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头上的韦小容喝一声采,敢情薛陵一招正是“无敌仙剑”中的“随风照日”,使得恰到好处,连韦小容也为之失惊,喝起采来。

剑气才一发出,顿时刀气全消,那梁克定似是眼花缭乱,不知如何才能抵御这平平淡淡的一剑,蹬蹬蹬连退数步。

但薛陵身形也是如影随形般跟上,长剑虽然只是平刺而出,但其势绵绵,竟然有无穷无尽之威。

梁克定本能地连连后退,倏忽间,已退到墙下,无法再退。

在他感觉中,自已已被敌人之剑笼罩住要害,好像已全无摆脱之力,也没法子可以招架,百般无奈之下,双目一闭,长刀朝敌劈出。

薛陵冷冷一笑,左手疾出,以食中二指夹住刀锋,右手长剑向前一送,直向他咽喉要害刺去。

剑尖一触及梁克定咽喉上的皮肤,便使他打个寒噤,双目更睁不开了,薛陵及时煞住剑势,仰头向韦小容望去,道:“姑娘怎么说?”

韦小容满面迷惘之色,道:“奇怪,但此人留之无用,一剑杀死也罢。”

薛陵道:“或许他肯说出实话。”

梁克定沉声道:“任你千刀万剐,也休想从我口中追出一句话来。”

其实一个是说“无敌佛刀”,一个则是指“金浮图之钥”而言,但凑在一起而言,却像说的是同一件事。

薛陵怒道:“等到你功夫炼成,你就敢说了,是也不是?”

梁克定仍然紧闭双眼,道:“那个自然。”

韦小容飘落在他身前,一阵香风,扑入梁克定的鼻子,竟使他睁开了眼睛。双方相距得如此的近,因而梁克定几乎要移开目光,以躲避她迫人的美色。

韦小容柔声道:“想想看,你才不过二十多岁,前途似锦,何必白白送了性命?”

梁克定叹息一声,意志的确已被她这两句话打动了。

薛、韦二人都缄口等他说话,谁知等了好一会,梁克定一味凝视韦小容,尽在饱餐秀色,却不开腔。

韦小容被他瞧得不大自在,皱眉道:“喂!你到底说也不说?”

梁克定目光掠过抵住自己咽喉的长剑,迟疑了一下,才摇头道:“恕我有违姑娘芳意了。”

薛陵想起他杀过数十人之事,怒气忽生,道:“好,那就只好取你一命,为世除害。”

梁克定突然忿忿的道:“岂有此理,你们分明恃技迫人,恣意横行,却还说什么为世除害之言,莫非你们还须找点藉口,安慰自已的良心么?”

如若薛陵振腕出剑,梁克定连一句话也未说完,就已送了性命,但薛陵终非狠辣之人,虽是动了杀机,但一听对方忿然发话,竟自留手不发,这才让梁克定有机会把话说完。

韦小容道:“哈!这真是罕见罕闻之事,我们取你狗命的话,那须安慰什么良心不良心,薛兄不必与他罗唆了。”

薛陵冷冷道:“梁克定,你家中还有什么人?”

梁克定道:“只有白发高堂,尚待奉养。”

薛陵道:“你父亲呢?”

梁克定道:“自然是弃养啦,何须再问?”

薛陵道;“令尊在世之时,可是为官家效力的么?”

粱克定道:“不错,谅你们早已打听清楚了。”

薛陵望了韦小容一眼,缓缓道:“我瞧他不似是奸恶之辈,但事实俱在,岂容狡辩,韦姑娘你说是也不是?”

韦小容道:“不错,如若我是你,一剑剌出,一了百了,宁可失之过酷,也不可留下后患,这叫做宁教我负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负我。”。梁克定道:“这是曹孟德的名言,他固是一世之雄,可真想不到千秋百世之后,遗毒尚且如此可怕!”

薛陵冷冷道:“你父亲比曹孟德还要坏上百倍。”

梁克定勃然道:“士可杀不可辱,你们如若辱及先父,莫怪我出言不逊,要痛骂你们了。”

韦小容道:“我把你舌头割掉,看你怎样骂法?”

