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是:“事不关心,关心则乱。”即使是一个素具机智,禀赋聪慧的人,一旦遇到关系本身的利害,尤其是事出突然,也难免为之大失常态,灵智尽失,茫茫然而手足无措矣。

  祁灵从北岳恒山起程,心里就牵念着丛慕白姑娘,感觉到对她有无限的内疚,辜负伊人一番深情真意,已是不该,竟还在心里污辱过丛慕白师徒的关系,更是祁灵引为终身难以弥补的憾事。所以,祁灵之渴望见到丛慕白,渴望当面痛斥自己罪行,而稍减内心之不安,几乎是无时或释。

  好不容易历经黄盖湖畔的险境,以及幕阜山麓的纠纷,得到一丝希望,获得一点消息,当他赶到南岳紫盖峰之时,竟发生了如此令人难以想像的事,毋怪乎祁灵感到茫然,虽经妙手空空古长青,剥蕉抽茧,逐次剖析,但是愈是剖析,愈是不解。直到妙手空空飘然离去之时,祁灵在心里才又萌起一线希望。因为,翠柳谷内忽传人踪,假如紫盖隐儒确是没有离开南岳,那翠柳谷来人,必然是紫盖隐儒,只有紫盖隐儒此时此地出现,对于方才丛慕白和鲁沂那一段事,才能明了真相。

  当时,祁灵缓步慢慢地走向翠柳谷。假如,祁灵他自己方才听到声息,没有耳误,在二十丈之内,一定可以见到紫盖隐儒。

  九月深秋,浓霜多厉,尤其是在高耸人云的南岳紫盖峰上,翠柳早已衰黄褪落,只剩下千缕垂丝,无边飞线,在月色迷蒙之下,令人有一种凄迷的美感。

  祁灵也算是旧地重游,较之当日乍来衡山,又别有一番滋味齐集心头,此时此地,祁灵无暇流览紫盖峰头,翠柳谷前的深夜景致,只是全神贯注地,向翠柳谷内走去。

  在翠柳谷,他不敢擅自施展轻功,免落不敬之嫌。但是,他记得当日银须虬叟引导他穿过翠柳谷之时,翠柳谷是一座暗藏玄机,夺尽造化的迷踪禁制。所以,祁灵不敢大意,只隐约的凭着自己的记忆所及,迈步探测面行。

  正是祁灵全神贯注,一步一步向前探进之时,忽然,一阵清澈如三秋深潭,明亮如中天皓月的声音,说道:“翠柳谷禁制业已撤除,祁灵无须多虑。”

  时隔数月,这声音入耳依然是如此熟悉,如此温婉动人。祁灵当时双脚一提,急展身形,一路行云流水,并且口称谢意说道:“多谢老前辈指点!”

  话音刚一落时,人已抵达翠柳谷中一座突出的岩石之前,深深施礼,说道:“武林晚辈祁灵,拜见老前辈!并愿领责,以求应得之罪。”

  岩石上,正是站着神情潇洒,负手而立的紫盖隐儒许冰如。她微微含笑,颔首说道:

  “起来!”

  祁灵站起身来,仰首看时,紫盖隐儒脸上没有一些儿不愉之色,这才不由地心里遽增了一阵愧意,正待躬身谢罪时,紫盖隐儒却含笑说道:“别后时光,祁灵进益不少,神光内蕴,气清神闲,分明是三花已盖顶,五炁渐朝元,难得呀!祁灵!是否有何奇遇?”

  紫盖隐儒见面没有迫问当日不辞而别的原因,不指责他愤然而去的失礼,没有问他此行之意,已使祁灵感到如沐春风,温暖无比,尤其紫盖隐儒又将当日称他为“祁娃娃”,改变成直呼其名,更使祁灵感到受宠若惊。

  当时祁灵必恭必敬,垂手恭身,正待答话。紫盖隐儒挥手笑道:“祁灵你不必拘礼,还汝本性,归向自然,岂不更为真切么?”

  祁灵不晓得这位武林前辈,为何如此和蔼和纵容着自己。但是,这时他也就自然的放松心情,仰首说道:“不瞒老前辈说,晚辈侥幸于不久之前,得获一滴千年灵芝玉液,想必因此而大有助于内功修为。”

  紫盖隐儒点点头,继而又含笑说道:“回春圣手他虽然心存济世救人,但是对于珍贵圣药,却不无端轻易给人,他为何无由无故擅自赠你一滴千年灵芝玉液?难道你是受了何等毒伤,因此而因祸得福么?”

  紫盖隐儒这几句话,说得祁灵为之一震,紫盖隐儒对于他的事,知道得不少,难道是丛慕白她对紫盖隐儒所说的么?

  祁灵心里如此闪电一转,连忙说道:“晚辈不幸而中了一枚毒器,回春圣手老前辈,才以一滴玉液相赠。”

  紫盖隐儒轻有惊讶的“啊”了一声,接着又点点头说道:“是了!想必是你中了万巧剑客门下的毒器,慕白她省去这一点,没有对我说明白。”

  祁灵也几乎惊呼出声,临到口边的一声:“啊呀”,又缩了回去,心里想道:“原来是丛慕白把所有的经过,都已经告诉了紫盖隐儒。”

  紫盖隐儒没有理会祁灵的惊讶,接着又摇摇头说道:“慕白此去,若能获得两滴千年灵芝玉液在身,则是安如磐石,可是如今却是挺而走险,只怕一旦被人识破,危险就难免了。”

  祁灵这时禁不住大惊失色,说道:“老前辈!丛姊姊她随鲁沂前去,的确是有预谋的么?

  难道她已经知道了……”

  紫盖隐儒点点头,接着说道:“她不但知道鲁沂是万巧剑客鲁半班的儿子,而且,她还知道这万巧剑客,极有可能就是当年血染三峡,无辜剑毙全家的血海仇人,就是这位诡秘无边,毒辣无比的万巧剑客所为。”

  祁灵的确是为这几句话,感到惊讶已极,万巧剑客的事,是回春圣手在黄盖湖畔说出来的,而且回春圣手特别说明,知道万巧剑客其人的,当前武林,是少之又少,而他只不过是在一个偶然机会听到这个名字。最主要的万巧剑客在数十年前,是藉藉无名的小卒,而几十年来,又隐姓埋名,所以没人知道,丛慕白如何知道得如此详细?甚至于连自己当初在黄盖湖畔的一点推测,她都知道,这件事太过奇了。

  紫盖隐儒叹息着说道:“她不知道万巧剑客的住址,几乎费尽心机,才找到鲁沂这条可以利用的线索,才决心深入虎穴,挺而走险。”

  祁灵立时不禁脱口说道:“万巧剑客为人机智百出,辣毒无比,手下人个个都是心狠手辣,丛姊姊此去单身一人,危险之情,不言而喻,老前辈为何……”

  说到此地,祁灵忽然想到自己说话太过冲动,如此说来,岂不是有责怪紫盖隐儒之意么?

  当时把话咽住,顿即满脸飞红。

  紫盖隐儒又轻轻的叹道:“我不能阻止慕白为她全家报仇雪恨的决心,过去十余年,我一直避而不谈此事,一则我确实不知道仇人为谁,再则我怕她分心。如今她既然知道了仇人,我能极力阻止,亦于心不忍,事实上慕白功力较之以前,有极大进益,只要小心不求急功,先探虚实,或者不致有事。”

  对了!说到此地,祁灵想起方才那一连串的疑问:丛慕白如何引得鲁沂人圈套?

  她是如何知道万巧剑客鲁半班的一切?

  丛慕白的武功是否为千面狐狸靳一原所传授?

  ……

  这许多新旧疑问,堆积在祁灵心头,但是,祁灵不敢出口相问,因为丛慕白此去,必然是随鲁沂前往黄山天都峰探听虚实,危险是随时可以发生的,而黄山天都峰只有祁灵知道,他只是在考虑,是否要将这个地址告诉紫盖隐儒?以及他应该如何着手去接应丛慕白?

  因此,祁灵已经无暇探听闷在心里的疑问,只是深锁双眉,苦思对策。

  倒是紫盖隐儒恢复了潇洒自如的神态,含笑说道:“慕白此次虽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但绝不致莽然从事,而鲁沂在万巧剑客薰陶之下,机警细心,也断不致轻易引导慕白,迳至他们的老巢。故目前一切情形,尚无须多急,我相信你对于慕白的设计经过,必是纳闷已久,不妨待我说明,也好作为你思考之依样。”

  说着便飘然转身,直穿翠柳谷,向昔日祁灵和银须虬叟所住的地方,掠身而去。祁灵随在身后,心里不住地暗自思忖:“有道是:知徒莫过于师。紫盖隐儒如此不动声色,必然对丛姊姊此行,胸有成竹,且听完她说明这一段经过之后,再作决定尔后行止。只是,在如此情形之下,我如何启口,来说明北岳秀士所托之事?这毕竟是此行南岳,主要的目的呀!”

  祁灵一路思潮起伏,随在紫盖隐儒身后,抵达当初银须虬叟居住的那一间石屋,月光透门而入,室内微见光亮,一切依旧,只是人事全非,祁灵不由地轻轻叹息了一声。

  紫盖隐儒就当中一个草蒲团上坐下之后,微有感慨地说道:“沧海桑田,世事的变化,原是未可料定,慕白此次出外不到两月光景,其间的变化,却是历经曲折……”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两句话用来说明丛慕白这一段时间的经过,倒是入木三分,极为实在。

  事情应该从丛慕白姑娘离开南岳,追踪到华山枫林山庄,和祁灵在解剑桥畔,几句冷言,一丝冷淡神态,使姑娘柔肠百折,伤情欲绝处说起。

  丛慕白姑娘在华山枫林山庄前,解剑碑旁的小桥栏杆,听到祁灵那种极为恭谨而又却是冷漠无情的说话之后,把她满怀热情,化为冰冷,伤心欲绝的掉头而去。

  离开枫林山庄之后,丛姑娘真是有茫茫人海,无处容身之感,恨不能当时立即伏剑自刎,谢绝人寰。但是,她想到自己一身血仇未报,如此横死九泉,无颜见逝去的父母,也无以对抚育她的恩师。她想找一个地方,尽情痛哭一场,以发抒心头块垒。但是,徒哭又该如何?

