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小房间的床上,穿着自己的衣服,等着有人敲门。在屋里休息的时候,她听见脚步声、低语声、敲门声还有东西被拖来拖去的声音。有几次,有人走到通往阁楼的平台处,她立刻抱住自己,准备迎接警察的敲门声,还有面如死灰的尼克,但什么都没有发生。那个人接着往走廊里面走去,进了另一个房间,接着传来敲敲打打的声响。

就在她准备抖掉外套时,有人敲门。她咽了咽口水,站起身。屋子似乎在发抖,但她勉强能走。她打开门。

尼克站在外面。他看起来很疲倦,眼袋明显,额头也有深深的皱纹,好像只一晚时间,就有人拿起刻刀把他雕塑成另外的样子。

“我很抱歉。”她急忙说,“我不是故意——”

“为什么道歉?”尼克问。

“我惹麻烦了。”她说,她终于想到了一个妈妈常用的词,“吵架。”

他看着门框,皱了皱眉。

“你说什么?玛格丽特和贺瑞斯吗?”他问,“哦,别担心。这不是你的错。他们很久以前就是这样。是我没处理好。我想,他们能来帮忙照顾海洛伊斯、打点一切,的确是好事,但已经三个月了。我们的生活该恢复正轨了,该想办法处理好各自的事了。”他苦笑着,“不管怎样,车祸发生前,我们的确和他们交往不多。”

斯玛吉把一缕头发绕在手指上。“你们处得不好吗?”她问。

“是的。”他继续说,“简单地说,海伦和玛格丽特的关系很紧张。”

他动了动身子,一只手搭在门框上,尴尬地斜靠着。

“对了,我看到了你和海洛伊斯画的画。”他说,“这很好,简直太棒了。”

她的脸红了:“算不上什么。我过去是插画师,事实上,做的是平面设计师一类的工作,做了好多年。就是这样。”

尼克点点头:“海洛伊斯说是‘画画的人’。我猜,是相关的工作吧。说起来有些难以置信,海伦从没和我提过。”

斯玛吉耸了耸肩。“我觉得,她大概也不知道。”她说,“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确切说来,我也不是设计师,大概更像签约艺术家。”

“有趣。”尼克说,“你为谁工作?”

她摸了摸磨破了的袖口。尼克身后的走廊开始摇摆,忽远忽近,整个屋子似乎也像正在呼吸的肺一样一会儿膨胀,一会儿收缩。

“是在一家叫锐锋的公司。”她低声回答。

“在曼彻斯特。”尼克说,“我知道。就是为阿姆斯特丹的某家公司做老曼彻斯特纪念碑揭幕式的公司吧。”

斯玛吉点点头:“是我参与的。我和其他同事。”

尼克抬了抬眉毛,轻轻地吹了吹口哨。

“哇。”他说,“好吧,具备这种水准的艺术家应该有自己的工作室。”

斯玛吉眯起眼睛,摸了摸还在发热的伤口,那半边脸热极了:“什么意思?”

“跟我来。”尼克说着,带着她来到临近的房间的门口。她跟在后面,眼冒金星,口干舌燥。

“准备好了吗?”他问。

她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兴奋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用力推开门,带她走了进去。正对花园的床边立着画架。画架后面的桌子上摆着全套铅笔、颜料、蜡笔、油彩和木炭笔。都是好牌子:得韵和辉柏嘉。窗台上还有一个收音机,和她多年前工作过的工作室里的一模一样。

她往前走,拿起那些铅笔。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激动得颤抖不已。

“太棒了。简直太棒了。”她说。她看着他,脑海里的警报声逐渐消失了。她眯起眼睛:“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他避开了她的目光,手指敲了敲门框。

“噢,这些算不了什么。”他说,“因为工作的原因。都是赠品,实际上。我是建筑师,所以——”

她眨了眨眼睛。

“什么类型的建筑师?”

“噢,你知道的,大楼什么的。”他笑了笑,看着她的脸说,“对不起。事实上,我现在正在做一个大项目,就是伦敦中心的双子楼,现在引起了很大的争议。这也是为什么我昨天不得不把海洛伊斯托付给你。”

“难道是——”她打了个响指,似乎想从空气中抓住那个词。

“‘发夹’吗?”尼克问,“没错。”

她看着他,眼睛睁得大大的,她感觉心里有个地方被点燃了。她想起那两座可怕的扭曲的大楼,就像两只野兽在拥抱彼此。

“我见过。”她说,“图片,我是指,电脑合成的图片,真的很……很特别。”

“谢谢。”尼克说着,挤出一丝微笑,“谁知道呢?如果那些反对派得逞了,就不会建出来了。不过,我们在设计巴纳克尔购物中心的时候,也遇到过同样的麻烦。”

斯玛吉用手捂住喉咙。“巴纳克尔!”她大声说,“是在曼彻斯特吗?”

尼克兴奋地看着她。

“是的。你也知道?”

她耸耸肩。“我去那里买过几次东西。”她低声说,“几年前。”

接着,她想起了在那里发生的许多事——乌七八糟的事——涌进了她的脑海。

“好吧,不管怎样都好。”尼克说。他伸出一只手,指了指画架:“你觉得这个怎么样?可以吗?在你痊愈之前,你大概可以拿它消遣时光?”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留下来。

“是的——”她说,“是的——”

但是那些声音、那些脸孔包围着她,让她喘不过气来。她感到自己在吐泡泡,在下沉,在垂死挣扎。

紧接着,尽头火花飞溅,发出噼啪的响声,点燃了整个房间,地板翻了过来,撕开巨大的裂缝,她被下面的黑暗吞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