梁克定慨然道:“吾舌虽断,尚可含血喷你,至死方休。”

这话说得慷慨激烈,一听而知,发自衷心,绝非装模作样,当真有头可断志不可屈之概薛陵讶然道:“以梁奉这等心术不端之士,那得有如此悲壮激烈之子,这真是使人大惑不解之事?”

韦小容道:“好,我来试试看。”

伸手推开薛陵,挤到正面位置。薛陵这一移开,长剑也随之而撤走,梁克定迅即向左方翻出去,斜跃六七尺远。

韦小容冷笑一声,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瞧你还是回来吧!”

梁克定果然没有趁机逃走,这自然是因为他上有老母,焉能一跑了之,他持刀作势,厉声道:“我与你拚了!”

韦小容嘲声道:“拚什么,凭你也配?”

秀肩一幌,人影闪处,已到了他面前,她赤手空拳,便向对方扑去,一点也不把敌人手中长刀放在眼中。

梁克定连退三步,喝道:“且慢!”

韦小容道:“什么事?”

梁克定道:“你先把兵刃亮出来。”

韦小容轻哂一声,道:“还是那句老话,凭你也配?”

她话声甫歇,已跨步欺近,纤手直伸,迅快的向粱克定剁去。

梁克定但觉她玉掌上风声锐烈,不亚于利刀劈风,心头一震,挥刀招架。

韦小客运臂如剑,欺身连攻了三招,竟把手持长刀的敌人,追到墙角,叉成了退无可退之势。

梁克定心中方自骇然,忽见她纤手毕直向自己面门刺来,招式虽然平淡无奇,亦不觉其快。

但姿势动作,却飘逸似仙,美不可言。

他但觉对方这一招,威力无穷,自家简直毫无招架之力,正如早先薛陵的那一剑,亦是如此情形。

到了此时,任他如何不屈不挠,意志坚毅,亦是全无用处,不由得长叹一声,当啷啷丢掉长刀,闭目等死。

韦小容玉掌一挥,“啪”的一响,已打了他一个耳光。

薛陵沉声道:“姑娘手下留情。”

韦小容左手疾出,连指如风,点中梁克定胸前穴道。

梁克定闷哼一声,顿时僵立如木,但双目不闭反睁,显然仅只是身体受制,神智未失。

韦小容回答道:“怎么啦?”

薛陵道:“你看他算得上算不上是大奸大恶之人?”

韦小容唔了一声:“虽是奸恶,却不怎么高。”

薛陵道:“这就对了,他两度出手,都没有使出绝艺,难道说他城府深沉至此,宁可落败遭擒,也不肯使出绝艺么,我看他还没有这等火候。”

韦小容疑道:“这话也是,任何人到了生死关头之时,总会使出压箱底的功夫,除非是天下无双的老奸巨滑。”

薛陵道:“因此之故,我突然怀疑会不会找错了人,此是我一早就险险泛起的感觉,但怕你取笑,所以没说说出来。”

韦小容道:“哦!敝不得你早先一直盘问,迟迟不肯下手取他性命了。”

梁克定已听出大有转机,但他却认定这是敌人欲擒故纵之故,试问焉有半夜找到。号上,却弄错了人之理?

薛陵走过来,道:“梁克定,我要问你几句话,望你从实回答。”

梁克定冷冷道:“不用费事了,我一句也不回答。”

韦小客愠道:“你宁愿不明不白的送了性命么?”

梁克定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命该横死的话,人力岂能挽回,所以我认为不用多说了。”

薛陵眼中陡然射出仇恨的光芒,一手揪住他胸口,咬牙切齿的道:“你可知道,在你父亲手中死了多少忠良无辜之人,我今日纵是杀死了你,亦不为过。”

他想起了满门被害的血海深仇,顿时怒不可遏,杀机盈胸,因此他的话声极为冷酷严厉一听而知,决不是做作,梁克定无话可说,只好闭上眼睛。薛陵提起长剑,便要向他刺去。

当此千钧一发之际,院门外传来一个妇人的声音,甚是威严有力,道:“吾儿何事?竟劳你们出手。”

人随声现,一个年约四五旬的妇人,走入院中,她左手拿着一包东西,全身黑衣,宛如服丧。

她不但话声威严有力,那对眼睛也暗射出倔强坚毅的光芒,教人一望而知她的性榜十分坚强,心中极有主张。

她虽是两鬓白发飘潇,但五官端正,眉清目秀,一点也不似年老妇人,可想而知她年轻之时,定然相当美貌。

薛、韦两人都回头而视,梁克定长叹一声,道:“娘啊!你又何苦露面呢?”

