弟今年二十。”

阮伟笑道:“那就不应该自称小弟,应称大哥。”

凌起新摇手道:“那不行,副座位置在起新以上,起新岂敢以大哥自居!”

阮伟道:“朋友贵在知心,凌大哥若以职位区分,莫非不愿交小弟这个朋友?”

凌起新慌忙道:“非也!非也!……”

阮伟笑道:“凌大哥:”

凌起新无法,只得讷讷道:“兄弟……”

由于凌起新热心的安排,阮伟舒适的住进以前副镖头住的地方,这南北镖局气派很大,只要无家室的镖客、趟子手,皆可免费住在局内,供吃供住,专人照顾。

这凌起新自幼跟随丁子光,武功也等于得自丁子光的指点,由于平时勤奋的关系,功夫学得还不错,他和阮伟一见投缘,无所不谈,到了第二日,阮伟已全盘了解南北镶局一切情形。

南北镖局一大清早起就忙碌起来,不像别的镖局个把月才能保一趟镖,这南北缥局整天都有生意,有时一天能接下十数宗镖。局内的镖客很少闲着。

第二日阮伟起来,到处看看,众人见着他,恭声道:“副座早!”阮伟不懂局内的行情,只有走马看花的看过去。

走到演武厅前,碰到凌起新,凌起新笑道:“伟弟要进去练功吗?”

阮伟笑道:“我们进去看青!”

厅内寥寥数人,四周布满各种兵刃武器及练功用具,凌起新走到五把石锁旁,叹道:“昨日伟弟的表演,令我惊叹不已,现在想来,我还不信世上真有人能够将这五把石锁抛起。”

阮伟道:“世上奇人异士比比皆是,我那点雕虫小技,不堪言道。”

凌起新摇头道:“我不信,你的神力据我所知,无人能及,就连镖主‘无影剑,也无此神力……”

陡听一声娇叱道:“谁说的?”

凌起新大惊,循声望去,见姗姗走来一位二八姑娘,身着黑色劲装,背着一柄长形宝剑。阮伟问道:“她是谁?”

凌起新皱眉低声道:“糟糕,麻烦惹上身了!”

二八姑娘怒声道:“你说什么?”

凌起新慌忙道:“没……没……说,小姐起得早。”

二八姑娘道:“有什么早!你还以为早,可见你平时是个懒骨头!”

凌起新不敢顶嘴,知道顶嘴麻烦更多了,唯有低声诺诺,那姑娘望向阮伟,嘴角微翘道:“你就是昨天才来的副总镖头吗?”

阮伟简捷地道:“不错。”

凌起新讷讷道:“她……她……是镖主的小姐!”

阮伟点点头,默默站在那里,那姑娘见他不招呼自己,一派目中无人的样子,娇嗔道:“喂!你是不是哑巴?”

阮伟摇摇头,他想到自己的大妹阮萱,倒有点像眼前这位姑娘,对付这种姑娘唯有给她个不理。

那姑娘气道:“你不是哑巴,怎么不说话?”她停了一会,叹道:“真好笑,丁大叔选了一个总镖头,已是没口子葫芦,现在又来了一个副的,赶明儿咱们镖局改为吃饭镖局了!”

凌起新不解道:“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姑娘道:“咱们镖局里的人生了一张嘴,只会吃饭张口,不会说话张口,不叫吃饭镖局叫什么?”

阮伟听她说这话的口气和阮萱一样,不觉微微一笑。

那姑娘哼声道:“笑什么!没听别人说过话吗!”

阮伟忍不住道:“欧阳姑娘,在下尚未谒见镖主,失礼之处,请姑娘多多原谅!”

他这句话,明显说出自己尚不是南北镖局的人,没有正式认识她,故不便招呼。

欧阳姑娘轻蔑地道:“那敢情好,你既然没见过家父,算不得自己人,姑娘正好领教,如此胜败不伤和气。”

阮伟谦逊道:“在下功夫浅薄得很,不是姑娘的对手。”

欧阳姑娘冷笑道:“你放心好了,姑娘不会伤你!”

阮伟眉头一掀,但想到此刻的处境,终是忍了下去,默不作声。

欧阳姑娘不屑地道:“想不到男子汉大丈夫,皆是无胆之辈!”

