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周后,看到基特里奇发给我的FBI报告,我才知道胡佛在白宫用餐的第二天,我仍在东京的父亲收到了胡佛(署名:胡佛)亲自发来的电报:

司法部的犯罪分部要求中情局具体建议是否应该反对他人对马休共谋侵犯窃听条令的刑事控告。希望能尽早回复。

一九六二年四月,胡佛向司法部助理首席检察长米勒发送了一份备忘:

博德曼·哈伯德建议,对马休的控诉会导致泄露有关一九六一年四月我国对古巴入侵失败的消息。基于此,他的情报人员反对对马休的起诉。

鲍比·肯尼迪随后同中情局总顾问劳伦斯·休斯敦在五月七日召开了会议,与会者还有谢菲尔德·爱德华,中情局安全办公室主任。为了回复总检察长指出的问题,他们不得不承认马休向吉安卡纳支付十五万美金以求他杀掉卡斯特罗。这一节点上,谢菲尔德·爱德华将责任再次推给夏洛特,罗伯特·肯尼迪用低沉而清晰的嗓音说道:“我相信如果你们再想跟流氓合作,你们一定会让总检察长知道的。”

五月九日,在罗伯特·肯尼迪和爱德华·胡佛会面后,胡佛在他的私人文件中写下以下内容:

考虑到马休的不良声誉,我表示对中情局反对控告马休的举动很震惊;同时中情局雇佣了一个与吉安卡纳相同背景的人来完成这个项目,这个判断亦很可怕。总检察长也表示同样的看法。

两天后,休·蒙塔古给理查德·赫尔姆斯写来非常渠道的便签:

我和兄弟谈了一下,他说他已经见过胡佛了,但他绝不会原谅我们干的这件事。他说最糟糕的就是,尽管没有记录在案,但是胡佛的确暗示是“劳苦的主”首先唆使“花栗鼠先生”向我们介绍了他的一群狐朋狗友和“长发公主”。我回复道,这的确令人难以置信,尽管还无法证实A.J.艾尔的错,但这已经足以让我无地自容了,我恨不得立即离开他的办公室,但这段距离竟如深渊一般遥远深长。恐怕我们要深深地埋藏这个“肿块”了,否则污染了其他部分那就不好收拾了。

页边上是我用铅笔写的笔记:

劳苦的主——霍法,毫无疑问

花栗鼠先生——只可能是马休

五月十四日,胡佛拜访鲍比·肯尼迪之后的第六天,威廉姆·哈维在夏洛特的指令下给谢菲尔德·爱德华打了个电话,说如果总检察长问起,就告诉他我们不会考虑雇佣罗塞利。爱德华说会将一份备忘放在文件里。

但是文件的指示是错误的,于是哈维联系了罗塞利,罗塞利说药片已经到达古巴,哈维说道:“那就派上用场吧。”

在这期间,FBI对吉安卡纳的监控力度也加强了。

摩德纳:我和山姆还没去机场我就已经想吐了,因为我知道那里有FBI的人等着我们,我都已经学会识别他们了——他们就像企鹅一样显眼。

威利:你说得夸张了点吧。

摩德纳:当一个人脑子里想着一件事,只想着那一件事时,在人群中的他就会变得很独特。从我们靠近大门开始,我就可以看出他们。他们以前只是安静地跟着我们,但是现在他们竟然走过来,还大声地说话——他们想让每个人都听到他们的声音:“你做什么工作,吉安卡纳?”山姆回答道:“很简单,我拥有芝加哥,我拥有迈阿密,我拥有拉斯韦加斯。”这样的事在我们登记时连续发生了两次。山姆想着他能够控制住,然后告诉我说:“他们得不到答案的,摩德纳,他们工作只是为了薪水,仅此而已。”

威利:噢,那我猜山姆一定知道该怎么应付这些人了。

摩德纳:是的,但是他不知道这样的事什么时候才会停止。上次我俩一起出去旅行时,山姆改变了他的回答。他说:“我拥有芝加哥,我拥有迈阿密,我拥有拉斯韦加斯。你拥有什么,穷鬼?”

