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原来是这样。”

邦彦说着话,慢慢地转动着枪口。

“求您了,别,别呀!”

明美的两片嘴唇之间冒出了沫子。

“你是不想说啊,大概你是回想起初涉此道时,谁给钱多就听任谁摆布的事情才硬挺着不说的吧。”

“……”

明美象疯了似地叫着。

邦彦口气冷冷地说道:

“别乱动,你这么乱动,它可要走火了。”

海风并没有减弱的迹象,岂止没减弱,夜深了反而显出更加暴烈的摸样。猛撞在防波堤上的波浪迸向高空,船舶装卸作业场地被浸得湿漉漉的。

明美已是一点力气也没有了,眼前一片恍惚。

邦彦快速地扬起左手劈向明美的双颊,他本没打算用多大力量,可是明美的头却象钟摆一样左右摆动起来。

“你说要告诉我现金和登记簿藏在什么地方,那你就说给我听听吧。”

明美呻吟道:

“床、在床铺……”

“嗬,那么说你是睡在成捆的票子上喽,一定睡得很舒服吧。何况在自已身上还睡着一个绅士呢?”

“床底,……是一个秘密抽匣。”

“真有办法,能告诉我,谢谢你了。不过你还得告诉我,后台是谁……”

邦彦一直追问下去。

“真卑鄙,我们不是先讲好了吗!”

“讲好了?谁和你讲好了什么?那只是你的一厢情愿。好了,你是说,还是想变成这儿的一具尸体。两个之中你要哪个?别的路没有。”

邦彦说话时,眼神与声音都异常冷酷的。

“我知道,即使说出之后,你也是要杀死我的,杀人犯!”

“讨厌,我告诉过你,让你说话要谨慎。”

邦彦把枪口对准明美的眉宇间。明美叫嚷着,躲闪着。

“你这个人才够顽固!”

邦彦恼怒了,在明美的左耳边开了一枪。枪口里冒出股青紫色闪光火舌,在废铁烂钢之中反射出来的枪声,因为过于猛烈,已经不再象声音,而是一种冲击波。

明美觉得两只眼睛好象从眼里出来了一般。左耳鼓膜震破了。脑里剧痛得象是有一把钻头钻进。明美两手抱头,不停地晃着身子。

明美一直在压抑着自己的恐惧情绪,现在再也控制不住了,她哗地一声冲着面前的一块铁板小解了。

尿色腾着热气溅起了飞沫,邦彦赶忙跳闪到一旁。

明美只是抱着头,撇开两腿呆呆看着自己,豪华的和服已经肮脏得不象样子了。

邦彦又是一枪。明美的几根发丝迸向空中,一股难闻的焦糊气味飘散开来。

明美瘫软在自已造成的污水泊中,脸上的表情和痴呆一样。

她眼神迷茫象说梦话似的喃喃道:

“后台是泽田……泽田……”

“泽田?”

邦彦不由自主高声反问了一句,冷酷的表情迅速变成了惊讶。

明美补充了一句:

“他是三协银行的董事长。”

“好,我明白了,这么一来,一切都清楚了。”

邦彦阴郁地笑了笑。在博多俱乐部的黑幕后面进行操纵的,竞然是忠雄的父亲吗?

明美象办完了一件什么大事一祥,再也不动了。邦彦用左手一把抓住她卷到上面的头发,把她的脸仰起来,说道:

“站起来,该回你的公馆去了。”

邦彦的右手动了动勃朗宁手枪。

明美毫无气力地小声说:

“怎么都可以,快点留下我一个人吧。”

来时乘坐的汽车,依然停在破旧的码头旁,一只生了红锈的废船和岸边岩石摩擦着发出刺耳的声响。码头的石板壁早已裂开罅隙。海风拍击着车窗玻璃呼呼做响。

邦彦抱起明美来到车旁,象扔沙袋一样把她丢到跟前。邦彦从胸到腹以及短大衣的袖子,都被明美的湿和服弄湿了。

“我看,你今后应该改名叫肮脏夫人才合适。”

邦彦轻轻地嘲讽着,然后用戴着反毛薄手套的手打开了后车门,他坐上了驾驶席,叫着这位夫人说:

“快点上来吧。把你留在这儿变成木乃伊也行吗?”

