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2年8月15日,东京

亲爱的赫里克:

好久没有给你写信了。我只是一直拖延着,等着有好消息就一起告诉你。不过我很害怕,因为我经历了一个又一个让人难过的死亡,却只能把注意力转向几个FBI人员的“拜访”上来调整自己的郁闷情绪。不得不说,我很擅长让这些情报人员筋疲力尽,当然,位于远东地区的分支的组成人员相对来说更加文明,他们都清楚自己在远东地区不过是个联络员,所以他们都比较尊重我。

我的另一位老朋友,成了这片混乱的入侵者。上个月威廉·福克纳英年早逝,但是我近期见过他多次,这种喜悦无法形容。我记得1946年某个愉快的晚上,战争刚结束,达希尔·哈米特和福克纳还有我在二十一酒吧喝酒,两个小时里福克纳没有说一个字,我甚至怀疑他是否在听我们讲话;有时候我们会推推他,他就抬起头说:“各位绅士,你们好奇的秘密就是,其实我是个农民。”达希尔是个很少笑的人,但是此时他却对此开怀大笑,就像福克纳说出了世界上最正确最幽默的话。福克纳死了,我很难过,可是我很后悔我把这事告诉了玛丽。

“噢,卡尔啊,别提了,他算不上是你的知己,因为你在过去15年里甚至都没收到过他的一封来信。”她说。

“虽然如此,他仍是一个伟大的作家。”

“你知道,”玛丽用她那准备好回答的一贯腔调说道,“他是个伟大的作家,但是我根本读不懂他,他是那种把所有的事情都深深埋在心底的人,他的文字也只不过是奇怪的噪声而已。”

真是要谢天谢地,我从来不打女人。如果这话出自一个男人之口,我早就一拳打上去了,我很担心我的脾气。你知道吗?玛丽根本无心谈论福克纳,她的那些话只是在敷衍,她想说的是她的日本商人的事情。我把那个日本商人“送回”木屋子里或者竹垫子上,或者无论他藏在哪里吧,如今玛丽谈到像比尔·福克纳这样潜伏着且发出“奇怪声音”的人一定是她想起了她的日本财主吧,想到这里恼得我手心都湿透了。

或许都是这些死亡引起的吧,有很多朋友我只见了最后一眼。你知道看到这些人死前最后的表情是如何扰乱我的心神的吗?是因为这些表情是他们脸上从未有过的样子。这让我不由得幻想我所关心的人的死亡,想象他们脸上的最后表情是什么样子。

现在又轮到了玛丽莲·梦露。她在8月5日自杀了,就在10天前,她的死在我的脑海中盘旋不肯离去。你知道吗?1955年时艾伦·杜勒斯曾经提议派我去好莱坞拜访梦露小姐,希望我说服她与印尼总统苏加诺“发展恋情”。艾伦可能被玛利亚·黛德丽的话语“蛊惑”了,因为她曾经向这个长官透露她很后悔在30年代没有见一见希特勒,因为她很确定自己可以让他更“人性化”,由此就可以拯救成千上万的生命。玛丽亚无疑知道一些我所不知道的事情,但我还是宁愿让希特勒更强硬而不是让他更人性化。艾伦一直都有这个想法,并打算让苏加诺同玛丽莲·梦露有所发展。我希望你能认识到艾伦是认真的,所以,很快我也认真对待起来,这是多么美妙的任务啊。十年还不见得能遇见一次的美差落在了我的身上。我毫不在乎苏加诺,心里只一心想着与玛丽莲见面的事。我得说服这个爱国女士认识到这个任务的重要性,这可能需要占据她的心。我甚至还研究了她的电影——我看了《绅士喜爱金发女郎》三遍,偶尔,艾伦会插一句:“我还没有忘记你和梦露小姐啊。”

当他有时间考虑这件事时,已经到1956年了,但是一切都太晚了。玛丽莲已经不在好莱坞了,她去了纽约,话说她正与阿瑟·米勒谈恋爱。太可惜了,我总以为自己可以成为她的情人,但现在她死了。

接下来的事也很令人沮丧。我一直严加控制自己的设想,但我几乎可以确定她并不是自杀,因为我们有个检察官朋友,他与东京警察署的取证官关系甚好,而洛杉矶的验尸官托马斯·野口也是日本人,取证官能给我们带出验尸结果的副本来。

里克,我不是一个幸灾乐祸的人,你非常了解你的酒鬼父亲——是的,现在我在喝酒,每当给你写信时我都爱喝酒,我的儿子——我不需要为自己辩护。我不得不掌握验尸官的报告,你说这是本能也好,是20年来待在情报系统的结果也罢,看过报告我后背都发凉了。

里克,我已经细细地读了这份报告,这就是颗定时炸弹。验尸官的报告显示梦露的血管里有足量的安眠药,足以杀死两个健康的女性,但是胃里却没有任何东西。“一汤勺棕色的液体”远远不够,你不可能服用40片以上的药来将你的血液里的安眠药含量提高到这个水平,而同时你的胃里却连一汤勺的剂量也不到——她是被注射的。

你知道她同杰克·肯尼迪有私情,而且她跟鲍比的关系也很亲密。我无法不让自己怀疑她是否威胁这两兄弟中的一人或两人,才让他们起了杀心。

是他们结果了她吗?我很痛恨这一想法。美国总统几乎都会犯下严重错误,让后人去评判,毕竟,总统并不能完全掌握局面。其实,杀死一个女性并不难,这就是令人讨厌的地方。我抗拒这个念头,但越是抗拒这个念头就越是不停地徘徊在我脑子里让我无法入睡。我痛恨肯尼迪兄弟——他们在猪湾事件中犹豫不决,但是在谋害一个可爱的女士的生命上却如此果断——不!我努力说服自己:不是他们吧?我很怀疑,我觉得很有可能是他们做的。我是不是到了崩溃的边缘?如果是,那就是因为情报局的人们各抒己见的氛围造成的,但是在越南南部(莽骑兵和步兵在此服役),他们更责备肯尼迪,因为他更偏爱“绿色贝雷帽”,故而冷落了麦克阿瑟将军的缘故。

东京的情报人员并未看出肯尼迪和卡斯特罗之间的区别(“左”倾思想!“左”倾思想!)。猪湾事件留下了抹不去的苦涩,并非我一个人有这种可怕的猜测,你可以听听北亚地区的呼声。我的这种思想就像脑子里的肿瘤一样,除非我自己将它“揪”出来否则它不会出来。我正进一步调查玛丽莲的死。

你的夏洛克·哈利法克斯

附言:猫鼬计划进展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