  “情”之一字,其对人也,真是力大无穷,世人之对于“情关”之难过,自古皆然。多少人为“情”而殉身,或者丧志灰心,终生潦倒,大凡能勘破情关的人,其必有超人之智慧,与不同凡响的定力。

  丛慕白秉性虽柔,但是遇挫即转为刚强,在一阵狂奔之后,也不知道在山峦起伏之间,跑了多远,终于在一棵松树下,疲备的休息下来,此时已是微月当空,空山寂寂。丛慕白先在那里仰望星空,被沾冷露,忽然间有一种极冷静的念头,顿上心头,她暗自忖道:“祁灵的为人,并非浅薄无知,狂妄自大,他为何突然如此绝情?其中必然有其原因,当我愤然临去之时,他不是还在高呼,有所说明么?”

  想到此地,丛姑娘又止不住自己摇摇头,想道:“只可惜我当时气愤填膺,无暇想到这一点。如今,自然也不好再去责问了。唉!自古多情空余恨,设若我当初只当他是一个普通的人,对他未动真情,何至到达如今这种伤心境地?”

  姑娘想着,在一阵自我叹息之余,又止不住脸上飞来一阵红意。

  想到今后行止,无颜迳回衡山,不愿再返西岳,姑娘芳心一动,抚着腰间的长剑,自语说道:“既然他不肯帮助我找寻仇家,报却亲仇,我为何不自己独自寻访?父母亲仇,原不应假手于人,应该凭着自己一身武功,和腰间三尺剑,遍访天下。天见怜,让我访到仇家,了却心愿,剩下余年,再也不惹这尘间纠缠,而引起无边的烦恼。”

  丛慕白这一阵思前想后,心境反倒为之渐渐豁然,虽然她对祁灵减淡了不少恨意,但是却由此加浓她淡漠人间一切的心情,当时立即站起身来,仰天长叹一口气,一顿脚间,仿佛摆脱了一切烦恼,昂然走向她遍访天下的途程。

  因为她没有预计的路线,便沿着山峦起伏,东出峡境而这天,她到达安庆府的西边山镇梅城,远眺一山,高插人云,宛如擎天一柱,极为壮观,丛姑娘自幼随紫盖隐儒迁山而居,对于名山奇峰,也不知道经过多少。但是,却很少看到像这座山如此峭陡毕直,挺拔惊人。一打听之下,才知道这是大别山的奇峰,名曰天柱。

  丛姑娘暗暗点点头心里想道:“真不愧是天柱二字,路过此间,不能不去登临一番,虽不敢在此山有所发现,至少可以饱览天柱奇峰的山色。”

  丛姑娘在梅城稍作休歇,便独自一人,攀登天柱山,及至山麓,仍不乏樵子山僧,往来山径之上。好在姑娘早已易钗为弁,一介书生打扮,倒也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及至深山,人迹便绝,顿时使人有遗世独立之感。

  天柱山是大别山脉东亘人皖以后,一个奇峰突出,上耸人云,孤峰独立,真不愧是天柱二字,唯自半山以上,俱是白石绵延,被盖全峰,远远望去,宛如一遍晶莹白雪,故有“天柱晴雪”之称,而被列为梅城潜山十景之首,而蔚为奇观。

  丛慕白虽然经历过许多名山奇峰,但是,何曾见过这等白石峥嶙,而寸草不生的现象?

  一时兴起,疾展身形,鹊起兔落,左闪右挪,就像是白雪丛峰当中,飞跃着一个巨大的鹰隼,为这白石奇峰,增添了不少景色。

  丛慕白如此一阵疾奔之后,渐渐抵达山峰之巅,形势愈来愈险,壁陡如峭,足滑似油,就连丛慕白这等身有极俊功力的人,也只有小心翼翼,缓步而上。可是,这时候的天柱山,较之山下眺望,又有了不同,也不尽然都是如雪的白石,间或有疏疏朗朗的匍匐矮松,极饶趣味,也极为奇特的生长在这白石之间,而且如线的飞泉,宛如倒悬银丝飞溅在白石隙中,为这白石峥嶙的山峰间,增添了不少生气。

  丛慕白这时候,已然略有倦意,便倚着一棵矮松,稍作休憩。

  回首来路,但见迷蒙一片,远不可及,俯首脚下,原来俱是千仞悬岩,一失足便要饮恨千古。

  再仰首上面,但见青天已近,湛蓝可爱,悠然两朵白云,探手可得,峰顶有一块巨大的磐石,斜斜地压在上面,也为这天柱山蔚成另一个奇观。

  正是丛慕白观赏这人间少见的奇峰奇景之时,忽然仿佛眼睛一花,就在丛慕白身前不远,隔着一道宽不及丈的断壑,对面一块孤石上,站着一位须发如雪,浑身长袍如火的老人。

  这个老人的出现,真的使丛慕白怀疑自己的眼睛,在这白石一遍,阳光灿烂的天柱山,有了差误。但是,就在这一瞬间,她已经镇静下自己的心神。但是,等到丛慕白立起身来,再稍一凝神打量的时候,她更惊异不置了。

  这位白发红袍的老人,站在那一块突出的岩石上,倒负着双手,却是紧闭着眼睛,站在那里,宛如是一尊石像,一动不动。

  如此深山,如此险境,连丛慕白这样身具武功的人,都要步步留神,时时小心。这位老人却如此毫不为意,紧闭着双眼,站在断壑孤石的边缘,这种胆气,已经说明他是一个不凡的人物。

  丛慕白暗暗想道:“这位老人突然出现在我的对面,难道是为我而来的么?”

  丛慕白心里在疑惑,正准备越身过去相见。忽然,一点乌星,从远处劲射而至,这点乌星来得太快,等到丛慕白看清楚是一只黑猩猩的时候,它已经扑向那位白发红袍的老人的身边。

  那白发红袍老人是站在突出孤石的边缘,脚下本是万丈绝壑,这头黑猩猩来势如此疾猛,一撞之下,那老人飞坠绝壑之下,那里还有活命?丛慕白一时情急,也无暇多作思虑,当时立即大喝一声:“孽畜胆敢伤人!”

  人随声起,脚下猛蹬,身形平去,式化“猛龙过江”,去势如矢,也朝老人所立的孤石上扑去。

  两人相隔本不及三丈,中间是隔着一道阔不及丈的断壑,在丛慕白如此几乎是全力猛扑,疾掠而发的情形之下,虽然比那头黑猩猩起步稍晚一步,却挣得个同时到达。

  丛慕白唯恐伤了那位白发红袍老人,在她人未到达孤石边缘,猛地一提真气,右手疾挽回胸,一记大力掌法,式走“五丁开山”,提足八成内力,猛推而出。

  丛慕白当时没有看清楚这位白发老人,曾否有躲闪的意图,也无暇顾到这位老人有否抵御能力,她当时只是一个感觉:“这个黑猩猩来得太突然,救人要紧。”

  如果,再稍微有一点时间给丛慕白思虑,说不定她就不会擅自伸手了。因为,这位白发红袍老人能够如此无声无息地,站在天柱山巅断峰壑边缘,岂能对于一只猩猩的来袭,如此浑然无觉么?

  丛慕白没有时间容她多作一瞬间的思虑,所以当时人在半空,便提足八成内功,推出一掌大力掌式,而且其中还夹杂着有紫盖掌力。

  其实这是丛慕白救人心切,犯了武林动手发招之大忌。人未落实,神未定,气未敛,对方功力深浅不明,如此悬空出手,只要对方功力稍过于自己,便要毫无挽救余地的,败落下来。

  虽然扑来的对方是一只身材不高的猩猩,但是万一有了意外,丛慕白的脚下,就是万丈深壑,失足下去,只怕尸骨无存。

  就在丛慕白如此一掌推出,功式未及推出七成,掌力便已着实,当时只觉得一震,丛慕白刚一觉察情形不对,没等得及收势偏身,想落进孤石上,紧接着就是一阵极其强大的反击,力道如涌,来势如潮,丛慕白右臂一麻,身形凭空被震退五、六尺,而且此时真气已泄,无法再提气上拔,顿时就像断线风筝一样,滴溜溜地直向绝壑深处栽落下去。

  丛慕白大惊之余,心头一冷,当时闪电一转:“这番完了!”

  这个念头还没有转完,突然只觉有一股力量,从绝壑下面直冲而上,正好托住丛慕白下落的身形。丛慕白虽然真气已泄,止不住向下坠落,但是像她这种功力,只要稍有借力之处,便可以缓气行功,登萍尚可渡水,踏雪已是无迹,何况从下而上的这股力量,来得相当的大。

  丛慕白当时背脊微一着力,丹田真气,早巳调匀,全身一伸双臂,力演一式“摘星赶月”便借着下面来的那股力量,反弹上拔,再度凌云,正好此时一手搭住那一块孤石的边沿,顺势“鲤鱼打挺”稳当当地站在石上。

  等到这一招死里逃生。翻上了石面,丛慕白不由地倒抽了一口冷气,只见那位白发红袍的老人,神情丝毫未变的站在那里。在他的身后,一边一个站着两只小黑猩猩。

  丛慕白暗自捏着冷汗,为自己抱着冤屈暗想道:“原来这黑猩猩是他眷养的,我要是死在绝壑之下,那才冤枉呢。”

  但是,接着又想道:“方才我虽然是凌空发掌,劲道不实。但是,一掌之下,至少也得数百斤力量,而且其间还夹着有紫盖掌力,一只小猩猩,竟然能毫无困难的,将我反震下壑,这只猩猩不但已经通灵,而且功力竟在自己之上,这岂不是奇谭么?”