薛陵乃是侠义之士,觉得无论如何亦不能在一个母亲面前,杀死她的儿子,当即松手退开,道:“来的莫非是梁夫人?”

那妇人颔首道:“老身就是,如若老身猜测得不错,你们一定是为了这件物事而来。”

她举一举左手,让对方见到掌心的一包东西。

她接着又道:“老身献出此物以前,还想请问两位高姓大名?”

薛陵拱拱手,道:“在下薛陵,这一位是韦小容姑娘。”

粱夫人眼中闪掠过一丝讶色,道:“薛先生乃是守礼君子,老身一望而知,想不到办起事来,倒也辣手得很。”

薛陵本想反击一句,你的丈夫才是心狠手辣之辈,但一想何必与妇人在口舌上相争,便不做声,只微哂一声。

粱夫人目光移到左手那包物事,面上泛起一抹奇异的笑容,徐徐道:“你们两位既然非亲非故,我这包东西不知应该交给那一位才好,我看这样吧,我丢在你们中间地上,看谁先拾起来,就算是他的,这法子好不好?”

薛陵连连摇手,道:“梁夫人不必费心了。”

他们谁也没有瞧见梁克定面上露出十分惊怖的神情,如若得见,一定警觉这包物事之中,必有大大蹊跷。

原来梁夫人手中的那一包东西,竟是二十年前齐大娘遗赠的一种极霸道厉害的火器,一掷在地上,顿时爆炸,方圆十丈之内,休想有侥幸逃生之人。

粱夫人二十年来珍藏此物,便是准备一旦有强敌合围,硬迫他们献出金浮图之钥,如若不肯献出,并有丧命之祸。

则横竖也不免一死,如若及时使用这宗火器,与敌人同归于尽,当然是最上算之事,总算是捞回一点本钱。

薛、韦二人不但想不到此是歹毒之物,甚至全然猜想不出包里中乃是什么东西,何以说是他们欲得之物?

假如是一本秘笈,自然勉强可以称为他们欲得之物,但事实上他们并无强龋贺笈之意。

在薛陵而言,他只想查明梁克定若是恃技横暴之人,便杀之以为世除害,在韦小容说,她只要废去他的武功,也就行了。

薛陵连连摇手,正是表示他们绝无贪得秘笈之意。

他坚信大丈夫行事必须光明磊落,要杀死人家,定须让人家弄个明白,死得心服。

却见梁夫人理都不理他,管自仰天惨笑一声,厉声道:“等到你们明白此物如此不祥,已经太迟了!”

她一扬手,那包东西直向薛、韦两人之间的地上摔去,梁克定悲声大叫道:“娘啊!”

他底悲惨的叫声中,含蕴得有无尽的悲愤和怆痛之情,纵是巫峡猿啼,山鬼夜哭,亦不过如此。

这阵悲叫划破了黑夜的沉寂,传出老远。

可是突然之间,一切声响,尽皆消歇,梁家母子两人都楞住了,因为他们预期中的爆炸,并没有发生。

梁夫人心想:“莫非是年代太久,是以药包受潮失灵了?”

转眼望去,地上那有药包的影踪?

再往韦、薛二人瞧去,但见那包物事已到了韦小容手中。

她也是以左手托着,玉面上微含笑容,显然她全然不知这一包东西的内容,才能被这般从容闲豫。

梁夫人忽然出了一身冷汗,忖道:“我一死不足惜,但可怜我儿方自长成,却遭夭折之恨!”

这一触动了母爱天性,顿时泪如雨下,举步向梁克定走去,一把抱住了他,悲泣不已。

薛陵叹口气,道:“韦姑娘,咱们走吧!”

韦小容道:“好,但这包东西………”

薛陵道:“还给他们,趁咱们尚未知道包中是什么物事以前。”

韦小容迟疑一下,道:“好吧!这一趟我听你的。”

她走过去,左手伸到梁家母于面前,道:“拿回去吧,但望你日后不要凭仗这一。号绝艺,为非作歹,这才不负薛兄慨然释仇之意了。”

梁夫人听得清楚,猛可忍住悲泪,转头道:“姑娘说什么?”

