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星期以后,羽山去小金井警视厅驾驶试验场,在那里参加获取驾驶执照的考试。

因为考官就坐在他旁边,正在用心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他心想,要是自已的驾驶技术表现得太熟炼了肯定会引起这位考官的怀疑,这样反而不好,于是他有时故意提前挂末档,使引擎发生爆击,有时又故意猛踩刹车,总之表现得完全象一个认真的初学者。

羽山的实际操作技术考试符合标准,法规和机械构造考试也获得了满分。法规方面,是他从监狱图书馆里借来的教科书给了他帮助,甚至哪些法令有哪些变动他都记得一淸二楚。机械构造方面更是不存在问题,因为他在服刑期间以北川名义已取得二级修理工的执照。

他终于以自己的真名羽山考取了驾驶执照,在发给他驾驶执照时,让他在登记簿上按下自己的指纹。

羽山对发证官员说:

“我讨厌按指纹。”

“为什么?”发证官员满脸怒色。

“我有人权,难道你不知道我有拒绝的权力吗?”羽山不客气地说。

“真是没办法……”

发证官想,也许这家伙是左翼分子吧,心里便先让他三分,不按指纹不能说不给他执照,因为法律没有规定在发给驾驶证时必须按指纹。

出了试验场,羽山高兴得想吹口哨,现在加上以北川名义考取的驾驶执照已有两个驾驶执照了,不管警视厅的计算机有多么完善,也不可能从头像上一下判断出北川和羽山是同一个人。

驾驶执照要从取得的第二天才有效,羽山因拒绝按指纹,怕万一被人跟踪,所以乘电车去了涉谷。

他去了专门经营日产旁系旧车的公司。他想在那里买一辆可以代步的车,这辆车一定不要太引人注目的才行,他决定买一辆半旧的兰鸟车。

这家公司的东都日产服务公司在神宫大街,展销场上停着大约三十辆日产系列的车,任凭风吹雨淋。

羽山被领着一辆一辆地挑选,在一辆漂亮的兰鸟车前面他停下了脚,这辆车顶虽然修复得很好,但颠覆过的痕迹依照可见,行车距离表上显示的数字是一万二千,标价是四十万日元。

羽山熟练地打开引擎盖一看,发现SU内燃机汽化器已被两个复式扼流圈内燃机汽化器所取代。

羽山问:“凸轻旋转轴也换成高速型的了吧?”

“你知道得真详细……,不过,凸轮是不能更换的,汽缸盖只被削了1毫米,慢慢驾驶也是跑得起来的。”

推销员揉着手说道,他一眼就看出此顾客是内行。

羽山拧了一下引擎钥匙,引擎一下就被发动起来了,发出叭叭的轰鸣声,减音器也被更换了。

推销员在一旁用不亚于引擎轰鸣的音量大声说:“这辆车的刹车还是采用的磁鼓形式,很灵活,即使开快车也很安全……”

“噪音太大了,我在车上需要安静。”羽山说。

“能减轻噪音正是这辆车的长处,在那个地方安有消音器的断流器。四十万日元是不会吃亏的。”

推销员说着便坐进驾驶室助手席,伸出手在仪表板下面拉出操纵杆,排气噪音马上就减小了,的确普通兰鸟汽车就没有这种装置。羽山试开了三十分钟,1600CC的引擎好象可以加大到一百马力左右,当引擎转速达到六千五百转时再变换传动装置,其加速力一点也不亚于市场上一般的运动车。看来是辆不错的车。但是也许是过去颠覆过的原因吧,车身看上去松动得比较厉害。

回到公司,推销员察颜观色地问:“怎么样?”

“这种车正在调整,价格在下降,而且这辆车是翻过车的吧?”

“不,实在是……,这辆车原来的主人是个开飞车的,听说他开到一个满是石子的工地上把车给搞翻的,但内部一点没坏,您刚才试过,我想您是知道的。”

“……”

羽山未置可否,推销员又急忙说:

“那么,您打算给多少?”

“如果是这辆车,就给三十五万吧,不过,轮胎希望全部换新的。”

“是不是太那个了一点……,我去和科长商位一下看吧。这边请!”

