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手们,各就各位!”

艾蜜丽坐在学校的长板凳上,身子向前倾,她看着克里斯猛拉两下泳镜的橡皮圈、抖动一下手脚的肌肉、踏上跳台的边缘,克里斯弯腰、头微微一倾、又快又准地在人群中找到艾蜜丽,他向她眨眨眼。

铃声一响,克里斯纵身跃入水中,他飞速前进,游到泳池中央才露出水面,他的肩膀像只大鲸鱼一样起伏,手臂强而有力划出蝶式泳姿,不一会就比其他选手率先游过五十公尺线。

然后他一翻游向终点,脚底板拍出一道道银白水光。

体育馆里扬起群众的叫喊,艾蜜丽不禁露出微笑,克里斯在尖叫声中游抵终点,在众人的喝采声中,宣布比赛结果的学生颤抖地说出成绩,“这是克里斯最佳个人成绩,”他欢呼说,“也重写了学校的一百公尺蝶式纪录——”

克里斯喘着气攀出泳池,笑得龇牙咧嘴,艾蜜丽站起来、挤过坐在同一排的其他人、走下走道、好不容易挤到最前方,下一场比赛已经准备开始。

克里斯抱住她,把脸埋在她的颈间,艾蜜丽感觉他心肺搏动,她想像群众看着他们拥抱,每个人都晓得像他一样的男孩看上了她这么一个女孩,她好喜欢这种感觉。

不幸的是,他们的关系也有让她嫌恶之处。

卡洛斯·格莱顿的蛙泳跟克里斯的蝶式一样杰出,他的置物柜刚好在克里斯旁边。“游得真好,”克里斯的头从毛巾里冒出来时、卡洛斯对他说,他的头发像细针似地根根竖立。

“谢谢,你也是。”

卡洛斯耸耸肩,“如果也有个小辣妹在终点等我,我肯定游得更快。”

克里斯不自在地笑笑,大伙都知道他和艾蜜丽是一对,他们在一起已经将近三年,但某些假设却不见得真确,比方说大家都认为艾蜜丽主动献身,要不然克里斯为什么跟她在一起这么久?

但如果他纠正卡洛斯,他肯定看起来像个大笨蛋。

“我敢打赌你今晚一定快活罗,”卡洛斯说。

克里斯套上运动衫。“谁晓得呢?”他说,口气不在乎得恰到好处,让人以为他没有夸耀。

“等她厌倦你了 ,你可以把我的电话号码给她,”卡洛斯说。

克里斯拉上长裤拉链,把背包甩到肩头。“别指望吧,”他说。


艾蜜丽知道她和克里斯的关系、跟她在学校里看到的大部分青少年情侣非常不一样,首先,他们的感情不是短暂而无常,她和克里斯已经认识了一辈子:其次,他们真的深爱对方,而不仅是迷恋,克里斯几乎是她家的一份子。

正因如此,所以艾蜜丽不明白自己哪里出了问题。

她和克里斯约会已经整整两年,一路走来真的好精采。从好朋友变成情人,这条路确实不好走,但慢慢地,事情有了改变,克里斯的双手开始不规矩,艾蜜丽加以推拒,刚开始出于害怕,后来好奇取代了害怕,问题是,现在某种不知名的情绪却取代了好奇。

艾蜜丽不知道性爱的感觉如何,但她猜想性爱不该让你的胃部不适、肌肤接触就想逃开、脑子里传出一声声“这样做不对”。每次身体背叛她,她都感到难为情,克里斯显然很爱她,当然想跟她做爱,这么做也绝对没错,拜托喔,她从还不会讲话就听到大人们把他们的名字连在一起,除了克里斯之外,她无法想像在另一个人面前脆弱地宽衣解带,不幸的是,她也无法想像自己在克里斯面前这么做。

她抽身时,他对她大喊大叫,有次甚至说她是光会挑逗人、却拒绝更进一步的贱货。但她不介意,因为她不想让克里斯问她究竟怎么回事。当他问说怎么了,她一语不发,不愿、也不能说出实话伤害他。

