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11点45分

那混蛋一直在犯案。

勃兰特严肃地搜查着房间。女人四肢摊开躺在床上,根据庞大的失血量来看,她死于多处刺伤。任何罪犯都可能干出这种事,但勃兰特知道现场是干净的。像那混蛋干过的很多案子一样,这里甚至干净得让人不舒服。

那女人血管里应该有残药,剂量恰好足够让她无力挣扎——即便挣扎也只是徒劳,这一手法在最近的案件里也有出现。勃兰特皱起了眉,这案子是勃兰特眼下的首要任务。待他搜集了充足罪证之后,他便可以带领特遣部队将这个混蛋绳之于法。

他的拳头反复攥紧又松开。天,他真想亲自杀了那混蛋。

鲜血溅到了墙上,地毯上和破碎的床单上……有几滴血溅得很高,几乎要碰到天花板了。晚宴桌边的地板上有一大滩凝结的污血。那女人不是被谋杀的——她简直像是畜生一般被活活地屠宰了。袭击发生前,她在药物的催眠下入睡。只有床上有挣扎的痕迹,但痕迹并不明显。

她也有长长的棕发,发尾似乎有卷翘的痕迹。干枯的血将头发压扁了,否则卷翘会更明显。玫瑰色的床单上有花边和佩斯利涡旋图案。这正符合萨曼莎.布莱尔陈词中的两点。吊顶天花板的石膏线是皇冠造型,第三点也让她说中了。

“勃兰特,报警的那年轻人正在外面候着呢。”

亚当说道。亚当是队里最年轻的成员,只工作了六个月。他的脸色总是很苍白,今天他的红发和雀斑显得格外醒目,让他看起来有点滑稽。他尝试着把目光移到一边,不去看床上的尸体,“凯文说这边由你负责。他一会就到。”

又一项对他的考验,那就如他所愿吧。

“那我们去和那人谈一谈。”勃兰特走出砖房,去询问在外等待的那人。那男人坐在砖阶上,大概二十五六岁的样子,高高瘦瘦,留着平头,满面愁容,双臂交叉抱着脑袋。勃兰特看到他的蓝衬衫都被泪水浸湿了,肩膀起伏不定地颤抖着。

勃兰特在旁等了会,给这个年轻人一点时间,“杰森·迪恩?”

年轻人猛地站起来,边流泪边点头,“对,是我。她现在要被带走了吗?”他孩子气地用袖子擦了擦眼。

勃兰特回头看了看那个小房子,此刻里面挤满了警察和犯罪现场调查组的人,“快了,验尸官还没完成工作。”

男子的脸越发苍白了,下嘴唇颤抖着。他做了几下深呼吸提起精神,点了点头。

接着勃兰特态度柔和地将整个故事从他嘴里套了出来。

据他所说,他们在同一家公司上班,交往快一年了。她昨晚回家前,他们还一起出去吃饭喝酒,结束后他在她家待了几小时,凌晨一点半左右离开。之后她没来上班,他打了无数电话都没打通,于是翘班到家里去找她。

结束了和杰森的谈话,勃兰特回到屋子继续等待。几分钟后,凯文一行到了,和他一道的有队里的两个谋杀案侦探——丹尼尔和赛特。勃兰特在走廊来回踱步,在头脑里仔细思索着新获得的消息,将这些与已知的线索结合起来。

“是他干的,对吧?你一直挂在嘴边的那人?”丹尼尔问道,他是队里年纪第二小的,额头上都皱出了抬头纹,他把拇指塞进了裤袋。丹尼尔的大肚腩和他妻子怀胎五月的肚子有的一比——因此,队里其他人总是无情嘲笑他。

东部分局的每个团队成员都兢兢业业,加班工作。勃兰特对此表示尊重。他来这儿不是为了捣乱的,但任何可能涉及那混蛋的案子他都不会放过。他的想法很明确。但目前为止还是没有线索,遇害的人却越来越多。

