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既已卸下“庸才总统”达拉斯的沉重负担,我可以好好在这个节目中争取领先了。我必须说,不管和凯西一组有没有好处,但和这个真正的聪明人搭档以后,竞赛就变得完全不一样了。我打开数字提示信封,眼前出现的是:

6750802

02036198

我有点慌了,但是凯西不到五分钟就猜出这是我们下一个目的地的经纬坐标。我想达拉斯一定没听过“经纬坐标”这个词,这家伙脑子里只有为希尔斯百货“设计”的一系列运动服装。

我很喜欢凯西,昨天晚上即使旁边没有摄像机,我们在外面也玩得很开心。她聪明又有趣,而且更重要的是,我想观众也会喜欢她。我还在考虑跟她打情骂俏这一招用得对不对;她比我喜欢的要丰满一些,我必须思考一下这样看起来会怎么样。但幸好她很漂亮,而我想如果那些大尺码服装模特儿能够赚到钱,就表示大众没那么挑剔。不管怎么样,我们两人相当投缘,而我想她绝对被我吸引了,这是我能够运用的能量,不管我决定怎么做。

这是最佳的待人之道吗?不是,应该不是。但相信我,我心里很清楚:我会很谨慎地让众人看到自己的某些部分,尽管我并非永远知道自己是怎样的人。有时候我会突然觉得,自己绝对是个冷酷无情的人,如果你想找个方法进入我内心,想在我盔甲上寻找一道小裂缝,好窥见我那颗躲藏在盔甲下的跳动的心,恐怕要找很久。在其他时候,我只是做我应该做的事。

不过我不能花太多时间在这上面。对我来说,获胜实在太重要了,这简直是我最后一个机会,我没有下一个东山再起的机会,错过这次就会直落谷底,只能靠自我解嘲从此过着默默无闻的生活。有时你会听说,童星离开好莱坞在外面过起正常快乐的生活——就像《小英雄》里的艾迪·哈斯凯,后来不就跑去当什么警察吗?——但我绝对没办法。我懂的就是这些,我还能做什么?换跑道去读法学院吗?我可是连高中都好不容易才念完呢。还是要我在哪家公司接电话?不可能。这就是我的生活,我必须要成功。

达拉斯有个理论——是呀,我知道,达拉斯还会懂什么道理呢?——他说面对这件事最好的方法,就是好好享受;这又不是那种会让你博得好评的特别节目,也没有艾美奖颁给竞赛节目的最佳表现者。他说我们到这里是让人看我们很有趣,很讨人喜欢,提醒大家他们喜欢看我们。你要收敛,他说,让自己留点空白,观众必然能够把你变成他们想要的任何东西。你也要清空自己,作一块银幕,让他们在银幕上演出他们的幻想,而不要破坏他们的兴致。观众或许以为他们想知道我们真正的模样,但其实不能如他们所愿,想想看,要是让他们发现我们和任何人一样无趣,我们和别人没什么不同,那还有什么趣味可言?

但要我对这件事放轻松,可没那么容易,更何况我没有多少事情是大家不知道的。我每次和男人分手,媒体就会报道;我也公开提过我突然改变宗教信仰,我对音乐的喜好,还有我去隆胸。大家都知道我吃素,也知道我的幸运石是红宝石。而我的猫咪死掉时,许多我永远都不会见到的人寄来了吊唁卡。

你了解我吗?可以说了解,也可以说不了解。如果有些事我不让外人知道,那不是因为我不希望大家看到私底下的我,而是我认为自己不是每件事都能做好。像我在拍《知己》时,每次对白出错,我都会用别针在肚子上划一道痕迹惩罚自己;节目被取消时,我就必须阻挡我妈对同戏演员的夺命恐吓……或许可以说,世界上最让我害怕的事,就是做个平凡人过一生。因此,自我保护是关键。我知道我成长的世界或许是个扭曲的世界,但这却是我唯一知道的世界,而且——这话会吓人一跳吗?——这也是我想一直生活的世界。


我和凯西第一批到达机场,而且,相信我,“第一”是我非常喜欢的位置。我们站在机场位置图前,考虑下一步怎么办,手边没有需要的所有信息:假设凯西说的这些经纬度果然没错,这里也还缺少东南西北的提示,所以这些数字指的也可能是地球上四个不同地方。(看,我在学地理呢!当年摄像棚里的家教会不会很骄傲?)

我们看着机场服务区一览表,新的拍摄小组——摄像葛瑞特和音效阿奇尔——站在一旁,等候趣事发生。

“哎,”凯西说,“这里有牙科诊所、彩票柜台,还有一个脚底按摩中心,但就是没有‘全球经纬度查询’柜台。”

“我们可以买个卫星定位仪之类的东西吗?”我问。“不行,不是有规定吗,记不记得?‘不可以购买任何特别装备帮助你。’”“好吧,那我们可不可以‘借’一个?”

凯西看着我,好像我有些迟钝。“唔,”她说,“我想我们把这个想得太复杂。应该看看地图就可以了吧?”她指着图上一排名单。“比方这里有家书店?”她并不像讽刺,只是我不喜欢她的语气。

“好。”我说。如果我愿意,我可以一分钟就冷淡得让她难堪,我可以让她拼命想得到我温暖的笑容。“我只是以为我们可以进入二十一世纪了。”

看来,我不必期望她会拼命想赢得我的好感,因为她竟然回答:“没错。可是我只是以为可以把事情变得简单些。”

说完她立刻转身,朝书店方向走去,我只能跟在她后面。

也许我错估她了,这只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一天,我应该设法和她建立一种关系才对。跟在她后面跑似乎不太优雅,所以一直到进了书店我才追上她。她正在跟一位店员说话,这是一个亲切的年轻人,似乎努力想听懂她的话。

“世界地图。”她正在说,一边比画出含糊的手势。她怎么以为自己能用两只手比画出“世界地图”的意思?“世界地图。”

“地图。”店员点点头。他大大松了一口气,又问:“地图……东京吗?”

葛瑞特将摄像机对准凯西——该我了。“不是。”我走进画面,深深注视店员的眼睛,露出诱人的笑容。“世界。”我边说边用双手围成球状,正好在胸部高度。日本人喜欢女人胸脯吗?还是我应该露大腿,或是做出女学生模样?不过似乎奏效了,现在没人看凯西了。“地球。世界。”我把声音拖长,让它尽可能轻柔,“全世界。”

现在他也露出了笑容。他明白了,不过他可是好一会儿才把目光从我眼睛移开。“是的。”他说,“全世界。”他站直身体,把我们带到正确的地方。凯西也许知道怎么看提示,不过我对队伍也有贡献的本钱了。

凯西拿起一本世界地图集。她看起来对我有些恼火,不过我可以让她和缓些。我跟她一起低头看地图集,并让头发抚过她的肩膀,“我最不会看地图了,”我柔声说,“告诉我,我们该怎么做吧。”

喏,信不信由你,这样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