她对着镜子狠狠梳头发,然后转过身去。晚餐相当安静,她爸爸出去看诊,她妈妈专心看晚间新闻。她把梳子放在床上,拿起数学课本。

“明天还得上学,你要去哪里?”艾蜜丽一穿着外套走进厨房,妈妈马上发问。

“去克里斯家,”她说。“我们要一起做功课。”

“喔、好,”梅兰妮按了几个洗碗机的按钮,机器随之嗡嗡作响。“回家之前打个电话给我,外面黑漆漆,我不要你一个人走过树林。”

艾蜜丽点点头,拉上夹克拉链,虽然已经四月,依然稍有凉意,她感觉到妈妈的手搭在肩上。“你还好吗?”

“还好。”她抬头直视妈妈,她好想请妈妈把她想不透的事情拼凑出一个完整的图形。“如果我去别人家、而不是克里斯家,你会让我出去吗?”

梅兰妮顺顺女儿的头发。“说不定不会,”她微笑说。“但你怎么说些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呢?”



片刻之间,他们站在克里斯房间门口,两人都不敢进去。

克里斯吞了一口口水,他以前怎么从没注意到房间里的家具好小?衣柜、小书桌、和那张床。“我们何不坐在地上?”他提议。

艾蜜丽松了口气,摊开笔记簿。“我想麦卡锡会考证明题,所以我们可以先复习一下……”克里斯靠过来吻她,她只好停嘴。“我们应该一起念书,”她轻声说。

“我知道,但我非亲你不可。”

艾蜜丽嘴角抽动。“非亲不可?”

“你绝对无法想像,”克里斯说。他坐到她身后、把她整个人抱到怀里,一只大手充满保护意味地滑过她的肋骨。

她喜欢这样。跟克里斯靠得好紧、被他抱在怀中,嗯……这样就好。其他举动才令她不悦。

她盯着仔细印出的图表,身子因为克里斯的举动而不停扭动。她感觉他轻咬她的颈背,心里却想着家庭作业里的正弦曲线,一半不断靠近,另一半却不停抽离。


坐在地上有点像是修行,似乎是个好主意。但艾蜜丽一侧坐,身体的曲线却更加明显,在克里斯眼中,艾蜜丽一下子跟自己的妹妹一样熟悉,一下子却显得异常神秘,他每次想了都颇感惊奇。

他一直想着卡洛斯先前所言。全世界每个人可能都认为他和艾蜜丽已经上床,他们迟早会结婚,这是不争的事实,上床又有什么大不了?他不是为了性才跟艾蜜丽在一起,她当然知道这一点吧。

她让他吻她,有时候她让他把手伸到她衬衫里,他从未企图探索腰部以下,她也没有。

克里斯贴紧一点,又开始吻她的颈背,她在他怀中扭动。“我们念不下书,对不对?”

他摇摇头。“我昨天念过了,”他坦承。

“这下可好,”艾蜜丽边抱怨、边转身面向他。“那我该怎么办?”

他本来想说:“你可以明天再念。”但话一出口却不是这么一回事。还未察觉之前,他已经拉着艾蜜丽的手贴向他大腿之间。“你可以摸摸我。”

片刻之间,她的手指缠绕着他的手,克里斯闭上双眼,思绪不定。然后她的手忽然颤抖地抽开,猛然恢复坐姿。“我……我……我不行,”她轻声说,脸颊转向一旁。

她哭了吗?克里斯惊讶地跪在地上。“艾蜜,”他好声好气地说。“对不起,”他不敢碰她,犹豫地伸出双臂,她抬头看他,圆滚滚的双眼湿濡,过了好一会,她才投入他怀中。


“我最喜欢每年这个时候,”葛丝宣称。她坐在梅兰妮家的前廊上喝柠檬汁,气候异常温暖,冬天最后一场雪逐渐化尽。“没有苍蝇,没有蚊虫,也没有雪。”

“泥巴,”梅兰妮说,眼睛盯着树梢上的某样东西。“好多泥巴。”

“我向来比较喜欢泥巴,”葛丝说。“你记得我们以前让艾蜜和克里斯跟小猪一样在泥巴里打滚吗?”