韦小容道:“薛兄要我把这件东西还给你们。”

梁夫人道:“姑娘知不知道那是什么物事?”

韦小容道:“我如何知道,大概是一本手抄的秘笈之类。”

粱夫人道:“姑娘千万小心托着,不可用手捏它,更不可掉在地上,老身告诉你,包中之物,乃是一种火器,略一震动,立时爆炸,十丈之内,一切皆成为飞灰。”

韦小容芳心一震,玉面上沁出了冷汗。

薛陵大步跨过来,伸手舒掌,轻轻取饼那包东西,道:“别慌,待我拿着。”

他眼见韦小容娇躯微颤,知道她心中害怕,所以毫不迟疑地接了过去。韦小容但觉他多情体贴之极,感激得差点儿坠下眼泪。

要知每个人的胆气都不一样,有些女人狠毒得可以谋杀亲夫,但见了一只小老鼠之时,却骇得全身发软。

像韦小容武功如此高明,胆敢面对天下高手,兵刃相搏。

但刚才一听是火器,登时骇得四肢无力,如若不是薛陵立时接过,她说不定会失手掉在地上。

梁夫人凝神打量薛陵,口中赞道:“这位薛英雄真的好胆色………”

薛陵道:“令郎虽是读书之人,但铁骨铮铮,实在是不易多见的硬汉。”

韦小容定一定神,过去解开了梁克定的穴道,一面问道:“令尊之讳可是一个奉字么?”

梁夫人勃然色变,道:“什么,那梁奉乃是大大的恶贼,寒家避仇匿居于此,对头之中,梁奉便是其一。”

薛陵啊了一声,道:“原来如此,我们敢情受到梁奉那万恶贼子播弄了,只不知梁夫人的对头,还有些什么厉害人物没有?”

梁夫人到底是惊弓之鸟,那敢说出实情,砌词道:“还有几个尚在官场中的人物,恕老身不便奉告。”

薛陵一听,脑筋便不往别处转了。

只因梁奉乃是锦衣卫指挥使,这梁家既是士宦世家,又牵涉一些官吏在内,自然不是一般江湖上的仇恨。

因此之故,他亦不再追问,只道:“好教梁夫人得知,那霹雳手梁奉恶贯满盈,已死于在下剑底,他临死以前,说是有个儿子在这成都府,并且说出梁兄之名,说是已由别人传以绝世武功,必能为他复仇等语,因是此故,在下查访至此,深夜惊扰,实是万分歉疚,还幸终于水落石出,不曾中了恶贼诡计,可说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梁夫人当然也不会询问起他的仇恨始末,唯唯诺诺的应着。

薛陵道:“这一宗火器,请梁夫人收回吧,但这等凶器,实在不可长此留在家中,反正梁奉已遭诛杀,可以不必多虑了。”

梁夫人忙道:“薛英雄说得是,老身当在近日将此物交还原主。”

薛陵假如晓得这等火器的原主,乃是已逝世多年的齐大娘,定必悟出她别有用心。

韦小容轻轻道:“我们走吧?”

薛陵把那一包火器慎而重之地交还给梁夫人,回头啾了韦小容一眼,应道:“好,咱们马上走。”

他又接着问梁夫人道:“当日诛杀梁奉之时,还有一位同仇敌忾的姑娘在侧,她目下已与在下分开,芳踪不定,是以无法得知,说不定她也会来找梁兄。”

他说得很急促,梁夫人一望而知他是因为韦小容在侧,是以不大想提及另一个姑娘。

这等心情,她自然很了解。

当下并不多问,点头道:“薛英雄放心,老身自会早早解释明白。”

薛陵心想怕只怕齐茵恨火遮眼,一见人便下毒手,还未想完,却听梁夫人又问道:“老身要不要把薛英雄到过之事告诉她?”