凌起新突然大声道:“副座是客气,才不与你比,岂是怕了你!”

欧阳姑娘笑道:“你着是有胆之辈,不妨和姑娘比比看!”

这欧阳姑娘是 “无影剑”的独生爱女,一身武艺得自真传,平时被父母宠爱惯了,十分任性,常常要和局内镖客挑战,想一试已身所学,但谁敢和她比呀,看在镖主的面上,谁也不敢惹她。

凌起新已不知被她挑战好几次,都忍了下去,他想,以阮伟的武功,镖主也非敌手,你岂能胜得了,当下冷冷道:“小姐胜得了起新有什么用?胜得了副座才是真本领!”

欧阳姑娘道:“你叫他来和姑娘比,姑娘不信胜不了他!”

凌起新豪声道:“副座!给她点颜色看看。”

阮伟低声道:“凌大哥,我们走吧!”

说罢,移步从欧阳姑娘身边走过,凌起新无法再说,只有跟着走过,他正走过欧阳姑娘身前,突听她冷冷道:“没出息!”

凌起新回身道:“小姐若能举起那把最大的石锁,再和副座比吧!”

欧阳姑娘娇喝道:“站住!”

阮伟不由停下步子,但听欧阳姑娘道:“空有神力顶什么用,牛的力气不是很大吗?”

阮伟听她把自己比做牛,不悦道:“在下并未得罪姑娘,姑娘为何如此说?”

欧阳姑娘自顾着道:“要叫家父举这五把石锁,他还不愿意举呢,其实姑娘不举也能将它搬动。”

说着,陡然抽出身背长剑,一剑挑去,只见那把最大的石锁披她一剑挑起,她跟着抽剑在石锁上一拍,那石锁安稳落下,亦如放下一般。

她蓦然露出这一手高超的剑法,不但凌起新惊住了,就是阮伟也看得大吃一惊,顿生较艺之心。

要知剑手最怕自己的剑法没有敌手,阮伟见到欧阳姑娘的剑法,其威力不下天龙十三剑,心中一动,沉声道:“凌大哥,请找一把剑给小弟。”

凌起新迅快找来一把剑,阮伟接过,凝重地道:“姑娘请:”

欧阳姑娘学了剑法从未和人敌对过,想不到阮伟敢和自己比。心中大喜,笑道:“好,看剑!”

这一剑刺来,隐隐含有无穷玄机,阮伟哪敢大意,以天龙十三剑首招“笑佛指天”迎去。

欧阳姑娘不等阮伟那一招用实,轻剑一收,“飒飒飒”攻出三招,阮伟用尽全力才挡住那凌厉的攻势。

等阮伟第一拓攻出,欧阳姑娘又攻来六招,但见一剑一剑快如闪电,看得旁人眼花缭乱,若非阮伟的天龙剑法,二招之内便要败下阵来。

一旁凌起新看得心颤肉跳,那边练功的镖客全部围过来看,他们只知欧阳姑娘常练剑,却不知她的剑法如此高明,暗中道:“亏好平时没敢和她比斗,否则一招便要失手。”

阮伟越斗精神越是抖擞,使到第六招时,他已不知欧阳姑娘攻了多少招,只觉她的剑势绵绵无尽,生似她的剑没有止境。

当下,他第七招使出时,剑上带起全身的功力,只见他的招慢了下来,一招一式清晰可见。

欧阳姑娘使的剑共有三百六十招,一百招前尚可挥洒自如,一百招后,自己的剑好似掉入泥沼中,挥动起来十分吃力。

她不像阮伟学过瑜珈神功,功力和他比起来差得太远,而她这套剑法利在快攻,使得不顺手,一慢下来,威力大大减弱。

阮伟使到第十一招,已可带动欧阳姑娘的剑,第十一招用完时,他轻喝一声,双方停了下来。

但见阮伟的剑压着欧阳姑娘的剑,他这时只要稍一用力便可使她撤剑。

欧阳姑娘知道自己的功力太弱,无法抽出被阮伟真力吸住的剑,心中暗暗一叹,欲要放手认输。

阮伟突然收剑后退,大声道:“姑娘好剑术,下次再比吧!”