推销员向事务所走去。

结果以三十八万日元成交,轮胎给换了五个从西班牙进口的高速型新产品。羽山付了定金以后,再请他们拆下SSS商标,努外涂一层颜色,使其认不出原来的那辆车。然后便回家了。

第二天,推销员来到了羽山在下马租的这所房子,把所辖警署的车库证明等各种手续都交给了羽山。好象警察还很给面子,车库证明马上就拿到了。于是,当天晚上他就把车开了回来。

羽山用啤酒招待了推销员,等推销员走后,他就把车开出院子,去附近的加油站加满了汽油,然后从放射四号向三京滨开去,他今晚是试车,没有用消音器。

速度很快,引擎运转良好,挂上第三档,时速马上就超过了一百三十公里。跑上第三京滨公路,他把速度加到了一百七十五公里以上,但引擎还有余力。

因为担心轮胎承受力,他没敢再加大速度。他想要是用这辆车逃跑,能迫上的巡逻车恐怕不会多吧。

回程他用中速跑过第二京滨公路,并且使用了消音器,排气噪音消失了。由于去掉了SSS商标,好象周围的车子都把它看成一辆普通兰鸟……。

十一月二十五日,羽山坐在能看见位于日本桥室町的东和汽车销售公司后院的三星百货公司顶楼的长椅上,呆呆地抽着烟,百货公司刚开门,顶楼上的人还不多,这些人即使看见羽山,也只会认为他不过是那里等候着自已的情人。

上午十点半,天兰色的送款车和十几个保镖经过坚固的后门进了后院,以很慢的速度进了地下通道。

有一半保镖留在后门附近,其余一半跟着银行的送款车消失在地下通道里。

大约过了十多分钟以后,两名警官和银行的送款车一起离去了,在后门附近的五、六个保镖也移到了地下通道上。保镖全是男人,个个身强体壮,和自卫队员与警官的体格不相上下。

在大楼的地下室好象正在分装从银行运回地下金库的工资款,看来似乎很花时间,开始神情紧张的保镖也慢慢松懈下来,分别在各自的位置坐着,一边抽烟,一边闲聊。其间,后院的公司用车进出很频繁,快到十二点了,羽山就在楼上吃了一顿简单的盒饭,去厕所解了小便。保镖们也轮流去大楼里,好象在吃中午饭。

十二点一到,午休的职员大概有几十人到了后院,分别上了停在后院的汽车,还向门卫和保镖出示了身份证。

一直到下午一点,职员们的车陆陆续续都回来了,一点十分刚过,两名警官便乘着公司的专用车到来,保镖们又开始紧张了起来。

2

一些顾客带着小孩来到百货公司大楼,顶楼上开始热闹起来。在东和自营大楼的地下通道的入口处,保镖们分别跟着六辆送款车进了地下通道,见此情况,羽山乘电梯来到了百货公司底楼。

羽山将停放在后街百货公司专用停车场上的“兰鸟”缓缓开出,从这里可以看见东和自营公司的后门,但不知为啥,好象送款车一辆还没有出来。

羽山把车开到新常盘街,故意在马路边慢慢地向着九段方向开去,从东和自营公司到新宿之间,九段坂下和自卫队驻屯地前面分别有一个东和自营的营业所。羽山自信地估计,东和自营公司到新宿的送款车肯定不会使用高速公路。

不出所料,刚好走到沿竹平所围墙的马路上,伸着高高天线的东和自营公司的送款车便超过了羽山驾驶的兰鸟车。

超过羽山贵次兰鸟车的送款车不只一辆,接着第二辆又轻快地超了过去,两辆车上都是除了司机和经理部职员以外,还有两名严肃的保镖,通过车窗的铁格子就可以清楚地看到他们。

羽山驾车跟着前面两辆送款车,因为今天只是调査送款车的路线,所以心情很轻松愉快,没有心里负担,口袋里也只装着写有羽山名字的驾驶执照,没带手枪。

两辆送款车很快到了九段坂下的东和九段营业所,该所是一座五层楼房,走在前面的那辆送款车直接从旁边的通用门开了进去。后面的一辆一直继续往前开。羽山一时糊涂起来,不知跟踪哪辆车好。想去追前面这辆送款车,但它们中间夹着三辆车,羽山只好在后面悠哉悠哉地跟着。