这个FBI工作人员刚好就是我们每次进入芝加哥都会遇到的人,一个高大的家伙,留着平头——他真是吓到我了,他看起来总是那么紧张。很明显他想要攻击山姆,因为就在山姆说出“穷鬼”的瞬间,这个情报人员的眼睛里已经充满了怒火——他当时的样子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立即转过身对所有乘客说暂停登机,还说:“这是山姆·吉安卡纳,看看他,他是全世界最臭名昭著的暴徒,他是个人渣。你们将同这个你们此生从未见过的败类乘坐同一架飞机。”

他们之前从未对山姆做过这种事情。“闭嘴,否则我会亲自收拾你。”他说道。

我呆住了,山姆只是那个人的一半大小啊。那个情报人员脸上带着惊恐的表情,说道:“呵呵,山姆,来挥拳吧,伸出你的拳头打我吧。”他几乎是喊叫着说的,显得山姆的声音太柔和了。

山姆努力地自我控制,他转身背对着情报人员,无视他们的存在。但是这个高大的家伙一直在说:“来吧,打我呀,你这个肮脏的家伙。”我猜山姆肯定也受到了惊吓,他古铜色肌肤下掩藏着惨白,就像他的脸上长了两张皮。“我不能登机,”山姆对我说,“可是我不能再坐等三个小时啊。”

威利:那你们的行李怎么办啊?

摩德纳:我错在了不该对他那样说。“那我们就离开这里吧!”他大声喊道。我们沿着过道离开了,身后FBI的人还一直对我们大喊大叫,就像狗仔一样疯狂。情报人员一直以我们能听到的声音嘀咕道:“一堆狗屎!”

威利:我不相信FBI的人会这么粗鲁。

摩德纳:我的经验是他们这些人在山姆面前会觉得很不平衡,他们一定很生气,因为他们在山姆身上什么也得不到。对他们来说,山姆太聪明了,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他都能强辩到底。我们一边走进出租车,山姆一边对着这个高大的情报人员说:“你今晚算是惹火上身了,请你记住,有我在的一天,这火就不会熄灭。”

“这是威胁我吗?”这个家伙问道。

“不是,只是陈述事实。”山姆静静地、有礼貌地说道。

随后FBI的人一直跟着我们到了山姆的家里,山姆也不介意:“他们可以整夜守在外面喂我家的蚊子。”我们下楼走到他的办公室,据他所说是百分之百防窃听的,他打电话给他的下属,让他们过来。

威利:难道FBI的人不会发现山姆的手下进入山姆的房子吗?

摩德纳:这有什么关系呢?他们看着同样一群人会见山姆好多次了。如果他们不能听见里面在说什么,他们又能得到什么呢?

威利:你果真弄明白了这其中的原委。

摩德纳:我心里全是对山姆的爱。

威利:我想也是。

摩德纳:的确如此。

威利:那么,你同杰克彻底结束了吗?

摩德纳:我爱山姆,他告诉我他这一生中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女人倾诉过心事,但对我不一样,他可以跟我说说一二。

威利:告诉我,他说了些什么?

摩德纳:我不知道我是否可以说,我答应山姆我不会再用我的电话,但是我已经违背了我的诺言,可是我实在忍受不了那些“付费电话”了。

威利:我觉得你的线路已经被清理干净了。

摩德纳:即使这样我也不能说!

威利:你就告诉我吧,我能感觉到你的电话线路是“干净”的。

摩德纳:山姆说他痛恨鲍比·肯尼迪。早在一九五九年,他不得不去麦克莱恩委员会接受升级考试,那时候鲍比是他们的特别委员。你知道那些在场的人是怎么说的吗?——“我拒绝回答,省得连累自己。”山姆非常担心。很明显,他在学校的日子并不好过,他连阅读都学不会,他说哪怕是现在让他大声读书,他还会咯咯傻笑。鲍比·肯尼迪一直问:“是你将受害人处理掉埋在水泥里的吗?”山姆很想看着他的卡片大声读出来此事与他无关,但他就是不由自主地咯咯笑着,然后鲍比说:“只有小女孩才会这样笑。”

山姆告诉我每当他想起这些事总会出一身汗。虽然鲍比如此侮辱他,他还是选择了为杰克效力。山姆认为杰克会解散FBI,这样一来就算替他报复了鲍比,但是这并未实现。

威利:山姆生辛纳特拉的气吗?