梅兰妮笑笑说:“我记得花了好久才刷掉浴缸的泥巴。”

两人同时盯着车道。“那段时间好快乐,”梅兰妮叹气说。

“嗯、我可不知道。他们现在还是滚来滚去……只是动机不一样罗。”

葛丝啜饮一口柠檬汁。“前几天我逮到他们在克里斯房里……”

“他们在做什么?”

“其实什么都没做。”

“你怎么晓得?”

“我就是晓得。”葛丝眉头:皱。“你该不会以为……”

“我可不像你那么确定,”梅兰妮说。

“就算他们做了什么又如何?他们未来总会发生亲密关系。”

“没错,”梅兰妮缓缓说。“但不一定非得在十五岁的时候。”

“十六岁。”

“你错了,克里斯十六岁,艾蜜丽十五岁。”

“成熟的十五岁。”

“十五岁的小女生。”

葛丝放下柠檬汁,“这有什么关系?”

“关系可大了,”梅兰妮摇摇头。“等到凯特十五岁,你就晓得了。”

“到了那时,我会相信凯特够聪明、够理智、也能做出正确的决定,就像我现在信任克里斯一样。”

“不、你不会。你会想把小女儿留在身边,留得愈久愈好。”

葛丝笑笑说:“艾蜜丽永远会是你的小女儿。”

梅兰妮在椅子里动了动。“想想你的第一次吧,”她敦促。“艾蜜丽现在属于我,但有了第一次之后,唉,她就属于克里斯。”

葛丝沉默了一会。“你错了,”她轻声说。“即使是现在,艾蜜丽也属于克里斯。”


克里斯去年夏天开始在“荒野亩园”工作,“荒野亩园”是个小型游乐场,既不荒芜,占地也不到一英亩。园中有个章鱼般的塑胶攀爬设施、沙坑、和花二十五分钱就可以搭乘的旋转木马。

克里斯负责旋转木马,这个工作不花大脑,他只要收铜板、把小孩抱到木马上、检查安全带、按下启动马达的按钮、等风琴音乐播放完毕、关掉马达、让旋转木马慢慢停止,他喜欢小孩子身上的甜香,他喜欢在旋转木马慢慢停止时靠着安全杆、帮孩子们解开安全带、让他们滑下木马,他喜欢下班之后拿条湿布擦拭木马马鬃,凝视木马圆滚滚的双眼。

今年,游乐场的老板给他一副钥匙。

今晚是星期五,就四月而言算是温暖。克里斯和艾蜜丽看了场电影,但时间还早,克里斯不想回家,他们开车漫无目的闲逛,最后开到游乐场。“嗨!”艾蜜丽一脸愉悦地说。“我们去荡秋千。”

她下车冲过泥地,克里斯好不容易走到秋千架旁,她已经在空中飘荡,脸颊迎向夜空。他朝另一个方向前进,艾蜜大声叫他,他拿出钥匙打开旋转木马的控制面板。

木马在月光下缓缓转动。

艾蜜丽跳下秋千,高兴地跑过来。“他们什么时候给你钥匙?”她问。

克里斯耸耸肩说:“上星期。”

“太好了。我能骑木马吗?”

他拦腰抱住她、把她送上她最喜欢的白马。“请便,”他说。

艾蜜丽在木马上坐稳,旋转木马转了整整一圈之后,她朝克里斯伸出手。“你也来吧,”她敦促。

他选了她旁边的那匹马,一坐定才发现自己选错了:艾蜜丽上升,他却下降,反之亦然:等到两人的木马齐高时,他凑过去吻她的脸颊,艾蜜丽笑笑,也凑过来吻他。

他跳下木马,为艾蜜丽张开双臂:不一会,他们躺在木马间的厚实木板地上,木蹄在他们的手脚间上上下下。艾蜜丽往后仰,闭上双眼,脑中充满乐声,克里斯的双手悄悄滑进她的衬衫。

