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能睡得很安稳。早上起得很迟,他发现最担心的事情到底还是发生了:他得了感冒。他走到门口大声喊皮耶罗时,嗓子听起来就像一头老母牛在叫。皮耶罗过来了。

“我病了,”他哼哼道,“身上发烧,我想我活不了啦。给我拿点儿热酒来,还有吃的东西。我发烧烧不死也得饿死。带个火盆过来,我骨头都冻僵了。昨晚你到底去哪里了?”

皮耶罗刚要开口,马基雅维利止住了他。

“这个先别管它,以后再说,以后再说。给我拿一些酒来。”

他喝了酒,吃了东西后,感觉稍微好了一些。皮耶罗告诉他,他按照他的吩咐,在院子里等了一个多小时——马基雅维利心情阴郁地听着——他一直在那里等,尽管瓢泼大雨把他浇了个透;他一直在等,虽然卡泰丽娜夫人请他到屋里去。

“你告诉她们发生的事情了吗?”

“你告诉我的话我一个字都没落下,大人。”

“她们怎么说?”

“她们说真是遗憾。”

“她们说真是遗憾?”马基雅维利狂怒地用嘶哑的声音说道,“天哪!想想吧,上帝创造女人,是为了让她们给男人做配偶。她们竟然说真是遗憾!对于赫克托耳之死和特洛伊的陷落她们又该说些什么呢?”

“最后,她们一定要我避一避雨,我的牙齿冻得咯咯作响。她们说可以从厨房里听到你敲门的声音,还让我脱下外套,在火上把衣服烘干。”

“鱼和鸡呢?”

“我们热了很长时间,最后卡泰丽娜夫人说快坏掉了,最好吃掉。我们都饿了。”

“而我都快饿死了。”

“我们给你留了一些。一些鱼,还有半只鸡。”

“考虑得真周全。”

“我们听到钟敲响了一次,后来又敲了一次,奥蕾莉亚夫人就上床睡觉了。”

“她干什么了?”马基雅维利气急败坏地问。

“我们尽力让她再等一等,说你随时会到。她说任何男人等上两个小时也够了。她还说,如果对你来说,工作比春宵更重要,那么跟你建立起亲密关系也不会有什么快活。”

“什么逻辑!”

“她说如果你爱她爱得就像你装出来的那副样子,你就能找到一个借口拒绝跟公爵会见。我们试图劝服她。”

“好像女人能劝好一样!”

“但她听不进去。所以卡泰丽娜夫人告诉我,我在那里等着没用,她又让我喝了一杯,然后就让我走了。”

马基雅维利这时想到,皮耶罗没有钥匙进不了门的。

“你昨晚怎么过的?”

男孩狡黠地、得意地笑了。

“和尼娜一起过的。”

“那你这一夜过得比我强多了。”马基雅维利阴沉着脸说道,“但我想她该回家跟父母住的。”

“这是她告诉卡泰丽娜夫人的话。我们早就提前安排好了。她让巴尔贝里娜给她留了一个房间,我一得空就去找她。”

巴尔贝里娜是一名鸨母,在伊莫拉的生意底子雄厚、规模庞大。马基雅维利沉默了好几分钟。他不是一个愿意接受失败的人。

“听着,皮耶罗,”他充分考虑后说道,“那个老傻瓜巴尔托洛梅奥天黑前就回来了,我们必须尽快行动。不要忘了,当宙斯希望赢得美丽的达娜厄的青睐时,他化做金雨的样子来向她求爱。去找商人卢卡·卡佩利,我送给奥蕾莉亚夫人的手套就是从他那里买的,让他给你拿一条他给我看过的带蓝丝线、银色刺绣的头巾,告诉他,佛罗伦萨的钱一到我就付钱给他。然后拿着它去见卡泰丽娜夫人,让她把头巾交给奥蕾莉亚,告诉她,因为爱,因为在门口等待时淋了雨得了感冒,我就要死掉了。等我病情一好,我们就会见面。我会再重新制订一个计划,来慰藉我和奥蕾莉亚之间的渴慕之情。”

他心神不宁地等着皮耶罗去执行这个使命,然后回来给他报告所受到的接待。

“她喜欢那条头巾,”皮耶罗回来报告说,“她说很漂亮,还问花多少钱买的。我告诉她价格后,她更喜欢了。”

“这很自然。还有呢?”

“我告诉她你没法离开宫殿,她说根本没关系,这件事不必多想。”

“什么!”马基雅维利怒道,“女人真的是世界上最不负责任的生物。难道她看不出来这关系到她的整个将来吗?你有没有告诉她我在雨里等了一个小时?”

“我说了。她说太莽撞了。”

“谁会希望自己的恋人谨小慎微呢?天空中狂风怒吼时你不妨试试要求大海去保持平静。”

“卡泰丽娜夫人说她希望你能照顾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