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布驾着租来的福特汽车沿着红桃心树林边凹凸不平的道路行驶,不时看着后视镜以防被人跟踪,他右手离开方向盘指着后座上的皮箱对马隆说:“打开,看一下里面的东西。”

尽管很不耐烦,马隆还是转身打开了箱子,里面的东西使他一头雾水:“只是一本杂志啊,不就是一本时装杂志吗?”

“看一下出版日期。”

“是六年前的老期刊?”

“再好好看看封面上的女人。”

马隆端详着封面上的女人,更加迷惑不解。这个女人穿着晚礼服,前胸开得很低,一串珍珠项链恰到好处地搭在漂亮的胸部上,耳朵上戴着金光闪闪的耳环,头上戴一顶高顶宽檐的黑礼帽,她这身打扮让马隆不禁联想起50年代女影星的装束。

马隆不解地说:“我不认识这个戴帽子的女人啊?”

“这是本老期刊,你再好好看看她。”

封面女郎的头发、眼睛、皮肤都是褐色的,看起来身材健美、身体健康,一看便知她一定长期坚持游泳和跑步,虽然只是半身照,但马隆还是能感觉到她一定身材高挑、体形像运动员一样健美迷人。

画上的女人使马隆想起索菲娅·罗兰,这不仅因为她有着和索菲娅·罗兰一样性感的双唇和迷人的褐色眼睛,而且她们的肤色也相同,是马隆最喜欢的那种红土地的颜色。马隆猜测,她的气质也可能和索菲娅·罗兰相同,并且都是意大利人。

汽车越过一个沙坑,颠簸了一下。

杰布说:“她是贝拉萨尔的妻子。”

马隆好奇地抬头看着杰布。

“贝拉萨尔就是让你为她画画儿。”杰布说。

马隆说:“好像在哪儿见过她。”

“那有可能,她上过数百种期刊的封面,更甭说做过无数的口红、香波、眼影的广告了。《新闻周刊》、《时代报》都刊登过关于她的文章。有一本最畅销的泳装挂历,上面的模特就是她。她还每周登一次‘今日’时装秀的T形台呢。人人都知道她,你只要一提她的名字——西恩纳,都不用加上姓,时装业的人士便知你说的是她。”

“她的肤色很特别。”

杰布说:“我猜她是意大利某个城市的人。”

“你若也是个艺术家,就会懂得西恩纳是煅赭石的意思,它的颜色是地球上最美丽的颜色,它是红褐色的。”

“红褐色?对,你是说画上女人的肤色吗?”杰布说,“她和那些明星模特齐名,但是五年前她就不干了。”

“为啥不干了?”

“谁知道,她当时二十五岁,可能觉得已过了当模特的最佳年龄,也许她想见好就收,或者恋爱了。”

“你是说她的未婚夫不让她继续干了吗?”

“可能是,贝拉萨尔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听不得别人说不字。”

“所以他以为要我为他妻子作画我就必须得服从。他让我为她画两幅画,一幅是头像,另一幅是全身像而且还是裸体的,对吧?”

“嗯。”杰布后面的话令马隆吃惊,他把目光从杂志上移开,抬起头看着杰布。

“贝拉萨尔在娶西思纳以前结过三次婚。”

马隆不解地皱了皱眉。

“他娶的所有的女人都很漂亮,并且都年纪轻轻就夭折了。”

“你说什么?”

“他第一任妻子在开跑车时,途中失控掉下了悬崖。第二任在滑雪时跌断了脖子。第三位在潜水时淹死了。”

马隆说:“看起来谁嫁给贝拉萨尔谁就会倒霉的,既然是这样,谁还那么傻会再嫁给他呢?”

“你以为外界会知道这些事吗?贝拉萨尔比任何人都在意自己的隐私,这也是他生存的诀窍。实际上他和那几位可怜的女人的婚礼都是保密的,鲜为人知。”杰布一字一顿地说,“每个妻子临死前,贝拉萨尔都要找一个画家为她画肖像。”

马隆感到后背冷飕飕的,身上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那些女人的画都挂在贝拉萨尔在法国豪华宅邸的一间密室里。他把那些画视为珍贵的艺术收藏品。他受不了有一点缺陷的东西,每当他的妻子年近三十、花容将逝、细细的鱼尾纹爬上眼角、头上出现一两根白发时,他便觉得不再需要她们了,但是他那多疑的心理又使他不能和她们离婚,因为毕竟她们和他共同生活了很久,对他所做过的许多事已耳闻目睹,这对他是个危险,所以必须除掉她们。”

“我不明白,既然他知道最终要除掉她们,还干吗非娶她们呢?只要她们作他的情妇不就得了。”

“因为他爱好收藏。”

“我还是搞不懂。”

“在他看来,如果不娶她们就不算真正拥有她们。”

“天哪!”马隆看着杂志封面上的女人说,“待她们死了以后,他仍然以保存她们的画的方式继续拥有她们。”

杰布说:“经过大师们的手,她们的美貌会永存,永远也不会逝去。”

马隆的目光仍旧停留在杂志封面的女人上:“这么说,他又准备除掉她了。”

杰布说:“这是显而易见的。可是如果你打进他们内部,答应为她作画,或许会找机会救她一命,她所知道的关于贝拉萨尔的内幕对我们非常有用。”

夜幕笼罩着四周,唯有汽车的灯光照在路旁的红桃心树林上。

“不行。”

“不行?”

“虽然她遇到危险,但我不认识她,仅见过这杂志封面上的照片。再说她又跟我没任何关系。”

“可是你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

“我不想掺和你们中情局的事儿。”

“可这对你来说也是报仇的一个好机会啊。”

“报仇我自然有办法,但我决不会让任何人利用我。”

“我真不明白,难道你真忍心袖手旁观让她死吗?”

马隆听杰布这么说心中很不快:“袖手旁观的是你,别把责任往我身上推。就在几分钟前我还不认识她呢。如果你真的认为她有危险,为什么不派一队人马去救她呢?”

“我们不能这么做。时机还不到。如果我们真这么做的话,他就会加紧防范,这样就失去了接近他的机会。”

“所以你们所关心的是如何接近他而不是那个女人的安危,对吗?”

杰布没有做声。

马隆又说:“你想用她作诱饵钓我上钩加入你们,让我打进他们内部好调查他们的内幕而不是去救这个女人,这才是你的真正用意。”

“我们的目的是两者兼顾。”

“不管怎么说,我就是不愿意被人利用。要找贝拉萨尔算账,我自有办法。”

“你能不能再好好考虑考虑?”

“见鬼,你和贝拉萨尔有什么不同?都接受不了拒绝。”

杰布打量一会儿马隆,然后说:“没有余地了吗?”

“没啥好谈的了,说什么也没用,我不会和你们中情局掺和。”

“既然这样,那么好吧,”杰布平静地说。他皱着眉头看着前面小镇的灯光,声音更加平静地说,“我想去喝一杯。”

“你生气了吗?”

“你太不够哥们儿义气了。”

马隆预感到他们的友谊可能从此就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