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你并不确定。但就像逐渐显色的胶卷,真相越来越明晰,你不得不承认,你的身体在过去的几个星期里被占领了,即将有新事物诞生。身体的某个幽深处,一块小小的血肉渐渐成形:你在这里得到的所有幸福孕育了浓缩成了这个坚强的小东西。这是爱的结晶。

最初,你根本不相信。你没有想到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过去的几年里,你一度自暴自弃。你一直以为你身体的某些机能已经没有了,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但你的身体不断发出不寻常的信号。星期六的早上,你在阿姆斯特丹的公寓浴室里,站在扭曲的小镜子前,手抚摩着肚子。你的肚子里突然涌起一种坐过山车才有的不适感,你这才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几秒钟过去了。几分钟过去了。头晕目眩的感觉却没有消失。你小心翼翼地体会着这种感觉。这种飘忽的刺痛感对你而言是那么陌生。你花了很长时间,才破译了这个信号。一开始,你以为自己会恐惧、无计可施或者听之任之。但最后,你满怀惊喜地顿悟,你很快乐。你感觉快乐。你就是这样。

你带着这种感觉走出浴室,十分警惕,因为你害怕它会溜走,会消失。身体里飘忽的感觉始终在,你穿好衣服,把牛仔裤拉到腰间才震惊地发现竟然有些紧了,你笑了出来。

之后,你和加雷恩出门去酒吧,经过冯德公园里的小湖时,你自顾自地哼起了歌。

“很高兴?”他说着,牵起你的手。

你点头,微笑,给了他一个吻。但你什么都没说。太早了,还没有成形,就像你第一次准备作画时,脑袋里一闪而过的念头。你还需要时间,让一切变得更加确定、更加立体,之后你才能放任他关注它,赞美造物者的神奇。

“喝啤酒吗?”你们在酒吧的小桌前坐下,他问道。

你正准备开口说“好的”,但你记起了什么。“是的。”你说,“我想,还是算了吧。苹果汁,谢谢。”

他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起身去了吧台。

你看着他在吧台那儿对酒保说着他无意间学来的蹩脚的荷兰语,尽管这里每个人都说英语,一股快乐的暖流向你袭来:你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你要有一个自己的家。你要选择自己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