  丛慕白还在那里怔怔地暗想,那白发红袍老人突然张开大嘴,声如沉钟地呵呵笑道:

  “女娃娃!近二十年来,你是看到老夫的第一个人,又难得你有这般好心,老夫不能让你白到一道飞来峰,这是缘!这是缘!女娃娃!你叫什么?”

  丛慕白此时惊恐之情,难以抑止,这白发红袍老人何以一眼便能看出她是“女娃娃”?

  而且丛慕白打第一眼看见他起,就没有见过这老人睁过眼睛,这老人究竟是何人?他所说的缘份,是所指为何?

  丛慕白一时怔在那里,忘记了答话。

  紫盖隐儒缓缓地叙述到此地,也轻轻地叹一口气,说道:“说来也真是她的缘份,矩暗想,那白发红袍老人突然张开大嘴,声如沉钟地呵呵笑道:

  “女娃娃!近二十年来,你是看到老夫的第一个人,又难得你有这般好心,老夫不能让你白到一道飞来峰,这是缘!这是缘!女娃娃!你叫什么?”

  丛慕白此时惊恐之情,难以抑止,这白发红袍老人何以一眼便能看出她是“女娃娃”?

  而且丛慕白打第一眼看见他起,就没有见过这老人睁过眼睛,这老人究竟是何人?他所说的缘份,是所指为何?

  丛慕白一时怔在那里,忘记了答话。

  紫盖隐儒缓缓地叙述到此地,也轻轻地叹一口气,说道:“说来也真是她的缘份,竟然遇到了这样机会。”

  祁灵接着说道:“这位白须白发,身着红袍的老人,是否就是数十年前,为害武林,而后洗手归隐,双眼己瞎的千面孤里靳一原么?”

  紫盖隐儒脸上透出一点惊讶之意,但是,稍停即平复如初,微微点点头,说道:“正是他。祁灵你对于这个掌故,为何知道得如此清楚?是你师父告诉你的么?”

  祁灵红着脸摇摇头,说道:“是晚辈在上塔镇,听到回春圣手和妙手空空两位武林前辈,彼此的推测。”

  紫盖隐儒含笑点头说道:“这两个人见多识广,这就难怪了。”

  祁灵接着说道:“据他们所知道的事实,千面狐狸靳一原由于收徒不慎,自毁现眼,遁迹深山,早已灰心功利名声,为什么会和丛姊姊一见之下,便要破例授之武功?”

  紫盖隐儒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这是难以据理说明的,只能说这是‘缘份’,天下有很多事,是无法以常理推论的,像靳一原早年为了门人,而自用毒药毁去双眼,应该对这收徒传艺之事,绝口不谈,可是他却在慕白乍一碰面之时.便决心传授他的武功、医道,和易容之术,而且几乎是倾囊相授,用尽各种助长其成的方法,使慕自在短短一个月时间之内,功力突飞猛进。你说,这除了用缘份二字来说明外,尚有何种理由,足以说明?”

  紫盖隐儒说到此地,闭目静默了一会,又缓缓地说道:“千面狐狸靳一原的武功,虽然算不得武林独步,但是他的医道,却是在武林中箅得‘前无占人’,此人熟读脉案,博识药经,慕白在这方面的收益,远较武功为多。特别是她本身,服用靳一原不少自制灵丹,已经撞破生死玄关,打通任督二脉。三花盖顶,五炁朝元,那只是时间迟早的问题。”

  祁灵暗暗吃惊的啊了一声,心里暗想道:“怪不得丛姊姊她的武功,突飞猛进如此之快。”祁灵想到这里,又不禁有了一点奇异的想法:“武林之中,一个继承衣钵的得意门人,是不能轻易让别人掠夺而去的?紫盖隐儒对于这件事,竟然不为意。”

  心里有了这种想法,眼神就难免要流露出惊奇。

  紫盖隐儒望着祁灵,点点头说道,“你会奇怪靳一原为何会如此为别人门下传功授艺,这一点,至今我也不明,不过,靳一原仅仅传功授艺,并不承认师徒名份,就这情形看来,靳一原绝非一时激于旧性复发,我行我素,而是经过了慎重的考虑,所作的决定。”

  祁灵也感到这一点,值得奇怪的,当时他又说道:“千面狐狸靳一原,他知道丛慕白姊姊的师承么?”

  紫盖隐儒微笑说道:“靳一原眼瞎心明,慕白一举一动之间,他便知道是出白天山门派,倒是慕白她一顺口之间,把自己的身世,也都说了,如果我推论不错,靳一原在见面之初,诚如他所说,彼此有缘,又喜爱慕白存心良善,天资不恶,赠送一两招功夫,如此而已,及至后来,几乎是倾囊相赠,不要师徒名份,如果说有原因,那就是因为慕白的一段身世。”

  祁灵惊道:“靳一原基于这一点道义的同情,人道的激发,便会如此倾囊相授么?”

  紫盖隐儒微笑说道:“祁灵!如果易地而处,换作是你,你会如此做么?”

  祁灵摇摇头,坦诚地说道:“江湖上不平之事,当然伸手要管,为他千里奔波,为他披星戴月,乃至于出生入死,这都是常情。但是,若基于这一点抱不平,便将自己数十年性命交修的各种绝学,倾囊相授于一个素不相识,而又彼此无关的人,晚辈无法做到。”

  紫盖隐儒点头含笑说道:“善哉!祁灵!你坦诚如此,自然句句合乎实情,如此推及别人。

  自然也难能做到这一点,我所以认定靳一原是基于这点原因。慨然传授慕白武功,是相信他除了同情和仗义之外,还有其他的因素。”

  祁灵一时会不过这句话的意思,愕了一会,接着问道:“老前辈之意。除了同情和仗义之外,还有什么其他的因素,晚辈愚蒙,老前辈可否指点明白?”

  紫盖隐儒慢慢收敛起笑容,摇摇头说道:“我方才不是说过幺,你我都是推己及人,设身而想如此而已,这件事日后相信自有明白之时。”

  祁灵知道紫盖隐儒绝不会随便无端说出这样一句话,尤其她说的是自己设身处地的假想而得,定然另有高见,如今既然避而不谈,祁灵自然不便多问。但是,他止不住要暗自在想:

  “为什么千面狐狸靳一原,知道了丛慕白的身世之后,便决心传授全身武功?这中间含有什么重要的原因?”

  祁灵苦思不得,不由地为之神驰心分,呆呆地坐在那里。半晌没有说话。

  紫盖隐儒微笑说道:“此事目前无关紧要,祁灵何苦如此再三苦思?难道你不想知道慕白何以追寻鲁半班的事么?”

  祁灵一震,心神顿收,脸上禁不住飞起一层薄红,呐呐说道:“晚辈只是对此事感到奇怪,禁不住一时为之神驰,请老前辈继续说下去,丛姊姊为何发现了鲁泊与鲁半班的关系,而大设圈套?”

  紫盖隐儒微微的嘘了一口气,复又缓缓地说道:“慕白在天柱山飞来峰下,随靳一原习艺的详情,毋庸多说。但是,在她离开飞来峰之时,靳一原有一句话,对慕白尔后的行为,有了极大的影响。”

  说着,紫盖隐儒的两只眼里,神光迸射地,注视着祁灵,祁灵不知怎地,突然有一种难以形容的不安,慢慢地低下头来。

  紫盖隐儒静止了一会,接着说道:“靳一原在慕白临走之前,赠言几句,他说,对于一个人未知真切之前,慢下定论。否则,你把一个坏人,当作好人,后患无穷,追悔莫及,当然,靳一原另一个意思,也就是如果把一个好人,当作坏人,那也是后悔终生的。”

  祁灵不由自主的点点头,他若有所感,也顿有所悟,他想到丛慕白姑娘为何在黄盖湖畔,以及在幕阜山麓,对他的态度,有如此转变,显然有了谅解之意,最可惜的,祁灵却一直未能将自己藏在心底的话,找一个倾诉忏悔的机会。

  紫盖隐儒接着说道:“慕白离开天柱山飞来峰以后的情形,毋须我再说明。”

  祁灵点头说道:“从黄盖湖,到长安驿,以及到幕阜山麓,晚辈身受丛姊姊援助良多。

  但是,晚辈仍不明白,她何以知道万巧剑客鲁半班的秘密。”

  紫盖隐儒点头说道:“万巧剑客鲁半班的确是少人知道,但是,有道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天道如此,岂是人力所能挽回,否则为非作歹之人,只要行踪秘密,不就可以逍遥法外了么?”

  祁灵点点头,暗中欺心,神目如电,天道好还,岂是人们所能蒙蔽的?

  紫盖隐儒接着说道:“慕白从幕阜山麓,到上塔镇,断断续续所听所闻,也就不难知道一个大概了。”

  祁灵大惊说道:“丛姊姊她到过上塔镇么?”

  上塔镇,那是祁灵和回春圣手离开幕阜山以后,互质疑问的地方,还有妙手空空也在一起。如此说来,丛慕白不但到了上塔镇,祁灵他们不知道,连窃听了他们的谈话,祁灵他们也毫无所悉,这岂不是令人脸红的事么?