如此一来,旁人看不出谁胜谁负,欧阳姑娘芳心感激,脸孔微微一红,转身快步而去。

欧阳姑娘去后,众人喝彩顿起,今天他们才看出阮伟的武功非凡,昨天只道他神力惊人,哪知他的剑术,竟能敌住欧阳姑娘那种骇人的剑术。

阮伟回房时,凌起新一路道:“副座好剑术!副座好剑术!”

回房后,阮伟道:“凌大哥,我的剑术没有什么了不起,欧阳姑娘的剑术才真的不凡!”

凌起新笑道:“你不用骗我,小姐的脾气,相处多年,我知道得很清楚,她今天暗中已败,才会无言而去,若然没有分出胜负,她绝对不会离去的!”

阮伟叹道:“我虽然胜她,怪她功力不够,那套剑法若教一位功力与我相差无几的人来使,我不一定能胜!”

凌起新道:“真有那么厉害吗?”

阮伟点头道:“若教镖主使那剑法,我可能就要败了!”

凌起新摇头道:“以愚兄看,镖主并不会使那套剑法!”

阮伟道:“那他跟谁学得那套剑招繁复的剑法?”

凌起新又道:“我也不知,镖主虽称‘无影剑’,以我看来,其出招之快,剑法之精妙,还不如小姐的剑法!”

阮伟疑道:“那倒奇怪了!”

凌起新道:“确是奇怪,小姐使出这套剑法,我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谁也不知小姐的武功如何,仅知她常常练剑而已。”

阮伟道:“不要说了,凌大哥,待会带小弟去见丁管事。”

门外一声轻咳,凌起新道:“丁大爷来了!”

丁子光含笑入内,阮伟揖道:“丁兄,好!”

凌起新奉上茶茗,丁子光呷了一口茶,问道:“刚才阮兄真的胜了小姐的剑术吗?”

阮伟道:“没有,小弟与她平手而已。”

丁子光道:“小姐亲口向镖主说,剑术输在阮兄的手中,当时我与镖主不大相信,世上会有人在剑术上胜过小姐。”

阮伟诚恳地道:“小姐的剑术确是不凡,若非小弟全力以攻,不定还要落败。”

丁子光道:“那你真的胜了小姐?”

阮伟含笑点头,丁子光道:“我带阮兄去见欧阳大哥。”

“无影剑”欧阳治贤就住在南北镖局最后一栋平房内,平房前遍植花草异木,尚有一处小型练功场。平房两旁是厢房,中间是长形的厅房,厅房中正坐着 “大力神鹰”郑雪圣与一位白面无须、鼻高额广的中年文士,丁子光与阮伟一入厅,中年文士与“大力神鹰”便迎上来。丁子光道:“大哥,阮兄来啦!”

阮伟抱拳行礼道:“镖主,在下阮伟拜见!”

中年文士笑道:“南北镖局有幸得聘小兄弟,请坐!”

入座后,丁子光道:“阮兄才入镖局内,便有一件重事相托!”

阮伟道:“小弟既人南北镖局服务,有何事待办,只要小弟力所能及,无不从命。”

欧阳治贤道:“南北镖局自敝夫妇戌立以来,十多年了,兢兢业业,还好从未失镖一次。”

沉默寡言的郑雪圣忽道:“惭愧得很,这一次兄弟无能……”

说到这里,他就不说了,仿佛多说一句,十分吃力似的。

丁子光接道:“郑兄自来南北镖局,十年来不知接了多少重镖,屡次都完成任务,皆未发生过意外……”

阮伟暗暗点头,心想:目前江湖帮派林立,正是最混乱的时候,一个镖局能做一、两年便不错了,南北镖局竟能十多年不失镖一次,确是不凡。

丁子光顿了一顿,叹道:“上次郑兄保了二十万珠宝至四川一行,在川边遇到一位单骑红衣蒙面女客拦路打劫……”

阮伟插口道:“那女客身高、体形如何?”

郑雪圣道:“高约五尺余,体态窈窕,看来不像身怀武功的样子,哪知……”

他摇了摇头,没有说下去,阮伟 “哦”了一声。

阮伟道:“小弟有一位义妹,身怀绝世武功,已有一年没见面,小弟找了半年,也不知行踪何在。”

蓦然想起一事,问郑雪圣道:“那女子操何口音?”