送款车在九段扳下的交叉点向左拐,下了一个坡道口以后,在市谷火车站前向右边开去,通过外面的围墙向左拐,通过派出所前面后又向右边驶去。

马路右边是市谷本村町的低低的小山丘,原来这里曾是陆军幼年学校,现在是GHO自卫队在这里驻屯,一名卫兵正手持来福枪在站岗。

在快到旭日桥的时候,面对着左面大街的那地方,有一东和自营公司的新宿营业所,送款车对直朝着营业所的通用门急速地开了进去。

羽山把兰鸟开过营业所一段距离,靠马路边将车停了下来。不一会儿,路过的汽车大概都嫌兰鸟汽车档了道,全冲着他一个劲地揿喇叭。

羽山想,要是送款车在到达这里之前就下手,那就可以抢到它从总社装出来的全部现金,只可借一路上人和车都多,实在难以下手……

大约十分钟以后,送款车从营业所出来了,接着向新宿开去,左拐,呼地一声穿过新宿大街,又经过新宿街苑前面,然后从新宿火车站南口驶进了甲州街道。羽山跟踪的这辆车恰是担负运送甲州街道方向营业所工资款的送款车,从这往后还有十来个营业所,最后一个是八王子营业所。

送款车跟在半公里长的车龙后面,好不容易才通过了与环状七号相邻的交叉点,然后向右拐去,直行车要在这里过交叉点必须棑队等上十几二十分钟。因为环状七号立体文叉点一个接着一个,但非常重要的甲州街道交叉点却没设立体交叉,这就是很有特色日本官僚的作法。

环状七号旁边也堵塞了很多车,但左右边却空着。送款车向前开了四百米左右,再横穿左边的人行道,开进了和泉营业所。

羽山把车停在右边等,十分钟左右,送款车从营业所出来又回到了甲州道的交叉点,羽山也调转车头跟了上去。

送款车随着灯光指示进入了右侧车线内停了下来,羽山也驾着车进入了右侧车线,在他和送款车之间隔着两辆车。后面不一会儿就跟上了很多向右拐的车辆,排成了一条望不到头的长龙。

这时羽山从反光镜里看到车顶上闪着红灯,鸣着警笛巡逻车跟了上来。

好象在等着巡逻车似的,东和自营公司送款车顶上的红灯也亮了起来,一个保镖从车上跳下来。

巡逻车鸣着警笛在羽山的兰鸟车右边停了下来,在车上等待信号的人,目光一齐集中到兰鸟车上来了。

羽山开始惊慌起来,想逃吧,前后左右都是车,“兰鸟”根本动不了。

但是,羽山一下子又冷静下来,他想自己未带什么可疑的东西,即使来检査也没什么可怕的。

这时,从巡逻车上跳下一个腰上别着手枪的警察,他来到羽山的兰鸟车前面问保镖:

“就是这辆车吗?”

“是的。”

年轻保镖兴奋地说。好象他是用车上的无线电向警察报告的。

“不要让这家伙溜掉,你也上来吧。”

警察对保镖说着,将手伸进羽山车子窗口里打开了车后门坐了进去,又为保镖打开了助手席的车门。

“干什么!”

羽山故意吼道。

“行了,行了。”警察说。

保镖坐上助手席,坐在后排的警察向巡逻车司机打了一个手势,巡逻车退开了一些,警察对羽山说:

“把车开到那里面去,有事问你。”

说着,指了一下右边可以看见的收费停车场。

“请说出你的理由。”

“这是命令,如果你拒绝的话,那就紧急逮捕。”

“真是蛮不讲理!这究竞是为什么?”羽山大喊大叫。

“你有预备抢窃的嫌疑。”

“真是混怅话!”

“喂,按我说的做吧!”警察也发怒了。

羽山向右打了一下方向盘,“兰鸟”便越过人行道,向收费场开去,后面跟着巡逻车和送款车。

车刚一停下,停车场的工作人员便跑了出来,毕恭毕敬地给正在下车的警察鞠躬致意。

“喂,下来吧。”警察命令羽山下车。

“强盗不是你们吗?你们不是想抢我的车吗?”

“你少给我装蒜!”

警察说着用手抓住羽山的衣襟把羽山拖下了车。警察是个三十四、五岁的丑鬼,好象一个性虐待狂。

对付这样的对手,羽山只需一拳就可以把他打翻在地,但他还是忍握着的拳头终于松开了。

从巡逻车上下来的警察将“兰鸟”引擎开关上的钥匙拔了出来。

“就是他,我们从总社出来,他就一直跟着我们,要彻底调査清楚。”保镖对警察说。

“好吧。把手放在发动机罩上站好。”丑鬼警察命令羽山。

“你们这是践踏人权!”