她那扣环在前的胸罩被解开,天啊,感觉真好。她的双峰滑润而结实,闻起来像是蜜桃。克里斯凑向她的颈部,轻轻舔她,她尝起来当然也像蜜桃。他听到艾蜜丽发出轻微的噪音,以为她跟他同样享受这一刻。

他的手伸向她的牛仔裤,悄悄滑进她的内裤里,手指轻轻擦过柔软的阴毛。他屏住气息,手指小心翼翼再往下滑。

“停,”她啜泣。“克里斯,停停。”

他没停,她便握紧拳头、朝他耳朵打一拳。

他往后靠、整个头他妈的轰轰响。还没来得及开口大骂,他就看到艾蜜丽脸色惨白,一直摇头,她猛然站起来、跳下移动中的旋转木马,站稳之前摔了一跤,留下克里斯一个人转了又转。


电影中若发生类似的事情,女主角通常回得了家。但在真实人生中,你推开男朋友之后,却还得靠他载你回家。艾蜜丽心想,这真是奇耻大辱。

她感觉克里斯悄悄坐到她旁边座椅上,她把脸转开,直到吉普车里、头顶上的小灯逐渐熄灭。但就算她没看他,她也知道他下巴紧绷、嘴巴紧闭成一条线。

片刻之间,她想紧紧贴向他,希望能让他软化;她想起自己还是小宝宝时,尖叫逼着妈妈放她下来,但却把妈妈抓得更紧。“说不定,”她轻声说。“我们最好分开一阵子。”

克里斯发动引擎,点了点头。


所有关于唐娜·迪菲莱丝的事情都具有传奇色彩:一头棉花糖般的秀发、葡萄柚大小的双峰、还有一身啦啦队长的绝技,她可以呈直线劈开双腿、臀部着地,速度快到其他高中啦啦队员瞠乎其后。过去两年来,她一直向克里斯暗示,如果他要的话,她愿意跟他出去。艾蜜丽惹恼了他之后,他终于决定回报她的好意。

吉普车里什么也看不见,车窗蒙上一层雾气,他的肩头也汗气淋淋,后座的唐娜在他身下扭动。

克里斯甚至没带她出去吃晚饭。开车到餐厅途中,她把手搁在他大腿上,问他真正想要什么。

而后她全身赤裸躺在车里,着实令人讶异:她伸手揽住他,他觉得她甚至不晓得他没有经验。

在仪表板的微弱灯光中,唐娜的胸部泛着绿光,但依然美得惊人。她微微闭上双眼,轻呼他的名字,唯一不对劲的是她不是艾蜜丽。

“噢、天啊,”唐娜呻吟。“快上吧。”她把他拉到自己身上。

一冲刺,他想,我就不是处男了。但出乎意料地,他没有预期中那么兴奋。他觉得他好像从车子的角落观看,看着唐娜像只不知名的动物一样在他身下扭动。

完事之后,她推开他,穿上内裤。她缩到他怀里,感觉却非常不对劲。“刚才好棒,”她喘气说。“不是吗?”

“没错,”克里斯同意。他望着挡风板,心想自己怎么如此愚蠢:他以为自己只想着性爱,其实他想要的只是艾蜜丽。


艾蜜丽整天在学校躲躲藏藏,她不时跑到洗手间躲起来,大家才看不出她在哭。但她走到哪里都听到大家说,克里斯·哈特一天到晚搅着唐娜·迪菲莱丝走来走去,第六节下课时,她走到数学课教室,看见克里斯和唐娜在教室门口的一排置物柜前亲热,她终于崩溃了。她请求麦卡锡太太让她去医护室,轻而易举说服了老师她身体不舒服。她不是喉咙痛,也没有发烧,但心痛的感觉却一样苦楚。

妈妈来接她时,艾蜜丽整个人陷在乘客座椅里,把头转开,到家之后,她直接走到房里,爬到毯子下,在床上待到天黑。

克里斯的吉普车六点十五分离开,艾蜜丽看着车灯消失在伍德哈洛街尽头,直到再也看不见任何灯光。她想像克里斯星期五晚上会带唐娜·迪菲莱丝去哪里,她不想也知道他们会做什么。