  紫盖隐儒看出了祁灵惊诧之意,当时微笑说道:“慕白既得千面狐狸靳一原的传授,这易容之术,举世无匹,你们不能发觉,应在情理之中,至于听到你们的谈话。那是她弄了一点机巧。”

  祁灵已经禁不住涨红着脸说道:“深夜无人,二十丈以内,飞花落叶,晚辈自忖尚能听得清楚,丛姊姊不知用何等身法,能避过在座三个人的耳目。”

  紫盖隐儒微笑道:“若在二十丈以外呢?”

  祁灵依然不解地说道:“二十丈以外,丛姊姊她能听清楚晚辈等的谈话么?”

  紫盖隐儒说道:“二十丈以外,慕白自然无此等功力。但是,她有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方法。”

  说着,指向里面一间房里。墙角里放着一个茶杯粗细的竹筒子,长不到五寸,摩弄得异常光润。

  紫盖隐儒说道:“这截竹筒子是重叠大小的一套,拉开约有三尺多长,修理得极薄,深夜之间,居高临下,以这套东西,凑在耳上,二十丈外,也就不难听到了。”

  这真是不经一事,不长一智,祁灵那里会知道这区区一截竹筒子,里面还藏有许多节,还可以用来窃听的呢?

  既然丛慕白姑娘听到了他们的谈话,这万巧剑客鲁半班的事,自然会知道了,再将他们所说的暗中结怨各大门派的事,互相印照,丛姑娘何等聪明,虽然不能断言这身家血仇,是落在万巧剑客身上,至少这是丛姑娘茫茫人海,毫无头绪的摸索以来,最有力的一条线索了。

  祁灵追寻丛慕白姑娘,主要是解释旧日误会,先求心安,毋成薄幸。但是,最主要的用意,是要告知丛姑娘,万巧剑客鲁半班的来龙去脉,没有料到姑娘竟在他未到达南岳之先,未去天柱山之前,竟自先获得万巧剑客鲁半班的下落。更而单身冒险,独踹虎穴,令祁灵当时为此事既佩服又耽心。

  事情至此,已经算是真相大白了。但是,祁灵心里唯一感到微有不安的,他不明白丛慕白所设计的圈套,何以独独要拿他来作为关键,让他背上一个无情无义,毫无信守的薄幸人。

  祁灵不好意思多问,紫盖隐儒是长辈,而且又是丛慕白的师傅,祁灵怎好将这件事提出来询问,尽管祁灵问话的用意,是在明了鲁听为何来到南岳,丛慕白为何巧设圈套。但是,其间涉及到他本人,祁灵就碍难张口了。

  倒是紫盖隐儒笑着说道:“幕阜山陆天成的庄上,慕白不仅安排了千年灵芝,也跟踪了那位被你三言两语逼走的阴谋怪客。”

  祁灵毕竟是聪明人,一点即透,当时便恍然说道:“鲁沂一定是在丛姊姊的跟踪之下,露出了马脚。”

  紫盖隐儒点点头说道:“万巧剑客手下人,有一点长处,是任何门派所不及的,那便是守口如瓶。慕白虽然小心翼翼,竭尽己能暗暗跟踪。但是,只知道其中有一个人要来南岳。”

  祁灵接着说道:“那是因为南岳有一块玉块,是他们梦寐追求的宝物,上次来人铩羽而归,这次顺便察看究竟。”

  紫盖隐儒说道:“慕白知道紫盖峰翠柳谷,等闲不能闯进,料来对我的安危,无须顾虑,所以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可是,等她从上塔镇听到你们的谈话之后,她连夜赶回南岳。”

  祁灵没等到紫盖隐儒说完,便抢着说道:“丛姊姊报仇心切,自是情理之常。但是,应当从长计议,何必挺而走险,万巧剑客为人阴险奸诈,丛姊姊如此单身前去,何异是自蹈虎穴?”

  紫盖隐儒释然微笑,说道:“万巧剑客行踪诡秘,对他的虚实,毫不知情,这报仇二字,谈何容易?慕白决心独闯虎穴,也不过是在探听虚实而已,谅来她不会鲁莽做于事无补的妄动。祁灵!你也应该知道,失去这一条线索,只怕一时无法知道万巧剑客的住址,空自等待,要到何时?”

  紫盖隐儒这几句话,祁灵听了之后,脸不由红了起来了。不用说,丛慕白偷听了许久,当然知道祁灵对于万巧剑客的地址,为了不失信于那位鲁姑娘,而守口如瓶,而且祁灵心里还有着歉疚,设若当初祁灵对回春圣手和妙手空空。说出了黄山天都峰的地址,丛慕自说不定就不会如此甘冒危险。

  当时,祁灵红着睑,呐呐地说道:“丛姊姊如果不这样性急,万巧剑客的地址,迟早总会有下落的。”

  紫盖隐儒仿佛没有注意祁灵如此忐忑不安的神情,只淡淡地说道:“万事俱有定数,丝毫勉强不得,慕白此去如果深陷不幸,那只能算是她命该如此,丛门的血仇,能有别人代报,丛氏满门在九泉之下,当也一消心头积愤。所以。我对于慕白此去安危,并没有重压心头。”

  祁灵一听紫盖隐儒言下之意,竟有束手不管之意,不由地大吃一惊,紫盖隐儒论功力,是当前三大奇人之一,论关系,与丛慕白情属师徒,她如今竟要袖手不管,于公于私都说不过去。但是,这几句话的确是出自紫盖隐儒之口,祁灵自然要为之惶然大惊,继而感到有着无比的失望。他望着紫盖隐儒,说道:“许老前辈!祁灵如有口不择言,失礼过妄之处,尚请老前辈原宥,以祁灵浅见,丛姊姊矢志为报亲仇,其心可对天日,任何人都应该对之义伸援手,而视为责无旁贷之事,老前辈为当代高人,万巧剑客纵有如狐如狼的心肠与手段,也难当老前辈正气凛然与武功盖世。老前辈若不愿沾染此事上身,只怕难服天下人之口。”

  紫盖隐儒望着祁灵那一阵慷慨激昂的陈词,脸上不仅没有愠意,反而暗暗地颔首,似有赞许之意。

  祁灵一阵激动之后,又发觉自己言词太过失态,勿论如何紫盖隐儒是长辈。而且自己与丛慕白的关系,究竟比不上她们师徒情深。有道是:疏不间亲,祁灵这一段话,岂不是说得太过份,又太不恰当了么?

  这一阵悔意掠上心头之后,祁灵不敢抬头多看紫盖隐儒那两道瞪住自己的眼神,刚刚低下头,叫得一声:“老前辈!祁灵方才太……”

  紫盖隐儒挥手止住了祁灵说下去,只缓缓地说道:“你方才所说的话,未尝不是道理。

  但是,你只知其一,而不知其二。”

  祁灵惊讶地抬起头,望着紫盖隐儒。

  紫盖隐儒眼神突然变得慈祥无限地对祁灵身上注视了一会,忽又有些黯然的说道:“慕白此去安危不可预卜,但是,我之所以不愿意伸手营救,助她一臂之力,那是因为,我宁可让慕白功未成时,丧命人手,而不愿意她在功成仇报之后,以锦绣年华.付于悲哀冷寞的岁月,人生自古谁无死?何苦以有生之年,活受情感折磨,郁郁终生?所以……”

  紫盖隐儒说到此处,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对着门外的冷月残星,仰面说道:“所以,慕白此去,我不拦阻于先,也不相助于后,她能功成全身而回,自属至善,万一志未竟而先死,报仇之事,我固不能袖手,同时我也要为地早能解脱,而要暗为庆幸。”

  祁灵对于紫盖隐儒这一番话,听得有些模糊,似乎是说丛姑娘日后岁月,将是无限凄凉,无边寂寞,与其凄凄惨惨,悲悲切切的过一生,何如轰轰烈烈,慷慷慨慨的喋血横尸?

  祁灵不懂,丛慕白难道还有什么其他的隐衷暗痛?竟到了“生不如死”的地步?

  紫盖隐儒长长叹一口气之后,挥手说道:“祁灵!你去吧!”

  紫盖隐儒态度的冷寞,使祁灵顿生反感,他几乎忘记了此行的另一个目的,当时落地一躬,谨声如敛地说道:“祁灵要向老前辈告辞。”

  一礼行毕,穿身走出门外,门外正是山风嗄嗄,树木萧萧,冷月疏星,夜雾迷蒙,好一片清凉凄切的意味。

  祁灵刚一走出门外,就听到紫盖隐儒说道:“祁灵如此匆匆起程,是否又是一次拂袖含怒而去?”

  祁灵闻言脚下一慢,立即回声说道:“晚辈不敢!”

  紫盖隐儒说道:“既然如此,祁灵匆匆而去,必有所为,你意将何往?”

  祁灵朗声应道:“晚辈此行前往万巧剑客处,探视丛姊姊的安危,当尽一己之力,为丛姊姊稍尽绵薄,因为事不宜迟,故而急赶路程。”

  紫盖隐儒站在身后说道:“能有把握凭你一人之力,使你丛姊姊无伤么?”

  祁灵应声说道:“尽力而为,至多不过是死而后已。”

  说到这里,祁灵忽然想起师父神州丐道,两个月的限期,但是如今救人如救火,何况丛慕白对他一再有活命之恩,祁灵不能梢有一丝延宕,否则他内心将会终生衔恨,所以,他只能托紫盖隐儒转一口信给自己恩师,而不能到泰山面谒恩师了。

  当时祁灵转身走进屋内,抬头一见,祁灵怔住了,只见紫盖隐儒站在那里,两眼珠泪晶莹,含眶欲滴。

  这一个情况的转变.使祁灵心头为之一落,他仿佛知道自己做错了一件事。当时,站在那里,期期艾艾地叫了一声:“老前辈!”紫盖隐儒点点头,含着眼泪微微的一笑,然后展袖拭去。复又缓缓地说:“祁灵!慕白这孩子一定是瞒了我许多事。告诉找,慕白和你已经误会冰释,毫无芥蒂了么?”