“等等……”

明美爬上了助手席,披散着的头发象无数条黑蛇一样,随着海风飘动。

爬上助手席之后,上半身或许暖和了,大概下身冰透了,只见她浑身哆嗦着,邦彦靠着车门把手枪放在座席上,把车发动起来了。

已经过了深夜两点,邦彦熄灭了车内灯,向着晴海的明美寓所“黎明宾馆”驶去。

晴海就在眼前了,外观与一般旅馆并无大差别的“黎明宾馆”,虽然住的客人多喜欢夜间活动,如今也都几乎是全部熄灭了灯光。

邦彦把汽车停到宾馆后墙的便门旁边,他把扔在后面座位上的小黑提包拿了起来。那是穿和服时用的东西。

明美还在呻吟着。邦彦从小提包里敢出一捆近三十几万元的纸币和一串钥匙,明美也并没过问。

邦彦把现钞装进自己的衣兜里,右手则拿着手枪和钥匙,他又用左手把一方手巾强行塞进明美口中,把她抱出了车外。

他用钥匙打开了后便门,宾馆后院是一片草坪和树丛。

穿越过树丛,偷偷靠近宾馆侧面的非常楼梯口,并没有什么困难。一弯如镰的月亮,被快速飞过的黑云遮住,宾馆后面所有窗口都放下了窗帘。

楼是五层的。非常楼梯口各层平台都点着灯。邦彦抱着明美一级一级地向着陡峭的梯阶登上去。

登上五层时,他额头确也渗出了汗珠。

“你要是闹,我就把你的面容给毁了。”

邦彦在明美耳边小声地警告之后,便用肩头推开了沉重的非常口的门扇。

门扇里面是一道贴着防火板的走廊,走廊里没有一个人影,邦彦偷偷地出了一口长气。

明美的一套房子是最接近非常口的。她住室的门正对着走廊。

邦彦把明美抱到门口放下来,右手仍然警惕地端着枪。

他把一串钥匙递给了正要瘫软坐下去的明美,并且把抢口顶在她的背上。嘴上被手帕勒得紧紧的明美,费力地用鼻子喘着气,伸手打开了房门钥匙。邦彦进门之后,随手关上门。接着把明美嘴上的手帕解下。

进门就是接待室。两个人刚进接待室,就见女仆渥子和藤乃,从里面的屋子里飞快地跑过来。

两上姑娘看着明美的惨相以及微笑着站在她后面的大个子邦彦的样子,一下子惊呆了。

邦彦把右手中的手枪顶在明美的背后,不让女仆们看到。他坦然地笑道:

“嗬,你们忙到这么晚啊。夫人的衣服由我来帮助换。你们都早点回屋休息去吧。”

“可是……”

“好了,好了。你们休息吧,我想你们都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是不会干扰别人的恋爱吧?”

邦彦一边用逗趣似的口吻说话,一边用枪口用力顶了一下明美的后背。

明美立即会意了,也就附和着邦彦的语气说道:

“可不是吗——”

接着她又以狼狈的口气补充道:

“再说,你们明天早上还得早早起来,你们就先睡吧。”

可是小姑娘藤乃却看着明美的脸,吞吞吐吐地说道:

“这个……来过电话……几次……”

“好吧。以后再慢慢说吧。”

“来电话时,他说一会儿再来电话。那么,打扰了,请休息吧。”

小藤乃终于从明美的态度中看出了问题。就赶紧催促着女仆渥子,往门口走去,看到这种情形,明美的脸上立刻露出了活气。

“你们俩可真机灵。我看你们就不用出去了,睡在仆人屋里就可以了。”

邦彦开玩笑似地说着,手里却飞快抡着枪把把想从旁边溜走的两个姑娘打倒了。

卧室里飘散着诱人的香水的芳香。邦彦按好保险机把手枪插进皮带里,抓住明美的衣领,把她带到挂着帷帐的床边。

“你说的就是这张床吗?”

“……”

明美默默地点了点头。

“在打开你的秘密抽匣之前,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方才打来的电话,你能估计到是谁打来的吗?”

明美无力地回答道:

“这个我怎么能估计到呢。”

“是泽田打来的吧。所以女仆没说出打来电话的人的名字。”

“我已经和他约好了,不在这里会面。所以女仆们不会知道是谁——”

说到这里,明美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意义重大,就又补充说道:

“就算是他打来的,你又是什么意思呢?你想折磨我到什么时候呢!”

“噢,我明白了。你们在外面另有幽会的秘密地点。或许是因为你派出去的要杀死我的两个保镖总也不回来,着了急,才打破了规约往这里挂电话的,是吧?要不然就是发现了你的两个保镖兼杀手的尸体,有些焦急了。”

“……”

“好了,不用管这些,反正他还会来电话。那时咱们一起听听,不过,我还想知道一下,你们的幽会地点在哪儿?”