郑雪圣道:“完全是川境女子的口音。”

阮伟叹道:“那就不是了!”

丁子光道:“这二十万珠宝装在一木匣内,仅由郑兄带两位趟子手走镖,郑兄的武功,江湖上公认在天争教金衣香主以上……”

郑雪圣道:“还是我自己来说吧……”

他想了一会,理好头绪,才道:“那天一路平安走到川边,再一天的路程便可达镖,十年来保镖,偶尔也遇到拦路打劫的强客,但一经打听是南北镖局保的,皆不敢轻易下手,除非是些不懂江湖掌故的新人……

“川边都是荒僻的山路,照十年来的经验,我心中想再不会有意外,哪知忽见前面奔来一骑。

“我见那女骑士蒙着红巾,暗想一定是初出道的雏儿,也不在意,直等她勒马停在身前,才暗暗留神。

“我这一大意,招致今日之耻,哪知女骑士陡然左掌右剑厉攻而来,根本不问一句话。

“我失了先着,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用尽全身功夫也扳不回失去的先机……”

阮伟暗惊那女骑士有如此的能耐,她既能胜得“大力神鹰”,武功自在天争教金衣香主之上,江湖上有哪个女子有这身惊人的武功?

郑雪圣长叹一声,又道:“她那把剑,剑法层出无穷,有时挟杂几招奥妙的刀法,仿佛那女子所学甚杂,结果在九十几招时,我被她在胸前刺了一剑,抢去装珠宝的木匣,飞驰而去,一句话也没留下!

“所幸那一剑刺得并不深,三日后养好伤,我便快马而回,禀告镖主,愿镖主给雪圣严厉的处责!”

他说完后,满面惭愧、懊恼之色,又好似说了这些话,刺得心中生了无限的痛苦。

“无影剑”欧阳治贤道:“事情过去就算了,二十万珠宝本局负责赔出,郑兄不必再耿耿于怀,以后尚需郑兄多多效力。”

他这一番话说出, “大力神鹰”虽未说出一句话,内心业已感激涕零,阮伟暗佩欧阳镖主的大量。

“醉八仙”丁子光道:“二十万珠宝赔出是小事,但这件事却不能传扬出去,否则江湖知道南北镖局失镖,尔后影响甚大。’

他这话就生意眼光来说,确是很重要的一件大事。

丁子光续道:“据子光昨晚调查,最近洛阳五家镖局歇业,原来都是失了重镖,赔偿后己无力再经营!

“再一打听,他们皆在川边附近失镖,鉴于对方高超的武功,不敢再去追镖,目前我们唯一的要事,最好能把失镖追回,这样才能保住南北镖局的声誉。

“但是考虑再三,没有适当人选去担当这件任务……”

欧阳治贤道:“丁贤弟的意见是请阮小兄担任这件艰苦的任务,郑兄也力推小兄,认定你能胜任。”

郑雪圣道:“镖由我失,却要阮兄烦劳,在下好惭愧,但是话说回来,我去了也是白跑一趟,因我自认无法胜得那红衣女骑士,唯有阮兄武技高强……”

阮伟起立抱拳道:“郑兄武功高超,小弟何能,诸位太抬举小弟了……”

丁子光笑道:“阮兄不必客气,我们欧阳大哥的小姐,别人不知,我可知她的剑术,目下江湖难有其敌,阮兄能败得她口服心服,自动向大哥说出,阮兄的剑术那真是骇人听闻的第一剑法了!”

欧阳治贤道:“芝儿的剑法是跟她的母亲学的,连我也不会,内人的剑术远在我之上,我这 ‘无影剑’三字,只有内人才受之无愧,芝儿秉承母学七八成,小兄能败得了她,这份剑术确可无故于江湖,当得第一!”

阮伟谦逊道:“哪里!哪里!……”

丁子光道:“这件事尚且不能让局内人知晓,倘若郑兄偕同得力镖手去,势必惊动局内,郑兄暂且不能远出,按照惯例,郑兄出镖回来应休息一段时日……”

他走向阮伟,抱拳道:“子光的武技不如郑兄,欧阳大哥为局中之主,千思万虑,这件事唯有烦劳阮兄了……”

阮伟性格豪爽,慨然道:“小弟尽力而为!”

欧阳治贤起身揖道:“治贤预祝小兄马到成功!”