羽山无力地抗议着,还是按照警察的话做了。

警察将羽山口袋里的东西全部搜了出来,摆在“兰鸟”的发动机罩上,有钱包、驾驶执照、香烟、打火机、手巾、卫生纸、鞋拔子、乱七八糟的零钞等等。

警察没料到羽山口袋里只有这些东西,慌忙搜查羽山全身,连裤子折缝都搜遍了也没找到武器之类的东西,虽然有些失望,但也没有办法。

另一警察搜査了“兰鸟”的工具箱、座位、行李箱等。

“这里好象也没什么异常的。”他对丑鬼警察说。

“这怎么可能呢?”

丑警察着慌了,把羽山的驾驶执照拿过来,与车检证上的名字对照。

“你是怀疑这车是偷来的吗?那好,你们打电话去问吧,这车是我刚从东都日产服务公司买的。”羽山以愤怒的表情,直截了当地说。

“不过,不过……,你为什么老跟着送款车后面呢?”丑警察狼狈不堪。

“送款车?是什么玩意儿?哦,就是那辆车吗?这我可不知道,我刚领了驾驶执照,今天是专门出来练习的,难道这也不行吗?”

“真没劲……”

丑警察脸上失去了血色,对保镖发起脾气来:

“你是怎么搞的嘛?”

“但是,这人确实……”

东和自营公司的保镖也很狼狈。

“这人叫什么名字?我要给报社打电话,受了这样的侮辱不能就这样算了,请把你们的名片给我吧。”

羽山瞪着眼看着警察和保镖。

“请等一等,我只是在执行公务,不过……很抱歉。”警察搓着手说。

“你是哪个警署的?我的朋友是新闻记者,我要和他一起去见你们署长,这真是太不象话了。”羽山怒吼起来。

3

警察和保镖一个劲地赔礼道歉,羽山也就见好就收。将“兰鸟”从停车场开出,不能再去跟踪送款车了,只好通过环状七号向大森方向驶去。

羽山没有再碰到其他巡逻车或派出所的麻烦,但他对今天的遭遇一直感到不高兴,看来采取跟踪送款车,在人少的地方下手的办法行不通。

这天晚上,羽山将车放好步行去涉谷喝酒,他进了遇上的第一家酒吧。

服侍羽山的女人自称叫雪子,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凡是叫什么弘子,雪子的,总是不幸的多,羽山这样想着,看了一眼雪子。雪子的眼神忧郁,寂寞,脖子也很纤细,穿的和服倒挺和身。

羽山已经喝醉了,把加冰块的苏格兰威士忌当水喝。他用血红而昏暗的眼睛望着天空,信口胡说:

“畜生、生,洋子你这个家伙,这次我一定要让你跪在我面前求饶。”

“你是被一个叫洋子的女人甩了吧?”雪子小声地问。

这一声把羽山问清醒了,说话也合上拍了:

“是为钱把我甩掉的。”

不一会儿,酒吧间招待和老板娘来说关店门了。

羽山命令似地说:

“结账,然后送我回去,今晚我一个人太寂寞了。”

说完盯着雪子的眼睛。

“请在后门等吧。”雪子小声说道。

一结账,羽山花了七千日元左右,他拿出一张万元钞,把找回的零钱塞进了雪子的腰带。

羽山出来后转到后门去,雪子已在那里等着了,她身上穿了一件模压上蜡的色彩黯然的大衣。

站在一起,雪子只有羽山肩膀高。

“离家远吗?”

“先吃点东西怎么样?”

“吃什么?”

“肉不行。”

“寿司怎么样?”

羽山叫了一辆出租车,叫司机向神宫的表参道开去。

宽阔的表参道两边是邻次栉比的高级公寓和深夜餐馆,路边停着运动车和高级轿车,现在这里已取代六本木,成了人们深夜喜欢聚集的圣地。

到一家寿司店前,俩人下了出租车,这是一家高级寿司店。很多有钱的家伙从银座带来了女招待。

在柜台边设有洗手槽,香鱼在铺着玉石的水槽里游着。

在明亮的灯光下,雪子那廉价的大衣显得格外刺目,为此羽山和雪子只好坐到柜台的角落里去。

雪子似乎生性廉恭没有去点价格昂贵的鲍鱼和生虾,羽山由于多喝了酒,胃里不舒服,所以俩人只吃了一点饭团,即使这样也花了不少钱。

辆人手挽手出了店门,冷风一吹,羽山的酒醒了一半。

来到后街,温泉标志印入了眼帘,羽山一句话也没说,直接向温泉走去,但雪子却停下了脚。

“怎么啦?”