薛陵吃一惊,道:“不,不,梁夫人最好不要提起今晚之事。”

梁夫人又谅解地点点头,这一回她倒是没有猜锗,薛陵果然是不想齐茵晓得他和一个美貌女子在一起之事。

要知当日他十分消沉之时,齐茵问过他是不是因为别的女孩子所致,而他其时肯定地否认了。

事实上,他当真不是为了任何女孩子,可是齐茵一旦听到他有女同行,并且已恢按了功力,那却是百口莫辩之事。

就算韦小容肯作证,齐茵也决不相信,何况韦小容肯出头作证么,她愿意助他向齐茵解释误会么?

这答案不问可知,必是个“不”字。

如此微妙复杂的内情,真是说也说不清楚,就算他有时间向梁夫人慢慢解释,也很难弄得明白。

是以他变颜变色地向梁夫人要求不要提起,梁夫人固然明白,韦小容又何尝看不出多少苗头?在她而言,自然只得诈做不知,让事情发展下去。

一番折腾之后,薛陵已忘记警告梁夫人,关于齐茵可能立下毒手之事,直到他记起之时,已经是翌日之事了。

这一天韦小容已束装返家,而她的兄长韦融则尚未到。

薛陵整日练剑,这是韦小容临走迫他答应的条件之一,除了练剑之外,还应承这一天决不出门上街。

一直等到晚上,薛陵才独自再赴梁府,谁知梁家已经搬走,杳无人迹,他只好怅怅而归始终没有法子把可能发生的意外,同梁家母子警告。

他也意念出梁家一定有莫大的隐衷,才会匆匆搬走,不过目下已无法臆测,亦自无从查究,只好回到韦家。

翌日,韦融一早就到达了,下午时分,他就邀约薛陵前赴那南台寺,再度求见十方大师他们一路走,薛陵问道:“韦兄认为兄弟已可以闯得过那道绝情槛了吗?”

韦融道:“寒家剑法乃是不传之秘,既然舍妹竟把最精妙的一招传与薛兄,以薛兄的原来造诣,加上十方大师身在背后,不能随意移动,大概可以闯得过。”

薛陵道:“然则令妹会不会遭受家规处罚?”

韦融点点头,道:“当然会啦!”

薛陵忍不住问道:“她会受到怎样的处罚呢?”

韦融笑睨他一眼,道:“薛兄如果真的关心起她,最好不要追问。”

薛陵讶道:“假如真个关心,自然要追询才对,韦兄这种说法,确实令小弟大惑不解?

韦融道:“这是因为薛兄乃是外人,纵然关心,亦无法可施,倒不如全然不知,落得心头清静。”

薛陵激起了好奇之心,道:“不,如若没有妨碍的话,小弟甚愿晓得详情。”

韦融道:“其实也没有什么了不起,她轻则被逐出家门,重则废去一身武功之后,才逐出家门,如此而已!”

薛陵听了大吃一惊,并且不由得微怒,道:“如此而已!韦兄说得好轻松,她是你的亲妹子是不是?”

韦融没有发觉他的愠怒,目注前路,随口应道:“自然是嫡亲兄妹啦!我们同父同母所出,再也没有比我们更亲的了。”

薛陵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走了一程,韦融突然道:“也许得怪我不该把薛兄的窘境说出,我告诉她说,你为了万恶派已得无敌神手的绝艺,金明池刚得到无敌佛刀的绝艺,所以你须得到金浮图去求一种足以抗衡的绝艺才行。”

薛陵道:“如此便如何了?”

韦融道:“女孩子总是大惊小敝,思虑未周,也不想想一招半式焉能济事,竟硬是藉口要请你相助闯过十方大师的绝情槛,而把寒家剑法中,最奥妙精奇的一招”随风照日“传授与你。”

薛陵哦了一声,忽然意识到问题相当严重,只因从韦融的口气,可以听出他已认为韦小容对自己已很有意思。

甚至不止是很有意思,因为她竟不惜犯家规,宁受此等重罚,也要暗助自已………

然则我岂不是要对此事负起责任么?

他默然忖道,心头顿时沉重不堪。

因为他实在不愿再沾惹任何情丝,更不愿使韦小容那等可爱的姑娘,受到被逐出家门的重罚,自然也不愿意见她为自己而伤心。

他们不知不觉间已抵达寺门,那庄严古老的建筑,在这山野中,显得异常清静肃穆,使人生出脱尘出俗之感。

薛陵望了一阵,摇了摇头。

韦融道:“薛兄可是觉得此寺太过残破么?”

