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已进入漫无边际的大海,船卒们仍是日夜轮班操桨,不停的航行。

  豪华的船舱里,犹如皇宫的缩影,天真快乐的赵亚琪正自黛眉愁锁,望着床上静静躺着的季雁萍,四天四夜,仍旧在昏迷中。

  四个俊俏的少女罗列一旁,那蓝衣公主却凝视着茫茫的大海出神,窗口吹进来的海风,撩动她乌云般的黑发,分外显得高贵清雅。

  赵亚琪幽幽的道:“姊姊!他已服下了九叶紫芝,为什么还没有好呢?”

  蓝衣公主精通医理,她心中暗然叹道:“就是把这整株九叶紫芝给他服下,也医治不好他那破碎支离的内腑了!”但她为了安慰妹妹,仍然再给季雁萍服下了一叶。

  蓝衣公主笑了笑道:“妹妹,他伤的很重,一时间恐怕醒不过来,我们再给他服下一叶好了。”说毕命一名少女把九叶紫芝,从玉盒中拿了出来。

  只见那叶紫芝乃植形圆状,没有叶柄,叶脉,仅在高约一尺细小的紫色杆子上,长着八片紫得发亮的叶子,基部少了一个缺口,想是给季雁萍服下了那一叶的去处。

  一股清香沁入肺腑,赵亚琪忧声道:“姊姊,父王的病呢?”二女待亲至孝,所以才敢冒千万重危险,亲身到中原来取药,赵亚琪虽然是把季雁萍看得此自己还重要,但那至孝的天性,仍使她忘不了父王病重临危。

  蓝衣公主笑道:“妹妹,父王最多只要三片就够了,你不用担心,快给他服下吧!”

  赵亚琪伸手接过,转过身子,突听季雁萍沉沉的叹息了一声,睁开星目,这一来,赵亚琪可惊喜万分,四个少女都睁大着眼睛看着季雁萍,她们心中都在暗想:

  “难怪小公主对他那么入迷,原来他不但脸蛋儿长得俊俏,还有这么一双迷人的眼睛哩!”

  蓝衣公主怔住了,她奇怪何以季雁萍会醒过来?

  当然,她们谁也不知道季雁萍曾服下一株天材地宝——万年参精。

  季雁萍目光扫了四周一眼,平静的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赵亚琪轻“哦!”一声,愉快的娇笑道:“在船上,我们要把你载回国去,然后找我师傅给你医病,嗯!你不知道,我师傅什么病都会医呢?”她声音清脆,犹如珠落玉盘,悦耳动听之极,欢愉的娇靥上,把她内心的愉快表现无遗。

  季雁萍对自己所受的伤,心里有数,暗忖道:“只怕大罗金仙也难医我了!哀莫大于心死,季雁萍此刻已万念俱灰,对一切已看得十分淡泊,他不再那么冷漠了,平静的道:“世界上只怕谁也医治不了我了。”

  赵亚琪信心十足的道:“我师傅一定能把你医治好,来,你快把这一叶紫芝服下去,这紫芝功效可真大呢,要不是先前姊姊给你服下了一片,恐怕你现在还是昏迷不醒哩!”说着把那紫芝向季雁萍嘴边送了过去,动作是那么自然。

  季雁萍伸手接过,抚弄着,对蓝衣公主道:“姑娘你不是要取在下的性命吗?何以……”

  蓝衣公主冷冷道:“你别以为本公主是在向你卖什么人情,我是怕你死得不服气。”

  季雁萍并未生气,仍旧淡淡的道:“你想一个再与我较量的机会,只怕今生已没有了!但是,我季雁萍一息尚存的话,仍要恨你……”他平静的声音夹杂着一丝悲愤和凄凉,是的,他有多少未了之事。

  蓝衣公主冷漠的脸上一阵搐动,匆匆的转身向舱外走去,两颗珠泪顺鳃滚下。

  季雁萍看看仓惶失措的赵亚琪,缓缓把那叶紫芝服下,道:“你去休息吧,我要调息了。”

  “我替你守护。”

  季雁萍感激的笑道:“小妹妹,你心肠很好,但是,要你在这儿给我护法,我心中实在难安,心中不安怎能调息,好在船上没有外人,你只要叫他们不要闯进来就行了,快去休息吧,”这一声“小妹妹”叫得赵亚琪心里甜甜的,尽管季雁萍也只不过是十四五岁的男孩子,但她心里的想法是无人知道底。

  赵亚琪无奈何的起身道:“留小翠在这里照顾你罢,有事可一定要叫我!”话毕率三女而去,其他三女虽然都愿意留下,无奈公主已经吩咐下来,只好跟着出去,只有那叫小翠的少女心中高兴无比。