“嗯……,别随便浪费钱了,我的公寓就可以……”雪子低着头说。

“明白了。”羽山来到前街,叫住了出租车。

雪子的公寓在惠比寿的西江,位于国铁线和东横线之间,是一座比较陈旧的木结构的二层楼房,楼上六铺大小的房间便是雪子住的。

“真安静呐。”

雪子微笑着打开了电气暧炉开关,又到入口处的水泥地小屋去烧热水。

羽山脱掉真资格的伯贝里军服式大衣,把脚伸向电气暧炉,环顾着房屋四周。

房间里空荡荡的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连很差的电视机都没有,餐具橱里的东西也很少。

雪子泡着茶,在羽山对面坐下,老生常谈似地说:

“让男人到这里来还是笫一次。”

“是吗?今晚就让我住下吧,回去也没女人等我。”

羽山笑着,从钱包里拿出一张万元钱放在雪子而前。

“这是什么意思?”

雪子想用冷淡的语气说出这句话,但失败了。

“行了,收着吧。”

羽山本来想说别装蒜了的,但终于忍住没有说。

“是吗?那多不好意思。我本来是因为喜欢你才让你到这里来的。你这么好心那就谢谢你啦,真是托你的福,说实话吧,当前我正碰到一点困难。”

雪子说着从腰带里拿出了小钱包。

“怎么回事?”

“我的老家在神奈川的厚木,父亲早就去世了,弟弟妹妹全靠我和母亲抚养,可是前几天母亲被卡车撞了,受了重伤,现在只好把弟弟妹妹寄养在老家的亲戚那里,生活就全靠我一个人来维恃。哦,实在对不起,在这种时候来说这些。”

雪子说的虽然象是惯常的那一套,但她说完以后想笑却变成了一副哭的样子,远远地看去,好象是真有其事似的。

“卡车太可恶了,应该狠狠敲他一笔赔偿金。”

“但是非常遗憾没有抓住人,卡车倒是马上就找到了,就扔在附近,但人早就跑了。卡车是老家附近正在造地施工中的一家大型土建公司下面的一个承包单位的自营卡车。警察正在对这辆卡车进行监视,他们说,有多种可能性,也许是司机喝醉了酒,撞到人以后以为人死了,所以弃车逃跑,也许酒醒以后会回来把车开走的。”

“但那个家伙没回来吧?”

“是的。调查车号的结果发现是伪造的。车箱被涂改过,查发动机号才知道,卡车是五个月前在千叶县那边偷来的。”

雪子说完用牙齿咬住了嘴唇。

“车是偷来的?这么说那个家伙伪造车牌一定有点内行罗?”

“不,很笨拙,连小孩都知道。他的车一直溅着很多很多泥污,跟他一起工作的人从来没有去注意他的车号牌,要说车检证,当然与车牌号不符,如果他在出事前违犯一次交通规则,只要警察一査就明白了,但这个家伙很狡猾,平时总是很沉着,从不超速行驶,无论怎么说都不肯超载,跟他一起工作的人还以为那是他非常爱惜自己的车的缘故,哪知道他是怕违反交通规则被查出真象。”

“……”

“因为不是自己的车,一出车祸把车扔了就逃跑了,当然就抓不到他。也许他又到了其他一个什么较远的地方偷了一辆车在开,真是太便宜他了。”

“你母亲还在住院?”