  祁灵这时候一切都明白了,他对紫盖隐儒不仅倍增敬意,更对于她那一份纯真的情感,无论是对丛慕白的,还是对北岳秀士的,都是其深如海,其坚如铁。这还用得着说么?紫盖隐儒一生凄清孤独,真情早巳死在北岳秀士身边,这种苦啮岁月的生活,她不愿丛慕白重蹈她的辙。所以,她宁愿丛慕白死在报仇途中,不老死在凄凉的岁月里,知徒莫过于师傅.紫盖隐儒知道丛慕白对祁灵,已是一缕真情早寄,一如她对北岳秀上一样,未来的下场,还不是和她如出一辙么?

  这一番用心,不是真情,无法做到,不是真情,也无法想到。

  祁灵当时感动得一股酸气,直冲鼻孔,他极力忍住,低声说道:“一切都是晚辈之错,其中误会,晚辈在北岳恒山之时,即已全然明了,今日此来,一则向老前辈和丛姊姊谢罪……”

  紫盖隐儒一听说到“北岳恒山”四字,眼睛里突现光芒。但是,立即就回到黯然,淡淡地说道:“你能了解慕白的一片痴情,我已经愿足,尚有何罪可言。”

  祁灵抢着说道:“二则,晚辈尚负有一件重大使命,几乎忘却。”

  紫盖隐儒点点头,说道:“我也会想到,你此次再来南岳,寻找慕白恐怕只是便中之举,你还有何重大事情,让这突然情况,致令一时忘却?”

  祁灵点头说道:“在南岳碰上丛姊姊,原是意料之外的事,因为晚辈准备自南岳归去,见过家师之后,再不惜跑遍三山五岳,遍寻丛姊姊。”

  紫盖隐儒微微皱着双眉,缓缓地说道:“你如此专程前来,是令师神州丐道的差遣么?”

  祁灵躬身应是,紫盖隐儒这才将两道眉峰,遽地散开,含笑说道:“是了!上次你到紫盖峰翠柳谷,没有学完紫盖掌法,便拂袖而去,未能达成师命,这次你是补学这一趟紫盖掌力是么?”

  一提到上次祁灵不辞而别的事.祁灵就禁不住臊得满脸通红,羞愧无地。此刻,祁灵按住羞愧,仰着头,朗声说道:“晚辈虽然是奉师命,专程前来南岳,却不是为了再学紫盖掌力,上次自己错失机缘,至今悔恨无边,除非丛姊姊能够乐意亲传,老前辈也不以祁灵往事为忤,否则,这紫盖掌力,算是与我无缘了。”

  紫盖隐儒不觉一双眼神,又透着古怪之意,望着祁灵,一语不发。

  祁灵此时羞愧之意已尽,沉着异常,不慌不忙地对紫盖隐懦说道:“晚辈此次奉师命前来南岳,只是向老前辈叙述一段武林往事。”

  紫盖隐儒看着祁灵一本正经地说着,却依然忍不住微微一笑,但是,立即又收敛住笑容,慢慢地说道:“祁灵!夜已将尽,天明时,我和你俱要忙于奔波,不允许再浪费时间,擅说笑话。”

  祁灵一本正经地谨声说道:“晚辈安能于此时此地,任意乱说笑话?”

  紫盖隐儒点点头,不由又微微皱起两道眉锋,望着祁灵半晌,说道:“这一段武林往事,如此专程前来说与我听,是因为我与此事有关么?”

  祁灵不慌不忙,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异常沉静地应声说道:“家师命晚辈前来之意,只是请紫盖隐儒老前辈评评这件武林往事的是非曲直。”

  紫盖隐儒突然缓缓地站起身来,慢慢地走向门外。

  祁灵当时倒是为之一怔,坐在那里没敢立即上去,紫盖隐儒刚刚走到屋外,负手仰天而立。良久,才轻轻地说了一声:“你说吧!”

  祁灵真不知道紫盖隐儒是何种心情,像她这样武功绝顶,聪明盖世的人物,任何一个花枪,都难以蒙过她的双眼,如今她这样背而不见其面。是已经知道了祁灵的用意了么?如此,她究竟是愤怒?是感伤?是展望未来,抑或是回顾已往?祁灵坐在那里,实在揣不透这位武林高人的心意。

  紫盖隐儒久久不见祁灵说话,不由地回转过身来,祁灵一眼瞥见紫盖隐儒满脸黯然,无限幽伤之意味,当时心里一动,立即说道:“据说昔日有一位武功高绝的武林高人,在深山随师习艺数十年,然后仗剑江湖,立行正道:“旨在扫除人间妖孽,存心铲尽世上不平。”

  紫盖隐儒轻轻地“嗯”了一声,说道:“后来呢?”

  祁灵此时已然定下心情,越发说来生动活泼,如见其人,他说道:“人非生而知之者,人非生而即是圣贤,这位高人幼长深山,素臬师训,在人情世故上只是一块璞玉,何知人间险恶,更遑论世道崎岖?一时之不慎,偶尔一次小有失足。”

  紫盖隐儒“哼”了一声,便没有讲话。

  祁灵接着说道:“有道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紫盖隐儒突然接着说道:“过而能改,才善莫大焉,若是择恶而固执,一失足就足以遗恨千古,祁灵你知道么?”

  祁灵恭谨地应声说道:“晚辈知道。但是,晚辈胆敢断言,天下应无择恶而固执的人。

  浮游苦海,总有回头之日,只要苦海一回头,便是登临彼岸。”

  紫盖隐儒冷冷地哼了一声,说道:“虽然苦海茫茫,只要一回头之际,便可以离却苦海。

  但是,有人宁愿永远浮沉其间,连这一回首的功夫,都不屑使用呢!”

  祁灵毫不以为意地,依然朗声说道:“是的!晚辈要叙说的这位曾经一度失足不慎的武林高人,他也是浮沉在茫茫苦海之中,不曾稍一回首,但是,他是情有可原的。”

  紫盖隐儒听到这里,脚下已经渐渐向前移动,祁灵仍旧是坐在屋里,朗声说道:“一个身手超绝的武林高人,却不幸误中别人暗器,永远受制于人,因此所行所为,已经无法选择当为与否,只能听人是否要为,在情理上言。这人的一切所做所为,与他本人无关。”

  紫盖隐儒突然立定身形,转面向祁灵叱道:“住嘴!祁灵!你胆敢在我面前玩弄花样?”

  祁灵此时站起身来,朗声说道:“请问老前辈!像这种人,我们应该助其一臂之力,赋予道义同情。使其能摆脱狠毒的约束,还其自由之身,为武林正道,保存一份力量,抑或是鄙弃之……”

  紫盖隐儒不等祁灵说完,便厉声叱道:“好个大胆的祁灵!你敢不听我的话么?”

  言犹未了,紫盖隐儒身快如风,祁灵还没有看清楚人影,只觉得一闪之际,祁灵的腰间软穴,已经遭挨了一下重重地点击,立即全身软瘫,劲道俱无。

  紫盖隐儒为当前武林三大奇人之一,和祁灵的师父神州丐道齐名,这一份功力,尚不是祁灵所能比拟,固是不庸待言。但是,如果说祁灵就如此毫无闪避之力,束手挨打,也还不致如此。

  祁灵虽然当时暗暗惊觉紫盖隐儒的功力,果然不比寻常,宇内二书生的盛名,名不虚传。

  但是,同时也成心不还手不躲闪,任凭紫盖隐儒点闭软穴。

  紫盖隐儒点中祁灵软穴之后,冷冷地说道:“祁灵!我已经许多年不曾与人破脸动手。

  但是,我最恨巧言令色,为虎作伥的人,你方才的行为,有辱神州丐道的令誉,有辱你自己的品德,让你在此反省一些时候,稍示薄惩。”

  说着飘然而去。但是,倏即转面,指着祁灵说道:“念你系受欺骗蛊惑,给你反省机会,否则如此妄言欺蒙长者,惩罚当不止于此。”

  说着话,便转身而去。

  祁灵瘫痪在草蒲团之上,毫不为意地说道:“许老前辈!如今不让晚辈说完来意,便如此制服于人,晚辈虽死亦难心服,何能有所自省?”

  言犹未了,紫盖隐儒忽又现身门口,冷笑一声说道:“你还想巧言置辩么?”

  祁灵说道:“晚辈素秉师训,但不知何为巧言。更不知狡辩,但知事实不容误解。”

  紫盖隐儒哼了一声,点头说道:“好!我让你说完你想说的话。”

  说着伸手上前,抓住祁灵前胸,拧身一跃,疾掠出门,但见她若无其事地抓住祁灵,直向紫盖峰顶。疾驰而去。

  一路上,悠然起落,虽在深夜四周寂静之时,毫无声息,直如一朵浮云,随着疾起的山风,飘飘忽忽地,向峰顶飞去。

  如此闪电奔驰,约莫走了半盏茶的光景,已经登临紫盖峰之极顶,仰首天空,弦月已近,疏星伸手可摘,俯瞰峰下,但见茫茫云海,起伏飘摇,此等景致,人间少见。祁灵此时那里还有心思去欣赏南岳绝峰的夜景?心里只在暗暗地盘算着,紫盖隐儒究竟准备如何处置于他。

  紫盖隐儒将祁灵放置在一块四临无地的岩石上,指着他说道:“祁灵!你触犯了我的忌讳,我隐居南岳,誓言不谈往事,你胆敢为北岳秀士姚雪峰来作说客,而且执迷不悟,你知道后果么?”