  船航行于茫茫无际的大海之中,看来特别缓慢,十天的时光,就在这茫茫大海中渡过。

  赵亚琪几乎天天都在季雁萍舱里陪他聊天,她愉快的言行使季雁萍减少了很多烦恼!赵亚琪已改口称他“萍哥哥”,季雁萍也确实希望有这么一个快乐天使般的“琪妹妹”。

  蓝衣公主也常常走进舱来,不过,都是在季雁萍睡去的时候。

  这一天,一轮红日从海底冉冉升起,金霞万道,神秘无此,突然船头了望的一名头目大叫道:“弟兄们!我们的国土已在望了,大家努力呀,马上就可以休息了。”那些船卒闻言都高兴的欢呼起来,只有常在海中的水手才知道陆地的可贵。

  蓝衣公主,坐在船头一张高高的软椅上,美目注视着遥远的地方,那儿有数以百计的巨大战船停泊着,由旗号看来,那是诸侯的舰队,她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这么早来参加仙女崖之祭,而且还带这么多的战舰。

  时近中午,岛上的景物已隐约可见,蓝衣公主突然从椅上跳了起来,高声道:“空余的兵士注意,立刻备战,有人侵略国土,船行加速!”

  那些士兵眼力有限,看不清远处,但一听有人侵略国土,不由个个气愤填胸,匆匆披甲佩剑,跳上甲板,摩拳擦掌,跃跃欲动。

  在众人加劲划桨之下,船行如飞,不大工夫,岛上人物已清晰可辨,只见人影蠕动,正在那儿打得难分难解,地上躺着无数尸体,不知是死是伤?

  蓝衣公主黛眉深锁,心中暗惊道:“怎么?连紧跟随父王身旁的‘铁臂双卫’常氏兄弟,也加入了战斗?莫非……”

  只见岸上两个身高一丈的大汉,每人舞动着一根沉重的大石柱,左冲右突,挡者不死便伤,但围攻他二人的人太多,尽管他二人有万夫莫敌之勇,也无法二把敌人击毙,看情形两人似乎还受了伤。

  看远处勇士不下千人,但并未加入战斗,想是国王怕他们白去送死,是以不准他们加入,再后面便是一群持了锄头铁棍的农民,当然他们更不可能加入了。

  蓝衣公主很快的在那群士兵中,找到父王人影,只见他身旁有十二个金甲卫士,战况之惨烈,已可想而知。

  船越行越近,只见岸上一个七旬老者,正在大劈大杀,挡者立毙,蓝衣公主认出此人正是东侯,他带来的还有四五十人,个个武功都甚了得,看来父王这边是吃了大亏,好在这时那东侯已被神山二老截住,否则战况就不堪设想了。

  蓝衣公主心急如焚,恨不得一步飞上岸去,大杀他一阵,以解父王之危。

  这时赵亚琪已上得船面,焦急的问道:“姊姊,怎么办?”

  蓝衣公主吩咐道:“等船靠岸时你可不要下去,他们一败必夺船而逃,季雁萍伤势太重,必须留人保护,记住我的话,守住舱口!”话落踪身而起,向岸上飞跃过去。

  蓝衣公主武功确实高绝,只见她娇躯在半空中曼妙的一旋,娇叱一声道:“东侯!你敢造反!”一式“乳燕穿帘”,急如惊电直扑而下,二十余丈的距离,她竟然不用借力。

  蓝衣公主一落地便击毙一个敌人,夺过一柄长剑,冲入战圈,只见银光闪闪,血雨纷飞,状如虎入羊群,不大工夫,已被她杀了五六个高手。

  那些士兵一见大公主赶来,立时又传来一声震耳怒骂声:

  “东侯你胆敢欺君,老身放不过你。”声音未落,场中闪电般飞落一个白发老婆婆,直取东侯,人未到,排山倒海般的掌风,已把东侯震退三步。

  东侯一见来人正是性烈如火的“琼霄娘娘”,不由骇得面无人色,因为他连她的弟子二位公主都打不过,更何况……

  这时战况已完全扭转,场中不知何时又多出了一个七星王子,大家都在激战中,谁也不知道他是由哪儿来的。

  只见七星王子,一柄七星剑,勇不可当,无论是人还是兵刃,碰之立亡,端的勇如猛虎,捷如蛟龙。

  东侯眼见大势已去,长啸一声,乘众人大乱之际,跳入海中,一闪而没,“琼霄娘娘”被自己人挡住,不敢出掌远击,不由急得直跺脚。

  那些随东侯来的高手,一见主帅已去,登时斗志全消,逃的逃,死的死,转眼间,一个不剩了。

  蓝衣公主奔到父王面前,跪拜道:“女儿来迟,父王受惊了。”公主这一跪,旁边立刻又跪下了七八个人,有“琼霄娘娘”、“神山二老”、七星王子、及“铁臂双卫”常君左、常君右。