摩德纳:他非常生气。山姆以为我完全不了解“西西里岛”,但是我长了一双好耳朵,于是就听来不少信息。每当他的人说Farfalletta,他们就是在谈论辛纳特拉。

威利:那是什么意思?

摩德纳:Farfalletta是一种蝴蝶。

威利:你怎么知道的?

摩德纳:因为山姆的下属总是用手势来表达想法。

威利:原来如此。但是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在谈论弗兰克?

摩德纳:因为他们除了用手势,也会说“辛纳特拉” “弗兰克”。尤其是今晚,很明显山姆跟他下属说的就是和辛纳特拉在一起是多么令人厌烦。他们中的一些人就开始谈论压扁这只蝴蝶——他们会将手掌放在桌上捣碎,山姆会露出一个恶魔般的笑容——我知道那种露齿笑,这意味着他打算挣其他人都无法挣的钱。那晚结束时,山姆说:“我打算让这个瘦弱的几内亚人去干这件事。”(1962年5月20日)

摘自FBI报告,一九六二年六月十日,特工罗斯:

写给:局长办公室

关于:吉安卡纳

Subject约了弗兰克·辛纳特拉、迪安·马丁、塞米·戴维斯、小艾迪·费希尔以及乔伊·毕晓普,在威尼斯度假别墅待了整整一周。威尼斯度假别墅是间位于芝加哥西北郊外的路边酒吧,大家都以为这是Subject的,他不仅聘用了大量的人才,还享受着他的通宵赌场的巨大人流量所带来的利益,这个赌场设在威尼斯度假别墅两个街区以外的旅馆里。Subject从赌场获得的收益连续三个月来都达到每月一百五十万美元。据可靠目击者的消息,每一个艺人得到的只是他日常薪金的一小部分,因为他们是受辛纳特拉之邀来到芝加哥的。

摘自奥拉尔手稿,一九六二年六月十二日:

威利:你看了杰克在麦迪逊花园举办的生日宴会的报道了吗?

摩德纳:当然。

威利:我是在电视上看到的。

摩德纳:那时候我没看。

威利:玛丽莲·梦露美极了,她唱着:“祝你生日快乐,总统先生。”摩德纳,她把自己塞进那个裙子里,简直是一项了不起的“工程”。

摩德纳:玛丽莲·梦露与杰克的关系非比寻常。

威利:你很确定吗?

摩德纳:我看得出来。

威利:你沮丧吗?

摩德纳:为什么我要沮丧呢?

威利:别这样,摩德纳。

摩德纳:不是,有些事情说结束了那就是结束了。我并不想念肯尼迪,我只是生气。

威利:我还以为你只是被动地任由这段关系走向终结呢。

摩德纳:千真万确是结束了,当埃德加·胡佛介入时,这段关系就已经结束了。杰克那天下午给我打电话,告诉我这是我们之间最后一次通过白宫的接线总机打电话了。然而,他给了我一个白宫私人专线,以便我紧急情况下联系他。

威利:你试过拨打这个特殊的号码吗?

摩德纳:我没有打算用。FBI的人已经“拜访”我在洛杉矶的公寓了,让我的室友非常尴尬。我的意思是,她们可以看出来拜访我的这两个男性友人并不是来喝咖啡这么简单。

威利:我想这并不是你的问题,你不是很少看到你的室友吗。

摩德纳:FBI让我很紧张。我这几天经常感到晕眩,太可怕了,我几乎已经不能再上机飞行了。山姆曾经将我的飞行次数降到一个月三次,但是每当我工作时,我总是步履蹒跚。我曾经全身水肿,一次飞行中才收拾三个托盘。

威利:不会吧。

摩德纳:我最后决定使用这个特殊专线。我请求杰克让FBI离我远点,但是他不同意。他一直告诉我山姆才是他们要跟踪的人,我只需要对他们笑笑就可以了。“我做不到,”我告诉他,“他们给我的生活造成了很大的困扰。”说到这,杰克也生气了,说道:“摩德纳,你是个成年女性,你应该知道如何照顾好你自己。”我问道:“你的意思是,你和你弟弟都无权取消FBI的行动?”“我们有权,但是代价可能太大。你就好好照顾自己吧,让我自己好好想想如何进行一些相对重要的事情,下一步该如何走。”你知道的,他总是用他那沉闷尖刻的波士顿口音。他说的这些话让我的心里凉飕飕的,“无论你信或者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