  祁灵应声说道:“我知道后果,那是,祁灵身丧紫盖峰,老前辈你将抱憾终身,后悔无穷。”

  紫盖隐儒站在祁灵对面,忽然沉默半晌,良久,抬起头来说道:“祁灵!不许你东拐西弯,故作机灵,你将来意直接说明,但是……”

  祁灵朗声说道:“与长辈言,本不应故作玄虚,有失礼数。但是,老前辈对我缓缓说来,尚不能相容,听完内情,晚辈如若直言无隐,岂非更易触怒老前辈么?老前辈一怒之下,祁灵丧命并无可惜之处,若因此而让这段隐情,无法表露,祁灵虽死,亦不能弥补此事之失。”

  祁灵如此侃侃而言,紫盖隐儒显然态度上有了极大的转变,稍有不安地站在那里,时而远眺前方,时而仰首夜空。半晌,才叹气说道:“祁灵!我听过姚雪峰自己表白过自己,那是谎言,我不知道你到底受了他多大的胁迫,竟到如此顽强地步。”

  祁灵朗声说道:“晚辈确是受了胁迫而来……”

  话音未落,紫盖隐儒忍不住轻轻地,却又失望无限地“啊”了一声。

  祁灵却紧接着说道:“晚辈是受了自己情感的胁迫,不忍见武林之中,一对高人,由于误会,而造成冰炭之不相容。”

  紫盖隐儒一听到“一对高人”之时.浑身止不住微微一颤,往事顿袭心头,止不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只轻轻地说道:“祁灵!你有多大年龄,能知道的毕竟太少了。”祁灵一听紫盖隐儒的口气,知道紫盖隐儒对北岳秀士数十年的成见,已经为自己这种不屈不挠的精神,而渐渐为之动摇变化了。

  当时祁灵便说道:“祁灵武林末学后进,所知确是太少。但是.今日祁灵胆敢当老前辈之面.朗声说是:北岳秀士姚老前辈不是坏人,老前辈你应该比晚辈知道得更清楚。”

  紫盖隐儒突然又变色恨声说道:“我当然知道得清楚,我虽然久隐深山,他的所作所为,十数年来,瞒不了我。”

  祁灵说道:“那是受了别人胁迫。”

  紫盖隐儒冷笑说道:“大丈夫宁死不辱:”

  祁灵说道:“老前辈!如果死而无补于事,何妨忍辱一时。”

  紫盖隐儒忽然提高声浪说道:“当今之世。北岳秀士虽然不是独步武林,至少没有人能胁迫于他,而予取予求,任意驱使。”

  祁灵一点也不放松的说道:“明枪易躲,暗箭难坊,正大光明的拼斗,姚老前辈无惧任何人。但是。卑劣阴险的算计,则任何人难以预防。”

  紫盖隐儒渐渐又平静下语气,问道:“他中了何种暗器?”

  祁灵说道:“无名毒梭!当今之世,无药可救。”

  紫盖隐儒此时忽又变得紧张地问道:“是何人能使这无名毒梭,中之于他的身上?”

  祁灵应声接道:“万巧剑客鲁半班。”

  紫盖隐儒这才惊诧无比的啊了一声。站在那里惶然若失,仿佛方寸已乱,莫可如何,忽然右臂一伸,弹指吐劲,解开祁灵穴道,轻轻地说道:“祁灵!我们回头再谈……”

  刚只说完一句话,便一个转身,掀起青衫,叱道:“何人如此暗中窃听,有失风度。”

  说着话,手中已经多了一把青钢长剑,抱剑腾身,直向脚下不远的地方扑过去。

  祁灵内力极厚,不久以前又服用过千年灵芝玉液,所以浑身百穴,韧力极强,紫盖隐儒当时下手并不太重,所以即使此刻不解穴道,祁灵稍自行功,亦可以自行解开软穴,如今紫盖隐儒弹指神通,解开穴道,祁灵立即恢复如常。

  不过,祁灵此刻的诧意,超过方才一切,紫盖峰下何时来人?自己浑然无觉,而紫盖隐儒竟然亮剑而起,超发说明来人功力极高,不是祁灵所能比拟。

  祁灵正待站起身来,前去察看个明白,只见紫盖隐儒忽又停下身形,左手反把一收长剑,含笑说道:“我道是谁,有如此能耐,来到紫盖峰上,令人无觉,原来是大名鼎鼎的丐道人。”

  紧就着就是一阵呵呵的笑声,有一条人影一闪,来人已经现身在紫盖隐儒之前。

  祁灵一听这极为熟识的笑声,不需要再听紫盖隐儒的说话,便知道是恩师神州丐道来到了紫盖峰上。

  果然,神州丐道一阵笑呵呵之后,便说道:“我道人的小徒,说话容或有难以详尽之处,剩下来细节,还是让你们二书生,对面详谈。当面锣,对面鼓,才不致有遗漏或误解之处。”

  紫盖隐儒微微一红脸色,缓缓地说道:“丐道人会介意我方才对令徒不情之处么?”

  神州丐道呵呵的笑道:“你紫盖隐儒当我丐道人是如此不明事理么?”

  说着话,忽又收敛了笑声,说道:“秀士如非有毒创,而解药又断,他会前来南岳,当面请罪,并非我道人多口……”

  紫盖隐儒微笑说道:“丐道人!你还当我是争夺虚礼,作小女儿态么?我只是放心不下丛慕白这孩子的下落,挺而走险,设一不慎,后援无人。”神州丐道正颜说道:“天山双侠,恢复神仙眷属,并肩仗剑武林,还有何事比这更为重要?何况目前武林正是多事之秋,贤伉俪双双出道,武林之福,至于其他的事,我道人闲不了,我那小徒儿也闲不了,你请便罢。”

  神州丐道索性连贤伉俪都说出来了,当着身着青衫的紫盖隐儒,倒是一件令人发出会心微笑的事。但是,神州丐道是正色而言,紫盖隐儒也是点苜而听。最后,紫盖隐儒长叹一声,自言自语说道:“十年黄梁,人生若梦……”

  说了这两句,忽又回头耐祁灵看了一眼,祁灵因见恩师和紫盖隐儒谈话,自己身为晚辈,一时不便上前行礼,只是远远地站着。

  紫盖隐儒看了祁灵之后,又向神州丐道说道:“许冰如生平做事,向少如此不分青红皂白,迁怒于人,令徒方才……”

  神州丐道又张开嘴,呵呵笑道:“易位而处,我道人亦会如此,何必为此些小之事,牵挂在心?其实,祁灵将来尚要有求于人之处太多,还怕讨不到你的一分好处。”

  紫盖隐儒歉然地一笑,微微一顿之际,倏地抱拳拱手,趁着夜色未明,飘然落峰而去,神州丐道扬着手说道:“秀士面前,代我师徒二人致意。”

  紫盖隐儒走了,紫盖峰突然显得一阵冷寞。但是,却为北岳恒山生花谷如椽岩,带去破镜重圆,旧梦重温,含着往事的辛酸,与现在的欢愉,互洒相思之泪,重做神仙眷属,人间没有解不开的怨恨,没有说不清的误会,只要存心得正,立意得明,自有水落石出之时,占如此,今亦如此,一般人如此,武林之中亦复如此。

  且说神州丐道目送紫盖隐儒飘然去后,一转身过来,祁灵扑上前行礼口称“恩师!”神州丐道拉起祁灵,抚摸着他的头,笑嘻嘻地说道:“你这两件事,都做到了,总算没有让我道人失望。”

  祁灵惊道:“师父!你老人家都知道了么?”

  神州丐道笑着说道:“紫盖隐儒的事,方才不就是结果么?至于千年灵芝的事,我看你气色不同,分明已到了内功极致之象,不是服了千年灵芝,焉能如此?你自己尚有千年灵芝玉液可服,北岳秀士之事,你岂能忘记?”

  祁灵这才知道,恩师是凭推测而来,但是这推测之言,却是如同眼见。

  祁灵便将遇上回春圣手的事,略略说了一遍,神州丐道连忙摇着头说道:“目前我已经没有时间多问你这些话了,丛慕白那娃儿单身独闯,紫盖隐儒临行不放心,我已经答应下来,这应该是你的事。”

  祁灵连忙躬身说道:“弟子即刻前往。”

  神州丐道说道:“你不要看得太随便,我这次不放心你的衡山之行,没想到遇到古老偷儿,已经约略的知道了大概,你要想凭你的力量,除掉万巧剑客这个魔头,那是奢望。”

  祁灵叫道:“师父!”