  国王急忙离坐,亲自扶起“琼霄娘娘”,忙道:“众卿快快起来,免礼免礼。”众人恭敬的谢恩站了起来。

  国王对“琼霄娘娘”叹道:“君弱臣欺,今日如非老家人赶来,后果真是不堪设想了。”

  “琼霄娘娘”急忙谦让道:“陛下仁政爱民,令人敬爱,老身闲云野鹤,未能常侍陛下身侧,尽臣民之责,已有重罪,些许小事,怎敢当谢。”话落转问公主道:“琳儿,那九叶紫芝可曾到手?”

  蓝衣公主恭身道:“师傅,九叶紫芝已到手了,只是……”

  “莫非出了什么事?”

  蓝衣公主期期艾艾的道:“徒儿已擅自做主,给一位中原少年服了两叶,因为他伤得很重,愿父王与师傅重责。”

  “琼霄娘娘”慈祥的笑道:“陛下贵恙只需三叶已足,只是不知道那人是谁?值得你如此看重他。”

  蓝衣公主粉脸微微一红,转脸向船上望去,突见季雁萍已与赵亚琪站在身后了,当下一指季雁萍道:“就是他。”

  众人随声看去,只见一个俊美绝伦的少年,与赵亚琪并肩而立,虽然他脸色苍白如纸,但仍使人觉得他有一种高雅脱俗的神态,敢情众人只顾听大公主说话,没有注意到。

  “琼霄娘娘”,一见季雁萍的脸色,心中不由暗叹道:“他内腑已全都破碎了,真是天忌英才,可惜啊!可惜。”

  七星王子的星目中此刻掠过一丝阴毒的光芒。

  季雁萍打量了众人一眼,-再看那年约五十上下的国王,面方眉清,一脸正气,和霭近人,使人有一种敬爱的感觉,那“琼霄娘娘”年约八十,眉发如银,皱纹密布的脸上,红润无比,双目神光湛湛,透人肺腑,“神山二老”则年约七十来岁,脸上显得有些阴沉。

  季雁萍并没有看七星王子,因为他自己知道,看它一眼只有增加更多的恨意,季雁萍缓缓的朝那国王一揖道:“在下中原季雁萍拜见陛下。”

  “小友免礼,孤家赵清云,响往中土有年,小友似乎身负内伤,不可久站,请到王宫休息吧。”又对其他人道:“娘娘与王子也请到王宫小住如何?”“琼霄娘娘”是来给赵清云医病的,自然要到皇宫去了,七星王子另有图谋,自然也不反对。

  常君左唤来三抬轿子,众人坐上轿,回王宫去了。

  沿途只见田陌纵横,鸡犬相闻,人民安乐的情形一目了然,百姓夹道欢呼,声如雷动。

  皇宫建在一处山坡上,前面是一望无垠的凝碧岛平原,后面是插入云霄的翠微山,山上翠绿如黛,古木参天,最高的“接天峰”直挥云霄,那仙女崖就在接天峰上。

  皇宫建筑规模宏伟,碧瓦粉墙,雕龙画凤,翠树成荫,桂花飘香,俨如仙宫神府,楼阁连绵,不下十几里,建造之精巧,真是鬼斧神工,端的令人赞叹。

  季雁萍被安置在东院,这里是大公主与二公主居住之处,本来是不准外人进入的,因赵亚琪执意要季雁萍住在这儿,也只好破例了。

  夜色寂寂,海风阵阵,清凉无此,樵楼上二更鼓响刚过,“琼霄娘娘”的房中突然出现了大公主。

  “琼霄娘娘”静坐榻上,望着进来的大公主,慈祥的笑道:“琳儿,你父王的病好了吗?”

  大公主紧靠着师傅在床边坐下,娇笑道:“好了,师傅。”想不到地在师傅面前竟然这么温柔。

  “琼霄娘娘”锐利的目光掠过大公主粉脸,只见她美目中隐含愁意,不由心中一动,问道:

  “琳儿,你还有什么事吗?”

  大公主强压下杂乱的心绪道:“师傅,你看那季雁萍的伤有没有法子治?”