“你真想象壁虱一样吸住不放吗?我们是在他的伊东别墅相会。”

邦彦也没给明美换衣服时间,就说:

“好吧,那就该把你的钱票子拿出来看看吧。”

明美嘴里一边不停地唠叨着,一边好象是什么也不在乎的样子把锻子床帷撩了起来。

床上铺着一床与双人床大小相当的华丽而松柔的羽绒被子。四只床腿雕着花纹,床眼之间就是刻着浮雕图案的床框。

邦彦问道:

“在哪儿呢?”

“你别急呀。”

明美蹲下身去,抓住了一只床腿向右转动了一下。

里面可能是安装有弹簧,床底板一下子就伸了出来。原来它的接缝是被浮雕纹络掩饰起来了。

正如明美所说,这箱形床底板正是一个大抽匣。邦彦一眼看到里面随便地扔着五捆用胶套捆着的万元卷纸币。

邦彦从齿缝间低声地吹起口哨。此时,明美也许是心里泛起了什么波澜,一下子扑到了抽匣上,翻着白眼珠,僧恶地望着邦彦恨怒地说道:

“这是我费气力挣的钱呀,怎么能给你这么个不认识的人呀。”

“你真是个反复无常的女人!”

邦彦用枪身打在明美的嘴上,明美的牙齿被打掉了两、三颗,她连声音都没发出来就昏倒在地上了。于是,邦彦又用枪口猛顶她的乳房,激烈的疼痛反而使她恢复了意识。

明美嘴里吐着白沫子,在地毯上趴着,呻吟着。邦彦把枪放在地毯上,取过了钞票捆子。

秘密抽匣里除了钞票之外,还装着顾客登记簿以及其他一些文件。此外,在抽匣的一角还放着一些种类不同的珍奇的性工具。

邦彦苦笑着翻开了顾客登记榑。一些有名的人物一个挨一个地都写在上面,在另栏里,记载着和这些人睡觉的女招待的名字和时间。

邦彦站起来,对着趴在地毯上呻吟的明美的肩头轻轻地踢了一脚,问道:

“有没有提包之类的东西?”

明美喘息着说:

“西服柜里……”

邦彦一把就把用沉香木组合成的大型西服柜拽开了。

西服柜里简直就是华丽色彩的展览和香水芳香的储库。里面还放着一些各种样式新颖的大小提包。

邦彦把一个带格纹的提包拿到床边,把钞票和登记簿塞进里面。

钞票是一千万元一捆,共计五千万元现钞。这是一笔意外的收获。

邦彦拉上提包拉锁,拿着枪落坐到靠椅上,他从桌子上拿起一支英国烟叼在嘴里,点着了火。他用潮笑的表情望着由于懊悔而哭得肩头抖动的明美。

床边桌子上的在电话铃大声地响了起来。邦彦敏捷地站起身子,拿起话简用左手递给明美,他自己也趴到地毯上了。他把枪口顶在明美的腹侧,自己也把耳朵凑近了话筒。

“明美吗?”

话筒里传出五十来岁男人的声音,显然是一副威胁口气。

明美有些踌躇了,邦彦马上在她腹侧用力地撞了一下,明美立刻开口道:

“是我,是我呀……”

“噢。我是,泽田。你身边有人吗?”

“没有人呀。”

“那我怎么听你的声音不太对呢?”

“好象是有点感冒了。”

在邦彦的威胁之下,明美只好无可奈何地回答。

“这可不好。应该注意身体才是。我一连给你打了几个电话了。”

“我去送一个熟客到酒吧去了,为了挣一笔费用……”

“是吗?也没有什么别的事,只是去送那个家伙的两个人到现在没回来,他那儿有什么信儿吗?”

“呃——”

“听你答话的意思是不是你身边有什么人哪。是自已人还是敌人?”

“……”

“我明白了,你休息吧。”

电话撂了。

邦彦放回话简,微微地笑了笑。

“看样子老东西有些察觉到了,过一会儿可能领着打手赶到这儿来吧。我得走了,可不要忘了,如果你们不老实,一意蛮干的话,可就是末日来临了。五千万元要堵上我的嘴,未免太便宜了!”

“畜生!”

“夫人嘴里可不应该说出这种话来,好吧,以后或许可能在店里见,到那时候你可得好好问候哪,拜托了。”

邦彦一边说笑,一边用枪把在明美的面颊狠狠地击了一下,明美昏倒了。提包本来已经够重,可是邦彦却象很轻似的提着它,向明美打了个飞吻,便走出了房间。