  神州丐道呵呵笑道:“师父还会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么?目前你确是不能有此奢想。

  不过,你的气色很好!纵有凶险,也能逢凶化吉,小心去吧!我道人对你而言,还有两件心事未了。”

  祁灵也不知道恩师对他究竟有那两桩心事未了?不敢多问,也不能多问,他想到丛慕白姑娘随着鲁沂前往黄山天都峰,知道时间愈长,危险愈大,为了争取一时一刻的时间,祁灵只有和恩师才见面就分离,就趁着天色未明,拜别下山。

  背着渐去的黑夜,迎着泛露鱼白的曙光,祁灵离开南岳紫盖峰的心情,是复杂多端的,他曾经目送紫盖隐儒的离去,预期着这一对武林神仙眷属的重逢,十数年的隔阂与相思,如今重圆旧时梦境,虽然祁灵不能亲自分享这份欢愉,他的心情是喜悦的。

  但是,他匆匆地离开恩师神州丐道,心里又有着一份难言的孺慕之情,与依依之意,恩师对他情逾父于,恩同再造,虽然恩师是滑稽喜笑游戏人间。但是,他那一份情感,愈久愈能体会出情真意切,天高地厚。可是,偏偏师徒之间,相聚一起的时间,实在是太少了,少得令祁灵时常萦绕于心,倍增怀念:所以,每一次离开神州丐道,祁灵都有一份黯然伤情之意味。

  另一方面,祁灵在心灵深处,无法不时刻的惦记着丛慕白姑娘,这位对他有着深情与重恩的姑娘,在祁灵的心中,重量与日俱增,增加到已经不是歉疚与感恩,而是产自内心的一丝情愫。但是,在这一丝情愫日缠愈紧之寸,隐约中,还有一位楚楚可怜的人影,摇曳在记忆之中……

  剪不断,理还乱,祁灵此刻的心情,千头万绪,起伏不停,直到朝阳乍涌,遍山金黄,祁灵才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清澄杂念,疾奔下山。祁灵他没有想到,就因为他这样一阵思虑之际,慢了一段行程。几乎断送了关外神偷妙手空空古长青的性命。

  妙手空空古长青自从在紫盖峰,发现翠柳谷内有人之后,他便断定是那位假言离去的紫盖隐儒:老偷儿知道祁灵还有一桩要案,自己夹在中间,自有若干不便。而且,妙手空空虽然成名关外多年,比起紫盖隐儒,还不能扯上一个子辈,至少紫盖隐儒超过他不少年龄。

  老愉儿怪心眼儿多,他便趁势溜走了,就在他离开南岳,未到衡山县治之前,碰上神州丐道。老偷儿一五一十将祁灵的遭遇说了个大概,便急急忙忙的走了。老偷儿虽然游戏风尘,心眼却是精细得很,他记挂着那位挺而走险的丛慕白姑娘。

  万巧剑客本人如何,老偷儿是素昧平生,但是,老偷儿见过万巧剑客手下的几个人。那都是可以当得上诈诡百出,阴狠毒辣。就拿鲁沂这小子来说。眼睛转动之间,诡计百出,令这种人钻圈套,一个不小心,就会反钻进他人的圈套。

  老偷儿看准了鲁沂是迷于丛慕白的美貌端庄清秀娴淑,也或许真的中了丛姑娘的圈套,但是,时间一长。难保破绽不漏。丛慕白虽然以一个姑娘之身。有利于自己的计谋施展,又何尝不因为地是一位姑娘,而平添更多的危险?

  妙手空空已经对祁老弟的心事,了若指掌,对于这位丛小姐儿,也是深知不少,在他们俩个互通灵犀,而未能相诉心愿之前,容不得有如何波折,老偷儿为人热心,特别对于一见投缘的祁灵老弟,老偷儿还能不将他的事,放在心上么?

  老偷儿匆匆地别了神州丐道,他便沿着官塘古道,向前疾赶。他心里在暗自思忖:“丛慕白这小妞不是呆騃之人,她随着鲁沂,主要的是寻找万巧剑客的下落。除非事不得已,否则她应该遏着鲁沂,多走官衢大道。”

  妙手空空虽然苦于不知道万巧剑客的住地,所以不敢确定鲁沂究竟向何方而去,但是,老偷儿毕竟是老江湖,他刚入衡山县治,就打听如此这般的两个人。一经听说果然有这样两个人过去,老偷儿便安心笃定,沿着大道追赶。

  而且老偷儿还计算着,祁灵如果没有意外。也应该随后跟来,于是他索性沿途暗留记号。

  暗示祁灵,一方面他暗算鲁沂他们已经过去的时间,所以,便改在夜晚展开轻功,一抡急迫,白天却反而边走边歇,遇镇喝酒,逢站打尖,照他的估计,如此急迫下去,二天之内,饶是鲁沂和丛慕白是骑着马的,也要被他追个首尾相衔,钉住死紧。

  有许多事情往往预料中是万无一失,但是,每每偏偏就有意外之事发生。

  妙手空空古长青的算计不能谓之不精,用心不能谓之不深,但是,百密难免一疏,他忘记了一件事,他忘记了自己身上带了柄惹人上眼的铁剑,而这柄剑正是他和鲁沂交肩擦过的时候,巧施妙手空空,而带过来的。

  他没有想到,机警如鲁沂这等人,他之来到南岳,岂能单人独放?老实说,即使鲁沂不需帮手,万巧剑客鲁半班还要有一个人准备在万一时杀以灭口呢,何况鲁沂在万巧剑客面前的地位?

  尽管鲁沂和丛慕白并骑而行,在他之前,也不知道有几拨人,专程快马,赶回黄山报讯.因为不仅是引一个陌生人前往黄山,是万巧剑客所不许可,就是和一个陌生人互相往来,都是绝对禁止之列。鲁沂这情形,大大违反了万巧剑客的禁令,要是换过别人,想必早就尸骨化灰,死于无形。但是,鲁沂身份不同,暗中同行之人,不敢造次.只好快马传汛,急报黄山。

  在鲁沂和丛慕白之后,也不知道还有几拨人,随在后面,或几里,或数十里,乃至一百里以内,在察看着可疑之人,他们不是保护鲁沂,他们相信鲁沂足以自保,他们是察看有否他人,暗中跟踪,来追查下落。

  这是妙手空空古长青没有想到的,也是他无法想到的,妙手空空如此改在夜里追踪,立即引起了这些眼线的注意,他们就利用白天里快马,沿途紧跟追赶,好不容易跟上了妙手空空,使他们更为吃惊的,那是发现了妙手空空这样一个怪模怪样的老头子,身上竟带着一柄铁剑。

  这一柄剑在旁人眼里,看来至多是有些奇怪,但是落到这些人眼里,他们不但立即分辨出,那是他们黄山特有的铁剑,而且,持有这柄铁剑的人,地位极为不低。

  这不仅是他黄山的规矩,武林之中,也都是如此,随身的兵刃,不能随意失落,何况这是代表黄山标记的一柄铁剑呢?这些人一急;便派人日夜前攒,追赶鲁沂,另一方面。就超发的钉紧了妙手空空占长青。

  这天夜里,妙手空空发觉了有人钉上了,老偷儿一生闯荡江湖,也不知道见过多少大风大浪,那里还会把这些事放在心上,本来他还想将这些人戏弄一番。但是,想到自己追人要紧,没有心情和这些入闲逗。

  当时脚下一紧,行云流水,落叶劲风,飘然起落之间,使出了老偷儿炉火纯青的轻功,看来状至悠闲,实则去势如矢,老偷儿如此脚下显出功夫,不消片刻,立即将后面的人,甩落到不知何去。

  妙手空空正自唾了一口水,暗笑这些人不自量力,空惹他疾驰一阵。突然,身后不远一阵嘶嘶之声,破空而起。

  老偷儿心里一动,立即一旋回身,只见一线红光,冲天而起,约莫上升到八、九丈高,还带着一阵类似竹哨之声,响在这寂静的夜空。

  妙手空空暗暗地纳闷,心里想道:“这是那路脚色,看来还是有计划的要来算计我老古。”

  想到这里,妙手空空正不住脱口自言自语地说道:“多年不进关内,天下变了,当年我老古这身穿着,走到那里,多少还有入客气三分,今天地却没有理我老古这套行头了。”

  妙手空空知道目前的情形,前后有了呼应,今天晚上要想平静无事,已经是不行了。老偷儿当时一想,满心不快地,索性就在路旁一块大石上,坐下来,看看究竟是那路角色,不认清对象,找错了人。

  妙手空空刚刚一坐下来,果然,在身前不远,也亮起了一支冲天火箭,带着一线蓝光.冲起七,八丈高,也带着呜呜地竹哨作响。

  老偷儿一时怒气未消,童心又起。暗自笑道:“贼崽子!你这是夫子面前耍大刀,我老古要不耍弄耍弄你,消不了这口冤气,”

  当时一个翻身,四仰八叉地睡在大石.顷刻鼾声大作,熟睡如雷。

  不到片刻功夫。只听见大道的东西两头,都响起了衣袂生风的声音,敢情来的人还不止一两个,而且都还有着一身轻功。

  这些人一走近妙手空空所睡的石头附近,顿时停下脚步,打量着妙手空空那副睡相,听着他那如雷的鼾声。大家都意外地怔了一下,彼此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便有人发话喝道:

  “老头儿!别装孙子!起来爷们有话问你。”

  妙手空空鼾声忽止,忽然一个翻身.这些人都不自主地退后几步,全都亮开架式.以防不测,没想到妙手空空这个身翻了以后,嘴里咿唔地呓语一阵.伸手将腰间大酒葫芦取出来喝了一阵,嘴里又唔呀不清地说道:“我醉欲眠君且去厂刚说完这句话,接着又是鼾声呼呼.熟睡沉沉。

  这几个人明明知道妙手空空是假装的,因为方才还是如飞的疾驰。怎么这会就变得如此烂醉如泥?但是,这几个人又不敢造次上前,大家心里都在打着算盘,这老家伙能够取得这柄铁剑,不是有点来头,就是有几手绝活,万一惹不起,岂不是自找晦气么?大家心里都在暗忖着,等鲁沂来,再作道理。

  这样一迟疑,半晌没有动静,妙手空空依然是熟睡沉沉,鼾声震地。

  这几个人一看,鲁沂还没有来,难道就如此干耗着不动么?就算这老家伙有几手,仗着人多手众.也不会吃亏到那里去。

  就在这时候,大家又不约而同地慢慢移动上前,其中就有人叱道:“老头儿!你要再装死不理人,就休怪爷们手下无情了。”

  说着话。其中就有一个人一伸右臂,疾舒手掌,朝妙手空空右肩抓去,口里并且叱喝着道:”老家伙!你绐爷们起来吧!”