丁子光道:“物主那边,我们尽量拖延,事后给予赔偿,但希阮兄能尽力赶回,挽救南北镖局的声誉。”

阮伟道:“这边能拖延多少时日?”

丁子光道:“三月内,可使物主无疑。”

阮伟坚定道:“三月内,事情无论成功与否,阮伟定有所报!”

欧阳治贤道:“你可需要帮手?”

阮伟想了一想,道:“叫凌起新跟着我一行好了!”

丁子光道:“即日起程?”

阮伟道:“即日起程!”

大家皆是豪迈汉子,阮伟辞别欧阳治贤,跟着丁子光说走就走,走到厅前,门外闪进一个窈窕身影。

定眼一看,是镖主爱女欧阳芝,只见她身着长袖绢服,姗姗娜娜,一除早上泼悍之色。

欧阳芝垂首道:“阮兄……”

阮伟正色道:“姑娘有何见教?”

欧阳芝低声道:“三月回来,小妹再讨教高招……”

阮伟眉头一掀,应道:“好!”

“那你真的要回来……”欧阳芝声音更低。阮伟没有回答她这句话,跟着丁子光匆匆走出。

晚上,阮伟便与凌起新出了黄河南岸,装扮成镖客样子,两骑上标明南北镖局的招牌。

凌起新背着一个长形木匣,伪装红货,其实里面只是些银子,总共不过五百两银。

一月后来到川边,一路果然无事,安安稳稳,客店伙计见着他俩都是殷勤招应,与别的旅客迎然不同。

凌起新来过四川,路途甚熟,川边山路崎岖,不易行走,他在前带路,阮伟随后而行。

长江、嘉陵江流经四川,丙江至此,因地势的关系,水势十分湍急,舟船少有行走。

俩人来到一山崖处,突见山的那头,飞来一骑红影,掠过凌起新身旁,凌起新但觉身后一轻,伸手摸去,木匣不翼而飞。

他大惊失色,呼喊道:“不好!劫客!”

阮伟落在他身后十余丈,“白蹄马”走山如履平地,阮伟轻轻一带,挡住红衣骑士的去路。

红衣骑士勒住马,阮伟一见是红衣蒙面女客,心知此人便是要寻之人,当下暗自警觉,大声道:“在下南北镖局副总镖头阮伟,阁下一个女子,为何作此强梁行为!”

那女客默默的看着他,没有作声。

阮伟怒气勃勃道:“请将镖货放下!”

那女客真听话,果将那长形木匣放在地上,仍是不作一声。

阮伟道:“阁下若能向善,大好前途仍在汝前,在下与你无亲无故,却愿意劝你此后不要再作此行为!”

那女客没有理他,策马后转。

阮伟大声道:“喂!上次阁下劫得本局二十万珠宝,请归还,免伤和气!”他初次出道江湖,说话便十分老练。

那女客停马,压低声音道:“明日必定归还!”

阮伟一愣,心下大疑,急道:“你是谁?”

那女客仍是压低声音道:“你管我是谁,我答应还你,难道不相信吗?”

阮伟道:“你为什么要还我?”

女客道:“奇怪!你难道不希望还?”

阮伟急道:“不!不!”

女客策马前进,随口道:”那就好,明天镖货一定还你!”

阮伟大声道:“慢着,你……”

女客马蹄不停道:“还有什么话说?”

阮伟追掠而上道:“你说话为什么不露出本音?”

女客加快策马道:“我不愿意让你知道我是谁!”

阮伟急道:“那你到底是谁?”

她熟悉山路,阮伟马虽快,却落下一段,阮伟大声呼道:“你可是义弟?”

女客没有回答,顷刻间拉了更长一段距离。

阮伟急得用力一挟马,“白蹄马”狂奔起来,他大喊道:“义弟下马!义弟下马!你为什么不见我?你……”女客见阮伟马快,策马更急,但摆脱不了 “白蹄马”的狂奔,越来越接近了。

看看奔到一片山崖边缘,阮伟追得只剩一马之距……

但见那女客陡然从马上跃下……

崖下是滚滚江流,那女客身影渐小……

终于落下湍急的江流之中……

阮伟扑在崖边,凄声喊道:“义弟……义弟……”

他以为那女客一定是温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