“还一点都不能动,真是太惨了。那家公司因为招雇的是社会的流浪者,所以不负责任,只是一次性地少量给一点钱。虽然我们已向法院起诉,但判决下来又不知何年何月了……,从国家领的保险金还不够缴住院费,真是没有办法。”

“就是因为这事你的抻色才很优郁的吧,眼睛也没有神,但很美。”

羽山端起杯子喝了一小口水,然而将身体靠近雪子,把嘴唇贴在雪子嘴上,趁势将她弄倒在榻榻米上,然后撕开和服下摆,将手伸了进去,雪子的内裤已经湿了。

“请等一等。”

雪子面孔潮红,手脚利落地将被子铺开,羽山先钻进被窝,雪子把灯关小,脱掉和服也钻了进去。

雪子身子苗条,一对乳房小巧玲珑。羽山紧紧抱住从旁边溜进被窝的雪子,差点没把她纤细的腰折断。

由于喝了很多酒,羽山和雪子作爱的时间持续了很久,雪子反映很强烈,不时发出叫声。

他进行第五次作爱时,雪子的意识已有些模糊了,羽山终于达到了目的,他舒心地喘着粗气,然后闭上眼睛,将头埋进这可怜女人单簿的胸膛里,这时传来了货车经过的汽笛声。

雪子说过的将车偷来伪造牌照的事又在羽山头脑中出现。一个袭击送款车的方案在他的脑子里已考虑成熟。

羽山紧眠着嘴,眼睛在微弱的灯光下闪闪发光。

4

第二天上午羽山从雪子的公寓里出来,在回家的途中,去三轩茶屋的商店街去买了把折叠尺。

一回到家,他就坐上停在院子里的“兰鸟”向郊外开去,在路上每碰到翻斗车和大型卡车他都停下来,将它们前后牌照的尺寸,文字的大小,螺丝孔的位置等丈量一番,用心记住。然后回到城内,去新宿尽量找生意兴隆的五金商店,买了伪造牌照用的工具,还去涂料店买了些涂料,又去池袋的铁皮店买了几块与卡车牌照相同厚度的铁皮。这时他才想起,与其伪造牌照还不如改造牌来得容易,不过铁皮已经买了。买了就买了吧,可以用它来做改造牌照的试验材料。

那天夜深以后,羽山驾着车去川越街道尽头,动作麻利地得将一辆停放在一家小酒馆附近马路上的7.5吨三菱翮斗车前后的牌照取了下来,运气还算好,牌照上的数字恰是1614,很容易改成4644。羽山接着又用两根铁丝灵巧地捅开了驾驶室的门锁,把车检证也给取了下来。

因为“兰鸟”停在较远的地方,羽山抱着用包袱皮裹着的牌照向“兰鸟”走去要费好些时间,所以心里非常紧张,他想要是有车过来,只好躲到农田里去。

他回到兰鸟车上,驾车穿过川越街道,向东京驶去,回到在下马的家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

第二天、他开始用前一天买来的铁皮做修改牌照的试验。第三天他已有了很强的修改牌照的自信心,于是使开始试着动手把偷来的牌照上的1敲打成4,终于把牌照上的1614变成了4644,又用白色油漆修改被漆成绿色的营业用车牌照。

待油漆干了以后,他又试着轻轻涂点泥上去一看,几乎认不出来是经过改造的。羽山很高兴,接着又用黑色墨水将车检证改得与牌照上的数字一样,又用铅伪造了陆运局的封印,看上去,全都象真的一样。

他又买了工作服和头盔,骑摩托用的防风眼镜和防尘口罩。防风镜是浅色的太阳镜,这祥可以遮住眼睛周围,即使碰到熟人也认不出来。

第四天,羽山带上瓦尔萨PPK去夏令营附近的森林试射,因为是狩猎,不时可以听到打竹鸡和斑鸠的枪声。

羽山一边试射一边用锉刀和榔头修正准星和照门,他手上带着薄手套,工作服袖子上缠着聚乙烯,即使火药渣溅在上面也不会出现硝烟反映。

试射了五发子弹,羽山扔掉聚乙烯,将空弹壳用脚踢进挖土豆以后留下的土坑里,再用泥土埋上。

实行计划的时间终于来到。

二十四日是圣诞前夜,也许是市场不景气或圣诞前夜家庭团圆的缘故吧,街上显得冷冷清清,只有流浪工人还在小酒馆和廉价夜总会吵闹。

都下町田市是土建工人较多的城市,由于宅地热,这里周围在不断地被开发,火车站后面的铁路桥附近的免费停车场里停了很多土建工人的卡车、翻斗车等,好象他们今晚在这里喝个通宵似的。