薛陵道:“那倒不是,小弟感到此地虽然寂静,但假如小弟出家逃世的话,这儿仍然未合我意。”

韦融显出很感兴趣的样子,心中隐隐若有所悟。

薛陵又道:“小弟这话似是有点愚妄,但却是出自衷心,此寺到底离市廛不远,使人未能忘俗,如是小弟,一定抱着”弃世久拚随世远,入山惟恐未山深“的宗旨,深隐远遁于穷山大泽之中。”

韦融连连点头,若有所悟,接着问道:“薛兄你可不至于遁世出家吧?”

薛陵道:“得随缘处且随缘,将来是何等光景,小弟懒得多想。”

韦融挽住他的手臂,跨入寺内。他边行边道:“薛兄可没有忘记那一日答应冒充一个人之事吧?”

薛陵道:“没有忘记,但叫我冒充谁呢?”

韦融道:“如是需要,小弟始行宣布。”

薛陵话题一转,问道:“假如小弟能闯过绝情槛,令妹能不能免罪?”

韦融似笑非笑地望住他,道:“薛兄似乎很关心舍下,小弟甚感欣慰。”

薛陵道:“如若令妹因此受罚,流浪江湖,教小弟于心何安,因是之故,总想尽一己之力,希望有所帮助。”

韦融道:“如是冲破了绝情槛,对她当然很有帮助,但天下之事难说得很,我们唯有见一步行一步。”

薛陵不再多说,两人一直走到那座禅院。但见了缘在院门口打坐,合什低眉,神情肃穆韦融叫道:“小师父,我们又来啦!”

了缘抬头道:“老师父已经交待过,两位施主再来之时,不必留难,只不知两位这次重到小寺,可曾有了冲过绝情槛的把握么?”

韦融笑一笑,道:“小师父想先行打听一点消息,是也不是?”

薛陵立刻接口道:“韦兄说错了,我看这位小师父适才宝相庄严,虽然年事尚轻,却俨然已有高僧大师的气象,因此之故,他定是暗生菩萨心肠,慈悲为念,这一问必无一点恶意,可以断言。”

了缘心中大是受用,望了他一眼,缓缓道:“薛施主过奖了,小僧只不过曾听老师父叹息说,当你们重来之时,情势凶危无比,恐怕会有血光污染佛地,因此小僧忍不住问一问两位,可有什么把握没有?”

他轻快地起身,又道:“自然两位必有所恃,方会再来,小僧这就去禀告老师父。”

他走了之后,韦融面色变得十分灰白,用力握住薛陵的胳臂,显示出心情紧张的神情。

薛陵反而安慰他道:“不要紧,反正时日甚多,咱们这一次失败,还有下一次。”

韦融道:“我担心的只是你的安危。”

他的声音甚是软弱无力,使薛陵觉得很耳熟。

转头一看,突然发觉他和韦小容竟是这么相像,这声音也甚是与韦小容相似的口音,因此他才觉得耳熟。

他一直没有太注意韦融的面貌,但如今这么一瞧,可就记起他有时浮起一种妩媚的笑容,竟会使他生出怜悯之心。

这真是有点奇怪之事,然而薛陵并没有再去寻思。

他道:“小弟已深悉那一招的奥妙,自会随机应变,设法冲过。”

韦融坚决地道:“那么请薛兄答应我,你决不因舍妹之故,强行硬闯。”

薛陵掠过一丝疑念,不过听他口气大有如不答应,便即就此赋归之意,可又不能不答应,只好道:“韦兄如若相信得过,小弟答应一定照办。”

韦融放心地呼一口气,但随即又问道:“那么你竟是没有把舍妹放在心上了?”

薛陵眉头一皱,心想左也是你说的,右也是你说的,却教我夹在当中,好生左右为难。

不过薛陵也不至于无话可答,他道:“假如兄弟不肯答应韦兄的条件,而是坚持定要为了减轻令妹之罪,冒死闯过那绝情槛,只不知韦兄打算怎么办?”

韦融道:“我打算拉你回去,这一关不闯也罢。”

薛陵道:“兄弟也料想到韦兄当必如此,是以接着想到假如我们就此赋归,岂不是等如此行业已失败?”

韦融道:“既然没有闯关,自然是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