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巴黎)

有人从伊斯巴汗来信,说你早已离开波斯,目前正在巴黎。何以你的消息,我必须从别人处得悉,而不能直接得自你处?

众王之王命令我留驻此地,已经五年,我在此地完成了几件重要谈判。

你知道,在信基督教的君王之中,利益与波斯的利益相结合的,只有沙皇,因他和我们一样,和土耳其势不两立。

他的帝国比波斯更大,因为从莫斯科算起,一直到接近中国境界、他那些属地的最后驻守点,相距不下数千里。

对臣民的生命财产,他是绝对的主宰。除了四家以外,大家全是他的奴隶。众先知的全权大臣,众王之王,他以天为梯阶,而对权力的执行,情况并不比这更可怕。

鉴于莫斯科维亚气候恶劣,谁也不可能相信,从此地放逐到别处去是一种惩罚。然而,每逢权贵大员有失上宠者,常被遣往西伯利亚。

正如我们先知的律令禁止我们饮酒,此间君主的法律亦禁止莫斯科维亚人饮酒。

他们款待客人,和我们波斯的方式迥乎不同。外来的人,一入家室,丈夫即将妻子介绍给他,他和主妇亲吻,而这算是对于丈夫的礼貌。

父亲们在女儿出嫁时,虽然通常总在婚约上声明,婚后女儿不得受丈夫鞭打,但是,莫斯科维亚妇女多么爱受鞭打,简直令人难以置信。倘如丈夫不切实鞭打她们,她们无从体会是否占有了丈夫的心。丈夫对妻子采取相反的态度,那就标志着无可饶恕的冷淡。

兹将莫斯科维亚某女子最近寄给她母亲的信,抄录如下:

亲爱的母亲:

我是世界上最不幸的女子!为了使丈夫爱我,我用尽一切方法,而始终不能收效。昨天,我家有千百件事该做,可是我出门了,而且在外逗留一整天。回家时,我以为他将重重打我一顿,但是他却一言不发。我姐姐的待遇很不一样,她的丈夫天天打她。只要她看一下别的男子,她丈夫就突如其来地打将过去。他俩也非常相爱,共同生活再和睦不过。

她之所以如此骄傲,原因就在这里。可是我不会永远让她有看不起我的理由。我已下决心,定要博得丈夫宠爱,出任何代价,在所不惜。我要好好地激起他的怒火,使他不能不给我一些友谊的表示。日后谁也不能说我没有挨打,不能说我生活在家中谁也不把我放在心上。只要我丈夫用指头轻轻弹我一下,我要立刻竭力喊叫,使旁人信以为真,说我丈夫打了我。而且我相信,倘如邻居某人前来救援,我会把他掐死。我请求你,亲爱的母亲,请你务必指责我丈夫,说他对待我的方式实在令人难堪。我父亲为人如此忠厚老实,从前却不采取这等行动。并且我记得我还是小姑娘的时候,好像有时我父亲爱你太甚了。

我吻你,亲爱的母亲。

莫斯科维亚人绝不能离开国境,即使为了旅行。因此,由于本国的法律使他们与别的国家隔绝,所以他们保存了古旧的风俗习惯。尤其因为他们不信有其他风俗习惯之可能,所以对自己的风俗更坚持。

然而当朝君主却想要把一切都加以改变。关于胡须问题,他和国人曾经大起纠纷。教会与僧侣为了坚持他们的无知,进行斗争也不比别人少。

这君主一意设法使工艺昌盛,并且不遗余力,欲令本国的荣誉远扬于欧亚二洲。直到目前,那是一个被遗忘的国度,知道它的几乎仅仅是它自己。

君主心神不宁,并且经常坐立不安。他在他的辽阔的领域之内彷徨,到处留下他的天性严厉的烙印。

他离别自己的国土,仿佛国内容不下他,而到欧洲去寻求别的行省,新的王国。

我吻你,亲爱的郁斯贝克。你近况如何,来信吧,我请求你。

一七一三年,沙瓦鲁月二日,于莫斯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