羽山穿着工作服,戴着头盔、防风眼镜和防尘口罩,尤如影子似地悄悄地出现在免费停车场。

羽山将戴着薄手套的手伸进口袋,盯准了一辆满是泥浆的大型翻斗车,从口袋里取出锉过的匙柄,将其插进驾驶台的车门锁孔,但没打开。他只好躲到停车场角落用锉刀再次修正匙柄。

第三次终于把车门打开了,更幸运的是车门钥匙和引擎开关钥匙完全一样。用钥匙一扭引擎开关,仪表板上的电灯泡就发出了红光,再一扭开关,内燃机就开始震动起来。这辆卡车是三菱7.5吨翻斗车,8.5升的内燃机最大功率是165马力。

挂上档,翻斗车开动了,经过国道十六号,向八王子横滨街道开去,在快到横滨时,翻斗车向右拐,驶进了杂木林。

在杂木林中驶了一百米左右停了下来,羽山早已将修改好的牌照和螺丝刀藏在附近的草丛中。

换好牌照以后,羽山又用早已准备好的速干性油漆将车身上写着的川口工务店改成山田工务店,再将翻斗车检证埋在地下,将修改好的车检证贴了上去。

等了大约三十分钟,油漆就完全干了,他把牌照上和车身社名周围都胡乱涂上了泥土,再一想,把头盔也写上山田工务店的字样。

出发的时候已快到早上四点了,在驶向横滨方向的小路前面向左拐,经过市内从第二京滨公路回到了东京,这时羽山取下了防风镜和防尘口罩。

在六乡桥下面翻斗车受到盘查,但由于羽山早有思想准备,所以没有惊慌,他出示了北川名义的大型二种驾驶执照和涂改过的车检证,并说是工作完了往回开。

顺利通过了警察的检査,羽山在东京塔附近又偷了一辆本田125CC的单车,把它装进翻斗车。

羽山将翻斗车停在竹桥附近的《读者文摘》和《毎日新闻》的共同大楼施工现场,这里停有几十辆工程车,所以羽山开来的这辆翻斗车一点也不引人注目。

三十分钟以后,他已配好了单车的钥匙,从翻斗车上把单车弄下来试骑了一下,尽管翻斗车震动很大,单车还是没坏。

羽山将单车放在千代田税务所的停车场里,立即又回到了翻斗车上,一会儿,天就开始亮了。

羽山又检査了一遍插在裤腰皮带上的瓦尔萨PPK,子弹一粒不剩地全部压进了这支枪的弹仓盒。

上午七点钟,工场的工人开始陆续起床了,羽山发动翻斗车,调整好车头便向着日本桥方向开去,在东和自营公同旁边停了下来。

马路上车来车往,车流很急,每当巡逻车或交通警的白色摩托驶近时,羽山就把车慢慢向前开,以示自己没有停车。

直到晌午以前,羽山都只能开着车在日本桥附近转悠,因为怕离开自己的单车太远了,遇到急事不方便,他又只得不时将车开过桥附近的马路,在那里转上一圈后,随即又回到东和自营公司附近。

下午一点终于从对面看到了东和自营公司的送款车,羽山立即戴好风镜和防尘口罩,精神抖擞地不顾一切地向送款车冲去。

惊慌失措的司机和保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翻斗车猛烈地撞上了。

送款车被撞翻在围墙边,车头亦被撞得破烂不堪,水箱里面的水流了出来,不停地冒着热气。

歪倒的车身裂开着,车上的人满身是血,已晕了过去。

羽山从翻斗车上跳下来,从屁股上的裤袋里掏出结实的薄口袋,将送款车货箱中的十二个皮口袋全部塞了进去。

周围的汽车茫然不知所措,当看着羽山背着口袋逃跑才回过神来的五、六个男人追了上来,羽山回头掏出了手枪,追来的人慌忙爬在沥青路上。

羽山跑向自己早已放好的单车,将抢来的钱口袋迅速装上车,驾车一溜烟跑了。由于他戴着手套,翻斗车和送款车上都没有留下任何指纹。

二十分钟后,羽山已将钱装进了停在神田学士会馆后面的“兰鸟”汽车行李箱,把头盔和风镜藏了起来,在驾驶室脱下工作服和裤子,穿上漂亮的毛衣和西裤,羽山又完全变了一副模样。

羽山不慌不忙地发动着“兰鸟”,嘴角挂着冷笑。

这次抢到手的大概有几千万吧,不过没点数还不知道,反正这是他干成功的第二件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