勃兰特面色凝重地看着运尸台被推进房间。

“很有可能是他。毒物学可对此进行确认。”勃兰特靠着卧室的墙,想要评估着罪案现场——他此刻有点情绪化,很难静下心来断案,他要等测验结果出来才能下结论。

凶手故意将受害者摆成一个姿势,把她双腿分得很开,手臂举过头顶。这是赤裸裸的展示,是对她最大的人格羞辱与嘲弄。这又是那个杀手行凶对象的共同点:死者会被刻意摆成某种姿势……虽然偶尔也有例外。

不可抑制的愤怒冲击着他的理智。

“好吧,我们要把尸体搬走了。”一位犯罪现场调查组成员说道。

勃兰特点点头,“谢谢。犯罪现场怎么样?线索多吗?”

调查者摇了摇头,“线索不多。现场很干净。我们之后测试时可能有另外发现,但我并不抱太大希望。”

“她的名字叫蔓蒂·撒克逊。”勃兰特突兀的说。她的钱包在餐桌上,没有打开,也没人动过,边上是她从公司带回家的公文包。她是名会计师,三十岁,在波特兰一家有名望的公司就职,入行不久,前途一片光明。

年轻的生命就这么戛然而止了。

侦探们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把尸体装袋,搬到运尸台上推出了房间。勃兰特明天会前往太平间查看。

他转过身,看到验尸官正要离开。

“詹姆斯,你知道受害者死亡的时间吗?”

头发灰白的验尸官答道:“我最多能估计到两点和五点之间。”詹姆斯摇了摇头。“验尸之后,我会有更确切的结论。”验尸官拍了拍亚当的肩,走了出去。

勃兰特回到现场,看到一个犯罪现场调查组成员用镊子从地毯上捡起了一个小东西。他在旁等着,直到那人将小东西装袋并贴上标签。

“斯坦利,你找到了什么?”

那人站着把袋子举高给勃兰特看。“看上去像是钻石或锆石。我得拿到实验室检查过后才能确认。”

勃兰特盯着那个闪闪发光的小东西,“耳环?”尺寸看着倒挺像的。他走到敞开的门口,发现担架早就被拿走了。他要等着确认受害者佩戴的首饰。

梳妆台上有一个敞开的首饰盒,他走上前,在少数几样价格不菲的配饰中翻寻着。所有物件看似都完好无损,没有一个和那块宝石对上号。

斯坦利和他一道搜寻着,他和凯文及他的团队有超过十年的合作经验。“我会对它进行一系列检测。它尺寸很小,可能是某一设计的一部分。”

四叶草的设计?勃兰特不太记得布莱尔小姐说过的具体细节了。那枚戒指是从始至终都缺一颗宝石呢,还是她上次看到时才掉的呢?她到底有没有提到过那个细节?他得回到办公室才能确定——但他的直觉告诉他是这样。

那小家伙的故事听起来简直是天方夜谭,但她的眼神却又那么真切。不管她受什么妖魔鬼怪驱使,她对此都深信不疑。勃兰特凝视着那颗小小的珠宝,他明白自己不能低估这个小东西。

“好的,有事及时联系我。”

斯坦利点点头,带着装有证据的袋子走到工具箱处。

又过了一小时,房间才被清空,空荡荡的房间只剩下残暴的死亡痕迹。血迹斑斑,死亡的气息久久不散,暴力的迹象也尚可察觉。置身于现场,勃兰特可以发誓,案发过程的一幕幕几乎能在他面前栩栩如生地再现。

作为一个普通人,勃兰特没有通灵能力,但同他的不少同事一样,他的直觉很强。不知道这直觉是出于自己多年的工作经验,还是出于自己与史蒂夫长久的交情。这不重要。但很久之前,他就已经学会按照自己的直觉行事了。

此刻,他的直觉向他拉响了警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