她怎么可以这样想?她坐在黑暗中,试图把心思集中在一篇星期一之前得交的英文报告,她取下草稿上的回纹针,却再也无法专心。她低头瞪着草稿上的字句,读不下任何一句,手中的回纹针折了又折,细细的回纹针终于断成两截。

十一点了,克里斯依然还没回家。梅兰妮敲敲房门,迳自进来。“甜心,感觉如何?”她边问、边在艾蜜丽旁边坐下。

艾蜜丽转身面对墙壁。“不太好,”她嘶哑地说。

“我们明天早上可以去看医生,”梅兰妮建议。

“不……我没生病,我还好,我只是……我只是想在房里多待一会。”

“这跟克里斯有关系吗?”

艾蜜丽吃惊地转向妈妈。“谁跟你说的?”

梅兰妮笑笑说:“就算没有硕士学位,我也晓得你们整个星期都没通电话。”

艾蜜丽顺顺头发,“我们吵了一架,”她坦承。

“然后呢?”

什么然后?她当然不打算告诉妈妈他们为了何事争吵。“我想我把他气走了。”她深深吸口气。“妈,”她说。“我怎么做才能让他回心转意?”

梅兰妮似乎甚为讶异。“你什么也不必做,他会回到你身边的。”

“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们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梅兰妮说,然后亲亲女儿的额头,走出房间。

艾蜜丽感到手中一阵刺痛,她低头一看,发现自己仍然捏着扭曲断裂的回纹针。她好奇地用它刮过肌肤,皮肤上马上出现一道道红印,她再刮一、两次,红印更形明显:她刮得愈来愈深,直到渗出鲜血、皮肤上出现克里斯姓名的缩写、留下一道道伤疤。


克里斯的吉普车刚过一点才到家,艾蜜从卧房窗户看着他,他从厨房上楼,边走边开了一盏又一盏灯,等到他走进卧室、准备上床,艾蜜丽已经在睡袍外披上毛衣,光脚穿上球鞋。

地面因为最近的天气柔软多了,地上潮湿温润,雪地的松针在她脚下吱嘎作响。克里斯的窗户在厨房正上方,她好多年没有这么做了,但她拾起一根小树枝朝着窗户扔过去,树枝砰地打上窗户,朝她弹了回来,她拾起落在脚间的树枝再扔一次。

窗内透出桌灯的灯光,克里斯出现在窗前。一看到艾蜜丽,他马上开窗探头出来。“你在干什么?”他小声说。“待在原地别动。”

几秒钟之后,他轻轻打开厨房的门,“什么事?”他质问。

她想像了好多次两人再度说话的光景,但愤怒却不是其中一景。说不定有点懊恼、喜悦和包容,但她绝对没想到克里斯会露出这种表情。“我来问你,”她说,声音有点颤抖。“你约会开心吗?”

克里斯低声咒骂,伸手揉揉脸。“你太过分了,我真的受不了。”说完就转身走回屋里。

“等等!”艾蜜丽哭喊。她的话语含着泪光,但她抬高下巴、手臂紧紧交叉在胸前,以免自己发抖。“我……我有个问题,我跟我男朋友分手,我很生气,所以我想跟我最要好的朋友谈谈,”她吞了一口 口水,低头望着漆黑的地面。“问题是这两个人都是你。”

“艾蜜丽,”克里斯边说边把她拉近一点。

她试着不管他身上不熟悉的气味,那是一种混杂着香水和欲望的味道:她只是专心享受紧靠着克里斯的感觉。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他吻她的额头和眼睑,她把脸埋在他衬衫里。“我受不了,”她说,但却不确定自己说些什么。

克里斯忽然抓起她的手腕。“天啊,”他说。“你在流血。”

“我知道,我刮伤了自己。”

“怎么回事?”

艾蜜丽摇摇头。“没关系,”她说。但她乖乖跟着克里斯走进厨房,克里斯忙着找OK绷,她坐在一旁,就算他注意到自己的姓名缩写出现在她的手臂上,他也没说什么。他专注、轻柔地触摸她,她闭上眼睛,创伤已开始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