  “琳儿!你的医术不亚于为师,为什么还要存非份之想?唉!”“琼霄娘娘”脸色一正,道:“连九叶紫芝都没法治了,哪还有什么东西能救他呢?”

  大公主心头一惊脱口道:“真的天下这么大,就没有一样药物能救治他吗?”

  “琼霄娘娘”不答反问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救他呢?”

  “因为……因为妹妹喜欢他。”

  “就只为这个吗?”

  大公主粉脸突然一寒,道:“他是与我比斗时,遭七星王子暗袭受伤,我们尚未分出胜负,所以我要将他医治好了以后,再决一次胜负。”

  “你所言是实?没有骗我吗?”

  大公主撒娇道:“琳儿什么时候骗过师傅来着?”

  “琼霄娘娘”慈颜一整,道:“亚琳!你现在所说的就是瞒骗师傅的话。”

  赵亚琳心头狂跳,两眼与师傅的目光一触,不自觉的把头垂了下去,两颗泪珠顺腮而下,她有多少辛酸,谁会知道呢?

  “琼霄娘娘”慈爱的把赵亚琳搂入怀里缓缓道:“痴儿,忘了他吧!”

  赵亚琳全身一阵惊颤,绝望的泣道:“师傅,难道真的没有东西能救得了他吗?”

  “除非能上得魔岛,但是,这是不可能的,琳儿,那里的二流人物,师傅就无取胜的把握,何况……”

  赵亚琳美目中透出一丝希望的光芒,少女的心是难以捉摸的东西。

  蓦地,门外闪进精神愉快的赵亚琪,即娇声道:“师傅,你要给萍哥哥治伤的药在哪儿?”

  “琼霄娘娘”一怔道:“我什么时候说有药可以治他?”

  “神山二叔叔说你叫我来拿嘛!”

  “琼霄娘娘”心头一震,突然跳下床来,拉着赵亚琪道:“快带我去!”

  赵亚琪一楞,赵亚琳已有几分明白了,掠身夺门而出。

  “琼霄娘娘”与赵亚琪飞奔入季雁萍房中,只见赵亚琳失神的站在那儿,床上被褥微显零乱,季雁萍却已不知去向。

  “琼霄娘娘”大喝道:“痴儿!你们还不快追!”

  赵亚琳心神一清,拉起赵亚琪就往外奔去,“琼霄娘娘”自语道:“我道凭神山二老的功力,何以会双战东侯不下,原来他们已生叛离之心!”

  赵亚琳拉着赵亚琪奔到院门,只见一名侍卫立在那儿,赵亚琳问道:“王顺,你看到神山第二位师爷没有?”

  王顺镇定的道:“二师爷不是奉公主之命送一位少年去盘龙岛吗?”

  “妹妹快追!”

  两人刚欲起身,突听暗角一个微弱的声音道:“大公主!”

  赵亚琳一怔,回头只见墙角暗影中,有一名侍卫倒在血泊中,两手吃力的撑住身体,他见公主回头,急忙吃力的道:“大公主……这……这是阴谋……那……那少年……被……被带到……仙女……”话未说完,那呆滞的目光看了公主一眼,仆地身亡!

  赵亚琳突然转身,冷喝道:“王顺,你从实招来。”

  王顺深知大公主的厉害,心知已无生望,心头一寒,双眼紧闭,嚼舌而亡。

  赵亚琳怒极,一掌把王顺尸体打出六七丈远,拉着赵亚琪就向仙女崖奔去,快如闪电。

  天近四更,只见高插霄汉的仙女崖上,神山第二老挟着季雁萍走到崖边,他阴沉的笑道:“小娃儿,你的伤无人能治,只有去求那闻名不如见面的仙女了!”顺手把季雁萍抛了下去。

  季雁萍功力全失,只有长叹一声!任人摆布了,只见他身如流星,刹那间没入崖下云层中去了。

  蓦听一声娇喝:“二师爷!”

  来人正是赵亚琳姊妹,但前后之差,季雁萍已置身崖下了。

  赵亚琪一看神山老二身旁不见了季雁萍,登时哀号一声,倒入赵亚琳怀里!

  蓦地又是一声大喝,与一声冷哼,接着一声凄厉的惊叫:“你!你变卦……”神山老二已被人击下崖去!

  来人是神山老大,与“琼霄娘娘”,他们并非一道而来,但却同时到场,是巧合?抑是……

  赵亚琳的机智此刻好像已离她而去,她搂着昏绝了的妹妹,木然的注视着崖下层层的白云,飘忽在深约五十丈处。

  那儿葬送了恨她的人,也葬送了她所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