  这人刚一触及妙手空空的肩头,立即就察觉到情形不对,五根指头.就像抓着败絮一样,丝毫着不上力道,这人大吃一惊,立即收掌退步.但是,那里还宋得及呢?当时只觉得手腕一紧,脉门早让别人扣住。

  妙手空空一个翻身,龇牙咧嘴的说道:“吵人清梦!你是那个臭爷们啦!你滚吧!”

  那人脉门被扣,半身劲道早失,那里还有力量反抗?当时只觉得一股潜力,猛弹而起,偌大的身子,就如一堆衣包,甩起好几尺高,然后又像是一堆死肉,直掼下来,叭地一声,震得灰尘四起,那小于只挣得”哎哟”一声,顿时摔闭过了气。

  妙手空空一伸手,像摔小鸡样的,摔倒了一个,剩下的入一看,知道对方扎手,当时各自一撤腰间铁剑,呛啷啷一阵乱响,人影四闪,都向妙手空空围来。

  妙手空空坐在大石头上,仿佛没有看到他们似的,只是不住揉着胸口,口里不住在说道:

  “哎呀!哎唷唷!可真糟了,从来不跟人打架,一打架就岔了气,这会子胸口直发闷,八成是要吐!呕!呕!”

  他是说吐就吐,只见他将嘴一张,哇地一声,顿时一股酒味冲人,在迷蒙的月色之下但见一股水光似箭,直向周围扫去,紧接一阵哎唷之声,不绝于耳,周围那些持剑前扑的人,都被这一阵突如其来的酒雨,淋射个满脸满头,就好像天上突然落下大冰雹,打得疼痛难忍,叫苦连天。

  就在这些人仓惶抱头叫痛的时候,只听得妙手空空一阵呵呵大笑,笑着骂道:“你们这些不长眼的贼崽子,找人麻烦也得先看看对手,要是搁着当年,不让你们跪下来认罪,你们就休想走开一步。今天,小给你们惩罚。”

  说着话,妙手空空身形一闪,一转瞬间,周围的人手中的铁剑,都不翼而飞。

  妙手空空巧施妙技,如此转身一掠,得手之后,顿时呵呵笑道:“我说是谁家小崽子们不长眼睛,原来是有一些混帐的来头。”

  老偷儿人在呵呵笑着说话,肚子里可就有了打算,原来一手掠过这几把铁剑,剑一到手,就发现份量形式,都异于寻常,老偷儿是何等脚色,不要仔细打量,虽然在迷蒙的月色之下,只一打眼之间,便认辨出这些人使用的长创,与他取自鲁沂的那柄铁剑,一模一样,份量沉,三棱两刀.至少在形式上看去,是一样的,妙手空空心里顿时明白了,自己不知道在何处疏忽。漏出了破绽,让他们发觉到了跟了下来。

  在这种情形之下,不容许妙手空空有一点多余思考的时间,在场的几个人,虽然都被妙手空空一举手之间,耍弄得丑态百出,手足无措。但是,妙手空空他自己知道,那是由于先声夺人,攻其不备,而且妙手空空都是露了几手他的特长,这算不得是真正的硬拼硬斗。

  有道是:双拳难敌四手,好汉不敌人多。妙手空空的功力,毫无疑问的要高出来人许多,但是,果真的来人一拥而上,死缠死拼,妙手空空单身一人,未尽然就能占到便宜,尤其当妙手空空一闪身之际,掠过这许多铁剑之后,发觉到来人都是万巧剑客的手下,心里更多了一分顾忌,万巧剑客手下人的喂毒暗器,妙手空空已经数闻其名,万一众人双手齐发,毒器如雨而至,妙手空空虽然名传关外,技震武林,也只怕万一中其中一着,则后果难堪。

  这许多利害关系,妙手空空也不过是在一转眼之间,都作了一次思忖。

  妙手空空并不心存患得患失,但是,他惟恐耽搁了行程,追下上鲁沂与丛慕白他们,万一因此让丛慕白独自陷险,有所闪失,妙手空空心里将永远对不住祁灵老弟。

  因此,在妙手空空双手抱着一堆铁剑,笑呵呵地阴损他们一顿之后,眼睛一转,便又朗声笑道:“凭着你们这几把锈剑,也要张牙舞爪,气势凌人,真是不知道天多高.地多厚。”

  说着话,双手一松,把那一把铁剑,放在地上,随手又抓起一柄,颠了一颠,说道:

  “这些烂剑,还给你们。”

  周围那些人,已经被妙手空空这一连串的手法,弄得头晕目眩,气势早衰,站在那里一时拿不定主意,进退维谷,无可奈何,这时候一听妙手空空说要将铁剑还给他们,这些人又不由地心里一震,不约而同地退后两步,不知道妙手空空又要施展什么招式,来作弄他们。

  正是这些人惶然不知所措的向后移动脚步的时候,妙手空空忽又笑声一收,瞪着眼睛问道:“怎么?你们还不服气么?我老人家说,你们是烂剑,你们还不相信么?”

  说着双手拿起铁剑,随意一折,好好的一把铁剑,顿时变成了大铁环。

  妙手空空随手一扔,顺手又拿起一把铁剑,一折一弯.又是一个铁环丢在地上,如此双手不停,一转眼间,原是一堆铁剑,此刻已经变成了一大堆铁环。

  这样一来,站在周围的几个人,都变成了目瞪口呆,心惊肉跳,这些铁剑虽然不是什么吹毛可断,削金断玉的宝物,却也是经过了干锤百炼,不同于寻常,眼见着这样一个糟老头子,若无其事,毫不费劲地折成铁圈,这份功力,足够吓人。

  其实他们那里知道,妙手空空这一着是孤注一掷,明知道若要引起群斗,是对他不利,所以,他要运用既有的气势,使这些人慑服,知难而退。于是,妙手空空不惜运用全力,暗行大力手法,把这些百炼精钢,折成铁环。

  尽管妙手空空在表面上,神情自若,实际上,他已经遍体生津,双臂酸麻,真力消耗过多。

  如果在这个时候,周围这些人,再来一拥而上,只怕这位大名鼎鼎的关外神偷古长青,就会折辱在这些名不见经传的小卒手下。

  妙手空空撇下最后一柄铁剑之后,拿起腰间的酒葫芦,咕噜噜地对着嘴猛喝了几口,借以调匀真气,暗自行功,稍作调息。

  然后,他才呵呵笑道:“此后少拿这些破铜烂铁,再来丢人现丑,无端滋事。”

  说着话,池又自顾自地掉转身去,坐在大石头上,自言自语地说道:“酒后黄梁一梦,人生一大享受,你们这些贼崽子,休要再来烦人,不知死活。”

  自言自语地说到最后,双眼竟然阖起,放头便睡,简直把周围站的那些人,视若无物,根本没有摆在心上。

  妙手空空这一连串的行动,周围这些人,心都寒了,气也馁了,凭方才那一阵折剑为环的功夫,每个人自忖都经不起人家一举手,大家面面相觑,半晌拿不了主意。

  经过了这一阵沉默之后,这几个人。又不约而同的慢慢向后过去,不过,他们没有走远,大家并不是不走,而是不敢擅自离开,这老头子身上背着的铁剑关系重大,假苦如此不战而退,将来回到家里,谁也脱不了干系,于是大家都在提心吊胆地等着,等着派人追赶鲁沂回来,来处理这个难于处理的辣手场面。

  妙手空空躺在石头上。状似熟睡,实则心里不住地盘思。自己与万巧剑客从无直接过节,为何如此派人穷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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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妙手空空暗自思忖一回,决心起身撇下这些人,仍旧顺路追赶,他心里只在耽心着丛慕白姑娘的安危,也不知道此刻下落如何。

  正是他翻身而起,准备讽刺两句话,便展开轻功,顺道而去的时候,远远地一声状似幽篁细竹的尖锐哨声,悠然而至。

  这一声哨音一起,原来站在那里发呆的几个人,霎时候,就像浑身一震,心神一清,每个人都一闪身形,分列两边,让开了一条道路,肃然而立,像是迎接某个重要的人物的来临,妙手空空不愧是机灵透顶,老谋深算的人物,他首先发觉这些人没有离开,接着又发现这一声哨音,所引起这些人的兴奋和紧张,心里立即恍然大悟,不用说,此刻来人定是鲁沂,而自己的问题,就是发生在那一柄铁剑身上。

  聪明一世,难免糊涂一时,终日打雁。到头来让雁啄瞎了眼睛,妙手空空自己也不觉得自己好笑起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当时心里竟没有想到这柄铁剑的症结,以致于一着之失,极可能导致满盘皆输,如果回来的人,真的是鲁沂,正当妙手宅空喷过酒箭,折过铁环之后,真力消耗过多之时,妙手空空将面临一场极为难险的遭遇。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妙手空空虽然面对着即将临的一场避免不了的拼斗,而且这场拼斗,又将是险恶异常,但是,这位关外神偷,并未因而稍生畏意,只是依然坐在石头上,暗自行功,恢复劳疲。并且双眼凝视注视着来路,看看来的究竟是不是鲁沂。

  月色蒙蒙为浮云所掩,星光也微弱无光,这条古道附近,超发的显得寂静与阴暗,只有那一声声的细竹幽篁的哨音,仍旧在一声一声,悠悠忽忽地吹着,增加了这阴暗深夜的凄凉与可怖。

  顷刻间,哨音遽止,只见来路人影急闪,随后又有马蹄震地,直向这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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